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漢中興初,汝南有應樞者,生四子,而盡見神光照社。樞見光,以問卜人。卜人曰:“此天祥也。子孫其興乎!”乃探得黃金。自是子孫宦學,並有才名。至瑒,七世通顯。
東漢中興的初年,汝南郡有一個叫應嫗的人,生了四個孩子便成了寡婦。有一天,她看見一道神光射進土地廟。應嫗看見了這光,便去問占卜的人。占卜的人說:“這是上天降下的好兆頭啊。你的子孫大概要興隆了吧!”於是她就在那神光照射處掏到了黃金。從此以後,她的子孫做官治學,都很有才華名聲。到應場的時候,前後七代人,都官位高、名聲大。
車騎將軍巴郡馮緄,字鴻卿,初為議郎,發綬笥,有二赤蛇,可長二尺,分南北走。大用憂怖。許季山孫憲,字寧方,得其先人秘要,緄請使卜。雲:“此吉祥也。君後三歲,當為邊將,東北四五裏,官以東為名。”後五年,從大將軍南征,居無何,拜尚書郎,遼東太守,南征將軍。常山張顥為梁州牧,天新雨後,有鳥如山鵲,飛翔入市,忽然墜地。人爭取之,化為圓石。顥椎破之,得一金印,文曰:“忠孝侯印。”顥以上聞,藏之秘府。後議郎汝南樊衡夷上言:“堯舜時舊有此官。今天降印,宜可複置。”顥後官至太尉。
車騎將軍巴郡人馮緄,字鴻卿。他開始任議郎的時候,打開藏官印的箱子,看見箱內有兩條赤練蛇,大約長二尺,分別向南北方遊走了。他非常擔憂恐懼。許季山的孫子許憲,字寧方,曾得到他先祖的秘訣。馮緄求他占卜。他說:“這是吉利的征兆。您過三年,會當上邊關守將,在東北方四五千裏,您的官名帶有東字。”過了五年,馮緄跟隨大將軍南征。過了沒多少時候,他就任尚書郎、遼東太守、南征將軍。常山郡人張顥,當了梁國的相(“梁州牧”當作“梁相”)。天剛下過雨,有一隻鳥象山鵲,飛進街市,忽然落到地上,人們都爭著去拾它,它卻變成了圓圓的石頭。張顥用錘子把它打破了,得到一枚金印,印文是:“忠孝侯印。”張顥把這件事向上作了彙報,這枚金印便被收藏在保密室。後來議郎汝南郡人樊衡夷上奏說:“堯、舜時代曾經有過這種官職,現在上天降下這個官印,應該再設置這個官職。”張顥後來做官一直做到太尉。
京兆長安有張氏,獨處一室,有鳩自外入,止於床。張氏祝曰:“鳩來,為我禍也,飛上承塵;為我福也,即入我懷。”鳩飛入懷。以手探之,則不知鳩之所在,而得一金鉤。遂寶之。自是子孫漸富,資財萬倍。蜀賈至長安,聞之,乃厚賂婢,婢竊鉤與賈。張氏既失鉤,漸漸衰耗!而蜀賈亦數罹窮厄,不為己利。或告之曰:“天命也。不可力求。”於是賚鉤以反張氏,張氏複昌。故關西稱張氏傳鉤雲。
京兆長安縣有個姓張的人,孤身一人住在一個房間裏。有隻鳩從外麵飛進來,停在他的床上。張氏祈禱說:“鳩過來聽著!你如果給我帶來災禍,就飛到天花板上,你如果給我帶來幸福,就飛進我的懷裏。”鳩就飛進了他的懷裏。他用手去摸取那隻鳩,卻不知那鳩到什麼地方去了,但摸到了一隻金鉤,於是他就把它當作寶貝。從此以後,張氏的子孫漸漸富裕,財產增加了上萬倍。蜀國有個商人到長安,聽見這件事以後,就重重賄賂張家的婢女,婢女就偷了金鉤把它送給這商人。張家失去了金鉤以後,財產漸漸減少。而蜀國的商人也屢次遭到窮困,那金鉤對自己並沒有什麼好處。有人告訴他說:“這發財是上天的旨意,是不可以用人力來求得的。”於是他就把金鉤送還給了張家,張家就又興旺了。所以函穀關西邊的人經常傳頌這“張氏傳金鈞”的故事。
