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中分班統試妖部內共燭同心
三鯨為玉鏡所照,自覺身出萬星台外。剛為罡風一卷,各將元功默運,吹之不動,仍轉台中。三緘尚未向鏡窺之,三鯨已魂還軀殼。三緘喜曰:“水族能堅習道心,不迷玉鏡喜深深;蓬廬再把功夫煉,佇俟成真步玉金。”三鯨聞讚,拜了師尊而退。
三緘歎曰:“水族之微,不迷玉鏡,真屬可喜。今日且將台內人部男女一一呼齊,統同試之,看能及此水族否?”意計已定,遂傳知足道人、傲性道人、盡倫、盡性、七竅與女班之雪青子等前至台前,而謂之曰:“爾等從吾遨遊,習茲大道,有得無得,自在心知。平時微窺爾等,似乎內有所得,而形諸外然。此特為師皮相,不若由心而去,以驗其道之淺深。爾諸女男且試對師各言一二。”知足道人曰:“承師問及,弟子等願將所得傾心吐之。”三緘曰:“傾心而吐,有未到者,師又從而教之。”知足於是從容言曰:“定而未定渺茫中,靜裏心思雜或縫。”盡倫曰:“安尚未安安所得?”盡性曰:“慮能自慮慮偏工。”七竅曰:“神凝弗許他人擾。”傲性曰:“氣聚還中自己通。”雪青子曰:“灌頂有花開滿樹,朝元五氣亦皆同。”言已,三緘曰:“聞爾數子之言,道已得矣。吾有一鏡在此,爾等對照,能不迷者,自是一品。”知足曰:“吾師將鏡懸來,弟子且對照之,以試道力。”三緘遂開鏡匣,取出玉鏡。
但見晶光閃灼,飄忽不停。三緘曰:“此鏡久未滌其塵垢,入目已無光矣。”且言且拂,拂逾片刻,雙手捧之,恰似明月一輪,光芒四射。知足暗計:“是鏡厲害非常,恐被所迷,為諸友笑。”急將心神安妥,大著膽兒,走至鏡前照之。鏡內晶光直迷兩目,知足自覺心神不能主持,恍惚間似有呼父聲,極目視去,則其子也。知是玉鏡作怪,置之不顧。剛把身兒扭轉,鏡內又出一股晶光,竟將乃軀衝出萬星台外。飄飄忽忽,耳聞人聲嘈雜,如鬧市然。視之,乃當年所設之旅舍耳。複又回身,鏡中晶光亂射,心神愈難作主。知足無可如何,忙忙默運元功,頓覺安穩。久則元功運足,鏡光已無。
三緘曰:“爾退。誰又向鏡照之?”盡倫弟兄雙雙上前,早被鏡中頭股晶光衝倒在地。三緘見二子倒臥,複呼之曰:“誰人又來對照吾鏡?”七竅曰:“待弟子照之。”但見鏡內晶光向七竅三射三縮,七竅挺立如故,毫不能迷。三緘曰:“七竅立過一旁,傲性道人可照此鏡。”傲性對鏡一照,起而複跌,跌而又起,圓轉弗停。久之,挺立不言亦不動。三緘暗窺多時,知其神色已定,乃呼之曰:“傲性退下。雪青子可對照焉。”雪青子乃貞潔之女,入鏡照時,晶光射入,不能迷及本性。三緘曰:“七竅係仙子一轉,對此玉鏡,尚費躊躇。獨爾雪青對鏡自如,可知節孝兼全,已得仙根,不可輕視也。”因讚之曰:“堅貞在抱鬼神欽,含櫱茹冰不易輕,仙品已從辛苦得,自然如鏡兩分明。”讚已,仍命數子各歸蓬廬。
七竅退,笑謂傲性曰:“吾見萬星台之對鏡者多矣,未有奇如道兄者。”傲性曰:“所奇安在?”七竅曰:“凡對此鏡,一倒便倒,一立便立。惟爾倒而複立,立而複倒,殊令人笑不住聲。”傲性曰:“吾用力已盡,乃不為鏡所迷。爾以為可哂焉,真不識吾煞費心苦。”七竅曰:“如何?”傲性曰:“初不鏡光射及,似乎身到家鄉。吾心了然,即便轉身,故爾起立。
依然對照,晶光射之,仍到家鄉,故再倒下。扭身而轉,複又起立,已經數次,吾方元功默運,始穩立而未迷焉。”七竅曰:“爾雖竭盡乃力,猶未迷卻。盡倫兄弟至今尚然倒臥,不知心性可能堅穩否?如不堅穩,恐又如混元諸人之受逐矣。”傲性曰:“二子自從師後,與吾常近。體道心真,即為鏡光照如紅塵,必不若混元等之違師悖道也。”言談未已,二子已入廬來。七竅攜手詢曰:“二道兄為何對鏡臥地,許久乃起。”二子笑曰:“吾兄弟道根太淺,故對鏡而形此醜態,貽笑方家。”七竅曰:“試為吾言,以見塵世之迷人奚若?”盡倫曰:“吾兄弟對鏡,為晶光一射,其身已在萬星台外。舉目四顧,不知何地。但見桑麻茂密,雞犬相聞。