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議儲將材事,案照先準巡撫都禦史劉手本。前事為照國家承平日久,未嚐言兵。夫天下危,注意將,今固其時矣。第世胄之子,率狃於紈之習,無複鷙鷹甝虎之氣。又或拔自隸卒行伍之間,足堪一劍之任,而韜鈐不諳,終非全材。今國製三年一開科,以弓馬策論別殿最,定去留,選士亦既精矣。而養士之法則未備,屢奉明詔,令中外臣工,得舉所知將材,各以名聞,又令廢閑將官,類得甄錄,用將亦既廣矣。而儲將之典則未講,夫不蓄於平時,期取用於一旦,則無惑乎臨時多乏才之歎。近該本院調取所屬遵化等衛應襲舍人,親臨演武場,聊一試之,得年力精健騎射閑習者三百餘人。竊欲將此輩群之武庠,擇立師長,授以武經總要、孫、吳兵法、《六壬》、《百將》等書,俾各習讀講解其義。仍於騎射之外,如矛盾戈鋌、鉤弩炮石、火攻車戰之法,各隨所長,分門析類,各令精通。俟其稍熟,間一試之。或令之赴邊,使習知山川之勢、士卒之情;或暫隨在營,使熟識旌麾金鼓之節。且教而且用之,用之不效,而複教之,如此數年之後,必有真材。
但事在謀始,規條未定,一切教養之方、供贍之禮,合行會議,以便題請。為此除行薊州、永平、密雲、昌平、灞州各兵備道,會同計議要見,各衛所應襲舍人應否選入密雲、遵化等處武學作養?應以何項衙門總為提督?何項官員立為師長?應習何書?應學何藝?作何考校?作何優養?應否比照儒生別為三舍之等?應否一體議與膳糧優免供給之例,亦要量定名額,以防濫觴?酌情理禮,求可為繼。中間未盡事宜,悉聽一一計議停當,通呈軍門及軍院。以憑議題施行外,為此合用手本前去,煩為查照前項事宜,一體會議施行,等因到府,看得所議,此本院作人儲材,為國為民,甚盛舉也。
但今可教之材未乏,而乏師為難。曆觀古之能兵者,必有鬼穀子之師,而後有孫、龐之劍術;必有韓擒虎之勇,而後有李靖之兵法。故曰:“師道立而善人多。”目今堪為教將之師者,果其誰歟?必不得已,姑開學館,擇實心真誌教習文行者為養蒙師,兼而取之。俟其應讀諸書,稍能讀誦,考其文行,果可實用,即多選熟知各色武藝之人,不拘行伍遊方之輩,廝役種色人目,或為藝師,或為藝友,每學數人,日夕教演,大約不過三年,則諸藝俱通,然後付各實用營中,習教陣法操法,俟其習有成效,然後總調一處考校之。果為精通,又再付各有事地方將領,隨營出征,習臨敵真戰真法,俟效而量才擢用。其群習一節,雖吾夫子,必曰:“百工居肆以成其事。”
為今之計,先選年力資幹相應者,每道為一會,俱附各道常住地方學宮之內,列於儒生之後,總聽學官提調。另擇合格師長、老成生儒,曾曆邊方及遊將門者尤善。有號房則於號房,無另房則別求館舍以教之。俟一年之終,則分立三等,以後每一季一考,以所進等差為賞罰,每季月放假一次,以恤其情,每名量給客費,俟其考中一等者,照依生員另給廩糧一石,而客費與眾同者仍不廢焉。若因調習不便,聽其隨在隸籍讀習,此不過虛應故事而已。必不能有成,何也?彼分散諸庠,孤陋寡聞,一也;不能便得許多合格之師,二也;督責未專,三也。至於提調一節,歲必總之於撫院,每年約日,將撫屬地方各道所屬教養官生,盡數調赴遵化,會同總兵官群而校之以行賞罰,在各道則月季而章程之,儲之之方,如此其密,則習之之效,當捷於影響矣。管窺之見如此,深愧無能少助一時之盛舉,有辜下詢之美意也。別撰儲練七段,為此合用手本,前去巡撫右僉都禦史劉處,煩請裁酌施行。
儲將
戚子曰:將之於兵,殆人身之有心乎?心附於胸,而運虛靈之理,酬酢萬變,殆將附於法而本。虛靈之運,指揮三軍者也。心蔽於物,將蔽於心,一而已矣。或者曰:為兵之將者,材官也,藝士也。藝而材,將職理矣。使貪、使詐、使愚,皆可也。子專以心言,毋涉經生迂談乎?
