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二女
海寧陳相國,精舉業,兼善星學。嚐推己命,當位至台輔,欲求女命之至貴者聘之,久而未得。弱冠舉鄉薦,公車北上,舟次鬆陵,值風雪大作,枯坐篷窗,旅懷殊寂。舟人言:“此處富室徐姓,有園亭,擅花木之勝,主人極好客,盍往遊乎?”
公素性不羈,即書刺令通。徐詢知為新孝廉,衣冠肅客入。公述來意,徐笑頷之,即命仆至園中掃雪,陪客往遊。見奇石環立,台榭幽深,有一亭,植梅數十株,冷蕊初花,清香撲鼻。須臾,熾炭於盆,芳肴羅列,主人酌巨觴勸客,款待良厚。談次,知公未婚,陰有擇婿意,而未便驟言。既又知其精子平,乃曰:“仆有二女,俱待字閨中,將來得嫁貴人否?乞為推算。”
公諾之。歡飲至暮,沽醉回舟,推二女命,長者年十九,次十七,皆一品夫人也,大奇之,惟次女犯桃花百日,為美玉之玷。次早,複詣徐曰:“女公子命皆大貴,足耀門楣矣。”徐曰:“以君之才之美,取青紫如拾芥,如不以寒賤為嫌,願附姻好,長幼惟所擇。”
公大喜,遂聘其長女,委禽而去。是年,公成進士,入翰苑,乞假歸娶,偕夫人入都供職。後數歲,徐次女猶未字,有群盜夜入其室,見女美,迭汙之,既掠其資財,並劫女去。徐夫婦悲戀欲死,訟於官,捕盜甚急。盜恐為女累,輾轉賈於揚州為女伶。適公與夫人南旋,過揚,當道宴公,陳菊部。女不解演劇,令侑觴,夫人自簾內觀之,怪其貌似妹,呼人密詢之,果是,相抱而泣。乃謀於公,詭言係其疏戚,為脫樂籍,載以俱歸,計遭難恰百日。後公為擇配,嫁某總戎公,官至大學士。總戎升提督,姊妹果並封一品夫人。
◎蔣夫人
石琢堂殿撰為諸生時,家置一紙庫,名曰:“孽海”,凡淫詞豔曲、壞人心術與夫得罪名教之書,悉納其中而燒之。一日,閱《四朝聞見錄》,內有劾朱文公一疏,痛詆文公逆母欺君、竊權樹黨,並及閨閣中穢事,有小人所斷不為者,竟敢形諸奏牘,以汙蔑之。
此編書者亦逆知後人之必不信也,且偽撰文公謝罪一表,以實其過。閱竟不勝發指,拍案大呼,思欲盡購此書,以付諸火,而苦無資也。夫人蔣氏,時庵侍郎侄孫女,頗明大義,欣然出奩中金釧助之,遂遍搜坊肆,得三百四十七部,悉燼於孽海中。是年,登賢書,至庚戌歲,遂大魁天下,後官至山東按察使。
◎婢女代嫁
婢女代嫁,小說常載之,近乃實有其事。陶文毅公微時,家極貧,初聘同邑某氏女,曆歲餘矣。邑有富室吳姓,聞女姿色,謀奪為其子婦,以多金餌女父。父利吳富,竟為所動,迫公退婚。公不可,女之母亦不願,而其女惑於父說,已萌異念,私誓不適窮生。會有養婢請於母,願以身代,母許之,文毅亦坦然娶之,即後之膺一品夫人誥命者也。夫人右手背有疣凸起,藥之不愈,則少時操作,為磨石壓傷耳。某女既歸於吳,父子恃富奢蕩,又強占鄰姓田,率眾毆鬥,吳子中傷暴卒,女無出,翁亦憤鬱死。
於是族中強黠者,恨吳吝刻、宗族無所沾惠,群欺某女寡弱,謂吳氏以私財飽外家,藉口侵吞其田產殆盡,至貧困無以自存。時文毅已貴顯,乞假回籍,鄴裏嘖嘖言前事,公微聞之,質諸夫人,良信,太息久之,遂以夫人意,贈女五十金。女得之,愧悔欲死,日抱銀號泣,不忍用,卒為穿窬者竊去,忿而自縊,遇救未絕。公嗣是歲致周恤不倦雲。寶應朱詠齋先生,由浙江學政任滿還朝,舟過吳門,文毅方官蘇撫,同官演劇觴朱,令演《雙官誥》,文毅淚承睫,不能忍,朱私語同官曰:“此我失檢,不知雲汀家,亦有碧蓮姊也。”
◎阮文達繼娶
阮文達公繼娶夫人,乃孔子七十三代長孫女,為昭字輩衍聖公孫女、憲字輩衍聖公女。高宗巡幸闕裏,夫人尚年幼,隨其祖母跪迓宮輿,蒙駐輿詢年齒且撫,手賜宮花一朵。後文達以詹事視學山東,遂委禽焉。比成婚杭州,儀禮輿服,隆於一時,以詩賀者,有“壓奩隻用十三經”之句。
夫人習書禮,能詩文,有《讀史雜文》數十篇、《唐宋舊經樓詩》六卷,世遂號經樓夫人。按文達督學時,畢秋帆宮保為東撫,謂阮封翁曰:“吾女可配衍聖公,公為媒;衍聖公之本生胞姊,可配公之子,吾為媒。”乃同締姻。二公表章經籍,篤古崇儒,至求淑相攸,必屬之東魯聖人之裔,誠不愧儒雅風流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