兄弟訝然,急欲掉身,仍歸台內。誰知道左倏來一白發老叟,固請入宅,欲以二女妻吾兄弟,恐未見女色何若,即遣丫結扶二女出,過自堂前。吾於是時睨而視之,絕色也。二女見吾弟兄,嫣然展笑,眉目含情。吾兄弟視若寇仇,厲聲言曰:‘爾休以色身迷吾也!’老叟見吾怒甚,陪罪不暇。又命家仆捧出黃金數百笏,排於案上,笑而言曰:‘君如肯配吾女,願以此區區而作妝奩。’吾兄弟置若罔聞,絕不矚目。移時,肴饌已設,請入席間,酒氣逼人,幾令喉癢。心裏暗計:‘適才對照玉鏡,乃見此等光景,是必仙師所使以試吾心哉。’遂避席而逃。老叟詈曰:‘二犬子不受人尊重耶!吾以二女充爾下陳,以多金作汝奩濟爾貧困,何者不美?繼而見爾怒目相視,忙陪笑麵,設言謝罪。爾試思之,即子之敬父,恐未有如此之誠者。’罵後,便持竹杖擊吾兄弟。欲與爭鬥,又念習道之人,氣當和平,亦不計較。老叟見吾能忍,轉怒為喜,將杖停下,仍拉入席,命二女陪飲。二女攜瓶酌酒,百般獻媚,令人心炫神馳。回想師承,複把心兒扭轉。於是默運元功,運至三周,心靜無塵,而老叟不見,二女肴饌亦化為烏有。翹首望之,乃在講道台之西偏,駭然而起。
師曰:‘不迷酒色氣合財,脫卻凡胎並俗胎;習道能除嗔與愛,自成仙子返天台。”七竅曰:“二兄道根深固。不然,二女陪飲時,早將神魂攝去矣。安望仍入廬中習道,不似混元、轉心之逐出台外哉?”眾道友聞之,無不搖頭吐舌。
是日,三緘暗計:“人類業已試完,妖部尚多,吾於明早且將男女妖部一一呼至,分班渾照,視彼之造修何若,道根何若。墜者是彼自墜,成者亦其自成焉。”計定,次早登台,將未入玉鏡者一齊呼出,而謂之曰:“爾等既應師命而來。男左女右兩旁侍立,聽師吩咐。”男女聞說,片時鴛班鷺序,左右分行。三緘曰:“爾諸男女道習如何?”群弟子齊聲應曰:“承師指點,得與將得,不一而足。”三緘曰:“爾等勤勤苦苦習茲大道,成者自能隨師同赴大羅;不能成者,皆宜自勉,以待異日。”諸男女曰:“弟子之成與不成,俱望吾師提攜,不可以不能成者,而棄之弗顧也。”
三緘曰:“這是自然。”言談至此,暗舉玉鏡,向左右一照。男班傳道道人、繡霧道人、雲牙道人、金光道人、束心道人、慈祥道人、破迷道人、衛道道人、護道道人,跌而起者再,從此挺立不迷。女班醋枉道姑、衣雲道姑、弄月道姑、餐霞道姑、龍女、了塵子、榴真子,剛對玉鏡,一倒而起。至化慈道人、學慈道人、習慈道人、抱慈道人,為鏡光迷仆,竟回梨花島,為小妖等所見,爭迎入洞。四慈回憶:“方在台下,轉眼又歸故址,此幻境也。”不顧而返,挺立如初。他如回念、從善、珠蓮,均為玉鏡迷回故所。三女道根堅穩,見故所而思及前日之非,厭而視之,默運內功,魂仍附體。下及道烈、火煉、剛克、柔克、斂心等,自對鏡昏去,各遇昔日妖侶,幾乎戀戀不舍,猛想玉鏡所照,亦各運內功而起。
妖道、人道俱已曆試,惟玉白、石堅二子,三緘未及呼之。
二子稟曰:“眾道友師俱以玉鏡試之,獨吾二人師未傳呼者,何也?”三緘曰:“師早知爾二人入此道門,真心習煉,故取此道號曰玉白、石堅。玉白者,無瑕之謂;石堅者,堅剛之謂也。即試以玉鏡,知不能為晶光所迷。”二子曰:“師待徒眾無分厚薄,弟子亦不敢居堅白之稱。敢請吾師試以玉鏡。”三緘曰:“爾如願試,亦屬無妨。吾將玉鏡高懸,爾等自去對照。”二子諾,同到鏡前,對麵一觀,但見其中雲霧蒙蒙,遮卻鏡光,迷漫不見。東北隅風聲突起,愈吹愈大,不逾片刻,竟將雲霧吹去無存。正南又起一線霞光,漸鋪漸廣,始則紅色,丹朱不啻,繼則紅中生綠,綠中生白,白中生黑,黑生黃,黃生青,五彩相兼,塞滿一鏡;俄而一聲霹靂,霞光熔成一片,其中有樓有榭,有亭有台,更有一閣聳然,高出亭台樓榭之上。閣之四麵,盡屬霞光掩映,莊嚴色相,有非言語所能罄者。久之,西風大卷,吹入玉鏡,樓閣閃閃,直矗霄漢。二子不解是閣胡為以雲霞妝成,美麗如斯,遂向三緘詢其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