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公廟內賣狗肉萬善同歸修碑樓
話說監寺廣亮聽靜明之言,他要問問活佛是誰。靜明說:“我要一說,可是你損壽十年。咱們這廟道濟,你損壽十年。”監寺一聽:“哎呀!道濟呀?”靜明說:“得二十年。”監寺說:“那個道濟不要緊哪。”靜明說:“你也三十年。”廣亮說:“你別鬧了。每日他在廟裏,也不賣狗肉。今日湊巧有人來訪他,這如何是好?哦,有了。”幾個和尚披偏衫打法器,迎到山門。那些人一看,內中沒有濟公,二位員外先惱了,說:“眾位,爾等來看,這些僧人都是妖言惑眾,裝模做樣。此處善緣不巧,你我往別處施舍去罷。”廣亮連忙說:“眾位跟我去見活佛來。”二位員外帶著眾人到山門內,隻見濟公在大雄寶殿前閉目而坐,口中還說:“狗肉六文錢一塊。”那兩位員外一看,這才說:“爾等大家來看,這才是活佛羅漢的氣象,你我大家上前磕頭。”
監寺的廣亮一聽,把氣都氣歪了,心中大大的不悅,心說:“我等大家披偏衫,打著法器迎接他們,他說我們妖言惑眾,裝模做樣。道濟這裏賣狗肉,他們倒說是活佛羅漢。”就見眾人跪倒,給濟公磕頭,濟公揚揚不理。廣亮恐怕施主不悅,連忙過去說道:“濟公太不知事務,眾位施主來拜訪,汝怎麼不應酬?”濟公尚未回言,這兩位員外先惱了,站起來說:“你這和尚太似無禮,汝敢呼喝活佛!”嚇得監寺廣亮往後倒退,不敢回言。濟公不慌不忙,睜開二目說:“眾位施主來了。來此何幹?”就聽那穿白的員外說:“弟子久仰聖僧大名,特地前來拜訪問禪。”和尚說:“你饞了,吃一塊狗肉罷。”那員外搖頭說:“我不吃。”那邊穿藍的員外說:“我也是久聞聖憎大名,特地前來請問禪機,我來問機。”濟公道:“饑者餓也。餓了吃一塊狗肉。”那員外說:“我二人原本是來問禪機妙理,並非是饞饑。
乃是音同字不同。”濟公道:“這二人原來問饞饑二字,我和尚可知道。”
那二位員外說:“隻要師父說對了,我二人情願修蓋大碑樓;如說不對,善緣不巧,我二人往別的廟施舍去。”濟公道:“你二人聽著。山裏有水,水裏有魚,三七共湊二十一。人有臉,樹有皮,蘿卜筷子不洗泥。人要往東,他偏要向西,不吃幹糧盡要米。這個名字叫饞饑。”二位員外一聽,連忙搖頭道:“我二人是問的佛門中奧妙,參禪之禪,天機之機,師傅說的這個一概不對。”和尚道:“這二人好大口氣,也敢說佛門奧妙,禪機。好好好,我和尚要說對了怎麼樣?”那二位員外道:“要說對了,我二人助銀子修蓋大碑樓。”知尚道:“你二人且聽來。”和尚便說道:“須知參禪皆非禪,若問天機哪有機;機主空虛禪主淨,淨空空淨是禪機。”
二位員外一聽,拍掌大笑道:“羅漢爺的佛法,頓開弟子茅塞。來,監寺的看緣簿伺候。”廣亮趕緊拿過緣簿,文房四寶。那穿白的員外讓道:“賢弟先寫。”那員外道:“大水漫不過船桅去,還是兄長先寫。”那穿白的員外拿過筆來,又讓那麵三百多人:“眾位寫緣簿。”眾人道:“水大漫不過鴨子去,還是員外爺先寫。”眾人哈哈大笑:“水長鴨子浮,這話更對。”那員外拿筆寫上,頭一筆是“無名氏施銀一萬兩。”穿藍的員外拿過緣簿一看,心想:“我等皆是來助濟公一臂之力,他既寫一萬,我也不能寫九千。”趕緊寫上“無名氏助銀一萬兩。”剩下眾人也有寫三十兩的,也有寫五十兩的。寫銀就給銀子,寫錢立刻就給錢。
這些人原來是臨安城的紳董富戶,都是濟公平時早化下的,今天特來現場。寫完了,那穿白的員外到裏麵坐下,便告訴道:“我城裏關外有十六座大木廠,把大木廠也舍施在靈隱寺廟內修蓋大碑樓使用罷,蓋完為止,不拘多少。”眾人說完了話,告別而去。濟公方才問道:“師兄,這些銀子可夠修大碑樓麼?”監寺的廣亮一看說:“富足有餘。”濟公說:“你就叫人動工修罷,我到我的施主家住幾天去。”說完了話,濟公兜起一兜狗肉,出離了靈隱寺竟是去了。監寺的廣亮找瓦木作,擇黃道吉日開工動土,興夯定磉,立柱上梁。過了好些日子,磚瓦俱已齊備,抹縫灌漿,一切修理好了,就少油漆彩畫。哪想到好事多磨,那一天有人進來報告:現有秦相府四位管家,帶著四位三爺,在山門外下馬。監寺的廣亮一看,趕緊往外迎接。
