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生,故家子,才情頗贍,夙誌高騫。村外蘭若有居僧某,素與分深,既而僧雲遊,去十餘年複歸。見黃,歎曰:“謂君騰達已久,今尚白紵耶?想福命固薄耳。請為君賄冥中主者。能置十千否?”答言:“不能。”僧曰:“請勉辦其半,餘當代假之。三日為約。”黃諾之。竭力典質如數。
三日,僧果以五千來付黃。黃家舊有汲水井,深不竭,雲通河海。僧命束置井邊,戒曰:“約我到寺,即推墮井中。候半炊時,有一錢泛起,當拜之。”乃去。黃不解何術,轉念效否未定,而十千可惜。乃匿其九,而以一千投之。少間巨泡突起,鏗然而破,即有一錢浮出,大如車輪。黃大駭,既拜,又取四千投焉。落下擊觸有聲,為大錢所隔不得沉。日暮僧至,譙讓之曰:“胡不盡投?”黃雲:“已盡投矣。”僧曰:“冥中使者止將一千去,何乃妄言?”黃實告之,僧歎曰:“鄙吝者必非大器。此子之命合以明經終,不然甲科立致矣。”黃大悔,求再禳之,僧固辭而去。黃視井中錢猶浮,以綆釣上,大錢乃沉。是歲,黃以副榜準貢,卒如僧言。
異史氏曰:“豈冥中亦開捐納之科耶?十千而得一第,直亦廉矣。然一千準貢,猶昂貴耳。明經不第,何值一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