戚子曰:誠若是,則文武為二矣。夫人無二身,則文武無二道,材藝之美,必有不二之心,庶成其材。苟有人焉以不二之心,發於事業,晝夜在公,即有一尺之材,必盡一尺之用,至於多才之徒,或巧為身謀,或明習禍福,用之自私,雖良、平之智、孔明之術,我何所賴?故曰:有將材而無將心,具將也;無將心斯無將德,無將德而用其才,此世之所以有驕將,有逆臣,有矜怠之行,有盈滿之禍,有怏怏之色,不能立功全名,衛國保家,為始終完器矣。孔子曰:“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裏之命,君子人與,君子人也。”夫以托孤寄命,必曰君子。孰謂付之以疆場之責,授之以太阿之柄,而詐也、愚也、貪也,可使之乎?其在今日也,所以不得已而用才,不得已而用匹夫之勇,不得已而使貪、使詐、使愚,蓋由養之者乏道,取之者失宜,習之壞者久且痼,不得已而求其下焉。
幾何而得良將哉?恭惟太祖高皇帝,起兵濠梁,統一函夏,北極沙漠,南窮瀚海,無不賓服,內而禁旅團營,外而九邊海寓,與武弁襲授諸政,悉屬司馬,視文職之掌於塚宰,事體相等,凡此皆所以蓄養武弁,為求將設,如張大罟於深淵,冀於遺鱗而後已。祖宗設立武科,法製至今益備,漸埒文場,雖草莽九流,鹹許在試,凡此皆所以搜求材伎,為求將設,如布大羅於深林,冀無遺羽而後已。為武弁者,豢養幾二百餘年,而武弁不足以得將,為科目者幾曆七十餘年,而科目不足以得將,中間寥寥有聞,足為邊鄙輸力稱名偉者,不過數人。多出甄拔,未聞鹹由豢養,科目之徙,僅有是人焉。方且恃廉傲物,伐功上人,求其始終無二心,明義欲之辨,純忠勁節,無周公不足之觀者,誠末見其人焉,戚子當求其故矣。嗚呼!用非所養,養非其用,教之異其施,施之者不繇於所教,日撻而求其楚,不可得耳。
今之練將者如何?戚子曰:無分於武弁也,無分於草萊也,無分於生儒也。遴其有誌於武者,群督而理之,首教以立身行已,捍其外誘,明其忠義,足以塞於天地之間,而聲色貨利,足以為人害,以正其心術。其所先讀,則孝經、忠經、語、孟白文、武經七書白文,次第記誦;其所先講,則孝經、忠經、語孟、武經七書,毋牽意解,不專句讀。每一章務要身體神會。其義庸有諸身乎?其理果得於心乎?擬而研之,研而擬之,由恍惚而得,由得而複恍惚。俟畢,即讀《百將傳》,將傳中諸將人品心術功業,某何如而勝?某何如而敗?孰為奸詐?孰為仁義?孰為純臣?孰為利夫?孰為烈士?孰為逆臣?某如何而完名全節?某如何而敗名喪家?某何以非其罪?某何以為罔生幸免?某能守經,某能應變,逐節比擬,以我身為彼身,以今時為彼時,使我處此地當此事,而何如可。俟其尚誌既定,仍複如前,以禍福利害之數,成仁取義之道,須必有定主,不為害撓,不為禍惕,無見於功,無見於罪,常惺惺矣。然後益之以《春秋》、《左傳》、《資治通鑒》,廣其材又授之《學》、《庸》大義,便知心性之源頭,源潔流清,悟見鳶魚,常活潑矣。又如醫者之於醫,先習藥性脈訣醫方,而後進之以《岐伯》、《難經》、《素問》,故得命乎方而不拘乎方,悟於法而不泥於法,於是為純臣之性,吉士之材矣。然後進之以雜習器伎行伍之務,將之於桴鼓實用之間,則將材成矣。
