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之東,有澧泉,其形如井,本體是石也。欲取飲者,皆洗心誌,跪而挹之,則泉出如飛,多少足用,若或汙漫,則泉止焉。蓋神明之嚐誌者也。二華之山,本一山也,當河,河水過之,而曲行;河神巨靈,以手擘開其上,以足蹈離其下,中分為兩。以利河流。今觀手跡於華嶽上,指掌之形具在;腳跡在首陽山下,至今猶存。故張衡作西京賦所稱“巨靈贔屭,高掌遠蹠,以流河曲,”是也。
泰山的東邊有澧泉,它的形狀象口井,它的本體是石頭。想要取這泉水飲用的人,都必須清洗思想,跪著去舀它,那麼這泉水就會飛也似地噴出來,數量足夠你用的了。如果心地肮贓,那麼這泉水就不冒出來了。這大概是神靈用來試探人心的東西啊。太華山和少華山,本來是一座山,它正對著黃河,黃河水經過它時隻能繞道而流。黃河之神巨靈,用手劈開山頂,用腳蹬開山麓,使這座山平分成兩座,用來便利黃河的流動。現在到華山上去觀看河神的手印,那手指、手掌的形狀都還留著;巨靈的腳印在首陽山下,到現在仍然保存著。過去張衡寫了篇《西京賦》,賦裏所說的“巨靈啊力大氣壯,高山上有他的手掌,他的腳印留在遠方,他劈山開路;為使那彎曲的黃河直流奔放”,就是指的這件事。
漢武徙南嶽之祭於廬江,灊縣,霍山之上,無水,廟有四鑊,可受四十斛,至祭時,水輒自滿,用之,足了,事畢,即空,塵土樹葉,莫之汙也。積五十歲,歲作四祭,後但作三祭,一鑊自敗。
漢武帝把南嶽衡山的祭祀遷到廬江郡灊縣的霍山上,那山上沒有水。廟裏有四隻大鍋,可以容納四十斛水,到祭祀的時候,鍋裏的水總是會自己滿起來,用了這些水也就足夠了,祭祀完畢後鍋內就空了。塵土樹葉,沒有能搞髒它的。這樣一共用了五十年,每年都搞四次祭祀。後來隻搞三次祭祀了,一隻鍋就自行壞了。
樊東之口,有樊山,若天旱,以火燒山,即至大雨。今往有驗。空乘之地,今名為孔寶,在魯南,山之穴外,有雙石,如桓楹起立,高數丈。魯人弦歌祭祀,穴中無水,每當祭時,灑掃以告,輒有清泉自石間出,足以周事。既已,泉亦止。其驗至今存焉。
樊口的東邊(“樊東之口”當作“樊口之東”)有樊山。如果天旱,隻要用火燒山,就會下大雨。現在往往還是這樣靈驗。空桑那地方,現在名叫孔竇,在魯國南山的洞穴中。洞外有兩塊石頭,好象天子、諸侯安葬時下棺的大柱聳立著,高幾丈。魯國人常在那兒彈唱祭祀。那洞中沒有水,但每當祭祀的時候,人們隻要灑水掃地來禱告,就有清澈的泉水從石頭中間流出來,足夠用來備辦祭祀的事情了。等到祭祀完畢,泉水也就不出來了。這種應驗直到現在還存在著。
湘穴中有黑土,歲大旱,人則共壅水以塞此穴;穴淹,則大雨立至。
湘東郡新平縣的一個洞穴中有黑土,有一年大旱,人們就一起堵住水道來灌這洞穴,這洞穴被淹沒了,大雨就立刻降臨了。
秦惠王二十七年,使張儀築成都城,屢頹。忽有大龜浮於江,至東子城東南隅而斃。儀以問巫。巫曰:“依龜築之。”便就,故名龜化城。由拳縣,秦時長水縣也。始皇時童謠曰:“城門有血,城當陷沒為湖。”有嫗聞之,朝朝往窺。門將欲縳之。嫗言其故。後門將以犬血塗門,嫗見血,便走去。忽有大水,欲沒縣。主簿令幹入白令,令曰:“何忽作魚?”幹曰:“明府亦作魚。”遂淪為湖。
秦惠王二十七年(公元前311年),派張儀修築成都城,城牆屢次倒塌。忽然有隻大烏龜浮在江麵上,漂到東邊內城的東南角就死了。張儀拿這件事去詢問巫祝。巫祝說:“依據烏龜的線路來築城。”於是張儀就把城牆築成了,所以這城被命名為“龜化城”。由拳縣,是秦朝時的長水縣。秦始皇的時候,童謠說:“城門有血,城會陷沒成湖泊。”有個婦女聽見了這歌謠後,天天去探看。看門的將官要收捕她,她就講了她天天來探看的原因。後來這看門的將官用狗血塗在城門上,這婦女看見血,便奔跑著離開了。忽然有洪水湧來要淹沒這縣城,主薄派一個叫幹的到縣衙內報告縣令。縣令說:“你為什麼忽然變成了魚?”幹說:“您也變成了魚。”於是這縣城就淪陷成了湖泊。
