《舊唐書》 作者:劉昫年代:後晉4405   

《舊唐書》列傳 列傳·卷二十三

○薛收兄子元敬收子元超從子稷
姚思廉,字簡之,雍州萬年人。父親姚察,在陳代做過吏部尚書,入隋曆任太子內舍人、秘書丞、北絳公,學問兼及儒學和史學,在隋、陳二代地位顯要。陳亡後,姚察從吳興遷到關中。姚思廉年少時就隨父親學習漢代曆史著作,能完全繼承家傳的史學,勤學寡欲,從不過問家人產業方麵的事。在陳朝任揚州主簿,入隋後任漢王府參軍,因居父喪辭去官職。當初,姚察在陳代時曾撰修梁、陳二史,沒有完成就去世了,臨終時囑咐思廉繼續完成撰修梁、陳二史的遺誌。接著思廉的母親去世,他在墳墓旁結廬居喪,人愈加羸弱瘦削。居喪期滿,任河間郡司法書佐。思廉上表陳述其父遺言,隋煬帝下詔準許他繼承父誌續撰梁史、陳史。後來煬帝又令思廉與起居舍人崔祖浚撰修《區宇圖誌》。

姚思廉顏師古弟相時
隋末,思廉任代王楊侑的侍讀,適逢義軍攻克京城,楊侑的府僚驚駭得各自奔逃,隻有思廉侍奉代王,不離代王左右。義兵攻打進來準備上殿時,思廉挺身而出,厲聲對他們說:“唐公起義兵,本來是為了匡正隋朝的王室,你們不得對代王無禮!”士兵們被他大義凜然的話說服了,於是列陣在大殿階下。唐高祖聽說這事,認為姚思廉的行為合乎義理,允許他扶代王到順陽閣下,思廉拜泣而去。

令狐德棻鄧世隆顧胤李延壽李仁實等附
看的人都感歎地說“:是個忠烈之士啊!仁者有勇,就是說的這樣的人啊!”

孔穎達司馬才章王恭馬嘉運等附
唐高祖李淵接受禪讓建立唐朝,授思廉為秦王府文學官。後來太宗征伐徐圓朗,思廉當時在洛陽,太宗曾隨口談到隋代滅亡的事,感慨地讚歎說:“姚思廉不怕殺頭,保護君主表現了忠君大節,與古人相比,也相差不了什麼!”因此贈給他綢帛三百段,信上說:“念及節義之風,所以有這些贈物。”不久提升思廉為文學館學士。太宗被立為太子,思廉升任太子洗馬。

