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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庸章句 作者:子思  

南懷瑾老師講中庸02

但是下麵就講到“修道之謂教”。
事實上我們這些人啊,生下來以後把道離開了——不是離開,道沒有離開你——蒙蔽住了,自己蒙蔽住了,不曉得自己的本身有那麼大的寶貝,道是永遠跟著我們的。那麼我們為什麼不能自己見道啊?是後天的情識、觀念把這個道擋住了。他要我們怎麼樣修道呢?要“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在行為上講,在修道上來講,他說所以啊,我們每一天都在做事,要小心,自己要做個範圍——戒,要謹慎。“其所不睹”,看不見的地方要小心,為什麼呢?就是曾子在《大學》上講的“小人閑居為不善”。一個人平常很道德,很嚴肅,當你一個人在房間裏頭,都關起來,都看不見的時候,你什麼怪相自己都會做得出來,什麼事情都會做得出來,這就不是修道人的規範。
修道人“戒慎乎其所不睹”,一個人都看不見的時候,乃至鬼都看不見你的地方,等於平常那個在佛堂裏、在教堂裏、在孔廟裏、在父母的前麵、在祖宗的前麵,完全是一樣,這是修道的行為。所以“戒慎乎其所不睹”,表麵和背後完全一樣,那還不算數;看見與看不見的地方一致,這是道德的標準、行為的標準。“恐懼乎其所不聞”,恐懼,害怕。你說沒有關係,我們罵他兩句,不要緊,他聽不見;果然別人、第三者是聽不見,我們自己(卻)違反了自己天性上的道德。即使沒有人聽見,乃至沒有鬼神聽見,可是一樣要恭敬而嚴肅,這是行為的標準,也就是一個人有沒有教養,教養的標準。中國幾千年來文化的教育,《大學》、《中庸》、《詩經》始終朝這一條路上走。我們過去的教育是如此,這幾十年、七八十年變得很厲害。這是講形上。
但這兩句話這樣解釋就是根據上麵“修道之謂教”(來的),“修道之謂教”就是“行”了。假設拿修道來講,同上一句“天命之謂性”的見道來講,又不同了。那麼,兩個字你要注意——“睹”,眼睛看見;“聞”,耳朵聽見。他說道在哪裏見呢?“戒慎乎其所不睹”,看不見的,見而不見,那個地方是道的體。所以要想見到道的體,“率性之謂道”,真正是自己“天命之謂性”。你如果打起坐來,前麵有光,不是道;道是看不見的。看見有光、看見有個佛像、看到了孔子,都不是!道是看不見的,它無形色,也無聲音。所以《中庸》最後有交代,“上天之載,無聲無臭”,這個本性啊,不可見、不可聞、不可得,它充滿宇宙之間,空靈絕頂。所以說,“戒慎乎其所不睹”,一切無所見、見無所見的地方,正是你見到自己本性、悟道的時候。可是一切人修道,總要抓一點東西吧,而且有時候看見什麼啊?啊,我看見蓮花了,看到菩薩了,看到上帝了,就是習慣性都要看見一個東西或者是道。“天命之謂性”,(這個)“性”不是肉眼可見——不可見處體會這個性命的本來,你差不多到了。所以“恐懼乎其所不聞”,換句話,你(要)小心、謹慎,有所聞、被聲色所擾的不是道,有形可見也不是道。所以你們大家研究佛家《金剛經》也一樣,釋迦牟尼佛也這樣說:“若以色見我,以音聲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那麼跟《中庸》一比一樣,(隻是)兩個表達的方法不同。所以不可見、不可聞,“天命之謂性”,本性的境界。我們剛才是進一步解釋這兩句話是“見道”、“修道”同“行道”,都連起來把它說明了。下麵跟著說:
莫見乎隱,莫顯乎微,故君子慎其獨也。