練將膽
夫如是而教養之矣,則理明,理明而後識定,識定而後利害不撓,利害不撓而膽不壯者,未之有也。
練將藝
夫如是而教養之矣,養將之德也,養將之材也,養將之智識也,未曾養將之藝也。或者曰:如子所言,則藝事非大將所急矣。
戚子曰:不然,將所以督率乎三軍也。三軍之藝有正法,有花法。山林險阻,以數人而與數人戰,一藝也;平原曠野,以萬人而與萬人敵,一藝也。是故藝一也,而不同者用也。山林險阻,敵寡我眾,則人人得盡所藝之巧,進退轉側,各從其便,惟預示明諭,使吾後行悉知其說,弗因前行退側,疑為奔卻,不可一齊動腳,則庶幾矣。若數萬人之敵,勢如蜂擁攢隊而前,一步不可挪移退跳,一人用進退之法,則後行傍行以為奔北,逐使萬眾奪氣而走,是故其用不同,其習自異。主將不知諸藝之習,何以得知諸藝正法?眼必致花法混乎其中。花法入而正法昧,急遽難變,其所關係豈小小哉?主將率三軍首鋒,非藝曷以作勇,非勇曷以前率?是故為將者,不拘三軍各色武藝,長短器具,必一習之,即不能皆精,必精其一、二技,而餘技亦必習知其概。他如火器之具、軍中利用,而品製多門,一器之用,什物數種,最難求精求備,非為將者自信之真,自知之熟,弗能適用也。雖一物之微,弗親查較,弗能適用也。至於車之為用,製之之宜,馬之調習,飼蓄之方,皆將之事也。一事不知,則一事廢,斯乏一事之濟,為將者可不知藝哉?當與讀習之工,分日並講,然講論既明,必實將是器是藝親見而親作之。作之不止,至於熟,則一藝工矣。複加一藝,知而實習,斯得其用,藝之妙矣。
正習訛(此當開導於蒙,故廁諸篇之中)
習武者不外於孫吳。是習孫吳者,皆孫吳之徒也。自夫世好之不同也。試文之餘,每於篇中必肆詆毀譏,誚其師無所不至。試使今日之毀師者,受國家戡定之寄,而能撫外安內如孫吳者幾人哉?夫業彼之業,而詆彼之短,是無師矣。以無師之心,而知忠愛之道,有是理乎?況夫武弁之子,受娠於父母之懷,已有嫡長倫次,承襲其官,此朝廷所以豢我、命我以武者也,較之生長閭閻,從事俎豆,而棄其本習,事王伯之談,得已而不已者,不同也。及其長也,受官行伍,則二百年國恩,望以報之於其身,非執凶器誅叛亂,無以塞責。責塞者榮,負者法當死,並其祖父之績而廢之,弗錄。
爾將曰:“軍旅之毋學,五伯之羞稱,卻乃藉其豢養之貲,用心逐時之末,謂之人品,高談於賓筵,窮取於文藝佛老,盜高人之名,雜縉紳之伍,固實未嚐不為之榮矣。”第朝廷豢養武夫,正為今日將材之需,今所學非所職,所習非所用,緩急之際,求將於武弁,而不得其人;求將於草莽,而不得其人;疆場之事,付之無可奈何,是所負者惟君父而已。夫此輩之於時,謂之叛臣可也,謂之賊臣可也。加以不忠之戳,其何辭哉?雖然,苟托執事舉而文藝兼備者,謂非全器乎?
