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惡少知府察賊宅
且說劉大人思想之間,來到十裏堡,進了村頭,舉目一瞧,路東有一座茶館。大人瞧罷,走將進去,揀了個座兒坐下。跑堂兒一見,不敢怠慢,慌忙倒了茶來。忠良一邊吃著茶,一邊側耳聽眾人說閑話,暫且不提。
且說後麵的承差陳大勇,瞧見大人進了十裏堡路東那一座茶館,好漢觀瞧,並不怠慢,隨後也進了十裏堡的街,在路西裏有個關了的鋪子,雨搭排子底下,坐著吃煙等候,不表。
單說劉大人一邊吃著茶,一邊側耳留神,細聽眾人講話。
忽聽東邊那個桌上有兩個說笑,自見東邊坐著那個人,向西邊那個人說:“老三,你聽見咱們這昨日那個新聞沒有?”西邊那個人就問說:“什麼新聞?”那個人說:“就是咱們這北頭住的,萬人愁徐五太爺他家裏,淨小女人有十三四個,自有多的。
他心裏還不足,昨日個騎驢的女子,打東往西而走,有個十七八的小夥子跟著。本來的,那個小模樣子長了個茂高,剛到徐五太爺的門口,可可的被這位爺出來看見咧。不容分說,大夥把個女子搶進去,嚇得那個夥子往回裏好跑。你說,這不是無法無天?”西邊那個人說:“你隻知其裏,不知其外。提起這個徐五太爺,你也不知他底。他父親叫徐昆,做過一任雲貴的巡撫,告老帶職還家,膝下就自徐五一個。後來他父一病而終,掙下的良田千頃,家財萬貫,府縣之中很有臉,連咱們這總督大人,他都有個穿往。徐五兒倚仗著這個勢力,橫行霸道,無所不為,無所不幹。他還有一身的好本事,全掛子的武藝,手使兩柄雙拐棍,有這麼三五十個人也不能到手。他還有個盟弟江二,外號叫作滲金頭,這小子更硬梆,手使兩把雙刀,也可以招架個三幾十個人。你想,誰敢惹他們?私下講打罷,不是他們的對手。你說是打官司罷,好,更打的他們的叫兒裏咧。
別說你我,咱們這裏前任的知府王大老爺怎麼著?不是收了告他的狀子了嗎?王大老爺派了幾個差人拿他去了。這一拿,扣的缸兒裏去咧,叫徐五爺把差人吊起來,打了個啃土。後來聽見說,差人們倒磕了回頭,徐五爺才把他們放了。你打量光放了差人就依了這件事咧嗎?厲害之呢!暗裏回鄉的弄了個人情,把一位王老爺弄得家去抱孩子去了,把個官也丟咧。聞聽說新近升來的這位知府,說是乾隆爺禦筆欽點。這位爺外號叫劉羅鍋子。這位老大人,大大的有個聽頭兒。不怕勢力,業已到任這麼些日子了,怎麼總不見他老人家個動靜?莫非也怕徐五的勢力不成嗎?”那個人說:“這是什麼話呢!這會的世道,誰沒有個鼻子耳朵?劉羅鍋子豈不知道前任的知府叫他弄丟咧嗎?他還敢惹他?他要惹惱了徐五爺,徐五爺弄個手法,劉羅鍋子也是家去抱孩子去咧!”劉大人在旁邊吃著茶,聞聽這個話,把位清官老爺的個肚子,氣了個一鼓一鼓的,腹內說:“罷了,罷了,真正的可惡!”大人正然發狠,忽聽那西邊也有人講話。
這清官側耳留神聽仔細,紛紛不斷話高聲。這個說:“咱們這江寧的官難做,須得隨脫加人情。”那個說:“前任的知府王老爺,他與徐五爺拉硬弓。”這個說:“王知府,那有徐宅勢力大?一封字兒治得回家抱孩子。”那個說:“提起徐宅真厲害,橫行霸道了不成。”這個說:“徐五要瞧見好端女,當街拉住硬上弓。”那個說:“憑從他人行萬惡,此處的官員裝耳聾。”這個說:“聞聽這位新知府,乾隆爺禦筆親點到江寧。”那個說:“外號叫劉羅鍋子人人讚,官諱名字叫劉墉。聞聽說,這位爺的根子硬,不怕勢力斷事清。也已到任有幾個月,怎不見,惹一惹十裏堡的徐監生?劉羅鍋子必定也是害怕,他也是,各保身家不盡忠。素日的清名全是假,過耳之言不可聽。劉知府,那有徐宅的手眼大,大管家,於禿子,皺皺眉頭他的知府扔。”劉大人聽罷前後話,這不就,氣壞忠良人一名。
