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元帝時,珠崖反,連年不定。上與有司議大發軍,待詔賈捐之建議,以為不當擊。上以問丞相、禦史、禦史大夫陳萬年以為當擊,丞相於定國以為捐之議是,上從之,遂罷珠崖郡。匈奴呼韓邪單於既事漢,上書願保塞上穀以西,請罷邊備塞吏卒,以休天子人民。天子令下有司議,議者皆以為便,郎中侯應習邊事,以為不可許。上問狀,應對十策,有詔勿議罷邊塞事。成帝時,匈奴使者欲降,下公卿議,議者言宜如故事受其降。光祿大夫穀永以為不如勿受,天子從之。使者果詐也。哀帝時,單於求朝,帝欲止之,以問公卿,亦以為虛費府帑,可且勿許。單於使辭去。黃門郎揚雄上書諫,天子寤焉,召還匈奴使者,更報單於書而許之。安帝時,大將軍鄧騭欲棄涼州,並力北邊,會公卿集議,皆以為然,郎中虞詡陳三不可,乃更集四府,皆從詡議。北匈奴複強,西域諸國既絕於漢,公卿多以為宜閉玉門關絕西域。鄧太後召軍司馬班勇問之,勇以為不可,於是從勇議。順帝時,交趾蠻叛,帝召公卿百官及四府掾屬,問以方略,皆議遣大將發兵赴之,議郎李固駁之,乞選刺史太守以往,四府悉從固議,嶺外複平。靈帝時,涼州兵亂不解,司徒崔烈以為宜棄,詔會公卿百官議之,議郎傅燮以為不可,帝從之。此八事者,所係利害甚大,一時公卿百官既同定議矣,賈損之以下八人,皆以郎大夫之微,獨陳異說。漢元、成、哀、安、順、靈皆非明主,悉能違眾而聽之,大臣無賢愚亦不複執前說,蓋猶有公道存焉。每事皆能如是,天下其有不治乎?
萬漢元帝時候,珠崖(今海南瓊山縣東南四十裏)反叛,幾年平定不了。皇帝和大臣商議使用兵平叛,待詔賈捐之建議,以為不應當打。皇帝便問丞相和禦史,禦史大夫陳萬年認為應當打,丞相於定國以為賈捐之的建議對,皇帝采用了賈捐之的意見。就撤消了珠崖郡。匈奴呼韓邪蘭於既歸服了漢朝,上書說願意保衛漢朝邊塞,從上穀(今北京市懷來縣東南)以西,撤走漢朝守邊的軍隊,讓人民得到休養生息。皇帝讓大臣們商議,都以為可行。郎中侯應熟悉邊疆情況,以為不可答應。皇帝詢間情況,侯應提出了十條不能答應的意見,皇帝於是下詔不要再談撤掉邊備的意見。漢成帝時候,匈奴使者想要投降,皇帝讓大臣們商議,大巨們主張應按舊例接受他投降。光祿大夫穀永以為不可答應,皇帝采納了穀永的意見。使者果然是詐降。漢哀帝時侯,單於要求朝見皇帝,皇帝不想答應,便征求大臣意見,大臣們也認為耗費國家錢財,不宜答應,單於使臣便走了。黃門郎揚雄上書勸諫,皇帝省悟過來,召回匈奴使臣,另寫了詔書,答應了單於的請求。漢安帝時候,大將軍鄧鷺想放棄涼州(今甘肅隴縣),加強力量,以對付北方邊患。朝廷召集公卿商議,都以為可行,郎中虞詡陳述了三條意見,以為不能放棄。於是又召集四府(丞相、禦史、車騎將軍、前將軍)商議,都同意虞詡的建議。北匈奴再度強盛,西域諸國斷絕了和漢朝的關係,大臣們多主張關閉玉門關(今甘肅敦煌市西北小方盤城),和西域斷絕交往。鄧太後召來軍司馬班勇,詢問他的意見,班勇以為不宜斷絕,於是采納了班勇的意見。漢順帝時候,交趾(今越南河內一帶)蠻反叛,皇帝召集公卿百宮和四府的僚屬商討對策,都主張派大將進兵征討,議郭李固提出反對意見,要求選派刺史太守去安撫,四府都聽從了李固的意見,嶺南又安定下來。漢靈帝時候,涼州軍士騷亂不止,司徒崔烈以為應該放棄,朝廷乃召集公卿百官商議,議郎傅燮以為不能放棄,皇帝聽從了傅燮的建議。這八件事,都關係著國家成敗,當時公卿百官都有了共同意見,賈捐之等八人,都是郎、大夫一類的小官,卻敢提出不同意見。漢元帝、成帝、哀帝、安帝,順帝、靈帝都不是英明的皇帝,都能夠違背眾人,聽從他們的意見,大臣們不論賢愚,也不再堅持前議,這是公道還存在的表現。每件事都能這樣,天下還有不太平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