這就是剛才說明的。第一個,道這個東西到底不可見,你說人家明心見性,見個什麼?有人說,啊喲,我功夫到了,看到一個亮光,這就是本性了。不是的!那是“相”,著相就不是了。“戒慎乎其所不睹”,看不見,聽也聽不到,一切耳目所不到處——差不多你可以了解這個道了。“莫見乎隱”,“莫”是不可以、沒有。因為你要見道,我們一般人去追求一個道,不管你修儒家、修佛家、修道家,總想追一個道,一般人修道總想得道;“得道”是個名詞,得道並不是抓到一個手表一樣,總算我偷來了,那個叫得道,世俗把拿到叫得到。真正見道是一切放掉,什麼都放下,那個才是見道;同世俗觀念(是)兩樣的、相反的。“莫見乎隱”,我們的習慣,去修道一定找一個隱秘、不可知的隱秘——“隱”就是秘密——都認為道是非常奧秘的,去找那個奧秘,想在奧秘中間去見道——錯了!那裏見不到的。道在哪裏見?——“莫顯乎微”,到處都是道,擺在那裏明顯得很。很精微的道,很明顯地擺在這裏,處處有道。莊子就提出來,“道在屎溺”,道在哪裏?道在大便、小便,廁所裏都有道,吃飯也有道,就是生活之間沒有哪一處不是道。所以講“莫見乎隱,莫顯乎微,故(所以)君子慎其獨也”,也是體和用兩個一起來了。
講用,講行為,就跟到上麵說,“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我們修道,不要認為,人看不到的地方、沒有人知道,那麼可以亂來——不可以!要“君子慎其獨也”。單獨自己一個人在這裏,如對大賓——就是說等於對長上。我們曆史上許多有修養的儒家,退朝之後,坐在家裏,在書房還穿著朝服,非常嚴肅。“如對大賓”,像對著皇帝、對著父母一樣地講話、做事情。在曆史上好多這樣的榜樣——過去都是儒家的教育。設想我們當年小時候念書的時候,受到儒家的教育,連夏天都不大隨便穿的。那個時候還穿長袍。夏天的時候門口來人,唉喲!請等一等,真對不住啊!趕快穿長袍……一邊套一邊說:對不起對不起!那麼客人一進來:沒關係沒關係!夏天無君子,夏天無君子嘛!沒什麼,可以理解!
當然,現在沒有關係啦!你不穿短褲不穿內褲出來見客還失禮呢!時代不同了。在過去呢,因為這種教育,“慎其獨也”,單獨在一起,如麵對上帝、麵對菩薩、麵對祖宗、麵對父母那麼嚴肅,這是“形”上。實際上,在見道方麵,過去講過曾子的“慎其獨也”,超然之獨立,孤零零地存在,那是獨。上次我們講到《大學》也提到,我反複引用、解釋這個字。拿文字來解釋,儒家這個“慎獨”啊,有很多的解釋。我們曉得唐代有《十三經注疏》這本書,宋代的著作也有,清朝有《皇清經解》,合起來《大學》《中庸》注解的書不曉得有多少家,各種文字解釋很多,當然都有他的理由。那是拿學問、學理上講。
這個真講修道的功夫來講,就是上次我們提出的禪宗百丈禪師所講的話,“靈光獨燿”,孤零零的,所以才有修養到達了身心脫落,自己自性了然而不生,那個境界才是慎其獨也,慎獨則是功夫,到達那個了然而不生,永遠謹慎保護長養。那麼,就是定、靜、安、慮的功夫在這裏,所以說,見道與修道,開頭這幾句話,統統告訴我們了,非常簡單。那麼,我們講,他這個《中庸》《大學》裏頭,拿佛家禪宗的話講,都有直指人心見性成佛的法門,就是這個法門,單刀直入,告訴我們道在哪裏,怎麼樣明心見性?就是那麼簡單。同時它也包括行為,修道人的行為在哪裏,怎麼樣修?具體怎麼樣修定?就是根據前麵“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所謂見道、修道、行道這個道理來。因此,下麵再講:
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
“中節”這個“中”不念中(ZHONG1)了,而是念“中(ZHONG4)”,打靶一樣打中了。這裏講,“修道之謂教”,行道、見道的功夫了,做功夫方麵,明確告訴我們方法了。他教我們從心理上起,做功夫起修。儒家的修心養性,怎麼樣修心呢?他說,我們的心理,有喜、怒、哀、樂這四種,他把情緒的變化分這四種,喜、怒、哀、樂之未發,沒有“中(ZHONG4)”,今天也沒有人罵你,所以不怒;今天也沒有送一百萬給你,所以你也沒有喜;今天沒有傷心的事,所以沒有悲哀;今天也沒有愛國獎券中了那麼高興,平平淡淡,此心不動。一點都沒有喜怒哀樂,喜怒哀樂沒有發動的時候,這種情況這種境界叫做“中(ZHONG1)”,中性,道的中性,不動。