漢征和三年三月,天大雨,何比幹在家,日中,夢貴客車騎滿門。覺,以語妻。語未巳,而門有老嫗,可八十餘,頭白,求寄避雨,雨甚,而衣不沾漬。雨止,送至門,乃謂比幹曰:“公有陰德,今天錫君策,以廣公之子孫。”因出懷中符策,狀如簡,長九寸,凡九百九十枚,以授比幹,曰:“子孫佩印綬者,當如此算。”魏舒,字陽元,任城樊人也。少孤,嚐詣野王,主人妻夜產,俄而聞車馬之聲,相問曰:“男也?女也?”曰:“男。”書之。“十五,以兵死。”複問:“寢者為誰?”曰:“魏公舒,”後十五載,詣主人,問所生童何在?曰:“因條桑,為斧傷而死。”舒自知當為公矣。
漢征和三年(公元前90年)三月,天上下著大雨。何比幹呆在家裏,中午的時候,他夢見高貴的賓客車馬擠滿了家門。醒來後他把夢告訴給妻子聽,話還沒有說完,卻看見門口站著個老婆婆,大概八十多歲,頭發全白了,來何比幹家請求躲雨。雨下得很大,但她的衣服卻一點也沒淋濕。雨停了以後,何比幹送他到門口,她就對何比幹說:“您暗中給人好處,所以我今天送給您一些符策,來拓寬拓寬您子孫的前途。”說完她就拿出懷中的符策,形狀象竹筒,長九寸,一共有九百九十根,她把這些符策給了何比幹,並對他說:“您子孫佩帶官印的,會象這符策上所寫的那樣。”魏舒,字陽元,任城國樊縣人,從小失去了父母,有一次他到野王縣去,房主的妻子正好在那天夜裏分娩,一會兒他聽見車馬的聲音,就問車裏的人說:“主人的老婆生男孩呢?還是生女孩?”那車中的人回答說:“是男孩。請你把它寫下來:這孩子十五歲時死在兵器上。”魏舒又問:“睡在床上的是誰?”車中的人回答說:“是魏公。”魏舒過了十五年,到主人家去,問生下的孩子在什麼地方。主人回答說:“因為整修桑樹,被斧頭砍傷死了。”魏舒便知道自己要當王公大人了。
賈誼為長沙王太傅,四月庚子日,有鵬鳥飛入其舍,止於坐隅,良久,乃去。誼發書占之,曰:“野鳥入室,主人將去。”誼忌之,故作鵩鳥賦,齊死生而等禍福,以致命定誌焉。
賈誼做長沙王太傅,四月庚子日,有鵬鳥飛進他的住房,停在座位邊上,很久才飛走。賈誼打開書來預測吉凶,書上說:“野鳥入室,主人將去。”賈誼很忌諱這件事,所以寫了《鳥賦》,把死和生、禍與福看成是同等的事,用這種觀點來安排自己的生命、確定自己的誌向。
王莽居攝,東郡太守翟義,知其將篡漢,謀舉義兵。兄宣,教授諸生,滿堂。群鵝雁數十在中庭,有狗從外入,齧之,皆死。驚救之,皆斷頭。狗走出門,求,不知處。宣大惡之。數日,莽夷其三族。