秦時,築城於武周塞內,以備胡,城將成,而崩者數焉。有馬馳走,周旋反複,父老異之,因依馬跡以築城,城乃不崩。遂名馬邑。其故城今在朔州。
秦朝時,曾在武周塞內築城,用來防備匈奴的侵略。城快築成了,但崩塌的地方卻有好幾處。這時有匹馬飛快地奔跑著,來回不斷,那些管事的父老覺得很奇怪,就按照馬跑的腳印來築城,城牆就不再崩塌了,於是就把這城命名為“馬邑”。那故城現在在朔州。
漢武帝鑿昆明池,極深,悉是灰墨,無複土。舉朝不解。以問東方朔。朔曰:“臣愚不足以知之。”曰:“試問西域人。”帝以朔不知,難以移問。至後漢明帝時,西域道人入來洛陽,時有憶方朔言者,乃試以武帝時灰墨問之。道人雲:“經雲:‘天地大劫將盡,則劫燒。’此劫燒之餘也。”乃知朔言有旨。
漢武帝挖掘昆明池,挖到根深的地方,全是灰墨,不再有泥土。整個朝廷的人都不能解釋這種現象,漢武帝就把它拿來詢問東方朔。東方朔說:“我笨得很,憑我的見識還不能夠知道它是怎麼回事。皇上可以去問問西域來的人。”漢武帝因為東方朔都不知道,所以很難再拿它來問別人了。到東漢明帝的時候,西域的僧人來到洛陽。當時有人回想趙東方朔的話,就嚐試用漢武帝時出現灰墨的事來問他。那僧人說:“佛經上說:‘天地在大劫將要結束的時候,就會有毀滅世界的大火燃燒。’這灰墨是那大火燒下來的餘燼。”人們才知道東方朔的話是有一定意圖的。
臨汜縣有廖氏,世老壽。後移居,子孫輒殘折。他人居其故宅,複累世壽。乃知是宅所為。不知何故。疑井水赤。乃掘井左右,得古人埋丹砂數十斛;丹汁入井,是以飲水而得壽。
臨沅具有家姓廖的,代代人部長壽。後來搬到其他地方去住了,子孫總是夭折。別人住到他們原來的住宅中,又代代長壽。這才知道這長壽是住宅所造成的,但不知道這是什麼原因。後來懷疑是那井水呈紅色而造成的,於是就挖掘井的旁邊,得到古人埋在裏麵的朱砂幾十斛。朱砂的汁流入了井裏,所以喝了井水能夠長壽。
江東名“餘腹”者:昔吳王闔閭江行,食膾,有餘,因棄中流,悉化為魚;今魚中有名“吳王膾餘”者,長數寸,大者如箸,猶有膾形。
江東名叫“餘腹’的魚,傳說是過去吳王闔閭在長江中行進的時候,吃肉塊沒吃完,便把剩餘的肉塊扔進江中,這些肉塊就部變成了魚,現在魚當中有一種叫做“吳王膾餘”的,長幾寸,大的象筷子一樣長,它們的身體還留有肉塊的形狀。
蟛(蟲越),蟹也。嚐通夢於人,自稱“長卿。”今臨海人多以“長卿”呼之。
蟛蠃,是一種蟹。它曾經托夢給人,自己稱自己為“長卿”。現在臨海郡的人還多用“長卿”的名稱來稱呼它。
南方有蟲,名“(蟲禺),”一名“蠋,”又名“青蚨,”形似蟬而稍大,味辛美,可食。生子必依草葉,大如蠶子,取其子,母即飛來,不以遠近,雖潛取其子,母必知處。以母血塗錢八十一文,以子血塗錢八十一文:每市物。或先用母錢,或先用子錢,皆複飛歸。輪轉無已。故淮南子術以之還錢,名曰“青蚨。”
南方有一種蟲,名叫,又叫蠋,也叫青蚨。它的形狀象蟬而稍微比蟬大一些。它的味道辛辣鮮美,可以吃。它生下來的小蟲必須依附在草葉上,大小象小蠶。誰去捉它的小蟲,那母蟲就會馬上飛來,不管它是在近處,還是在遠處。即使是偷偷地去捉它的小蟲,母蟲也一定知道那小蟲的下落。用母蟲的血塗八十一枚銅錢,用小蟲的血塗八十一枚銅錢,每當購買東西的時候,或者先用塗了母蟲血的錢,或者先用塗了小蟲血的錢,花出去的錢都會再飛回來,這樣可以輪流使用而用不完。《淮南萬畢術》因為它能使錢返回,便把它叫做“青蚨”。
