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原文
曹操既得荊州,順流東下,遺孫權書,言:“治水軍八十萬眾,與將軍會獵於吳。”張昭等曰:“長江之險,已與敵共。且眾寡不敵,不如迎之。”魯肅獨不然,勸權召周瑜於鄱陽。瑜至,謂權曰:“操托名漢相,實漢賊也。將軍割據江東,兵精糧足,當為漢家除殘去穢。況操自送死而可迎之耶?請為將軍籌之。今北土未平,馬超、韓遂尚在關西,為操後患;而操舍鞍馬,仗舟楫,與吳越爭衡;又今盛寒,馬無槁草;中國士眾,遠涉江湖之險,不習水土,必生疾病。——此數者,用兵之患周瑜也。瑜請得精兵五萬人,保為將軍破之!”權曰:“孤與老賊誓不兩立!”因拔刀砍案曰:“諸將敢複言迎操者,與此案同。”竟敗操於赤壁。
曹操取得荊州後,有了興兵順流而下,攻取東吳的念頭,於是寫了一封信給孫權,大意是自己將率領八十萬水兵,約孫權在吳交戰。當時以張昭為首的文臣,已被曹操八十萬大軍的聲勢嚇得魂不守舍,張昭說:“我們所憑借的隻有長江天險。在曹操取得荊州後,長江天險已經成為敵我雙方所共有,再說敵眾我寡,雙方兵力懸殊。我個人以為如今之計不如迎接曹公到來。”坐在一旁的魯肅,卻不認為歸順曹操是上策,於是向孫權建議,不如立即派人召回在鄱陽的周瑜商議大計。周瑜趕回後,激昂地對孫權說道:“曹操雖名為漢朝丞相,其實卻是漢朝的奸賊。主公據有江東,地域寬闊,兵精將廣,應當為漢室除去奸賊。再說曹操現正自掘死路,我們哪有歸順他的道理?請主公聽我詳說平曹的計劃:現在北方並未完全平定,關西的馬超(字孟起,是漢末將軍)和韓遂(後漢金城人,後為曹操所殺)是曹操的後患;如今曹操竟舍棄善戰的騎兵,而想與長於水戰的吳兵在水上決戰,豈不是自取敗亡?再加上現在正值隆冬季節,馬草軍糧的補給都不方便;而曹軍遠來南方,水土不服、定會生病,這些都是曹操用兵的不利情況,所以主公想要活捉曹操,現在正是千載良機。請求主公給我精兵五萬人,我保證擊敗曹操!”孫權聽了周瑜這番話後說:“我與曹操這老賊勢不兩立!”說完抽出寶刀,一刀砍斷桌子角,道:“諸位再有敢說歸順曹操的,就會和這桌子同樣下場。”後來果然大敗曹操於赤壁。
契丹寇澶州,邊書告急,一夕五至,中外震駭。寇準不發,飲笑自如。真宗聞之,召準問計,準曰:“陛下欲了此,不過五日。(邊批:大言。)願駕幸澶州。”帝難之,欲還內,準請毋還而行,乃召群臣議之。王欽若,臨江人,請幸金陵;陳堯叟,閬州人,請幸成都。準曰:“陛下神武,將臣協和,若大駕親征,敵當自遁,奈何棄廟社遠幸楚、蜀?所在人心崩潰,敵乘勢深入,天下可複保耶?”帝乃決策幸澶州,準曰:“陛下若入宮,臣不得到,又不得見,則大事去矣。請毋還內。”駕遂發,六軍、有司追而及之。臨河未渡,是夕內人相泣。上遣人瞷準。方飲酒鼾睡。明日又有言金陵之謀者,上意動。準固請渡河,議數日不決。準出見高烈武王瓊,謂之曰:“子為上將,視國危不一言耶?”瓊謝之,乃複入,請召問從官,至皆嘿然。上欲南下,準曰:“是棄中原也!”又欲斷橋因河而守,準曰:“是棄河北也!”上搖首曰:“儒者不知兵。”準因請召諸將,瓊至,曰:“蜀遠,欽若之議是也,上與後宮禦樓船,浮汴而下,數日可至。”眾皆以為然,準大驚,色脫。瓊又徐進曰:“臣言亦死,不言亦死,與其事至而死,不若言而死。(邊批:此舉全得高公力,上所信者,武臣也。)今陛下去都城一步,則城中別有主矣,吏卒皆北人,家在都下,將歸事其主,誰肯送陛下者,金陵亦不可到也。”準又喜過望,曰:“瓊知此,何不為上駕?”瓊乃大呼逍遙子,準掖上以升,遂渡河,幸澶淵之北門。遠近望見黃蓋,諸軍皆踴躍呼萬歲,聲聞數十裏。契丹氣奪,來薄城,射殺其帥順國王撻覽,敵懼,遂請和。