薛收,字伯褒,蒲州汾陰人,隋內史侍郎道衡子也。事繼從父孺以孝聞。年十二,解屬文。以父在隋非命,乃潔誌不仕。大業末,郡舉秀才,固辭不應。義旗起,遁於首陽山,將協義舉。蒲州通守堯君素潛知收謀,乃遣人迎收所生母王氏置城內,收乃還城。後君素將應王世充,收遂逾城歸國。秦府記室房玄齡薦之於太宗,即日召見,問以經略,收辯對縱橫,皆合旨要。授秦府主簿,判陝東道大行台金部郎中。時太宗專任征伐,檄書露布,多出於收。言辭敏速,還同宿構,馬上即成,曾無點竄。太宗討王世充也,竇建德率兵來拒,諸將皆以為宜且退軍,以觀賊形勢。收獨建策曰:“世充據有東都,府庫填積,其兵皆是江淮精銳,所患者在於乏食,是以為我所持,求戰不可。建德親總軍旅,來拒我師,亦當盡彼驍雄,期於奮決。若縱其至此,兩寇相連,轉河北之糧以相資給,則伊、洛之間戰鬥不已。今宜分兵守營,深其溝防,即世充欲戰,慎勿出兵。大王親率猛銳,先據成皋之險,訓兵坐甲,以待其至。彼以疲弊之師,當我堂堂之勢,一戰必克。建德即破,世充自下矣。不過兩旬,二國之君,可麵縛麾下。若退兵自守,計之下也。”太宗納之,卒擒建德。東都平,太宗入觀隋氏宮室,嗟後主罄人力以逞奢侈。收進曰:“竊聞峻宇雕牆,殷辛以滅;土階茅棟,唐堯以昌。秦帝增阿房之飾,漢後罷露台之費,故漢祚延而秦禍速,自古如此。後主曾不能察,以萬乘之尊,困一夫之手,使土崩瓦解,取譏後代,以奢虐所致也。”太宗悅其對。及軍還,授天策府記室參軍。太宗初授天策上將、尚書令,命收與世南並作第一讓表,竟用收者。太宗曾侍高祖遊後園中,獲白魚,命收為獻表,收援筆立就,不複停思,時人推其二表贍而速。從平劉黑闥,封汾陰縣男。武德六年,以本官兼文學館學士,與房玄齡、杜如晦特蒙殊禮,受心腹之寄。又嚐上書諫獵,太宗手詔曰:“覽讀所陳,實悟心膽,今日成我,卿之力也。明珠兼乘,豈比來言,當以誡心,書何能盡!今賜卿黃金四十鋌,以酬雅意。”七年,寢疾,太宗遣使臨問,相望於道。尋命輿疾詣府,太宗親以衣袂撫收,論敘生平,潸然流涕。尋卒,年三十三。太宗親自臨哭。哀慟左右。與收從父兄子元敬書曰:“吾與卿叔共事,或軍旅多務,或文詠從容。何嚐不驅馳經略,款曲襟抱?比雖疾苦,日冀痊除,何期一朝,忽成萬古!追尋痛惋,彌用傷懷。且聞其兒子幼小,家徒壁立,未知何處安置?宜加安撫,以慰吾懷。”因使人吊祭,贈物三百段。及後,遍圖學士等形像。太宗歎曰:“薛收遂成故人,恨不早圖其像。”及登極,顧謂房玄齡曰:“薛收若在,朕當以中書令處之。”又嚐夢收如平生,又敕有司特賜其家粟帛。貞觀七年,贈定州刺史。永徽六年,又贈太常卿,陪葬昭陵。文集十卷。
貞觀初,思廉升任著作郎、弘文館學士。畫他的肖像並將它列在《十八學士圖》中,命文學褚亮為他的肖像寫讚語,說“:誌苦精勵,紀言實錄。臨危殉義,餘風勵俗。”貞觀三年(629),思廉又受詔與秘書監魏征同撰梁、陳二史,思廉又吸取謝炅等諸家梁史著述成果,續成父書,並推求研究陳史,參考傅糸宰、顧野王所修的舊史,刪削補充,撰成《梁書》五十卷、《陳書》三十卷。魏征雖然裁決寫定《梁書》、《陳書》的總論,這二書編次刪削,都是思廉的功勞,太宗賜給他彩絹五百段,並升任他為通直散騎常侍。

元敬,隋選部侍郎邁子也。有文學,少與收及收族兄德音齊名,時人謂之“河東三鳳”。收為長雛,德音為鸑鷟,元敬以年最小為鵷雛。武德中,元敬為秘書郎,太宗召為天策府參軍,兼直記室。收與元敬俱為文學館學士。時房、杜等處心腹之寄,深相友托,元敬畏於權勢,竟不之狎,如晦常雲:“小記室不可得而親,不可得而疏。”太宗入東宮,除太子舍人。時軍國之務,總於東宮,元敬專掌文翰,號為稱職。尋卒。
思廉因為是藩王府的舊屬,深受禮遇,政事上的得失,太宗常讓他私下密奏其意見,思廉也能直言無隱。有次太宗準備到九成宮遊玩,思廉進諫說:“到離宮去遊樂,是秦始皇、漢武帝的行為,本來不是堯、舜、禹、湯那些聖明君主的行為。”言語非常懇切,尖銳。太宗解釋說:“朕有氣病,天熱病就馬上加劇,本來不是生性喜好遊樂玩賞。”因此賜給思廉帛五十匹。貞觀九年(635),拜思廉為散騎常侍,賜爵豐城縣男。貞觀十一年(637)思廉去世,太宗深切悼念惋惜他,停止上朝一天,贈給他太常卿的封號,諡號康,賜葬地於昭陵。