書中交代:這幾位管家無事不來。隻因秦相府的花園,有五五二十五間閣天樓,前次被火燒了,打算要重修此樓,叫管家到大本廠購買大木料。十幾家木廠子都說,東家把木料施舍在靈隱寺,修蓋大碑樓。管家一回秦相,秦丞相說:“靈隱寺一座大碑樓,能使多少大木?派秦安、秦順、秦誌、秦明四個人去到靈隱寺,就提我暫借些大木修樓,轉年等皇木來了,我必如數奉還。”
四個人答應,轉身剛要走。秦丞相說:“回來。你等到靈隱寺去,和尚借是人情,不借是本分,趕緊回來,千萬不可倚著人情勢利,欺壓和尚。”四位管家答應出來,到了門房,秦順就說:“這個苦差使派上咱們,一文錢的找項都沒有,當這個黑差使。”秦安說:“兄弟,你好糊塗。這件事咱們四個人每人有二千銀子進款。”秦順說:“大哥你窮瘋了,跟和尚借大木,他借了,咱們給相爺派人取來;他不借,咱們回複相爺,哪來的進項?”秦安說:“兄弟你不行。吃這碗飯,尋岔子多。到那上下提說借,就說相爺有諭,拆他的大碑樓蓋閣天樓。和尚必不叫拆,必托人見咱們,就得給咱們三千兩五千兩的。然後再跟和尚借大木,和尚借了,咱們就回相爺,說和尚賣給相爺,相爺再給幾千,咱們四個人一分,這不是兩頭剩錢。”秦順一聽,說:“還是兄長高明。”吩咐外麵備馬,帶著十餘個從人,二十多匹馬,出了秦和坊,一直奔至錢塘門外,來到飛來峰靈隱寺山門下馬。門頭僧一看是秦相府的管家大人,趕緊過去行禮,往裏回話。廣亮出來迎接,讓四位管家來至裏麵禪堂,吩咐小沙彌獻上茶來。
廣亮說:“眾位管家大人,今天是遊山,還是逛廟?”秦安說:“並非是來遊山逛廟,奉我家相爺堂諭,叫你們把大碑樓拆了,修蓋相府花園子閣天樓。”監寺的廣亮一聽,口念南無阿彌陀佛,說:“這大碑樓工程浩大,獨力難成,多少貴官長者,善男信女,惠助資財,共成善舉。好容易修蓋起來,尚未工竣,今再要一拆,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重修?
望求眾位大人在相爺跟前說幾句好言語罷。”秦安尚未回言,秦順道:“相爺堂諭,不亞如聖旨。哪個敢違背?”這不會說話的人,一句話關了門。秦安瞪了他一眼,心想:“應該說:我給你回上相爺,若是相爺答應,你也別歡喜;相爺不答應,你也別煩惱。等著有人來給了我們錢,就算相爺答應;不給錢,就說相爺不答應。”他這一句話,說出來關了門,秦安也不好再改說,監寺的廣亮一聽此話,說:“眾位大人既是要拆,我得回上老和尚。”
秦順說:“你回老和尚也要拆,不回也拆。”廣亮趕緊來到後麵禪堂,一見老和尚元空長老。廣亮說:“回稟老和尚,現有秦相府四位管家大人,來到咱廟說相爺有諭。要拆大碑樓修蓋相府閣天樓。我不敢自專,特來回報老和尚。”老方丈一聞此言,口念南無阿彌陀佛,說:“廣亮,老僧已是上了年紀,這大碑樓是道濟化的,你與他商議去吧。”廣亮說:“道濟自從修樓動土那天出去,至今未見回來。”老和尚說:“你出去到山門,看道濟可曾回來。”
廣亮聽老方丈之言,趕緊來至外麵山門一看,見四位管家派了眾位三爺,在那裏傳相爺堂諭說:“眾工匠人等聽真,相爺有諭,拆大碑樓修蓋相府閣天樓,哪個敢說不拆,立即送交錢塘縣治罪!”瓦作、木作、油漆、土匠工人等,哪個敢違了秦相爺的堂諭?立時銑鎬亂動,塵上飛揚,眨眼之際,把一座大碑樓拆得瓦解冰消。監寺的瞧著,心中甚是難過,自己又一回想:“還幸虧瘋和尚沒在廟裏,他要在廟裏,必要惹出大禍來。”正在思想,隻見瘋和尚一溜歪斜,腳步踉蹌,直奔山門而來,要怒打四位管家大人。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