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和、宣和間,朝廷置書局以數十計,其荒陋而可笑者莫若《博古圖》。予比得漢匜,因取一冊讀之,發書捧腹之餘,聊識數事於此。父癸匜之銘曰:“爵方父癸”。則為之說曰:“周之君臣,其有癸號者,惟齊之四世有癸公,癸公之子曰哀公,然則作是器也,其在哀公之時歟?故銘曰‘父癸’者此也。”夫以十幹為號,及稱父甲,父丁、父癸之類,夏、商皆然,編圖者固知之矣,獨於此器表為周物,且以為癸公之子稱其父,其可笑一也。周義母匜之銘曰:“仲姞義母作”。則為之說曰:“晉文公杜祁讓偪姞而己次之,趙孟雲‘母義子貴’,正謂杜祁,則所得仲姞者自名也,義母者襄公謂杜祁也。”夫周世姞姓女多矣,安知此為偪姞,杜祁但讓之在上,豈可便為母哉?既言仲姞自名,又以為襄公為杜祁所作,然則為誰之物哉?其可笑二也。漢注水匜之銘曰:“始建國元年正月癸酉朔日製。”則為之說曰:“漢初始元年十二月改為建國,此言元年正月者,當是明年也。”按《漢書》王莽以初始元年十二月癸酉朔日,竊即真位,遂以其日為始建國元年正月,安有明年卻稱元年之理?其可笑三也。楚姬盤之銘曰:“齊侯作楚姬寶盤”。則為之說曰:“楚與齊從親,在齊湣王之時,所謂齊侯,則湣王也。周末諸侯自王,而稱侯以銘器。尚知止乎禮義也。”夫齊、楚之國,各數百年,豈必當湣王時從親乎?且湣王在齊諸王中最為驕暴,嚐稱東帝,豈有肯自稱侯之理?其可笑四也。漢梁山鋗之銘曰“梁山銅造”。則為之說曰:“梁山銅者,紀其所貢之地,梁孝王依山鼓鑄,為國之富,則銅有自來矣。”夫即山鑄錢,乃吳王濞耳,梁山自是山名,屬馮翊夏陽縣,於梁國何預焉?其可笑五也。觀此數說,他可知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