收子元超。元超早孤,九歲襲爵汾陰男。及長,好學,善屬文。太宗甚重之,令尚巢剌王女和靜縣主,累授太子舍人,預撰《晉書》。高宗即位,擢拜給事中,時年二十六。數上書陳君臣政體及時事得失,高宗皆嘉納之。俄轉中書舍人,加弘文館學士,兼修國史。中書省有一盤石,初,道衡為內史侍郎,嚐踞而草製,元超每見此石,未嚐不泫然流涕。永徽五年,丁母憂解。明年,起授黃門侍郎,兼檢校太子左庶子。元超既擅文辭,兼好引寒俊,嚐表薦任希古、高智周、郭正一、王義方、孟利貞等十餘人,由是時論稱美。後以疾出為饒州刺史。三年,拜東台侍郎。右相李義府以罪配流巂州,舊製,流人禁乘馬,元超奏請給之,坐貶為簡州刺史。歲餘,西台侍郎上官儀伏誅,又坐與文章款密,配流巂州。上元初,遇赦還,拜正諫大夫。三年,遷中書侍郎,尋同中書門下三品。時高宗幸溫泉校獵,諸蕃酋長亦持弓矢而從。元超以為既非族類,深可為虞,上疏切諫,帝納焉。時元超特承恩遇,常召入與諸王同預私宴。又重其文學政理之才,曾謂元超曰:“長得卿在中書,固不藉多人也。”永隆二年,拜中書令,兼太子左庶子。高宗幸東都,太子於京師監國,因留元超以侍太子。帝臨行謂元超曰:“朕之留卿,如去一臂。但吾子未閑庶務,關西之事,悉以委卿。所寄既深,不得默爾。”於是元超表薦鄭祖玄、鄧玄挺、崔融為崇文館學士。又數上疏諫太子,高宗知而稱善,遣使慰諭,賜物百段。弘道元年,以疾乞骸,加金紫光祿大夫,聽致仕。其年冬卒,年六十二。贈光祿大夫、秦州都督,陪葬乾陵。文集四十卷。子曜,亦以文學知名,聖曆中,修《三教珠英》,官至正諫大夫。元超從子稷。
顏師古,雍州萬年人,是北齊黃門侍郎顏之推的孫子。其先本是琅笽臨沂人,世代在江左為官;到顏之推先後在北周北齊做官時,才入居關中。顏師古的父親顏思魯,因學識文才受到人們的稱許,武德初年曾任秦王府記事參軍。師古從小受到家學的熏陶,博覽群書,尤其精於訓詁之學,擅長寫文章。隋文帝仁壽年間,由尚書左丞李綱推薦,被任命為安養縣的縣尉。尚書左仆射楊素見師古年輕體弱,因而問他說:“安養是個難以治理的縣,如何能擔當此任?”師古回答說“:割雞焉用牛刀。”楊素對他的回答感到驚奇。師古到任後果然以辦事能幹,把地方治理得好而聞名。當時薛道衡是襄州總管,與其祖是舊交,又喜歡師古的文才,有所著作,曾讓他指摘文章中的毛病,與他非常親昵。後來師古因事被免官回到長安,十年之間不被起用,生活無著,靠教授學生維持生活。

稷舉進士,累轉中書舍人。時從祖兄曜為正諫大夫,與稷俱以辭學知名,同在兩省,為時所稱。景龍末,為諫議大夫、昭文館學士。好古博雅,尤工隸書。自貞觀、永徽之際,虞世南、褚遂良時人宗其書跡,自後罕能繼者。稷外祖魏徵家富圖籍,多有虞、褚舊跡,稷銳精模仿,筆態遒麗,當時無及之者。又善畫,博探古跡。睿宗在籓,留意於小學,稷於是特見招引,俄又令其子伯陽尚仙源公主。及踐祚,累拜中書侍郎,與蘇頲等對掌製誥。俄與中書侍郎崔日用參知政事。睿宗以鍾紹京為中書令,稷勸令禮讓,因入言於帝曰:“紹京素無才望,出自胥吏,雖有功勳,未聞令德。一朝超居元宰,師長百僚,臣恐清濁同貫,失於聖朝具瞻之美。”帝然其言,因紹京表讓,遂轉為戶部尚書。稷又於帝前麵折崔日用,遞相短長,由是罷知政事,遷左散騎常侍,曆工部、禮部二尚書。以翊讚睿宗功封晉國公,賜實封三百戶,除太子少保。睿宗常召稷入宮中參決庶政,恩遇莫與為比。及竇懷貞伏誅,稷以知其謀,賜死於萬年縣獄中。子伯陽,以尚公主拜右千牛衛將軍、駙馬都尉,亦以功封安邑郡公,別食實封四百戶。及父死,特免坐,左遷晉州員外別駕。尋而配徙嶺表,在道自殺。伯陽子談,開元十六年,尚常山公主,拜駙馬都尉、光祿員外卿,旬日暴卒。
李淵起義反隋,師古到長春宮謁見,被授予朝散大夫之職。跟隨平定京城,拜敦煌公府文學,轉起居舍人,再遷中書舍人,專掌機密。當時軍國政務繁多,凡是詔令,都經他親手完成。他明於政務事理,所草擬的冊奏工整美好,是當時他人所不及的。太宗即位,擢升他為中書侍郎,封為琅笽縣男。師古因母親去世離職。居喪期滿,恢複中書侍郎之職,過了一年多,師古因事被免去官職。

