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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花列傳 作者:韓邦慶  

第六十四回 吃悶氣怒拚纏臂金 中暗腳猛踢窩心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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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悶氣怒拚纏臂金中暗腳猛踢窩心腳

按:朱淑人、洪善卿在周雙珠房間裏用過午餐,善卿遂攜淑人並往對過周雙玉房間,與雙玉當麵說定。善卿自願擔保,帶領淑人出門。雙玉滿麵怒色,白瞪著眼瞅定淑人,良久良久,說道:“一萬洋錢買耐一條性命,便宜耐!”淑人掩在善卿肘後,不敢作聲。善卿搭訕說笑,一同出門。

淑人在路,問起一萬洋錢作何開消。善卿道:“五千末撥俚贖身;再有五千,搭俚辦副嫁妝,讓俚嫁仔人末好哉。”淑人問:“嫁個啥人?”善卿道:“就是嫁人個難。耐(要勿)管,耐去舒齊仔洋錢,我替耐辦。”

淑人欲挽善卿到家與乃兄朱藹人商量。善卿不得已,隨至中和裏朱公館見藹人於外書房,淑人自己躲去。

善卿從容說出雙玉尋死之由,淑人買休之議,或可或否,請為一決。藹人始而驚,繼而酶,終則懊喪欲絕。事已至此,無可如何,慨然歎道:“豁脫仔洋錢,以後無撥瓜葛,故也無啥。不過一萬末,好像忒大仔點。”善卿但唯唯而已。藹人複道:“難是生來一概拜托老兄,其中倘有可以減省之處,悉憑老兄大才斟酌末哉。”善卿恿顏受命而行。藹人送至門首,拱手分別。

善卿獨自踅出中和裏口,意思要坐東洋車,左顧右盼,一時竟無空車往來,卻有一個後生搖搖擺擺自北而南。善卿初不在意,及至相近看時,不是別人,即係嫡親外甥趙樸齋,身上倒穿著半新不舊的羔皮寧綢袍褂,較諸往昔體麵許多。樸齋止步,叫聲“娘舅”。善卿點一點頭。樸齋因而稟道:“無(女每)病仔好幾日,昨日加重仔點,時常牽記娘舅。娘舅阿好去一埭,同無(女每)說說閑話?”善卿著實躊躇了半日,長歎一聲,竟去不顧。

樸齋以目相送,隻索罷休,自歸鼎豐裏家中,複命於妹子趙二寶,說:“先生晚歐就來。”並述善卿道途相遇情狀。二寶冷笑道:“俚末看勿起倪,倪倒也看勿起俚!俚個生意,比仔倪開堂子做倌人也差仿勿多。”

說話之間,竇小山先生到了,診過趙洪氏脈息,說道:“老年人體氣大虧,須用二錢吉林參。”開方自去。二寶因要兌換人參,親向洪氏床頭摸出一隻小小頭麵箱開視,不意箱內僅存兩塊洋錢,慌問樸齋,說是“早晨付仔房錢哉,陸裏再有嗄!”

二寶生恐洪氏知道著急,索性收起頭麵箱,回到樓上房中和阿虎計議,擬將珠皮、銀鼠、灰鼠、紫毛、狐嵌五套帔裙典質應急。阿虎道:“耐自家物事拿去當也無啥,故歇綢緞店個帳一點也匆曾還,倒先拿衣裳去當光仔,勿是我說句邱話,好像勿對。”二寶道:“通共就剩仔一千多店帳,阿怕我無撥!”阿虎道:“二小姐,耐故歇末好像勿要緊,倘忙無撥仔,(要勿)說是一千多,要一塊洋錢才難囗!”