那麼《中庸》叫“中”,佛家叫做“不動地”,各種各樣的名稱很多了,或者叫“唯心定處”等等,等等。《中庸》直接告訴你,喜怒哀樂都沒有動,這個叫“中(ZHONG1)”。比如說,我們拿比較來說,大家喜歡流行的禪宗,喜歡用寒山的詩,“我心如秋月,寒潭清皎潔”——太冷了!這個境界太涼了。喜怒哀樂雖然沒有動,未免帶一點點悲哀的情調,不“中”,還是偏了。後來有個人說:“我心如燈籠,點火內外紅”——太熱了,也不好。雖然喜怒哀樂未動一些,未免有一點帶怒容,太熱了,有點光火,還是不“中”。中者,喜怒哀樂沒有動,這個境界,隻要我們自己在自己內心上隨時可以找到“天命之謂性”的這個中庸境界。喜怒哀樂沒有動以前、未發動以前,不是沒有動噢!快要發動了——“中(ZHONG4)”是已經發出了作用——還沒有發,快要來了,事先知道,沒發之謂“中(ZHONG1)”。
但是那麼修道的人,一般的修道都認為,修道的人沒有喜怒哀樂,一般人的觀念裏頭認為,修道的人一定什麼都不生氣的,你把他的頭、鼻子割掉了倒過來裝他也不生氣——那叫做泥巴人,不是修道。修道不然!形上講體,喜怒哀樂未發的,適當有喜怒哀樂,還是個人,但是要發而皆中節,恰到好處。這個叫做“和”。真的不起用,換句話說,喜怒哀樂都不動,在佛家來講,是小乘羅漢的境界。大乘菩薩的境界是“發而皆中節”,他就能夠入世。比如說今天你爸爸媽媽死掉了,你說,因為我修道,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我哭都不哭——你把它壓下去,還有情感哪!真的連情感都沒有,那這個道這個中庸不必修了,這個是叫做“昏庸”,那不叫做“中庸”。當然,親生父母過世,或者看到人家遭遇大悲慘的事,掉幾顆同情之淚,是應該得很噢!“發而皆中節”。當然,在這裏聽中庸的時候大家很平淡,一個人一進來“唉呀,我的媽呀!”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哭起來,那就不中庸了,不中節了,瘋子。要“發而皆中節”,所以,當為孝子的時候為孝子,當為忠臣的時候為忠臣;出家就是大法師,在家就是大菩薩;做媳婦就像個媳婦,做兒子當然像兒子。當然鼻子像鼻子,眼睛像眼睛,反正樣樣“中節”了——恰到好處!啊!人生“中節”叫做“和”。
換句話說,“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是體,修道,“天命之謂性”。那麼“發而皆中節”就是“率性之謂道”。那麼怎麼樣去修它呢?所謂中,就是這個體;和,就是這個用。所謂“中也者”,那個境界,我們學佛的講“萬緣放下”,萬緣當然包括了喜怒哀樂,都放下了,這是中——道體。“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根本的道體。但是得了道不能不起用啊!不起用何必修這個道呢?起用要“發而皆中節”,所以你說古人也辯論啊,修道能不能發怒?堯舜也發怒噢——武王一怒而安天下。這種怒多怒幾回蠻好的,天下太平!為什麼不可以怒啊?所謂怒目就是金剛——你看佛家的廟子,瞪起眼睛、拿起武器、要吃人,魔王一樣的,他也是教化,隻好拿這個教化;慈眉就是菩薩。怒目金剛、慈眉菩薩,是喜怒哀樂的變相,都是道之用。所以說,要起用,用到恰到合適的時候,“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達者,能夠用;修道不能起用,這個道修來幹什麼?沒有用的。
所以,“中”跟“和”,一個“體”,一個“用”。體用要不分,要合起來,體用不分。光用而不能返回道體,那就是普通人,在佛家講,是絕對的凡夫;光曉得清淨就是道、不能起用,在佛家的觀念就是羅漢,沒有用,死東西。所謂禪宗就罵人“死水不藏龍”,沒有用。所以,由體歸用、舍用歸體、應用自在,佛家叫做“觀自在”——觀自在菩薩。儒家叫中、和。“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那境界大了!