姚思廉,字簡之,雍州萬年人。父察,陳吏部尚書;入隋,曆太子內舍人、秘書丞、北絳公,學兼儒史,見重於三代。陳亡,察自吳興始遷關中。思廉少受漢史於其父,能盡傳家業,勤學寡欲,未嚐言及家人產業。在陳為揚州主簿,入隋為漢王府參軍,丁父憂解職。初,察在陳嚐修梁、陳二史,未就,臨終令思廉續成其誌。丁繼母憂,廬於墓側,毀瘠加人。服闋,補河間郡司法書佐。思廉上表陳父遺言,有詔許其續成《梁》、《陳史》。煬帝又令與起居舍人崔祖浚修《區宇圖誌》。後為代王侑侍讀。會義師克京城,侑府僚奔駭,唯思廉侍王,不離其側。兵將升殿,思廉厲聲謂曰:“唐公舉義,本匡王室,卿等不宜無禮於王。”眾服其言,於是布列階下。高祖聞而義之,許其扶侑至順陽閣下,泣拜而去。觀者鹹歎曰:“忠烈之士也。仁者有勇,此之謂乎!”高祖受禪,授秦王文學。後太宗征徐圓朗,思廉時在洛陽,太宗嚐從容言及隋亡之事,慨然歎曰:“姚思廉不懼兵刃,以明大節,求諸古人,亦何以加也!”因寄物三百段以遺之,書曰:“想節義之風,故有斯贈。”尋引為文學館學士。太宗入春宮,遷太子洗馬。貞觀初,遷著作郎、弘文館學士。寫其形像,列於《十八學士圖》,令文學褚亮為之讚,曰:“誌苦精勤,紀言實錄。臨危殉義,餘風勵俗。”三年,又受詔與秘書監魏徵同撰梁、陳二史。思廉又采謝炅等諸家梁史續成父書,並推究陳事,刪益博綜顧野王所修舊史,撰成《梁書》五十卷、《陳書》三十卷。魏徵雖裁其總論,其編次筆削,皆思廉之功也,賜彩絹五百段,加通直散騎常侍。思廉以籓邸之舊,深被禮遇,政有得失,常遣密奏之,思廉亦直言無隱。太宗將幸九成宮,思廉諫曰:“離宮遊幸,秦皇、漢武之事,固非堯、舜、禹、湯之所為也。”言甚切至。太宗諭曰:“朕有氣疾,熱便頓劇,固非情好遊賞也。”因賜帛五十匹。九年,拜散騎常侍,賜爵豐城縣男。十一年卒。太宗深悼惜之,廢朝一日,贈太常卿,諡曰康,賜葬地於昭陵。子處平,官至通事舍人。處平子璹、珽,別有傳。
太宗認為經書經曆的時間久遠,在長期的輾轉傳抄過程中文字訛謬很多,命令師古在秘書省考定《五經》文字,師古做了很多訂正,五經定本撰成後,上奏皇上。太宗又召集諸儒重新進行詳細的評議,當時諸儒對承襲的師說相習已久,都一起非議五經定本。師古總是根據晉、宋以來的各種古今版本,對大家提出的各種問題,做了清楚明白的回答,廣征博引論據詳明,都出乎大家意料之外,諸儒沒有不歎服的。於是太宗令師古兼任通直郎、散騎常侍,把他考定的書頒布於天下,令讀書人學習。