土蜂,名曰“蜾贏,”今世謂“,”“細腰”之類。其為物雄而無雌,不交,不產;常取桑蟲或阜螽子育之,則皆化成己子。亦或謂之“螟蛉。”詩曰:“螟蛉有子,果羸負之,”是也。
土蜂名叫蜾贏,現在的人稱為,屬於細腰蜂一類。它作為一種生物,隻有雄性而沒有雌性,不交配不生育。它常常拿天牛的幼蟲或蝗的幼蟲來養育,這些幼蟲經過它的養育,就都變成了它自己的幼蟲。也有人把天牛幼蟲叫做“螟蛉”。《詩經》說:“螟蛉有了幼蟲,果蠃背它去撫養。”便是這種說法。
木蠹,生蟲,羽化為蝶。
木頭蛀壞了就生出蟲子,這蟲子長出了翅膀就變成了蝴蝶。
蝟多刺,故不使超踰楊柳。
刺蝟身上多刺,所以不讓它超越楊柳。
昆侖之(山虛),地首也,是惟帝之下都,故其外絕以弱水之深,又環以炎火之山。山上有鳥獸草木,皆生育滋長於炎火之中;故有“火澣布,”非此山草木之皮枲,則其鳥獸之毛也。漢世西域舊獻此布,中閑久絕。至魏初時,人疑其無有。文帝以為火性酷裂,無含生之氣,著之典論,明其不然之事,絕智者之聽。及明帝立,詔三公曰:“先帝昔著典論,不朽之格言,其刊石於廟門之外及太學,與“石經”並以永示來世。”至是,西域使人獻“火浣布”袈裟,於是刊滅此論,而天下笑之。
昆侖山上的大丘,是大地的頭。這是天帝設在下界的都城,所以它的外圍用深深的弱水來隔絕,又用火焰山包圍著。那火焰山上有鳥獸草木,都在火焰之中繁殖生長,所以那裏出產一種火浣布,它不是用這火焰山上的草木外皮纖維織成,就是用那山上的鳥獸之毛織成。漢朝的時候,西域曾經貢獻過這種布,但有很長一段時間絕跡了。所以到曹魏初年,人們疑心這種布是不存在的。魏文帝認為火的性質嚴酷猛烈,不含有生命的元氣,便把這東西寫進了《典論》,說明這是不可能有的事,來杜絕那些聰明人的聽傳。到魏明帝即位,下詔書給三公說:“謝世的父皇過去寫的《典論》,都是不朽的格言。它被刻在太廟門外及太學的石碑上,和石經並列,以便永遠昭示後代。”在這時,西域派人獻上了用火浣布做的袈裟,於是就鏟刮了石碑中有關論述,而天下的人都把這事當作笑柄。
夫金之性一也,以五月丙午日中鑄,“為陽燧,”以十一月壬子夜半鑄,為“陰燧。”(言丙午日鑄為“陽燧,”可取火;壬子夜鑄為“陰燧,”可取水也。)
銅、錫的性質是一樣的。但在五月丙午日的中午鑄造,就成為陽燧(古代用日光取火的凹麵銅鏡);在十一月壬子日的半夜鑄造,就成為陰燧(古代在月夜用來承接露水的銅器)。
漢靈帝時,陳留蔡邕,以數上書陳奏,忤上旨意,又內寵惡之,慮不免,乃亡命江海,遠跡吳會。至吳,吳人有燒桐以爨者,邕聞火烈聲,曰:“此良材也。”因請之,削以為琴,果有美音。而其尾焦,因名“焦尾琴。”
漢靈帝時(公元168年—189年),陳留郡的蔡邕,因為多次上書陳述自己的政見,違背了皇帝的旨意,又因為得寵的宦官憎惡他,他考慮到免不了要遭到毒害,於是就流亡江河湖海,足跡遠達吳郡、會稽郡。他來到吳郡時,吳郡人燒桐木來做飯,蔡邕聽見火勢猛烈的聲音,便說:“這是塊好木料啊!”因而請求把桐木給他,他把這段桐木削製成琴,果然能彈出優美悅耳的聲音。但是琴的尾都已經燒焦,因而把它取名為“焦尾琴”。
蔡邕嚐至柯亭,以竹為椽,邕仰盼之,曰:“良竹事。”取以為笛,發聲遼亮。一雲:“邕告吳人曰:‘吾昔嚐經會稽高遷亭,見屋東間第十六竹椽可為笛,取用,果有異聲。’”
蔡邕曾經來到柯亭,那裏的人用竹子做屋椽。蔡邕抬頭打量那竹椽,說:“好竹子啊!”便拿來把它做成了笛子,這笛子吹奏起來發音嘹亮。一種說法是,蔡邕對吳郡的人說:“我過去曾經路過會稽郡高遷亭,看見房子東頭第十六根竹椽可以做笛。拿下來做成了笛子,果然能吹出奇異的音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