王莽暫居皇帝之位處理政務。東郡太守翟義知道他將要篡奪漢朝的大權,便策劃正義的軍隊起義。他的哥哥翟宣,是教授,他所教的學生坐滿了課堂。一群鵝和雁幾十隻都在院子中,有條狗突然從門外進來,把它們都咬死了。翟宣慌忙去教它們,但都已經被狗咬斷了頭。狗跑出了門,翟宣出去尋找,也不知道它到了什麼地方,翟宣很討厭這件事。過了幾天,王莽誅滅了他的父族、母族和妻族。
魏司馬太傅懿平公孫淵,斬淵父子。先時,淵家數有怪:一犬著冠幘,絳衣,上屋。欻有一兒,蒸死甑中。襄平北市,生肉,長圍各數尺,有頭、目、口、喙,無手、足,而動搖。占者曰:“有形不成,有體無聲,其國滅亡。”吳諸葛恪征淮南,歸,將朝會之夜,精爽擾動,通夕不寐。嚴畢趨出,犬銜引其衣。恪曰:“犬不欲我行耶?”出,仍入坐,少頃,複起,犬又銜衣。恪令從者逐之。及入,果被殺。其妻在室,語使婢曰:“爾何故血臭?”婢曰:“不也。”有頃,愈劇。又問婢曰:“汝眼目瞻視,何以不常?”婢蹶然起躍,頭至於棟,攘臂切齒而言曰:“諸葛公乃為孫峻所殺。”於是大小知恪死矣。而吏兵尋至。吳戍將鄧喜殺豬祠神,治畢,懸之,忽見一人頭,往食肉。喜引弓射中之,咋咋作聲,繞屋三日。後人白喜謀叛,合門被誅。
魏國太傅司馬鼓平定了公孫淵,殺了公孫淵父子二人。開始的時候,公孫淵家多次發生奇怪的事,一隻狗戴著帽子頭巾穿著紅衣裳爬上了屋頂,忽然又有一個孩子在鍋中被蒸死了。襄平縣北邊市場上長出一塊肉,長度和圍圓各有幾尺,有頭、眼睛、嘴巴,沒有手、腳卻搖搖晃晃的。占卜的人說:“有形狀而沒有長成,有軀體而沒有聲音,發生這種怪事的國家就會滅亡。”吳國諸葛恪出征淮南回來,將要朝見君主的那天晚上,心煩意亂,整個晚上都沒睡著。第二天,他穿戴整齊後恭敬地小步快跑出門,狗咬住他的衣服拉著不放,諸葛恪說:“狗不讓我走啊。”出門後便又進門坐下。過了一會兒他又起身,狗又咬住他的衣服,諸葛恪叫隨從趕走了狗。等他進宮後,果然被殺了。他妻子在家裏,問她的丫鬟說:“你為什麼有血腥氣?”丫鬟說:“沒有啊。”過了一會兒,血腥氣更厲害了,她又問丫鬟說:“你的眼睛向上看,為什麼不同平常?”這丫鬟突然跳起來,頭一直撞到梁上,挽起臂膀咬牙切齒地說:“諸葛公竟被孫峻殺了。”於是一家老小都知道諸葛恪死了,而官兵一會兒就來了。吳國的守將鄧喜,殺了豬來祭神,祭祀完畢後就把豬掛了起來。忽然看見一個人頭去吃肉,鄧喜拉弓射他,把他射中了,那人頭發出咋咋咋的聲音,圍繞鄧喜的房子轉了三天。後來有人告發鄧喜謀反,他全家都被殺了。
賈充伐吳時,常屯項城,軍中忽失充所在。充帳下都督周勤時晝寢,夢見百餘人,錄充引入一徑。勤驚覺,聞失充,乃出尋索。忽睹所夢之道,遂往求之。果見充行至一府舍,侍衛甚盛,府公南麵坐,聲色甚厲,謂充曰:“將亂吾家事者,必爾與荀勖。既惑吾子,又亂吾孫,間使任愷黜汝而不去,又使庾純詈汝而不改。今吳寇當平,汝方表斬張華。汝之暗戇,皆此類也。若不悛慎,當旦夕加誅。”充叩頭流血。府公曰:“汝所以延日月而名器若此者,是衛府之勳耳。終當使係嗣死於鍾虞之間,大子斃於金酒之中,小子困於枯木之下。荀勖亦宜同然。其先德小濃,故在汝後。數世之外,國嗣亦替。”言畢命去。充忽然得還營,顏色憔悴,性理昏錯,經日乃複。至後,謐死於鍾下,賈後服金酒而死,賈午考竟用大杖終。皆如所言。
