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原文
魏知古起諸吏,為姚崇所引用,及同升也,崇頗輕之。無何,知古拜吏部尚書,知東道選事。崇二子並分曹洛邑,會知古至,恃其蒙恩,頗顧請托。知古歸,悉以聞。上召崇,從容謂曰:“卿子才平?皆何官也?又安在?”崇揣知上意,因奏曰:“臣有三子,兩人分司東都矣。其為人多欲而寡交,以是必幹知古,然臣未及聞之耳。”上始以丞相子重言之,欲微動崇意,若崇私其子,或為之隱;及聞所奏,大喜,且曰:“卿安從知之?”崇曰:“知古微時,是臣薦以至榮達。臣子愚,謂知古見德,必容其非,故必幹之。”上於是明崇不私其子之過,而薄知古之負崇也,欲斥之。崇為之請曰:“臣有子無狀,撓陛下法,陛下欲特原之,臣為幸大矣。而由臣逐知古,海內臣庶,必以陛下為私子臣矣,非所以裨玄化也。”上久之乃許。翌日,以知古為工部尚書,罷知政事。
唐朝人魏知古(陸澤人,諡忠)出身於低級官吏,受姚崇(硤州硤石人,字元之)推薦任用,後來雖然兩人職位相當,而姚崇卻頗為輕視他。後來魏知古升任吏部尚書,負責東都官員的考選任職。姚崇的兩個兒子都在洛陽,魏知古到洛陽後,兩個人仗著父親對魏知古的恩惠,一再要他做這做那。魏知古回朝後,全都稟奏皇帝。皇帝於是召姚崇來,從容地說:“你的兒子才能怎麼樣,有沒有擔任什麼官職?現在人在何處呢?”姚崇揣測到皇帝的心意,因而奏道:“微臣有三個兒子,都在東都任職,欲望多而少與人交往,所以一定會去找魏知古求取職位,但我還沒聽到確實的消息。”皇帝是以“丞相兒子應該重用”之類的話來試探姚崇的心意。如果姚崇偏私自己的兒子,一定會想辦法幫他兒子掩飾說好話。等到聽了姚崇的奏言,皇帝信以為真,很高興地說:“你怎麼猜到的?”姚崇說:“知古本來出身低微,是微臣推薦他而有今日的榮顯。微臣的兒子無知,認為知古會顧念我對他的恩德,必能應許不情之請,所以一定忙著去求取職位。”皇帝見姚崇不偏自己兒子的過失,於是反倒不齒魏知古辜負姚崇,想免除魏知古的官職。姚崇為他請求說:“微臣的孩子不肖,擾亂陛下的法令,陛下能特別寬諒他們,已經是微臣的大幸了。如果因為微臣而免除知古的官職,全國的官員百姓一定認為陛下偏私微臣,這樣就妨礙皇上以德化育天下的美意。”皇帝答應了他。第二天下詔,罷除魏知古參知政事的宰相職位,改調為工部尚書。
姚崇與張說同為相,而相銜頗深。崇病,戒諸子曰:“張丞相與吾不協,然其人素侈,尤好服玩。吾身沒後,當來吊,汝具陳吾平生服玩、寶帶、重器羅列帳前。張若不顧,汝曹無類矣。若顧此,便錄致之,仍以神道碑為請。既獲其文,即時錄進,先礱石以待,至便鐫刻進禦。張丞相見事常遲於我,數日後必悔,若征碑文,當告以上聞,且引視鐫石。”崇沒,說果至,目其服玩者三四。崇家悉如崇戒。及文成,敘致該詳,時謂“極筆”。數日,果遣使取本,以為辭未周密,欲加刪改。姚氏諸子引使者視碑,仍告以奏禦。使者複,說大悔恨,撫膺曰:“死姚崇能算生張說,吾今日方知才之不及!”
姚崇與張說同時為相,但彼此非常不和,互相嫉恨。姚崇病重時,告誡兒子們說:“張丞相與我不和,他一向都很奢侈,更愛好服裝珍玩。我死了以後,他會來吊祭,你們把我平生珍藏的寶物全部陳列出來。如果他都看都不看一眼,你們就活不了了;如果他留意再三,你們就把寶物全送給他,並請他寫墓碑碑文,碑文拿到後,立即抄寫一份進呈皇上,先磨好碑石等著,等皇上看完立刻就刻字,再進呈皇上,張丞相想事情比我慢,幾天後一定會後悔,想拿回碑文,你們就告訴他已經奏報呈給皇上,再帶他去看刻好的石碑。”姚崇死後,張說果然來吊祭,見了陳列的珍玩徘徊不舍,姚家人完全遵照姚崇的告誡行事,碑文完成,對姚崇的生平功業敘述得非常詳盡,當時的人都認為是一流的佳作。過了幾天,張說果然派人來要回碑文,說是辭意不夠周密,想再增減刪改,姚崇的兒子們帶著使者去看石碑,告訴他已經奏報皇上了,使者回去報告,張說非常後悔,撫著胸口說:“死姚崇能算計活張說,我現在才知道自己的智力不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