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封翁
合肥李玉泉封翁文安,道光戊戌進士,生平篤於天性,躬行君子也。官刑部提牢時,例各囚每飯一勺,公散飯必期滿勺,生熟必親嚐之,又自捐米煎粥,以濟晚飯後收到人犯。獄中瘟疫易作,公懇切為文禱於神,囚病俱起。又預製藥材以濟急,夏則捐頒蒲扇,每秋各司捐棉衣,公於每所,更添棉被十二條,以備病犯發汗養病之用。種種善事不可枚舉。
公著《愚荃敝帚二種》,上卷《貫垣紀事》、下卷《村居雜景》,每事各紀七絕詩一首,而《貫垣紀事》一卷,不惟可備掌故,後之人踵而行之,功德真非淺鮮。所謂“哀矜勿喜,好生之德,洽於民心”,封翁有焉。
◎葉封翁
桐城葉封翁鳳奎,生性孝友,慷慨好施。母抱痼疾,手奉湯藥者五年如一日。弟客塞外,乃短衣匹馬出關覓之,手足把晤,歡喜過望。兄宦蜀無嗣,僅一女,卒後所遺宦囊頗充,一以付女。或謂宜少留作歸柩資,公謝曰:“女為兄鍾愛,何忍較錙銖、傷骨肉情耶!”遇親友貧者,不吝推解;有商緩急者,必展轉稱貸以應,坐此負累積千金。篋券盈寸,人甘心負約,輒焚去。
方壯年,以事泊鎮江,見鄰舟一少年色慘變,手持碗飲泣,詰之,哭曰:“家姑蘇,從親故丐數金,被盜路絕,隻合仰藥死。”公奪擲江中,招之同歸,為措資使還,生平好善不倦多類此。後公之長子樹南,官湖北知縣;次毓桐,己未進士,官吏部文選司主事;次樹棠,即選教諭;次湛元,辛酉副舉人;次毓榮,乙醜進士,官工部屯田司郎中。
◎朱封翁
寶應朱武曹先生彬,沉潛理學,工詩古文,於經史尤極研究。舉孝廉,官學賻,時子文定公已通顯矣。督學使者,非年家子,即小門生。先生於按試時趁官侍立惟謹,學使固辭,先生終不去,學使,深以為苦,雖老每會試必與計偕。文定公官至列卿,同人鹹勸先生可勿應試,先生不肯。道光癸未,公放會試總裁,示帖回避親父某人,都中傳以為笑,儒林中嘖嘖歎羨,而先生懊喪特甚,擬留京俟再試。
於是棘槐諸大臣,鹹勸公為奏請一品封典,俾致仕。先生初不知也,比命下,則大怒以為阻其上進之路,選大杖欲撻公,公介戚友跪謝乃已。乙酉,公視學浙江,先生偕來。公持法嚴,士子有過及文藝小疵,鹹夏楚,不少貸,其作奸犯科者無論矣,故時比之雷部神,有“天君”之稱焉。賴先生時為訓解,公因之少霽威嚴,然承杜石樵尚書後,以猛濟寬,人多不堪。歲試未竣,飛謗已至京師,吾鄉錢心吾給諫特疏劾之。事下廷議,謂學政奉公行法,職也,惟親父不應隨棚按臨各郡,予公薄譴,先生遂浩然歸去。歸後以載籍自娛,不問外事,年逾大耋乃終。
◎潘公子
吳縣潘中堂芝軒,狀元宰相,貴極人臣。其長男某弱冠舉於鄉,考取內閣中書,鹹期以遠到,三十後忽慕清淨,思祝發為僧。父不許,乃辭官攜妻歸,夫婦異室同功,潛修梵行,惟歲時偕至祖廟拜謁而已。衣冠布素,止蓄一媼供炊事,閉門卻掃,晏如也。隆冬輒自攜錢鏹,遍行僻巷,見貧乏者量助之。居恒絕跡官府,都中有顯者,過吳求謁,亦拒不納,囑鄰人持刺複,己亦不往答也。佃戶不能納租,即銷其籍,頗有偽飾以紿之者,亦聽焉。家故巨富,質庫十餘,逼時貸其息。
境有大工或災歉,首先倡捐,動輒萬金。大吏為請敘,即固辭,或泐碑紀所施,則隨意注親友之名以應。人問其何以棄榮祿、甘淡泊,慨然曰:“吾父狀元宰相,弟亦聯步青雲,自揣才不及,故藉是以收束身心,培養元氣,非逃禪以鳴高也。”無何,厥子亦探花及第而入翰林。
◎高郵王氏
高郵王氏,祖孫父子篤誌傳經,為清朝儒門之冠,其立朝亦卓有聲績,不墜家風。文肅公安國,清操冠時,每日出內直,家不舉炊,挈幼子同輿,市餅餌數枚以代蚤膳。履懿親王與之善,嚐資助之,公辭不受,曰:“忝在九列,不敢與王私交也。”公子石臒觀察念孫,仕諫垣時,以彈和相著聲望;公孫文簡公引之,則履道廣深,風鑒明遠,明刑典禮,獨持大綱。蓋三世清氈,百年喬木,體用兼備。讀書之收效宜然,彼劉歆、戴聖輩,抗顏大師,望實俱隕,恐仍是緣飾經術,澤古不深耳。
◎邵二雲學士
邵二雲學士垂髫時,侍寢於乃祖,每丙夜,老人睡醒,輒持學士足,令背誦日間所讀書,或舉經史疑義、前賢故實相告。語不熟記,則搖之使不得暢眠。以是學士湔潤家誥,卒成通儒。
◎胡封翁
官府案牘,有更易一字而輕重懸殊者,吏胥每藉是以舞弊。惟通州胡太宗伯長齡之封翁,嚐改一字,救人之生,可以為法。封翁嚐為州吏,承行盜案,犯供糾眾自大門入,已定讞矣。翁知眾犯因貧苦偶作竊,非真巨盜,言於官曰:“此到案而即承認盜情,必非久慣為盜者,今首從皆斬,似失入矣。”
官以上司催迫,不及更繕招冊為辭,翁請於大字添一點,為“自犬門入”,且言某仰體公好生之心,並無私弊,官悟而從之。一舉筆間,而拯十餘人之命,宜其食報於後。按《五代史》,張居翰改詔書“一行”為“一家”,免蜀降人千餘,其事亦有足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