練真將
夫如是而教養之矣,而不履夫實境,是猶瞽目者談五色之絲,雖離婁不足過之,逮以絲付手,命之曰某為某色,則依然瞽矣。兵凶戰危,場肆營陣之習,固所必由,而不可廢,亦不過筌蹄之學,而非忘言之境也。必也無論南北,但於用兵地方,將所儲諸士輩,分置行間,出戰則置之戰陣之後,於實境以試之。試之既真,且小委以嚐之,嚐之無疑,然後可用。
分將品
夫如是教養之矣。能是數者,純乎純矣,而兼以文義,雅有德量,則大將也。能是數者,優於技藝,勵於鼓舞,短於文學,則偏裨也。才有餘而誌不足以當之,勇有餘而誌不足而承之,皆小將也。夫如是而教養之矣。或既而為愚、為詐、為貪,而皆有一長者收之幕次,因其事變,偶一使之,優以金帛,勿輕示以爵位,一事竣則複幕次,一事起則暫複任用,有事則重之而足其欲,無事則恕之而嚴其處。此養鷹之法,所以為馭將之要論。而駕使裨偏,無往不濟者也。
若曰:“待大將之道如何?”夫如而教養之矣,功由序進,德與功孚,尤如慎而擇之,務廉其人,無欲焉。無所為而為善焉,功日高而心日下焉,位愈隆而誌益堅焉,果為純臣無二心焉,推誠心以致之,絕疑間以重之,歸其事柄,假其設施,言必行焉,計必聽焉,財穀無問夫出入,總有裨於用而已矣。機宜無掣其肘腕,總為有成功而已矣。讒間無聽,總為乃心王室而已矣。食之盡其材,鳴之通其意,務使展千裏之足,馳九軌之道,國有良將,軍行罔功,未之有也。
練心氣(此成材之將,練兵之要,故次於末)
人有此身,先有此氣心。氣發於外,根原於心。匪心則氣曷出?故出諸心者為真氣,格於物而發者為客氣,練心則氣壯。孟子曰:“我善養吾浩然之氣,養心也。”又曰:“誌一則動氣,氣一則動誌。”今夫蹶者趨者,是氣也;而反動其心,是心者內氣也;氣者外心也,故出諸心者為真氣,則出於氣者為真勇矣。是故走陣於場,習藝於師,召耳目以金鼓,齊勇怯以刑名,皆兵中之一事,如人之五官、十指、四肢、皮毛各有輕重緩急之司,要之少一件,固非完人,便少一件,亦未害其為人,亦與大命無幹,何也?不足以該全體也。即如三軍之政,行伍號令,旗鼓技藝之數,少一件固不足以為萬全之師,少一件亦未必不能為一戰之勝,故大命所係在氣,而內屬乎心,心之所係,由神明之感,自然之應也。故誅一人而千萬人順,誅心也;賞一人而千萬人奮,賞亦心也。不怒而威,豈斧鉞之力哉?不言而信,豈金帛之惠哉?視死如歸,得其心也;視敵如仇,心之同也。苟不求於心,而務求於氣,誠以北方之兵,驍悍勁猛,氣孰尚焉?往年征役於吳,一敗而不可複振,蓋其所發為勇者,乃浮氣之在外者,非真氣之根於心也。氣根於心,則百敗不可挫,天下莫當父子之兵矣。
戚子於督兵東南時,凡諸營伍中,有養氣太勇而久未用者,不使當前行。以其積氣大浮,畏心漸掩,不重視其號令,必墮賊之計中。故兵入惟恐其不勇,人皆知之,而勇之過盛亦不可用,則知之者鮮矣。善將者,宜如何而練其心氣哉?是不外身率之道而已矣。倡忠義之理,每身先之,以誠感誠。又如嬰兒啞子,飲食為之通,疾病為之恤,患難為之共,甘苦為之同,蓋有情焉。如嬰兒不能自通乎心,如啞子不能自白於口,善將者不待其心之發,而先為之所,不待其口之出,而預為之謀,諄諄論以忠君之義、禍福之辨、修短之數、死生之理,使之習服忠義,足以無忝所生,其為榮也利也。
如何世之情事,有重於死者,有甚於生者、人心觀感之下,積戴之久,感於愛則愛君愛將,而身非所愛,感於義則不忍後君後將,而先其所私,感於禍福之辨則患難不足恐,而親上之誌堅,感於修短死生之數,則水火存亡不足以奪得其心。萬人一心,心一而氣齊,氣齊而萬人為一死夫,是吾以一心之萬力,而敵萬力之各心,以一死夫而拒彼萬生命。孔曰:“教民七年。”孟曰:“仁者無敵。”執梃以撻秦楚之堅甲利兵,非得心而一氣,何以致此於民哉?故感通之神,孟賁失其勇,良平失其智,不疾而速,不行而至,民之可使赴湯蹈火,趨仁如水趨下,況三軍之士,佐之以不時之賞,斧鉞之威,而行吾仁義於其中,為有本之治耶?或謂常操之套,果可用於臨敵否?而真操賞罰精微之處,亦在此否耶?
