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者,晏嬰、子思、孟軻、荀卿之類也。順陰陽之性,明教化之術,遊心於六藝,留情於五常,厚葬文服,重樂有命,祖述堯舜,憲章文武,宗師仲尼,以尊敬其道。然而薄者,流廣文繁,難可窮究也。
道者,鬻熊、老聃、關尹、莊周之類也。以空虛為本,清淨為心,謙挹為德,卑弱為行,居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裁成宇宙,不見其跡,亭毒萬物,不有其功。然而薄者,全棄忠孝,杜絕仁義,專任清虛,欲以為治也。
陰陽者,子韋、鄒衍、桑丘、南父之類也。敬順昊天,曆象日月星辰,敬受民時,範三光之度,隨四時之運,知五行之性,通八風之氣,以厚生民,以為政治。然而薄者,則拘於禁忌,溺於術數也。
名者,宋鈃、尹文、惠施、公孫捷之類也。其道主名,名不正則言不順,故定尊卑,正名分,愛平尚儉,禁攻寢兵。故作華山之冠,以表均平之製,則寬宥之說,以示區分。然而薄者,捐本就末,分析明辯,苟飾華辭也。
法者,慎到、李悝、韓非、商鞅之類也。其術在於明罰,討陣整法,誘善懲惡,俾順軌度,以為治本。然而薄者,削仁廢義,專任刑法,風俗刻薄,嚴而少恩也。
墨者,尹佚、墨翟、禽滑、胡非之類也。儉嗇、謙愛、尚賢、右鬼、非命、薄葬,無服、不怒、非鬥。然而薄者,其道太促,儉而難遵也。
縱橫者,闞子、龐愋、蘇秦、張儀之類也。其術本於行仁,譯二國之情,弭戰爭之患,受命不受辭,因事而製權,安危扶傾,轉禍就福。然而薄者,則苟尚華詐,而棄忠信也。
雜者,孔甲、尉繚、屍佼、淮南之類也。明陰陽、通道德、兼儒墨、合名法、苞縱橫、納農植,觸類取與,不拘一緒,然而薄者,則蕪穢蔓衍,無所係心也。
農者,神農、野老、宰氏、汜勝之類也。其術在於務農,廣為墾辟,播植百穀,國有盈儲,家有蓄積,倉廩充實,則禮義生焉。然而薄者,若使王侯與庶人並耕於野,無尊卑之別,失君臣之序也。
觀此九家之學,雖旨有深淺,辭有詳略,偕僪形反,流分乖隔;然皆同其妙理,俱會治道,跡雖有殊,歸趣無異。猶五行相滅,亦還相生;四氣相反,而共成歲;淄澠殊源,同歸於海;宮商異聲,俱會於樂;夷惠同操,齊蹤為賢;二子殊行,等跡為仁。
道者玄化為本,儒者德化為宗,九流之中,二化為最。夫道以無為化世,儒以六藝濟俗;無為以清虛為心,六藝以禮教為訓。若以教行於大同,則邪偽萌生;使無為化於成康,則氛亂競起。何者?澆淳時異,則風化應殊;古今乖舛,則政教宜隔。以此觀之:儒教雖非得真之說,然茲教可以導物;道家雖為達情之論,而違禮複不可以救弊。今治世之賢,宜以禮教為先,嘉遁之士,應以無為是務,則操業俱遂,而身名兩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