體、用,一切無一不在道中;整個的宇宙,一個宇宙的中心,合攏來,天地的這個宇宙,地球在空間的轉動,太陽、月亮轉動,它因為在這個宇宙之“中”,不偏,永遠在這個中心點在轉。所以人這個修養,效法這個天地呀,到達這個中和的境界,“天地位焉”,跟天地同位,同一位,所以道家修道成功的人,他也吹這個牛:“宇宙在手”,修道成功了,宇宙抓在自己手裏;“萬化由心”,一切變化由他的心念一動,就是所謂“神通”。儒家不講這一套,這些在儒家看來是鬼話,不談這個,隻講道理。“天地位焉”,就是智慧、神通,無一不自在,本位的,也就是禪宗六祖悟了道以後,“何期自性本自具足,何期自性能生萬法”。(這是)“天地位焉”。
“萬物育焉。”一切萬物一切眾生生命的根源,就是這個東西。這個東西在儒家叫“中”、“庸”,他的境界修養到最高的——致中和。那麼,我們拿道家的道來講,這個道家的道就是清虛、上清——道家說:“老子一氣化三清”,太清、上清、玉清——整個太清的境界。拿佛家來比方,這就是大涅槃境界,啊!大涅槃的境界,一切圓滿,一切歸一。所以他說,道是這麼一個東西。現在首先告訴我們中庸,中庸的修養。這裏附帶講,我們就學術上的研究有個聲明,從宋元以後,講做功夫修養,理學修養,都講“喜怒哀樂未發之謂中”;但是,在我的觀念,《中庸》《大學》百分百地對,沒有錯;(但你)自己可不要認錯了!——喜怒哀樂是情啊!不是心哦!不是念。喜怒哀樂是情。在中國文化裏頭情跟性兩個是分開的。
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性;喜怒哀樂來,就是修心,沒有見性哦!“喜怒哀樂未發之謂中”,講修心哦、所謂明心哦!拿佛家禪宗講明心見性那個明心哦!下麵這一段“喜怒哀樂未發之謂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一直到“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是明心哦,不是見性哦!所以中國《禮記》分這個人“性”與“情”,人的情就是感情、情緒,情緒分七種,所以叫七情六欲。七情:喜怒哀樂悲歡欲,這是《禮記》所講的“七情”。主要的這個四柱,算八字一樣的喜怒哀樂四柱,這四種情緒是我們經常動,但是心理的思想,那個“見性”在哪裏呢?“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那是見性。心,那個性、那個動念,我們思想那個動念怎麼來怎麼去,看不見的啊!所以老子經常比方它是“隱現莫測”呀!佛也說是這個東西是無所從來也無所去的。那麼,為什麼儒家的修養側重於情呢?後世宋明理學家十個有八個,幾乎把喜怒哀樂當成是心理作用。這是錯誤的!大錯誤!喜怒哀樂(是)情緒哦!這一點,我特別向諸位提出來。
也許我等於常常講的話,是推翻了古人的。假設早生八九十年,這樣上課的話,明天講話的東西就沒有了,哈!就掉了。現在的民主時代,可以把這個學術的錯誤提出來。這一杆子一打,幾千年的人統統一棒子就下去了。他說這是什麼道理呢?我們要搞清楚啊!譬如我們一個人,你看有人,我們在座的人大家有這個經驗——今天你好好的,突然有個人、有個同學、朋友來看你,你發了很大的脾氣,很不高興。你自己想想很無聊,“他也沒有得罪我、來看我,蠻好的麼!”嘿,為什麼你今天情緒很不好?這個情緒裏頭一定有慍悶那個脾氣,悶,很悶!這個情緒是生理來的;理性上想:唉!何苦呢?對人家笑一下也好啊!可那個臉上繃不起來笑誒!那個神經拉不開啊!牙齒都咬緊了,皺眉(懷師做表情,眾笑),啊,就是這個樣子哦!因為對人家真討厭嗎?沒有啊!可自己情緒非常悶。所以喜怒哀樂是“情”,不是性。
但是《中庸》教我們做功夫修養,先把“情”——即所謂變化氣質。“情”大部分是屬於生理上的、身體的關係——生理上氣質變化了,養心養到中和的境界不會不見性。所以,修心不會不見性。所以,修心自然就可以養性。佛家講明心見性,儒家是修心就養性。所以喜怒哀樂始終培養到和平,永遠在和,和就很難了。一天到黑既無歡喜也無悲,很平靜,太難了!