顏籀,字師古,雍州萬年人,齊黃門侍郎之推孫也。其先本居琅邪,世仕江左。及之推,曆事周、齊,齊滅,始居關中。父思魯,以學藝稱,武德初為秦王府記室參軍。師古少傳家業,博覽群書,尤精詁訓,善屬文。隋仁壽中,為尚書左丞李綱所薦,授安養尉。尚書左仆射楊素見師古年弱貌羸,因謂曰:“安養劇縣,何以克當?”師古曰:“割雞焉用牛刀。”素奇其對。到官果以幹理聞。時薛道衡為襄州總管,與高祖有舊,又悅其才,有所綴文,嚐使其掎摭疵病,甚親昵之。尋坐事免,歸長安,十年不得調,家貧,以教授為業。
貞觀七年(633),師古被任命為秘書少監,專管校訂古書的工作。所有大家疑惑不解的奇文難字,他都能一一辨析清楚,說明其深隱的本源。那時他多引導後進的學者進行校讎,師古抑製家世清貧、門第不高的人,讓出身富貴、有權勢的人占先,即使是富商大賈也引薦提攜他們,眾人非議說師古收受賄賂,因此出京任郴州刺史。師古還未走,太宗惜其才,對他說:“卿的學識,可稱是優良的,可是盡孝當官,卻不能被社會上公正的輿論所讚許。現在授郴州刺史,是卿自作自受。朕念及卿從前受差遣、任用,不忍遠棄,卿應當深刻地告誡自勉。”於是重又授師古任秘書少監。師古已經仗恃自己的才能,又早受朝廷驅使,屢次被任用,到多次有罪受到譴責後,心裏非常沮喪。從此關起門來不與外界來往,杜絕賓客,放意園林亭院,戴著葛布頭巾身穿粗布衣服,然而搜求古代遺蹤和古董器物,深愛不已。不久又奉詔令與博士等撰定五禮,貞觀十一年(637),五禮修成,師古晉升為子爵。當時承乾為皇太子,命師古注釋班固的《漢書》,師古對《漢書》解釋詳明,深為學者所看重。太子承乾奉表呈給太宗,太宗命令將師古所注之書收藏入秘閣。賞賜給師古帛物二百段、良馬一匹。

及起義,師古至長春宮謁見,授朝散大夫。從平京城,拜敦煌公府文學,轉起居舍人,再遷中書舍人,專掌機密。於時軍國多務,凡有製誥,皆成其手。師古達於政理,冊奏之工,時無及者。太宗踐祚,擢拜中書侍郎,封琅邪縣男。以母憂去職。服闋,複為中書侍郎。歲餘,坐事免。太宗以經籍去聖久遠,文字訛謬,令師古於秘書省考定《五經》,師古多所厘正,既成,奏之。太宗複遣諸儒重加詳議,於時諸儒傳習已久,皆共非之。師古輒引晉、宋已來古今本,隨言曉答,援據詳明,皆出其意表,諸儒莫不歎服。於是兼通直郎、散騎常侍,頒其所定之書於天下,令學者習焉。貞觀七年,拜秘書少監,專典刊正。所有奇書難字,眾所共惑者,隨疑剖析,曲盡其源。是時多引後進之士為讎校,師古抑素流,先貴勢,雖富商大賈亦引進之,物論稱其納賄,由是出為郴州刺史。未行,太宗惜其才,謂之曰“卿之學識,良有可稱,但事親居官,未為清論所許。今之此授,卿自取之。朕以卿曩日任使,不忍遐棄,宜深自誡勵也。”於是複以為秘書少監。師古既負其才,又早見驅策,累被任用,及頻有罪譴,意甚喪沮。自是闔門守靜,杜絕賓客,放誌園亭,葛巾野服。然搜求古跡及古器,耽好不已。俄又奉詔與博士等撰定《五禮》,十一年,《禮》成,進爵為子。時承乾在東宮,命師古注班固《漢書》,解釋詳明,深為學者所重。承乾表上之,太宗令編之秘閣,賜師古物二百段、良馬一匹。十五年,太宗下詔,將有事於泰山,所司與公卿並諸儒博士詳定儀注。太常卿韋挺、禮部侍郎令狐德棻為封禪使,參考其儀,時論者競起異端。師古奏曰:“臣撰定《封禪儀注書》在十一年春,於時諸儒參詳,以為適中。”於是詔公卿定其可否,多從師古之說,然而事竟不行。師古俄遷秘書監、弘文館學士。十九年,從駕東巡,道病卒,年六十五,諡曰戴。有集六十卷。其所注《漢書》及《急就章》,大行於世。永徽三年,師古子揚庭為符璽郎,又表上師古所撰《匡謬正俗》八卷。高宗下詔付秘書閣,仍賜揚庭帛五十匹。
貞觀十五年(641),太宗下詔,準備去泰山行封禪禮,主管的官吏與公卿和諸儒博士一起詳定封禪儀式,太常卿韋挺、禮部侍郎令狐德..任封禪使,當時的輿論者爭相發表不同見解。師古上奏說“:臣撰定的《封禪儀注書》在貞觀十一年(637)春修成,當時諸儒參與評議,認為適中。”於是太宗詔令公卿審定師古新撰封禪儀注可否,大家多依從師古的說法,然而泰山封禪禮最終沒有成行。師古不久升任秘書監、弘文館學士。貞觀十九年(645),師古跟隨太宗東巡,在途中病故,時年六十五歲,諡號為戴。有文集六十卷。他所注釋的《漢書》和《急就章》,在當時廣為流傳。永徽三年(652),師古的兒子顏揚庭任符璽郎,又上表奏呈師古所撰的《匡謬正俗》八卷。高宗下詔令將書交付給秘書閣,依例賜給顏揚庭帛五十匹。