宋真宗時,契丹人出兵攻打澶州,一時邊情緊急,一夜之間竟連發五道緊急文書。消息傳到京師,朝野震驚。當時宰相寇準(字平仲,官同平章事,封萊國公,卒諡忠湣)卻不慌不忙,仿佛平常般談笑飲酒。真宗接獲軍情緊急的報告,就召來寇準,與他商議大計。寇準說:“想要解除這種危急的狀況,隻要五天的時間就夠了。臣懇請附下幸駕澶州。”真宗聽了頗感為難,想直接返回京師,寇準卻再三懇請,真宗一時拿不定主意,於是召集群臣商議。臨江人王欽若建議真宗避難金陵,閬州人陳堯叟則建議前往成都。寇準奏道:“陛下英明睿智,才使得群臣齊心效命,如果陛下能禦駕親征,敵軍必會聞風喪膽,為什麼要舍棄宗廟,逃往他地呢?陛下無論幸臨金陵或成都,一則路途也太過遙遠,二則將導致人心潰散,給予敵兵可乘之機,那又如何指望能保住大宋江山?”真宗聽了這些話,才下定決心前往澶州。寇準說:“請陛下即刻起程,不要再轉回宮內,陛下若入宮,如果很長時間不出來,臣又進不去,怕誤了大事。”於是真宗下令立即起駕。這時又有大臣阻攔,臨河未渡。這晚,嬪妃個個哭成一團。真宗又派人詢問寇準意見,不料寇準因喝醉了酒,竟鼾睡不醒。第二天,又有大臣向真宗建議遷都金陵,真宗有些心動。所以雖然寇準一再懇求真宗渡江,但一連幾天真宗仍下不了決心,做不了決定。
金主亮南侵,王權師潰昭關,帝命楊存中就陳康伯議,欲航海避敵。康伯延之入,解衣置酒。帝聞之,已自寬。明日康伯入奏曰:“聞有勸陛下幸海趨閩者,審爾,大事去矣!盍靜以待之?”一日,帝忽降手詔曰:“如敵未退,散百官。”康伯焚詔而後奏曰:“百官散,主勢孤矣。”帝意始堅。康伯乃勸帝親征。
一天,寇準碰到烈武王高瓊,對他說:“你身為大將軍,見國家的情勢已到如此危急的地步,難道不會向皇上說句話嗎?”高瓊向寇準謝罪,於是寇準又再入宮,建議真宗不妨問問其他官員的意思。沒想到在朝的官員竟然個個啞口無言。這時真宗表示希望南下,寇準說:“這種做法簡直是舍棄中原。”真宗又想毀壞橋梁,憑借江河天險來防守。寇準說:“這樣河北一地就拱手送敵了。”真宗不由得搖頭說:“你是讀書人,不懂得用兵之道。”於是寇準建議真宗詢問各位將軍的意見。高瓊卻說:“我讚同王欽若的看法,蜀地遠,但陛下若乘坐宮廷樓船,順著汴江而下,幾天的行程,就可抵達金陵。”在場的大臣紛紛表示讚同,寇準不由大吃一驚,隻見高瓊不慌不忙地接著又說:“臣直言也是死,不說也是死,與其到事情發生時喪命,不如今日直言而死。今天隻要陛下離開京師一步,那麼整個天下就要改朝換代了,士兵們都是北方人,家小都在京師附近,若京師不保,他們都會回鄉保護妻小,到時有誰肯護送陛下,即使近如金陵,陛下也到不了。”寇準聽高瓊如此說,頓時又麵露喜色,說:“你能明白這道理,為什麼不自請為皇上跟前的禦前將軍呢?”高瓊大喊一聲,要轎夫起轎,寇準立刻將真宗請入轎中,全軍於是順利渡河。真宗抵達澶州北門時,遠近的士兵們看見皇帝的車駕,不由歡聲雷動,高呼萬歲,數十裏外都聽得到陣陣的歡呼聲。契丹人見宋真宗禦駕親征,氣勢大減,等攻城時,元帥順國王撻覽又遭宋兵射殺,更是膽戰心寒,於是向宋請和。
〔評〕是役,準先奏請,乘契丹兵未逼鎮、定,先起定州軍馬三萬南來鎮州,又令河東兵出土門路會合,漸至邢、詺,使大名有恃,然後聖駕順動。又遣將向東旁城塞牽拽,又募強壯入虜界,擾其鄉村,俾虜有內顧之憂。又檄令州縣堅壁,鄉村入保,金幣自隨,穀不徙者,隨在瘞藏。寇至勿戰,故虜雖深入而無得。方破德清一城,而得不補失,未戰而困。若無許多經略,則渡河真孤注矣。
(評譯)這場戰役,寇準事先曾奏請真宗在契丹兵馬尚未逼近鎮州、定州時,先征調定州三萬兵馬南下到鎮州,又命令河東兵出土門路來會合,逐漸逼近邢州、沼州,使得大名府有所依托,然後皇帝再親征。同時寇準還派遣將領率兵向東牽製敵人,又招募強壯的丁兵混入契丹境內,騷擾契丹村莊,使契丹有內憂的困擾;另外寇準發文到各州縣,要他們各自加強守禦,各鄉村民紛紛組織自衛民團,金幣財物隨身攜帶,至於無法運走的米糧則全部妥善深藏。契丹兵至,千萬不可與他們交手,如此一來,契丹人雖深入內地卻毫無所獲,隻是攻下德清一城,而得不償失,在未與宋兵交戰前已是軍需窘困。所以澶州之役宋軍獲勝並非僥幸,若事先沒有這種種部署,那麼真宗的渡河親征,可就真的隻是孤注一擲了。
遲魏之帝者,一周瑜也;保宋之帝者,一寇準也;延宋之帝者,一陳康伯也。
周瑜拖延了曹操稱帝的野心,寇準保住了真宗皇帝的帝位,陳康伯延續了宋代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