正在中午睡午覺睡慣的人,突然中午來個兩三個客人,給你拖住了,不能睡午覺,你到三四點鍾的時候啊,又想困,又累,又有人家跟你談話,你那個談話中間“你好嗎?”“哦!”“真好嗎?”“差不多哦!”那個眉毛就皺起來了。啊,雖然沒有發脾氣,已經在裏頭發怒了。自己對自己發怒,而且大家都有這個經驗嘛!我想你們都活到了二十多歲以上,都有這個經驗。臉坐著繃下來,一個人都看不見,有時候對自己發脾氣的。覺得自己好討厭!啊,對不對?有沒有這個經驗?哦,這就是“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別人看不見,你自己對自己……有時候想想自己真會悲哀起來。會不會?有這經驗吧?如果沒有經驗要趕緊經驗過哦!人生沒有這個經驗不叫做人生!(一笑)人尤其在單獨在一起的時候,你的情緒變化,喜怒哀樂啊,什麼柴米油鹽醬醋茶,一股拉塌雜燴統統會來,各種情緒。這個道理呀,你的修養,氣質變化不了,心性修養之道免談!都不是。
所以《中庸》是非常切實的一個東西。不管你是學佛、學道、做哪樣,所以我以前經常講,不把《大學》、《中庸》都弄好,你學佛也不成,學道也不成。說起講《中庸》很有意思,是四十年前的事了。當年在四川到了嘉定五通橋,一班朋友把我接去。那個五通橋你們去過的大概知道,有個竹公灘,長江的裏邊有個半島,那也是個很富庶的地方,到了那個地方,大家很高興:唉呀,你來很好,真的很好!很多四川的朋友在那,就說:我們這裏三個月不下雨了,你來這裏有什麼法子求雨好不好?我說:“好啊!”年輕人,那個時候年輕啊!“那有什麼難?!”我說我講經求雨就好了!他說講什麼經?我說講《中庸》。“啊?!”他們說:“講《中庸》?那是儒家,可以求雨啊?”我說會啦!他說幾天哪?我說,一個禮拜吧!《中庸》一個禮拜講完,求雨。哈!我話隨便亂吹,到底年輕!
後來他們真要我講《中庸》,唉!我說這下糟了!中庸牛吹了,講一個禮拜下雨,到了第五天不下雨我還是照講《中庸》。到了第六天,不下雨,我想這一下,《中庸》完蛋!(眾笑)好!結果講到第六天下午,稀裏嘩啦一陣大雨下來,我說你看吧,“莫見乎隱,莫顯乎微”呦!(眾笑)
後來他們四川朋友問:哎,這是個什麼法子啊?我說,這是《中庸》法啊!他說是《中庸》哪一法呀?“哎!”我說,“發而皆中節”,我說這叫做砍竹子遇節——我那麼講了,剛剛這一刀砍下,砍那個竹子啊,“蓬”,已經碰到那個節巴了——為什麼會下雨噢?我也沒有神通,我想大概是大家心跟到《中庸》走,心好一點,人心即天心,可以感動(天)。我說這一下,剛剛這一刀砍得好——它也應該下雨,兩個多月不下雨了,該下了嘛!哈!所以叫做“發而皆中節”,我說是碰到那個節了。
啊!笑話歸笑話,講個笑話完了,使大家輕鬆一點,(從中)了解一個道理。學問之道,需要變化氣質,這個氣質,啊,換句話說修養之道先把氣質變化了,再談見道。《中庸》的路線就是這個路線。這個路線是基本修養的功夫,從行為道德上入手的。我們先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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