二寶不伏氣,臂上脫下一隻金釧臂,令樸齋速去典質。樸齋道:“吉林參末,就娘舅店裏去拆仔點哉(口宛)。”被二寶劈麵噴了一臉唾沫,道:“耐個人也好哉,再要說娘舅!”樸齋掩麵急走。

二寶隨往樓下看望洪氏,見其神誌昏沉,似睡非睡。二寶叫聲“無(女每)”,洪氏微微接應。問:“阿要吃口茶?”伺候多時,竟不搭嘴。二寶十分煩躁。

忽聽得阿虎且笑且喚道:“咦,少大人來哉!少大人幾時到個嗄?樓浪去囗。”接著靴聲橐橐,一齊上樓。

二寶連忙退出,望見外麵客堂裏纓帽箭衣,成群圍立,認定是史三公子,飛步趕上樓去;頂頭遇著阿虎,撞個滿懷。二寶即問:“房裏啥人?”阿虎道:“是賴三公子,勿是史三。”二寶登時心灰足軟,倚柱喘息。阿虎低聲道:“賴三公子有名個癩頭黿,倒真真是好客人,勿比仔史三末就不過空場麵。耐故歇一個多月無撥幾花生意,難要巴結點。做著仔癩頭黿,故末年底下也好開消。”道猶未了,房間裏一片聲嚷道:“快點喊大老母來囗!讓我看,阿像是個大老母!”阿虎趕緊攛掇二寶進房。二寶見上麵坐著兩位,認得一位是華鐵眉,那一位大約是賴三公子了。

原來,賴公子因前番串賭吃虧,所以此次到滬,那些流氓一概拒絕,單與幾個正經朋友乘興清遊。聞得周雙玉第三個大老母之說,特地挽了華鐵眉引導,要見識這趙二寶是何等人物。

二寶踅到跟前,賴公子順勢拉了過去,打量一番,嗬嗬笑道:“俚就是史三個大老母?好,好,好!”二寶雖不解所謂,也知道是奚落他,不去瞅睬,隻問華鐵眉道:“史公子阿有信?”鐵眉目說:“無撥。”二寶約略訴說當初史公子白頭之約,目下得新忘故,另娶揚州。鐵眉道:“價末俚局帳阿曾開消?”二寶道:“俚去個辰光撥倪一千洋錢,倒是倪搭俚說:’耐就要來末,一淘開消也正好。’陸裏曉得去仔人也匆來,信也無撥。”賴公子一聽,直跳起來嚷道:“史三漂局錢,笑話哉(口宛)!”鐵眉微笑道:“想來其中必有緣故,一麵之詞如何可信?”二寶遂絕口不談。

阿虎存心巴結,幫著二寶殷勤款洽,二寶依然落落大方。偏偏賴公子屬意二寶,不轉睛的隻顧看,看得二寶不耐煩,低著頭,弄手帕子。賴公子暗地伸手揣住手帕子一角,猛力搶去,隻聽“嘩喇”一響,把二寶左手養的兩隻二寸多長的指甲,齊根迸斷。二寶又驚又痛,又怒又惜;本待發作兩句,卻為生意起見,沒奈何忍住了。賴公子搶得手帕子,兀自得意。阿虎取把剪刀,授給二寶,剪下指甲,藏於身邊。

二寶正要怞身回避,恰好樸齋在簾子外探頭探腦,二寶便遠出中間。樸齋交明兌的參,當的洋錢,二寶就命樸齋下去煎參,自己點過洋錢,收放房中衣櫥內。賴公子故意詫道:“陸裏來個小夥子,標致得來!”二寶說:“是阿哥。”賴公子道:“我倒道是耐家主公。”阿虎道:“(要勿)瞎說。”回頭指著阿巧道:“哪,是俚個家主公呀。”阿巧方給華鐵眉裝水煙,羞的別轉臉去。

二寶憎嫌已甚,竟丟下客人,避人樓下洪氏房間。華鐵眉乖覺,起身振衣,作欲行之狀。無如賴公子戀戀不舍,當經阿虎慫恿,徑喊相幫擺個台麵,鐵眉不好攔阻。賴公子因問二寶何往,阿虎道:“來裏下頭張張俚娘。俚娘生仔個病。”隨口裝點些病勢說給賴公子聽。