師古弟相時,亦有學業。武德中,與房玄齡等為秦府學士。貞觀中,累遷諫議大夫,拾遺補闕,有諍臣之風。尋轉禮部侍郎。相時羸瘠多疾病,太宗常使賜以醫藥。性仁友,及師古卒,不勝哀慕而卒。師古叔父遊秦,武德初累遷廉州刺史,封臨沂縣男。時劉黑闥初平,人多以強暴寡禮,風俗未安,遊秦撫恤境內,敬讓大行。邑裏歌曰:“廉州顏有道,性行同莊、老。愛人如赤子,不殺非時草。”高祖璽書勞勉之。俄拜鄆州刺史,卒於官。撰《漢書決疑》十二卷,為學者所稱,後師古注《漢書》,亦多取其義耳。
孔穎達字衝遠,冀州衡水人。他的祖父孔碩,是北魏南台丞,父親孔安,北齊時任青州法曹參軍。穎達八歲從師學習,每天誦讀千多字的書籍。到成年後,他更加明悉《左氏傳》、鄭玄注的《尚書》、王弼注的《周易》、《毛詩》、《禮記》這五部儒家經典,還擅長算術和曆法,會寫文章。同郡劉焯是名揚海內的學者,穎達上門求教,劉焯起初很輕視他不以禮相待,等到穎達請教質疑答難問對,多出人意料,劉焯立即改變了態度,以禮相待。孔穎達堅決告辭回家,劉焯本想留他共同磋商學問,他也沒有答應,回家從事教學授徒的工作。隋煬帝大業初年,穎達應舉明經科獲及第,授任河內郡博士。當時隋煬帝召集各郡儒學官吏到東都洛陽,命令他們與國子監的秘書學士一起論辯經學中的問題。穎達論難答對舌戰群儒而一舉奪魁。那時穎達最年輕,那些先輩宿儒因被他駁倒羞憤懷恨,暗中派刺客謀害穎達,禮部尚書楊玄感把孔穎達藏匿在府中,因此才幸免於難。不久穎達補太學助教。接著隋朝大亂,穎達避難到武牢。太宗平定王世充後,召穎達為秦府文學館學士。武德九年(626),提升穎達授他國子博士。貞觀初年(627),穎達受封曲阜縣男,轉任給事中。

