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文端子
熊文端公賜履,漢陽人,相仁皇帝先後幾三十年,忠清剛介,崇尚理學,當時號為賢相。薨時,家無擔石,賴族人熊本主喪,始獲葬焉。其暮年始生子名誌契,公甚鍾愛,然誌契才智庸劣,幼失怙恃,無人訓迪,遂至目不識丁。仁皇念公舊德,召見誌契,欲賜科目,因問曰:“汝所羨慕者何?”誌契童,因遽曰:“我欲策蹇驢遊都市中。”上嗟歎曰:“賜履無子矣。”因命歸。乾隆甲子,授翰林院孔目,遂命上駟院賜驢一頭,以遂其誌。後誌契以孔目終其身。
◎史閣部孫
明末史忠正閣部可法殉節時,相傳尚無嗣息,弟可程官北京不返,其後裔無有問之者。雍正初,鄧東長宗伯鍾嶽,督學江左,有童子史姓,年四十餘,其祖書可法名,心異之,詢之,則閣部孫也。蓋督師赴揚,寄孥白下,有孕妾於滄桑後生一子,延史氏之脈,因家焉。鄧公遍詢諸老生,對無異詞,及閱其文,疵累百出,鄧公曰:“是不可以文論。”
錄之邑庠,而刻石署壁,以記其事,俾後之視學者毋憑文黜陟也,故史生得以青衿終,而家亦稍裕焉。天之祚忠節,不絕其後,洵非偶然,而鄧公恤孤苦心,亦不愧古人也。按《靳茶坡集》有《送史愚庵梅花嶺展墓》詩。愚庵,道鄰子,鼎革後流寓山陽。又《揚州誌·名宦傳》,載史公死後,養子直求其屍不得,招魂葬衣冠焉,愚庵當即直耶。
◎王端毅家法
三原《王端毅公遺事》,凡四十則,公子康敏公所述。夏日京邸,偶得一編讀之,因錄一二則以自警。公家法甚嚴,子孫雖孩提,無敢嬉笑於側,盛暑中必使著衣襪,始侍左右。嚐曰:“教爾曹讀書,非為利達計也。正欲使知為人底道理。”公謝政後,有一通家子,在官寄茶一簍,公受之,後複寄二簍,亦受之,但答書雲:“令先君為時名臣,吾子宜清白律己,勿替家聲,何勞為老夫之故,數數寄贈?吾受之,心甚不安,此後勿再寄,寄亦不受矣。”
公門人蔡虛齋,發誌錄一條雲:“公嚐問:‘今學者滿天下,何故異才難得?’予對雲:‘是固有由。上之人,所以養之者,本未盡其道;下之人,又幸際時之升平,而售之急耳。以生所見言之,如生稍知章句訓詁,人便舉而進之於學宮矣,未幾作經義,甫成篇便得補廩,又未幾作三場文字,便期中舉人、中進士矣。一中進士,則官已到手,或無暇於學,或自以為無用學矣,其什而能學者無幾,蓋識見既淺,踐履必薄,規為必粗,非所謂俟其熟而食之者也。況自幼入小學,所學多非學做人之實事,人才之不如古以此。’公曰:‘然吾兒子承裕,今年二十三,丙午年已中舉人,然吾未欲其急於仕,且令靜覽群書,間閱世務,冀他日得實用爾。’”承裕即康敏公,仕至戶部尚書。
◎諸七襄先人
刑傷,飲小便,止痛解毒,獲效最神。秀水諸七襄宮詹錦之先人,有為縣吏者,憫刑人之痛苦,每竹枝必浸廁中久而後用之,如是者數十年。迨宮詹顯達,人鹹謂因是得報。
◎裘文達家教
裘文達公充磨勘大臣時,某省士子用社稷鎮公子,眾以為應議,公心知非杜撰,而一時忘其出處,歸第問公子麟,對以句出《國語》,後於《左傳》檢得之,遂長跪受責,時公子已官編修矣。公課子之嚴,待士之寬,一舉而兩善備焉。
◎潘封翁
吳縣潘相國之封翁,性好善,喜施舍,人有婚喪事,以緩急告者無弗應,闔城以善人稱之。一日閑步郊外,見涼亭中有一老者飲泣,解帶將自經,翁遽前止之。詢其故,其人曰:“數日間將為子娶婦,貸於戚友得三十金,今日進城市衣裙,為剪綹賊掏摸去,無顏見家人,故覓死耳。”翁曰:“此小事,吾償爾金以成其美,毋遽輕生也。”拉之入城,向所熟店鋪假三十金予之,其人感泣叩謝,問翁姓名,不告而去。後數年,翁為先人覓葬地,久之不得,偶偕地師至光福鎮,見水中有一墩,左右環以兩堤,若二龍搶珠狀,地師詫曰:“此吉壤也,葬之,後必有大魁而位登宰輔者。”
顧無從得主者姓氏,姑至一酒肆訪之。坐定,見當爐一叟,似即向所贈金者。叟見翁喜曰:“吾恩人也,奚為而至此?”翁告之故。叟益喜曰:“此某之廢地。曩承拯救,厚施久不忘,欲報無由,惟朝夕焚香,祝公福壽。今以是地為可用,謹以奉貽。”翁不可,與議值,叟不肯受,推讓至再,即以前所贈三十金署券歸之。既葬,相國之顯達,果如地師言。識者曰:“此所謂陰地不如心地也。心地善,則陰地隨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