支吾許久,不見二寶回來,阿虎令阿巧去喊。二寶有心微示瑟歌之意,姍姍來遲。賴公子等的心焦,一見二寶,疾趨而前,張開兩隻臂膊,想要抱入懷中。二寶吃驚倒退,急的賴公子舉手亂招。二寶遠遠站住,再也不肯近身。賴公子已生了三分氣。華鐵眉假作關切,問二寶道:“耐娘是啥個病?”二寶會意,假作憂愁,和鐵眉刺刺不休,方打斷了賴公子豪興。

隨後相幫調排桌椅,安設杯箸,二寶複乘隙避開。賴公子並未請客,但叫了七八個局,又為華鐵眉代叫三個,孫素蘭不在其內。發下局票,不等起手巾,賴公子即拉華鐵眉入席對坐。相幫慌的送上酒壺,二寶又不及敬酒。

阿虎見不成樣子,自己趕下洪氏房間。隻見樸齋隅坐執燭,二寶手持藥碗用小茶匙喂與洪氏。阿虎跺腳道:“二小姐去囗,台麵坐仔歇哉呀!教耐巴結點,耐倒理也勿理哉!”二寶低喝道:“要耐去瞎巴結!討人厭個客人,倪勿高興做。”阿虎著緊問道:“賴三公子個客人耐勿做,耐做啥個生意嗄?”二寶紅漲於麵。阿虎道:“耐是小姐,倪是娘姨,生來做勿做隨耐個便!店帳帶擋才清爽仔,勿關倪事!”二寶暗暗叫苦,開不出口。阿虎亦自賭氣,不顧台麵,踅往灶下閑坐。台麵上隻剩阿巧一人夾七夾八說笑。

賴公子含怒未伸,麵色大變。華鐵眉為之解道:“我問得二寶是孝女,果然勿差,想來故歇伏侍俚娘,離勿開。難得難得!”遂連聲讚歎不置。賴公子不覺解頤。

二寶喂藥既畢,仍扶洪氏睡下;然後回房應酬台麵。適值出局絡繹而至,賴公子發話道:“倪勿曾去叫趙二寶個局(口宛),趙二寶啥自家來哉嗄?”二寶裝做沒有聽見。華鐵眉討取雞缸杯,引逗賴公子豁拳,混過這場口舌。

賴公子大喜,一鼓作氣,交手爭鋒。怎奈賴公子這拳輸的多,贏的少,約摸輸了十餘拳。賴公子自飲三杯,其餘倌人、娘姨爭先代飲,阿虎也來代了一杯。賴公子不肯認輸,豁個不了。豁到後來,輸下一拳,賴公子周圍審視,惟趙二寶不曾代過,將這杯酒指交二寶。二寶一氣飲幹。賴公子要取回那杯子,伸過手去,偶然搭著二寶手背。二寶嗔其輕薄,奪手斂縮。賴公子觸動前情,放下杯子,扭住二寶衣領,喝令過來,二寶抵死望後掙脫。賴公子重重怒起,飛起一隻氈底皂靴,兜心一腳,早把二寶踢倒在地。阿虎、阿巧奔救不及。

二寶一時爬不起,大哭大罵。賴公子愈怒,發狠上前索性亂踢一陣,踢得二寶滿地打滾,沒處躲閃,嘴裏不住的哭罵。阿虎攔腰抱住賴公子,隻是發喊。阿巧橫身阻擋,也被賴公子踢了一跤。幸而華扶眉苦苦的代為討饒,賴公子方住了腳。阿虎、阿巧攙起二寶,披頭散發,粉黛模糊,好像鬼怪一般。

