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何議罪釋樊噲
卻說百官行賀畢,武士押樊噲於朝門外,聽旨發落。漢王曰:“樊噲雖朕親戚之臣,自恃功高,衝突儀仗,阻駕妄言,通無人臣之禮,昨已擒拿,即當處置,以警戒三軍。”蕭何近前附王耳曰:“樊噲法雖當誅,然噲有大功不可誅。況信初拜大將,即誅有功之人,於軍不利。但恐樊噲心實不服,韓信軍法,決難行矣。王當傳旨明正樊噲之罪,容臣等會議,奏請聖斷,庶國法不廢,韓信之威令可以管束眾將也。”王曰:“善。”於是下詔曰:
朕拜韓信為大將,據蕭何之三薦,會張良之角書,稽其抱負,聽其議論,知其為有用之真才也;命其職專閫外,東向伐楚,允協輿情,實合公議。當登堂行禮之際,前導肅清,己傳嚴令,乃有樊噲獨恃功高,恣肆狂悖,抗為國法,略無忌憚,一人作倡,眾誌罔定,矯惑軍心,有乖大體。下詔爾相國蕭何等,從公會議,定當功難掩罪,法宜當誅,懲此一人,以彰紀律。故茲詔命爾等知悉。
蕭何等捧詔出。
早有人報知樊噲,樊噲聞知大驚,自知差錯,便請一班武臣周勃等商議:“我一時見錯,觸犯禁令,致漢王下詔議罪,公等為我與相國一講,看鴻門之功。亦當饒免。”周勃曰:“主上拜將,實為天下國家,非一人之私也。昨聞韓信議論,真大將之才也,將軍故敢抗拒,似太無狀。今詔下問罪,丞相決有主意,我等央免丞相,想亦無事,公宜放心。況主上念將軍之功,豈有誅戮之理?”眾人隨到相國府,哀告蕭何,備說:“樊噲乃立國功臣,鴻門救駕,雖一時犯禁,亦無大惡,丞相若不解救,恐失人心。”何曰:“主上困處褒中,終日思求大將,今得韓信,買為國家之大幸,諸公亦得東歸矣。樊噲無知,乃出此狂言,以致主上動怒,現詔書下頒,恐難救授。但念樊將軍往日大功,又是我等同時豐沛起義之臣,我不出力,何人解救?著樊將軍放心,我自有公議。”眾人拜謝出府。
蕭何與酈生草擬答辭上奏曰:
大漢丞相蕭何等議得樊噲所犯罪過,君命下頒,已有明禁,戎車重務,合不可犯,樊噲肆行魯莽,唐突儀從,言多亂紀,矯惑軍心,國法攸歸;罪當刑戮。但念豐沛元勳,鴻門護從,姑擬寬宥,以昭褒績。如再違犯,鉞難免。請自聖裁定奪。
漢王覽所議,隨傳旨:“樊噲恃功狂悖,似難寬宥,下議有辭,姑從所議,仍令帶罪征進,聽軍門節製,轉行元帥府收錄。”近臣傳旨釋放樊噲,轉行元帥帳下伺候。
噲聞命,即謝恩畢,引見韓信,信曰:“建功臣子之職分,守義臣子之大節,爾雖有功,豈可自恃?幸王寬恩,赦汝重罪。願自是之後,宜用心加勉,早建奇績,垂名金石,與國鹹休,豈不美哉!汝後宜盡心報國,某決不忌嫉也。”噲聞言拜謝,即進內謝恩。漢王呼噲近前諭之曰:“汝自從寡人豐沛起義,累建大功,朕心終不能忘,正當謙恭謹慎,比眾尤當加勉,以永保君臣之好。況汝識見不如張良,知人不如蕭何,他既屢次舉薦韓信,想信必是奇才,那時汝無一言諫正,及寡人昨車駕已出,卿乃阻車狂言,甚失人臣之禮!若非蕭何公議,或我一時動怒,將汝誅戮,枉費數年之勤勞,遂一旦而死,豈不大為可惜?既壞親戚之情,又傷君臣之義,卿乃半途而廢,便使我終身不安。卿何不知之甚耶?”漢王言至於此,不覺淚下。樊噲亦泣曰:“臣一時見錯,悔之無及。臣此後盡心報國,以仰答陛下知遇之恩也。”漢王撫恤不已。噲辭王出外,來見蕭何曰:“若非丞相解救之功,樊噲如何得免誅戮之刑!”何曰:“將軍列土封王,指日可望,正宜盡心守職,何必區區較論彼此,甚非大臣之體也!”噲深謝蕭何之言。
不說樊噲自此聽韓信節製。卻說信授破楚大元帥之職,未及操演三軍,先一日上表謝恩。漢王看罷表文,大喜,謂信曰:“覽卿所奏,足見為國忠心,但不知東征之舉,何時興師?”信曰:“項羽遷都彭城,久未西顧,諸侯散處各國,俱無預備;當此之時,正好出師。伏願陛下早賜命駕,臣演定人馬,即日隨駕啟行。”漢王曰:“都依卿所奏。”封樊噲為先鋒,曹參為軍正,殷蓋為監軍,預備大駕親征不題。
卻說韓信出朝,來到教軍場,先將人馬大略看了一遍,見軍伍欠嚴整,士卒欠齊備。將佐雖有百員,不知陣法,不諳進退,營盤雖有數座,未得向背,未見生旺。隨即請酈食其到營所計議曰:“此等人馬,此等營陣,不過防守城池,用於無事之時可也。若臨陣施用,將不知兵,兵不知將,隊伍如何排列?陣勢如何調度?奇正如何相生?動靜如何起伏?恐遇敵時,決難支對。今與先生商議,可領能繕書者四十人,將某平日所集隊伍之數,調度之法,營陣方向,出入紀律,通在此書,連夜一條一段,寫成二十本,每本用一知書將官,照此書中所行隊伍陣法,一教演齊備,限半月內通要完整,我卻先將一隊人馬,教他如何是入隊,如何是出隊,如何是行營,如何是安營,如何是對敵,如何是催敵,如何是埋伏,如何是攻擊,隨其變化,各有條理。卻教各隊一一照此操演,不須一月之間,人馬大與今不同矣,那時東征,方可施用,庶足以取勝耳。”酈生拜服曰:“將軍神機妙算,人不可及也!”於是酈生領原本,選人抄寫。不知如何調用?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