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客詣陳太丘宿,太丘使元方、季方炊。客與太丘論議,二人進火,俱委而竊聽。炊忘著箅,飯落釜中。太丘問:“炊何不餾?”元方、季方長跪曰:“大人與客語,乃俱竊聽,炊忘著箅,飯今成糜。”太丘曰:“爾頗有所識不?”對曰:“仿佛誌之。”二子俱說,更相易奪,言無遺失。太丘曰:“如此,但糜自可,何必飯也?”
有位客人到太丘長陳寔家過夜,陳寔就叫兒子元方和季方做飯招待客人,客人和陳寔在一起交談,元方兄弟兩人在燒火,結果一同放下手頭的事去偷聽。做飯時忘了放上箅子,要蒸的飯都落到了鍋裏。陳寔問他們:“飯為什麼不蒸呢?”元方和季方直挺挺地跪著說:“大人和客人談話,我們兩人就一起去偷聽,蒸飯時忘了放上箅子,現在飯煮成了粥。”陳寔問:“你們可記住說了什麼?”兄弟兩人回答說:“似乎還能記住那些話。”於是兄弟倆一起說,互相穿插補正,一句話也沒有漏掉。陳寔說:“既然這樣,隻喝粥也行,何必一定要吃米飯呢!”
何晏七歲,明惠若神,魏武奇愛之。因晏在宮內,欲以為子。晏乃畫地令方,自處其中。人問其故?答曰:“何氏之廬也。”魏武知之,即遣還。
何晏七歲的時候,機智過人,魏武帝曹操特別喜愛他。因為何晏在曹操府第裏長大,曹操想認他做幹兒子。何晏便在地上畫個方框,自己站在裏麵。別人問他是什麼意思,他回答說:“這是何家的房子。”曹操知道了這件事,隨即把他送回了何家。
晉明帝數歲,坐元帝膝上。有人從長安來,元帝問洛下消息,潸然流涕。明帝問何以致泣?具以東渡意告之。因問明帝:“汝意謂長安何如日遠?”答曰:“日遠。不聞人從日邊來,居然可知。”元帝異之。明日集群臣宴會,告以此意,更重問之。乃答曰:“日近。”元帝失色,曰:“爾何故異昨日之言邪?”答曰:“舉目見日,不見長安。”
晉明帝才幾歲的時候,有一次坐在元帝膝上。當時有人從長安來,元帝問起洛陽的情況,聽完後不自覺的傷心流淚。明帝問父親因為什麼事情這麼傷心,元帝就把晉王室東渡江南的事情告訴了他。並問明帝:“如果把長安和太陽相比,哪個更遠?”明帝回答說:“太陽遠。沒聽說過有人從太陽那邊來,顯然可知。”元帝對他的回答感到驚奇。第二天,召集群臣宴飲,把明帝這個說法告訴了大家,並且再重問他一遍,不料明帝卻回答說:“太陽近。”元帝驚愕失色,問他:“你為什麼和昨天說的不一樣呢?”明帝回答說:“現在抬起頭就能看見太陽,可是看不見長安。”
司空顧和與時賢共清言,張玄之、顧敷是中外孫,年並七歲,在床邊戲。於時聞語,神情如不相屬。瞑於燈下,二兒共敘客主之言,都無遺失。顧公越席而提其耳曰:“不意衰宗複生此寶。”
司空顧和同當代賢達在一起交談。張玄之和顧敷是他的外孫和孫子,兩人都是七歲,在坐床旁玩耍。對於他們的談論,好像一點都不關心的樣子。後來兩個小孩在燈下閉著眼睛,一起複述主客雙方的話,一句也沒有漏掉。顧和聽見了,離開座位,拉著他們的耳朵說:“想不到我們這個衰落的家族還生下這樣的寶貝!”
韓康伯數歲,家酷貧,至大寒,止得襦。母殷夫人自成之,令康伯捉熨鬥,謂康伯曰:“且箸襦,尋作複(巾軍)。”兒雲:“已足,不須複(巾軍)也。”母問其故?答曰:“火在熨鬥中而柄熱,今既箸襦,下亦當暖,故不須耳。”母甚異之,知為國器。
韓康伯幾歲大的時候,家裏非常地窮,每當到了寒冬的時候,隻穿上一件短襖,是他母親殷夫人親手為他縫製的,做完叫康伯拿著熨鬥取暖。母親告訴康伯說:“暫時先穿上短襖,過一會兒我就給你做夾褲。”康伯說:“這已經夠了,我不需要夾褲了。”母親問他為什麼,他回答說:“火在熨鬥裏麵,熨鬥柄也就熱了,現在已經穿上短襖,下身也會暖和的,所以不需要再做夾褲呀。”他母親聽了非常吃驚,知道他以後肯定會是個治國的人才。
晉孝武年十二,時冬天,晝日不箸複衣,但箸單練衫五六重,夜則累茵褥。謝公諫曰:“聖體宜令有常。陛下晝過冷,夜過熱,恐非攝養之術。”帝曰:“晝動夜靜。”謝公出歎曰:“上理不減先帝。”
晉孝武帝十二歲那年,當時正好是寒冬,他白天不穿夾衣,隻穿五六件絲綢做的單衣,夜裏睡覺的時候卻輔著兩張褥子睡覺。謝安規勸他說:“聖上的貴體應該生活得有規律。陛下白天太冷,夜裏太熱,這恐怕不是養生的辦法。”孝武帝說:“白天活動著就不會冷,夜裏不動彈就不會熱。”謝安退出來,讚歎說:“皇上說理不比先帝差。”
桓宣武薨,桓南郡年五歲,服始除,桓車騎與送故文武別,因指與南郡:“此皆汝家故吏佐。”玄應聲慟哭,酸感傍人。車騎每自目己坐曰:“靈寶成人,當以此坐還之。”鞠愛過於所生。
桓溫去世時,南郡公桓玄隻有五歲。守孝期滿,剛脫下喪服的時候,車騎將軍桓衝和前來送故的文武官員道別,便指著他們告訴桓玄說:“這些人都是你家的老下屬。”桓玄隨著他的話慟哭起來,悲痛感人。桓衝每每看著自己的座位說:“等靈寶長大成人,我就要把這個座位交還給他。”桓衝對桓玄的撫愛早已經超過了對自己的親生兒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