二寶想起無限委屈,那裏還顧性命!奮身一跳,直有二尺多高,哭著罵著,定要撞死。賴公子如何容得如此撒潑,火性一熾,按捺不下,猛可裏喝聲“來”!那時手下四個轎班、四個當差的,都擠到房門口垂手觀望,一喝百應,屹立候示。賴公子袖子一揮,喝聲“打”!就這喝裏,四個轎班、四個當差的撩起衣襟,揎拳持臂一齊上,把房間裏一應家夥什物,除保險燈之外,不論粗細軟硬,大小貴賤,一頓亂打,打個粉碎。

華鐵眉知不可勸,捉空溜下,乘轎先行。所叫的局不複告辭,紛紛逃散。阿虎、阿巧保護二寶從人叢裏搶得出來。二寶跌跌撞撞,腳不點地,倒把適間眼淚鼻涕嚇得精幹。

這賴公子所最喜的是打房間,他的打法極其利害,如有一物不破損者,就要將手下人答責不貸。趙二寶前世不知有甚冤家,無端碰著這個“太歲”。滿房間粗細軟硬、大小貴賤一應家夥什物,風馳電掣,盡付東流。本家趙樸齋膽小沒用,躲得無影無蹤。雖有相幫,誰肯出頭求告?趙洪氏病倒在床,聞得些微聲息,還盡著問:“啥事體嗄?”

趙二寶踉蹌奔人對過書房,歪在煙榻上歇息。阿巧緊緊跟隨,廝守不去。阿虎眼見事已大壞,獨自踅到後麵亭子間怔怔的轉念頭,任憑賴公子打到自己罷休,帶領一班凶神,哄然散盡。相幫才去尋見樸齋,相與查檢。房間裏七橫八堅,無路人腳。連床榻櫥櫃之類也打得東倒西歪,南穿北漏。隻有兩架保險燈晶瑩如故,掛在中央。

樸齋不知如何是好,要尋二寶,四顧不見,卻聞對過書房阿巧聲喚:“二小姐來裏該搭。”樸齋趕去,又是黑——的。相幫移進一盞壁燈,才見二寶直挺挺躺著不動。樸齋謊問:“打壞仔陸裏搭?”阿巧道:“二小姐還算好,房間裏那價哉嗄?”樸齋隻搖搖頭,對答不出。

二寶驀地起立,兩手撐著阿巧肩頭,一步一步忍痛蹭去,蹭到房門口,抬頭一望,由不得一陣心痛,大放悲聲。阿虎聽得,才從亭子間出來。大家勸止二寶,攙回煙榻坐下,相聚議論。

樸齋要去告狀。阿虎道:“阿是告個癩頭黿?(要勿)說啥縣裏、道裏,連搭仔外國人見仔個癩頭黿也怕個末,耐陸裏去告嗄?”二寶道:“看俚個腔調,就匆像是好人!才是耐要去巴結俚!”阿虎擺手厲聲道:“癩頭黿自家跑得來,咿勿是我做個媒人!耐去得罪仔俚吃個虧,倒說我匆好!明朝茶館裏去講,我匆好末我來賠。”說畢,一扭身去睡了。

二寶氣上加氣,苦上加苦,且令樸齋率同相幫收抬房間,仍令阿巧攙了自己,勉強蹭下樓梯。一見洪氏,兩淚交流,叫聲“無(女每)”,並沒有半句話。洪氏未知就裏,猶說道:“耐樓浪去陪客人囗,我蠻好來裏。”二寶益發不敢告訴其事,但叫阿巧溫熱了二和藥,就被窩裏喂與洪氏吃下。洪氏又催道:“難無啥哉,耐去囗。”二寶叮囑“小心”,放下帳子,留下阿巧在房看守,獨自路上樓梯。

房間裏煙塵曆亂,無地存身,隻得仍到書房。樸齋隨後捧上一隻怞屜,內盛許多零星首飾,另有一包洋錢。樸齋道:“洋錢同當票才豁來哚地浪,勿曉得阿少。”二寶不忍閱視,均丟一邊。樸齋去後,靜悄悄地。二寶思來想去,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暗暗哭泣了半日,覺得胸口隱痛,兩腿作酸,踅向煙榻,倒身僵臥。

