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恭勤為河神
山西栗恭勤公毓美,由拔貢知縣,官至太子太保、東河總督,為治河名臣。知縣事時,善決獄。嚐言讞獄,宜旁敲側擊,使之不得不吐供實情;再察其神色,度以人情物理,自然判斷平允。若徒事刑求,或將緊要供情,先出自問官口中,即案無枉縱,亦難信於心矣。曾至滑縣查災,聞民間習教者多,而匪徒複乘荒肆掠,料其必將滋事,勸知縣強公克捷,嚴密防範,並往白太守,太守不以為然。未幾滑縣界果亂,克捷死之,沿及畿輔,天下震驚,人乃服公之先見。
其治河也,創造磚工議,謂:柳葦秸料,備防不過二三年,歸於朽腐,實為虛費錢糧;購儲碎石,不但路遠價昂,而灘麵串溝,阻隔船運,亦屬不易,且石性滑,入水易於滾轉,仍不免引溜刷深;磚性澀,與土膠黏,拋壩卸成坦坡,即能挑遠溜勢。每方磚價不過六兩,而石價則一方自八九兩至十二三兩不等,方價即多少懸殊,而碎石大小不一,堆垛半屬空虛;磚則以一千塊為一方,平鋪計數,堆垛結實,並將與磚較量輕重,石每方重五六千斤,磚每方重九千斤,一方碎石之價,可購兩方之磚,而拋一方之磚,又可抵兩石之用,經費尤多節省。於是破除浮議,不辭勞怨,決計行之。天子深是其言,諭地方大吏,無掣其肘,公遂連歲奏績,疊邀優敘。年六十三歲,卒於河防工次,上聞震悼,恤典綦厚。
河南人如喪考妣,即生祠處處祀之。公歿之明年,河決開封,各官晝夜堵築,當合龍之際,河上忽來一蛇,眾歡迎之。蓋河將合龍,河神必化蛇至,有黃大王、朱大王、齊大王等神。老於河工,見蛇之色,而知為某某,當稱其號,以金盤迓之,蛇即躍入,以河督肩輿迎之廟中,祭賽數日,俟合龍,蛇乃不見。是役也,蛇作灰色,非向所見者,曆祝以某某大王,均不為動。眾人大惑,巡撫牛公鑒聞之,至河濱,一見吒曰:“是栗大人耶?”蛇遂躍入盤中。越日下埽,平安蕆事。眾問巡撫曰:“何以識為栗公耶?”曰:“栗公項下有白癜風,周圍似玉,我見此蛇頸有白圈,疑是渠化身,呼之而應。渠真作河神矣。”於是奏請以公列入河神祀典。公六歲就外傅,對句輒驚塾師;九歲學為文,落筆揮灑如宿構。同縣某翁,相攸得之,招至家令與子讀,同室臥起者數年。一夕盜殺翁子,室扃如故,無跡可尋,眾疑公,公無以自明,官亦不能為之明,已論抵矣。女另醮同裏富人王某,婚數日,王醉告女曰:“吾慕汝色,以重貲募劍客,本欲殺栗,不意誤中汝弟也。”
女聞之,殊自若,翌日歸寧,則徑入縣署呼冤,官提王究,不能置辨,乃收王,而出公於獄。女見公,泣語之曰:“吾所以忍為此者,以弟之仇、君之冤,非吾不能雪也。今已白矣,身既他適,不能複事君,亦再無歸王理,計惟一死而矣。”遂對公自刎死,合邑皆驚其節烈。公感其義,通顯後,終身不置正室。
◎沈端恪軼事
沈端恪近思,字ウ齋,幼依靈隱寺僧諦輝,既已披剃,複延師課以舉業。遊庠還俗,無所歸,徘徊於西泠橋下,遇項某,識其非常,邀至舍,妻以女,成進士任選。君以清介著,不可幹以私,後為禦史大夫,雍正丁未卒於位。聞卒之前一日,出端門,瞠目若有所見,嗬曰:“此何地,爾等敢來?即來,何須多役?”時戶曹郎姚均風培和隨其後,問公與言者為誰,曰:“衙役。”實無一人也,姚訝之,次日公薨。