戚子曰:操兵之道,不獨執旗走陣於場肆,而後謂之操,雖閑居、坐睡、嬉戲亦操也。善操兵者,必使其氣性活潑,或逸而冗之,或勞而息之,俱無定格。或相其意態,察其動靜,而撙節之。故操手足號令易,而操心性氣難,有形之操易而不操之操難。能操而使其氣性活潑,又必須收其心,有所秉畏兢業。又有操之似者,最為操之害。何則?歡嘩散野,似性氣活潑,懈苦不振,似心有兢業,為將者辨此為急,如此可以語韜鈐之秘矣。獵人養鷹犬,故小道也,將無所似乎?且夫好生惡死,恒人之情也。為將之術,欲使人樂死而惡生,是拂人之情矣。蓋必中有生道在乎其間,眾人悉之而輕其死,以幸其生,非果於惡生而必死也。故所謂恩賞者,不獨金帛之惠之謂,雖一言一動,亦可以為恩為惠;所謂威罰者,不獨刑杖之威之謂,雖一語一默亦可以為威為罰。操之於場肆者,不謂之操,所謂筌蹄也。而兵雖靜處閭閻,亦謂之操,乃真操也。微乎微乎,妙不可測;神乎神乎,玄之又玄。此聖賢之精微,經典之英華,儒者之能事,豈尋常章句之可擬耶?況諉之曰:“弓馬粗材,武夫血氣之技,嗚呼可?”或曰:“子用兵酷嗜節製,遂至成效。節製工夫,從何下手?”
戚子曰:束伍為始,教號令次之,器械次之,微權重焉,不能傳也。當於經籍中采其精華,師其意而不泥,實事中造其知識,衡於己而通變,推而進之,於具武直取上乘。孔子雲“我戰則克”是已。勿謂行伍愚卒,不可感通,恃無才之小勇,幸狙詐之一中也。嗚呼?
正選練(此責不在將,故以終篇)
夫如是而教養之矣,而率倡之機,存乎上,不有以轉移之。拘夫今日之俗,好將材亦不可得也。故曰:“士修之於家,而壞於壯行之時”,是也。我國家南北取將,好異而習不同,最重莫西北若也。其取將也,頤指氣使,屈體無骨,德中選矣;阿諛取容,伺意作止,才中選矣;鄉願勢位,不立名分,量中選矣。大言不慚,自以未嚐學問為美行,陽賣奮殺之口,陰為夤緣之計,單騎斬馘,撫劍疾視,為將之上選。其實則單騎亦偽,斬馘亦偽,撫劍吾人之前,而實未嚐撫劍。當數萬之眾,廢三千之營,而供百餘之家丁,鼠竊狗偷,張大其說,以為功伐,雖大將亦由此而立躋之。至於所寄取將之耳目者,又皆未經事少年,識見不同,好尚情殊,所謂不知三軍之事,而同三軍之任者也。況將之用以氣,氣之發未免有過中之差,使其一不投好,即才如孫吳,皆加以不韙之名,立賈奇禍。夫將亦人耳,中才者多遁世無悶,獨立而不懼者極少,幾何而不為習好所移乎?其在東南也,凡所以取材於武弁者,俗尚循雅,叱見武戇,必其峨冠博帶,高談闊論,繪文賦詩談舌之輩,下之得於觀感,以為不如此不足以希世而竊名位。其於行伍分數,刑名法令,姑視為贅疣而已。且凡用兵之地,多事之秋,乏材之時,或用其一長,或恕其任怨,稍稍聽其展布,一事甫竣,前勞盡忘,舊怨早起,督過者紛紛,修複日前之恨,或謂不合時格,或謂今得反之,惟恐棄之不速,為吾俎豆之恥。嗚呼!得人以強吾疆事,公心於君父者,可若此乎?是則不在將,而在將將者之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