忽聽得弄堂裏人聲嘈嘈,敲的大門震天價響。樸齋飛奔報道:“勿好哉,癩頭黿咿來哉!”二寶更不驚慌,挺身邁步而出。隻見七八個管家擁到樓上,見了二寶,卻打個千,陪笑稟道:“史三公子做仔揚州知府哉,請二小姐快點去。”二寶這一喜真乃喜到極處,連忙回房喊阿虎梳頭,隻見母親洪氏頭戴鳳冠,身穿蟒服,笑嘻嘻叫聲“二寶”,說道:“我說三公子個人陸裏會差,故歇阿是來請倪哉?”二寶道:“無(女每),倪到仔三公子屋裏,先起頭事體(要勿)去說起。”洪氏連連點頭。阿巧又在樓下喊聲“二小姐”,報道:“秀英小姐來道喜哉。”二寶詫道:“啥人去撥個信,比仔電報再要快!”二室正要迎接,隻見張秀英已在麵前。二寶含笑讓坐,秀英忽問道:“耐著好仔衣裳,阿是去坐馬車?”二寶道:“勿是,史三公子請倪去呀。”秀英道:“阿要瞎說!史三公子死仔長遠哉,耐啥勿曾曉得?”

二寶一想,似乎史三公子真個已死。正要盤問管家,隻見那七八個管家變作鬼怪,前來擺撲。嚇得二寶極聲一嚷,驚醒回來,冷汗通身,心跳不止。

第六十四回終——

客有造花也憐儂之室而索六十四回以後之底稿者。花也憐儂笑指其腹曰:“稿在是矣。”

客請言其梗概。花也憐儂皇然以驚曰:“客豈有得於吾書耶,抑無得於吾書耶?吾書六十四回,賅矣,盡矣,其又何言耶?令試與客遊大行、王屋、天台、雁蕩、昆侖、積石諸名山,其始也,捫蘿攀葛,匍匐徒行,初不知山為何狀;漸覺泉聲鳥語,雲影天光,曆曆有異,則消祥樂之矣;既而林回橙轉,奇峰遝來,有立如鵲者,有臥如獅者,有相向如兩人拱揖者,有亭亭如荷蓋者,有突兀如錘、如筆、如浮屠者,有縹緲如飛者、走者、攫拿者、騰踔而顛者,夫乃歎大塊之文章真有匪夷所思者,然固未躋其巔也。於是足疲體憊,據石少憩,默然念所遊之境如是如是,而其所未遊者,揣其蜿蜒起伏之勢,審其凹凸向背之形,想象其委曲幽邃、回環往複之致,目未見而如有見焉,耳未聞而如有聞焉,固已一舉三反,快然自足,歌之舞之,其樂靡極。噫!斯樂也,於遊則得之,何獨於吾書而失之?吾書至於六十四回,亦可以少憩矣。六十四回中如是如是,則以後某人如何結局,某事如何定案,某地如何收場,皆有一定不易之理存乎其間。客局不掩卷撫幾以樂於遊者樂吾書乎?”

客又舉沈小紅、黃翠鳳兩傳為問。花也憐儂曰:“王、沈、羅、黃前已備詳,後不複贅。若夫姚、馬之始合終離,朱、林之始離終合,洪、周、馬、衛之始終不離不合,以至吳雪香之招夫教子,蔣月琴之創業成家,諸金花之瀅賤下流,文君玉之寒酸苦命,小讚、小青之挾資遠遁,潘三、匡二之衣錦榮歸;黃金鳳之孀居,不若黃珠鳳儼然命婦,周雙玉之貴媵,不若周雙寶兒女成行;金巧珍背夫卷逃,而金愛珍則戀戀不去,陸秀寶夫死改嫁,而陸秀林則從一而終:屈指悉數,不勝其勞。請俟初續告成,發印呈教。目張綱舉,燦若列眉,又焉用是曉曉者為哉?”容乃憂然三肅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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