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拐帶許國楨到堂思愛女張王氏入夢
卻說李瞎子老婆當堂發潑,李瞎子勸他回去,倒被他啐了一口。李公看這光景,叫左右快將李瞎子重責二百。快皂兩班過來,將李瞎子拖翻在地。他老婆方站起身來,被左右連拖帶攆的趕了出去。兩旁看熱鬧的人無不匿笑。
李公命將李瞎子放起,吩咐伺候起馬回衙。地方紳耆等在西方庵預備酒飯。李公剛退堂下來,前來迎接的兩個紳士走上,堅請李公到庵赴席。李公再三辭謝,隻受了兩杯茶。馬夫牽過馬來,李公便辭了從紳士,拱手上馬。衙役人等在前開道,陸大榮、李瞎子帶著鎖鏈,押在馬後跟隨。紳耆等送至村口方回。
李公進城,行至城隍廟拈香,然後回衙,升坐大堂。擂鼓排衙,三通已畢,班內走出兩個人來,帶著個年輕的學生,到案前下個半跪,繳簽銷差,原一是飭傳許國楨的原差。李公銷了差票,便傳許國楨問話,說道:“你是許國楨麼?”答道:“是。”又問道:“你今年多大年紀?”答道:“二十一歲。”
李公道:“你年輕的人,怎麼幹這不端的事?你師傅死了,怎敢把他的女兒拐跑!如今你把這女子藏在哪裏?從實供來,免動刑訊。”許國楨道:“大老爺聽稟,童生隨我師傅讀書多年,具有天良,哪敢幹這昧理的事?那一天送殯回來,師妹有病,師母命童生坐車送回。不意車到李家砦地方,遇見一夥強人,將童生從車上拉下,連車並師妹一共劫去。童生不舍,跟隨懇求放還,被強人用馬棒在左膀上連打數下,一時疼痛昏暈,到黑夜方才蘇醒,人車已不知方向。童生無奈,就在樹林內暫過一宵,次日各處訪問,查無蹤影。一連幾天追尋,不得下落。
童生忽得一病,渾身發燒,不省人事。幸得白衣庵慧明和尚留在閹中調養,始得痊可。前日方才進城,又不敢見師母的麵。
正在為難,遇見大老爺差人前來,著童生到案,這是實話,並無半句虛言。”李公道:“被劫是哪一天?”答道:“是九月初二傍晚的時候。”李公喝道:“不想你這年輕小子,倒會說謊H你師妹被強人劫去,你又生病,到前日主才進城。怎你師母在西門外又遇見你,問他女兒下落,你為什麼推說不知,反將他歐打,又將他頭上的首飾搶去?今日拘拿到案,又敢巧言搪塞。”喝令左右先將許國楨重責二十戒尺再問。許國楨再三哀求,左右哪裏聽他,揎衣露袖,每手各責了十下。李公再叫他上前究問。許國楨還認定前供,矢口不移。李公命將許國楨暫押,候傳張王氏到案麵質。吩咐掩門退堂。
卻說張王氏自從女兒不見之後,明則告官追究,暗則雇人尋訪。時光迅速,不覺一月有餘,哪裏見一些兒蹤影?急得個老婆兒頭發都白了。這一天,正到呂祖閣求簽回來,手拿簽句在間壁雜貨鋪裏請卜掌櫃的講解。可巧公差到門,說道:“張奶奶恭喜,你的事有點邊兒了。”張王氏道:“天可憐見,阿彌陀佛,也有尋見我女兒的日子。”公差道:“你女兒倒沒有尋,你女婿已尋著了,請你明日當堂質對。”張王氏道:“誰呀,你老說的?”公差道:“我說尋見的是許國楨。”張王氏道:“呸!那個天殺的,我恨不得咬下他的一塊肉。他到底把我女兒藏在哪裏去了?”那個卜掌櫃道:“師奶奶不用著急,既將許國楨找到了,少不得自有你女兒的下落。兩位貴差辛苦,且請喝杯茶,慢慢的再講。”公差道:“承你費心,我們不喝茶。此來是奉本官吩咐,傳張奶奶明日早堂與許國楨質對。明天務必早早的伺候,不要誤了。我們還要回去銷差。”說罷,兩個人就轉身出來。張王氏千謝萬謝,卜掌櫃也幫著周旋,算把公差打發走了。
張王氏回到家裏,看見他女兒的妝奩,睹物思人,又不覺悲從中來,就在他丈夫張學究的靈位前哭了一常到晚上,也無心茶飯,拿個冷的硬饃饃啃了幾口,喝了半碗水,便和衣倒在炕上。剛覺朦朧睡去,忽聽大門碰得山響,疑心是公差前來催審,疾忙開門仔細一看,原來不是公差,卻就是不見的那個十五歲的女兒,打扮得花枝招展,臉白唇紅,覺得比先前分外嬌豔光彩。張王氏不見猶可,一見他女兒回來,不禁得心花放開,趕上前攔腰抱住,說道:“我的兒,你想死我也。你這些時在哪裏過來?叫為娘的哪一處不尋到。今天是誰送你來的?半夜三更,不要在外邊著了涼,趕快到屋子裏炕上坐去。”一麵說,一麵抱著女兒進來。方要回身關門,看見一個毛絨絨的東西正堵在門口,定睛一看,卻是個錦紋斑毛的大蟲,大個眼仿佛兩盞琉璃燈一般,金光閃閃,眈眈注視。張王氏哪裏看見過這樣個東西,說聲:“我的媽,是哪裏來的?”道言未了,那虎對麵撲來。張王氏仰麵朝天,跌倒在地。
未知性命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