賈充討伐吳國的時候,曾經駐紮在項城,有一天軍營中忽然不見了賈充。賈充的部下都督周勤,當時在午睡,夢見一百多個人逮捕了賈充,把他帶進一條小路。周勤驚醒了,聽說不見了賈充,就出去尋找,忽然看見他做夢時所見到的那條路,就沿著這條路去找他,果然看見了賈充。周勤來到一所府第,隻見那侍從警衛的人很多,府第的主人朝南坐著,說話的聲音和容貌很嚴厲,對賈充說:“將擾亂我家事情的,必定是你與荀勖。你們既迷惑了我的兒子,又攪昏了我的孫子。我暗中讓任愷貶退你而你不退下去,又讓庾純責備你而你不改。現在吳國的敵寇要平息了,你又要上奏殺張華。你的昏亂愚昧,都是屬於這一類的事。如果你還不悔改、還不謹慎,我就馬上把你殺了。”賈充因而不停地磕頭,頭上都流出血來了。這府官說:“你之所以能苟延生命而有這樣的名望地位,隻是因為你有護衛我府第的功勞罷了。但最終還是要讓你的繼承人死在鍾柱之間,讓你的大孩子死在金酒之中,讓你的小孩子困死在幹枯的木頭之下。荀勖也應該得到同樣的下場,但他祖先的德行稍微深厚一點,所以對他的處罰排在你的後麵。幾代以後,他封地的繼承人也要被廢黜。”府官說完就命令賈充離去。賈充忽然回到了軍營,麵色憔悴,神態錯亂,過了幾天才恢複正常。到後來,賈謐死在鍾下,賈後飲服金酒而死,賈午被拷問而死於獄中,是用大棒打死的。這些事都象府官所說的那樣。
庾亮,字文康,鄢陵人,鎮荊州,豋廁,忽見廁中一物,如“方相,”兩眼盡赤,身有光耀,漸漸從土中出。乃攘臂,以拳擊之。應手有聲,縮入地。因而寢疾。術士戴洋曰:“昔蘇峻事公,於白石祠中祈福,許賽其牛。從來未解。故為此鬼所考,不可救也。”明年,亮果亡。東陽劉寵字道弘,居於湖熟,每夜,門庭自有血數升,不知所從來。如此三四。後寵為折衝將軍,見遣北征,將行,而炊(食卞)盡變為蟲。其家人蒸炒,亦變為蟲。其火愈猛,其蟲愈壯。寵遂北征,軍敗於壇邱,為徐龕所殺。
庾亮,字文康,鄢陵縣人。他鎮守荊州的時候,有一次上廁所,忽然看見廁所中有一個怪物,形狀象驅疫辟邪的神像方相,倆眼通紅,身上閃爍發光,漸漸地從泥土中鑽出來,還竟然捋起袖子。伸出胳膊,用拳頭打庾亮,隨著手起拳落,庾亮叫了一聲,那怪物便退進泥土中去了,庾亮因此而臥病不起。方士戴洋對庾亮說,“過去蘇峻起兵作亂的時候,您在白石祠中求福,答應用那牛來酬神,但您從來沒有去還願,所以被這鬼打了,您已經無法挽救了。第二年,庾亮果然死了。東陽郡人劉寵字道和,住在湖熟縣。每天夜裏,他門前的空地上總有幾升血,不知道是從什麼地方來的。象這樣的事發生了三四次。後來,劉寵任折衝將軍,被派往北方打仗。將要出發的時候,燒的飯都變成了蟲。他家裏的人熬煮沙糖,也都變成了蟲,那火愈猛,那蟲就愈壯。劉寵就到北方去打仗了,結果部隊在壇丘吃了敗仗,他被徐龕殺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