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符中,有李使君出牧罷歸ō,居在東洛。深感一貴家舊恩,欲召諸子從容。有敬愛寺僧聖剛者,常所往來,李因以具宴為說。僧曰:"某與為門徒久矣。每觀其食,窮極水陸滋味;常饌必以炭炊,往往不愜其意。此乃驕逸成性,使君召之可乎?"李曰:"若朱象髓、白猩唇,恐未能致;止於精辦小筵,亦未為難。"於是廣求珍異,俾妻孥親為調鼎,備陳綺席雕盤。選日邀致。
弟兄列坐,矜持儼若冰玉。肴羞每至,曾不入口;主人揖之再三,唯沾果實而已。及至冰餐,具置一匙於口,各相眄良久,鹹若齧檗吞針。李莫究其由,但以失飪為謝。
明日複見聖剛,備述諸子情貌。僧曰:“前者所說豈謬哉!”
既而,造其門而問之曰:“李使君特備一筵,肴饌可謂豐潔,何不略領其意?”
諸子曰:“燔炙煎和未得法。”
僧曰:“他物縱不可食,炭炊之餐,又嫌何事?”
乃曰:“上人未知,凡以炭炊饌,先燒令熟,謂之‘煉炭’,方可入爨;不然,猶有煙氣。李使君宅炭不經煉,是以難食。”
僧拊掌大笑曰:“此則非貧道所知也!”
及巢寇陷落,財產剽掠俱荊昆仲數人,乃與聖剛同竄,潛伏山穀,不食者至於三日,賊鋒稍遠,徒步將往河橋。道中小店始開,以脫粟為餐而賣。僧囊中有錢數百,買於土杯同食;腹枵既甚,膏粱之美不如。僧笑而謂之曰:“此非煉炭所炊,不知堪與郎君吃否?”
皆低頭慚靦,無複詞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