◎姚文僖
浙湖姚文僖公文田,少時嚐從群兒嬉於敗屋中,一兒後至,見有神兜鍪黃金甲,貌獰惡可畏,挺身立簷下,以手拒椽,若不使覆壓者。兒驚怖疾走而啼,眾聞兒啼,爭出問故,公亦隨之出,屋遂圮,金甲神亦不見。人謂遇難獲免,群兒中必有貴顯者,後公果以第一人及第,官至都察院左都禦史。
◎齊召南一生三夢
天台齊宗伯召南,平生不多作夢,每夢則必有異。應鄉舉時,遊於忠肅廟,倦憩於廊,見若隸役者執刺相迓,入中庭,忠肅出位揖之。先生因請曰:“公在景泰時,專聽獨任,幹裁一時,而易儲之事默不諫,何也?”公曰:“耿耿此心,淹沒幾數百載,微子問,餘固將有說,子他日第詳檢皇史宬中,便知我心跡耳。”
言訖而寤。及丙辰入翰林,修《明史綱目》,英、景兩朝,實任纂述。先生因請開皇史宬章疏,乃著《易儲十論》以暴於公之冤雲。一在上書房時,一日麵忽發赤,如中酒狀,其夜夢遊天台與司馬道士談玄甚久,寤後不知所謂。
越三日,暮出禁門,馬逸不止,顛焉,腦髓竟出,賴蒙古某治之,兩月餘始活。既思夢中遇承楨之地,乃墜馬坡焉。一丁醜春,將赴杭,渡錢塘之夕,夢至天竺,觀音大士遣侍者乞題柱聯,遂口占二語以應,醒後錄存。即至萬鬆嶺,新方伯富公曰:“某一子染痘甚劇,家人禱於天竺,始得生。今將往祭,諸物備矣,獨缺聯句,願得先生之筆以為重。”
先生遂取所錄存者示之,而告其故,富大驚悟,從此稱先生為老佛雲。先生瞳人極小,能遠視,與紫坪登山,見江舡葉許大,先生辨舟中幾人,服某某色,杯斝壺觴之屬曆曆可數,下山至泊所,則舟甚大,所視皆不爽。先生清晨望雲,能尋其根,雲仿佛如絲係於山,隨所尋挖之,得雲根石,多花草鳥篆形,尤異者一石具先生名字,因彙印一冊,為賦《天然圖書歌》以誌之。
◎裘文達為水神
裘文達公臨卒,語家人曰:“我是燕子磯水神,今將複位。死後,汝等送靈柩還江西,必過此磯,有關帝廟,可往求簽,如係上上第三簽者,我仍為水神,否則或有譴謫,不能複位矣。”言終卒。家人聞之,疑信參半,蒼頭某信之獨堅,曰:“公為王太夫人所生,太夫人本籍江寧,渡江時,曾求子於燕子磯水神廟,夜夢袍笏者來曰:‘與汝兒,並與汝一好兒。’果逾年生公。”公妻熊夫人,挈柩歸,至燕子磯,如其言,卜於關帝廟,果得第三簽,遂舉家大哭、燒紙錢蔽江,立木主於廟旁,旁有尹文端公詩碣。予往蘇州,阻風於此,乃揖其主而題壁曰:“燕子磯邊泊,黃公壚下過。摩挲舊碑碣,惆悵此山阿。短鬢皤皤雪,長江渺渺波。江神如識我,應送好風多。”次日果大順風。
◎梁學博遇術士
梁文莊公尊人學博公,少為名諸生,與同輩詣一術士,問曰:“得一第乎?”答曰:“不僅是。”更向上問曰:“官翰林乎?”答如前。又問:“為京堂耶?卿貳耶?”俱如前答。公曰:“然則作相矣。”對曰:“真者不能,假者可致。”同人曰:“蓋協辦耳。”後以明經老,而以文莊貴,受大學士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