令狐德棻,宜州華原人,隋鴻臚少卿熙之子也。先居燉煌,代為河西右族。德棻博涉文史,早知名。大業末,為藥城長,以世亂不就職。及義旗建,淮安王神通據太平宮,自稱總管,以德棻為記室參軍。高祖入關,引直大丞相府記室。武德元年,轉起居舍人,甚見親待。五年,遷秘書丞,與侍中陳叔達等受詔撰《藝文類聚》。高祖問德棻曰:“比者,丈夫冠、婦人髻,競為高大,何也?”對曰:“在人之身,冠為上飾,所以古人方諸君上。昔東晉之末,君弱臣強,江左士女,皆衣小而裳大。及宋武正位之後,君德尊嚴,衣服之製,俄亦變改。此即近事之征。”高祖然之。時承喪亂之餘,經籍亡逸,德棻奏請購募遺書。重加錢帛,增置楷書,令繕寫。數年間,群書略備。德棻嚐從容言於高祖曰:“竊見近代已來,多無正史,梁、陳及齊,猶有文籍。至周、隋遭大業離亂,多有遺闕。當今耳目猶接,尚有可憑,如更十數年後,恐事跡湮沒。陛上既受禪於隋,複承周氏曆數,國家二祖功業,並在周時。如文史不存,何以貽鑒今古?如臣愚見,並請修之。”高祖然其奏,下詔曰:
當時太宗剛剛即位,留心各種政務,穎達多次進諫忠言,更加受到太宗親近信任。太宗曾經問他說“:《論語》說‘:以能問於不能,以多問於寡,有若無,實若虛。’是說什麼?”穎達回答說“:聖人設施教化,是想使人因謙讓而愈有光輝。自己雖然有才能,不驕傲自大,依舊向沒有才能的人求訪能做到的事。自己的才藝雖然多,仍然認為少,卻向才藝少的人求教更多的。自己雖然有知識卻像沒有知識的人一樣,自己的知識很充實卻像知識空虛的人一樣,不僅僅匹夫庶人要這樣,帝王的德行,也應該像這樣,帝王內心蘊藏著神明,外表卻需表現得沉靜無為,使別人感到深不可測,度不可知。《易經》稱這是‘以蒙養正,以明夷蒞眾’,如果處在極其尊貴的地位,炫耀聰明,憑才勢壓人,文過飾非拒不納諫,那麼上下就會感情隔閡,君臣之間思想相互背離,自古以來國家的滅亡,沒有不是因為這樣而造成的。”太宗非常滿意他的回答。

司典序言,史官記事,考論得失,究盡變通。所以裁成義類,懲惡勸善,多識前古,貽鑒將來。伏羲以降,周、秦斯及,兩漢傳緒,三國受命,迄於晉、宋,載籍備焉。自有魏南徙,乘機撫運,周、隋禪代,曆世相仍。梁氏稱邦,跨據淮海;齊遷龜鼎,陳建皇宗,莫不自命正朔,綿曆歲祀,各殊徽號,刪定禮儀。至於發跡開基,受終告代,嘉謀善政,名臣奇士,立言著績,無乏於時。然而簡牘未編,紀傳鹹闕,炎涼已積,謠俗遷訛。餘烈遺風,倏焉將墜。朕握圖馭宇,長世字人,方立典謨,永垂憲則。顧彼湮落,用深軫悼,有懷撰次,實資良直。中書令蕭瑀、給事中王敬業、著作郎殷聞禮可修魏史,侍中陳叔達、秘書丞令狐德棻、太史令庾儉可修周史,兼中書令封德彝、中書舍人顏師古可修隋史,大理卿崔善為、中書舍人孔紹安、太子洗馬蕭德言可修梁史,太子詹事裴矩、兼吏部郎中祖孝孫、前秘書丞魏徵可修齊史,秘書監竇璡、給事中歐陽詢、秦王文學姚思廉可修陳史。務加詳核,博采舊聞,義在不刊,書法無隱。
貞觀六年(632),穎達接著被任命為國子司業,過了一年多,又遷升為太子右庶子,依舊兼國子司業。與群儒到明堂議論禮曆、經義,都采用他的意見。又與魏征撰成了《隋史》,被加位散騎常侍。貞觀十一年(637),又與朝中賢德的人修訂《五禮》,所有疑難不通曉的問題,都經商議做了定論。書成之後,晉爵為子,朝廷賞賜絹帛三百段。由太子廢為庶人的承乾命令孔穎達撰《孝經義疏》,穎達根據文章表達意理,更加發揚光大以正言諷諫的方法,學者都頌揚他。太宗因為穎達在東宮多次糾正勸諫太子,太宗給他和於誌寧各賜黃金一斤、絹百匹。貞觀十二年(638),拜他為國子祭酒,仍舊在東宮給太子講學。貞觀十四年(640),太宗親自到國學觀舉行祭祀先師的釋奠大禮,命孔穎達主講孝經,講完了,穎達進獻《釋奠頌》,太宗手詔褒獎讚美他。後來承乾不遵循法度,穎達常常冒犯太子的威嚴直言規勸他。承乾的乳母遂安夫人對孔穎達說:“太子成長,怎麼適宜多次受到人在當麵斥責他的過失。”穎達回答說“:蒙受國家的厚恩,即使死也沒有什麼遺憾的。”直言諫勸更加懇切,承乾不能接受。