劉大人聞聽眾人這一片言詞,氣了個目瞪癡呆,腹內說:“罷了,罷了。徐五爺果然萬惡非常。本府要不拿了這個惡棍,此處的子民受害非淺。”說罷,大人站起身來,會了茶錢,邁步出了茶館,把毛竹板打了個連聲響,口內吆喝:“算靈卦呀,算靈卦呀!”忠良這才朝前所走。
這清官吆喝忙邁步,大人一直向前行。卦板敲得連聲響,口內吆喝講《子平》:“周易文王馬前課,六爻之中定吉凶。《麻衣神相》分貴賤,善斷富貴與窮通。大運流年瞧月令,嫁娶合婚我也能。淨宅除邪咱也會,斬怪捉妖大有名。”劉大人,本事有限剛口硬,一邊吆喝一邊行。按下大人吆喝走,再把那,吃煙的承差明一明。瞧見大人出了茶館,他也就,站起身來不消停。糞箕兒慌忙拿在手,搭搭訕訕後跟行。按下承差陳大勇,再把那,為國的忠良明一明。吆喝邁步朝前走,猛抬頭,一座大門眼下存。門前兩棵大槐樹,騾馬成群鬧哄哄。門下放著兩條凳,那上邊,列位豪奴十幾名。大人正把賊宅看,忽見那,大門內,跑出個小小子把話明,用手一招把先生叫:“快來罷,我們爺要講講《子平》。”忠良聞聽不怠慢,邁步慌忙往前行。
來到門口剛站住,有一個家奴把話明。
劉大人剛到大門以前,還未站住,又見一個家奴站起身形,眼望著叫大人的那個小小子,講話說:“八十兒,你進去罷,等著我把這位先生領進去。”回:“是咧!”那個小子答應一聲,翻身往裏而去。且說方才講話的這個家奴,姓趙名六,外號叫白花蛇。這小子來到劉大人的跟前站住,說:“先生,我有句話先告訴你,一同進去,見了我們爺,可要小心著。”大人聞聽家奴之言,說:“多承指教。”說罷,家奴趙六帶定忠良,往裏麵走。劉大人一邊裏走,一邊裏留神觀看。
清官這裏留神看,進了賊宅廣梁門。繞過照壁是甬道,裏邊款式不尋常。東西廂房分左右,正當中,安著屏風四扇門。清官爺,跟定趙六往裏走,進了二門細留神:五間大廳在迎麵,漢白玉台階恰似銀。再往裏瞧看不見,不知道,後麵屋房淺與深。趙六兒,不肯把大人朝後帶,大廳東邊有個角門。一直穿過往東走,另有座,小小的書房可愛人。門上貼著一副對,字字清楚寫得真,左邊是:“懶去朝中登金闕”;右邊是:“逍遙林下勝朝臣”。橫批是:“萬古長春”四個字。門裏邊,異草奇花栽滿盆,劉大人還未將門進,白花蛇趙六開言把話雲,說道是:“你在此處等一等,我好進去見主人。”忠良答應說“知道”,趙六邁步就翻身。站在門分朝裏看:天棚搭在當院中,上好魚缸當中放,青花白地可愛人。還有那,金毛小犬汪汪的咬,銅鈴掛在脖項中。隻聽裏麵雀鳥哨,唧留紮啦各樣音。大人看罷忙邁步,溜進書院一座門。忠良站在台階下,往裏舉目細留神。則見那,正麵坐定人一個,年紀不過在三旬。
五短三粗中軸漢,孤拐臉上帶青筋,西瓜皮兒小帽頭上戴,大紅穗子在上邊存。身穿一件細麵襖,仔細瞧,寶藍二串時樣花,青緞子坎肩外麵套,洋縐的褡包係在腰。腰中帶著子兒表,所為早晚看時辰。劉大人,外麵正觀還未盡,忽聽那進去家人把話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