瑀等受詔,曆數年,竟不能就而罷。貞觀三年,太宗複敕修撰,乃令德棻與秘書郎岑文本修周史,中書舍人李百藥修齊史,著作郎姚思廉修梁、陳史,秘書監魏徵修隋史,與尚書左仆射房玄齡總監諸代史。眾議以魏史既有魏收、魏彥二家,已為詳備,遂不複修。德棻又奏引殿中侍禦史崔仁師佐修周史,德棻仍總知類會梁、陳、齊、隋諸史。武德已來創修撰之源,自德棻始也。六年,累遷禮部侍郎,兼修國史,賜爵彭陽男。十年,以修周史賜絹四百匹。十一年,修《新禮》成,進爵為子。又以撰《氏族誌》成,賜帛二百匹。十五年,轉太子右庶子。承乾敗,隨例除名。十八年,起為雅州刺史,以公事免。尋有詔改撰《晉書》,房玄齡奏德棻令預修撰,當時同修一十八人,並推德棻為首,其體製多取決焉。書成,除秘書少監。
這以前,孔穎達與顏師古、司馬才章、王恭、王琰等群儒受詔命撰定《五經》義訓,共一百八十卷,名叫《五經正義》。太宗下詔令說:“卿等博識通達古今,經義名理詳備廣博,考證前輩儒家的不同學說,符合聖人精深的主張。確實是不朽的。”交給國子監施行,賜給穎達絹帛三百段。這時又有太學博士馬嘉運駁穎達所撰的《五經正義》,太宗下詔命穎達重新審定。審定正義的事終究沒有完成。貞觀十七年(643),穎達因為年老辭官歸居,貞觀十八年(644),在淩煙閣上為他畫像,頌揚他說:“儒學修養很高,有當年孔子之風。講經時見精義,像彩霞滿天,演說辯駁像狂飆驟起。”貞觀二十二年(648),穎達去世,太宗特許他陪葬昭陵,贈封太常卿,諡號為憲。

永徽元年,又受詔撰定律令,複為禮部侍郎,兼弘文館學士,監修國史及《五代史誌》。尋遷太常卿,兼弘文館學士。時高宗初嗣位,留心政道,嚐召宰臣及弘文館學士於中華殿而問曰:“何者為王道;霸道?又孰為先後?”德棻對曰:“王道任德,霸道任刑。自三王已上,皆行王道;唯秦任霸術,漢則雜而行之;魏、晉已下,王、霸俱失。如欲用之,王道為最,而行之為難。”高宗曰:“今之所行,何政為要?”德棻對曰:“古者為政,清其心,簡其事,以此為本。當今天下無虞,年穀豐稔,薄賦斂,少征役,此乃合於古道。為政之要道,莫過於此。”高宗曰:“政道莫尚於無為也。”又問曰:“禹、湯何以興?桀、紂何以亡?”德棻對曰:“《傳》稱:‘禹、湯罪己,其興也勃焉;桀、紂罪人,其亡也忽焉。’二主惑於妹喜、妲己,誅戮諫者,造砲烙之刑,是其所以亡也。”高宗甚悅,既罷,各賜以繒彩。四年,遷國子祭酒,以修貞觀十三年以後實錄功,賜物四百段,兼授崇賢館學士。尋又撰《高宗實錄》三十卷,進爵為公。龍朔二年,表請致仕,許之,仍加金紫光祿大夫。乾封元年,卒於家,年八十四,諡曰憲。德棻暮年尤勤於著述,國家凡有修撰,無不參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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