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好漢柳林暫避禍
徐克展、段文經、張君德、劉奉四人,殺散大名府的官兵,趁半夜天黑,漏網脫逃,向西南而走。離大名府跑出有九十裏,眼看天光微亮,四人正愁無處藏身,猛見一片柳林,不由心中歡喜。段文經看罷,向徐、劉、張三人講話,說:“三位老弟,如令你我渾身是血,眼看天明,難以行走。咱何不在柳林之中,暫且藏身,等至夜靜更深,再作主意,咱或奔那一方麵走。”
徐、劉、張三人,聞聽皂頭段文經之言,齊說:“大哥言之有理!”四人說罷,一直進了柳林而去。越往裏走,樹木越稠,則見那西南角上,有一座廟宇,四人又仔細一看,這座禪林不小,就是損壞得不堪。
四人瞧罷齊邁步,徑奔破廟跑又顛。不多時,來至廟前齊站住,四賊留神廟裏觀:原來是座玉皇廟,年深日久斷香煙。兩邊尊神不齊整,缺腿無肩少莊嚴。瞧光景,未必有住持僧和道,賊們一見心內歡。他們齊把台階上,穿過大殿到後邊。原來還有二層殿,東西配殿全露天。正中間,供的玉皇張大帝,風雨損壞聖容顏。供泉灰塵無人掃,尊神躺在地平川。文經看罷忙下脆,不由一陣好心酸:神仙尚有遭敗運,何況文經草命男!說道是:“弟子文經本姓段,大名府內有家園。到衙應役二十載,而今不幸遇貪官。狗官名叫熊恩綬,縱容狗子昧心田。倚官強霸有夫女,買盜通賊把我攀。不容分辯三夾棍,掐在南牢打在監。多虧了,劉奉、君德、徐克展,心懷不平殺狗官。然後劫牢又反獄,殺出大名南正關。趁黑逃出來至此,弟子見像秉心虔。並非是,弟子情願行此事,皆因為,狗官相逼無奈間。保佑弟子脫災難,新塑神像廟重翻。”文經祝告還未盡,神像後,跑出幾人把話雲。
段文經正自祝告未盡,忽見那神像後邊,跑出有七條彪形大漢,一聲喊叫,說:“段文經!你們在大名府,殺富又劫牢反獄,跑在這裏祝告,我們可要拿你報官請功咧!”段文經一見,慌忙站起,手擎腰刀,留神觀看:這幾個人手中並無兵器。
徐克展、張君德、劉奉他三人聞聽這幾個大漢之言,就要動手。
段文經慌忙攔住,說:“三位老弟停手,愚兄還有話向他們說明,再動手也不遲。”三人聞聽段文經之言,這才停身擎刀,以防不然。段文經眼望那七人講話。
段文經,眼望七人來講話:“列位留神仔細聽:依我瞧,尊駕幾位這光景,不像公門應役人,又非兵丁與官長,為何要拿我文經?段某素日多仗義,並非壞處落汙名。”
皂頭言詞還未盡,七人內,一人帶笑把話雲:高叫“段爺你可好?如何不認我柳龍?我家也在大名府,在下偷盜作經營。皆因我,偷了當鋪銀共兩,十個元寶一錠金。叫我兄弟拿去換,遇見公門應役人,拿進道台嚴刑審,柳某聞知怎敢停?自己投到道衙去,當堂認,偷銀就是我柳龍。
那時節,道台不是熊恩綬,河南人氏叫趙宗。多蒙皂頭段爺你,裏外疏通把罪輕。自從那年離別後,我就在,此廟之內隱身形。還有幾位兄和弟,也是同行一道人。不料恩公今至此,古廟相逢真爽神!”段文經,聞聽柳龍前後話,想起當年那事情。
段文經聞聽柳龍子之言,忽然想起,說:“你就是當初在趙道台手裏犯的官司柳賢弟麼?”柳龍子說:“不是我是誰呢?”
段文經複又開言,說:“既然如此,我這裏還有三位患難的兄弟,過來,大家見見。”柳龍子說:“此地非講話之所,萬一被人看見,反倒不便。暫請到裏邊坐下,有話再講不遲。”說罷,柳龍子在前引路,齊打佛像的身後,那裏有一個窟窿,窟窿裏頭有木梯子。柳龍子說:“這得我先走。”說罷,他就往下麵去,腳登裏邊的梯子,一蹬一蹬地往下而走。眾人也是如此而下。
他四個,跟隨齊把地窖子進,腳踩木梯向下行。裏邊倒有平川地,三間屋寬還有零。四外全都有氣眼,雖然亮,白晝須得要點燈。文經四人留神看:原來還有十幾人,並無床炕就地坐,柳龍開言把話明:高叫“列位兄和弟,快過來,見見大名段長兄。恰似粱山及時雨,這就是,柳某常提的段文經!”眾賊聞聽齊站起,各通名姓把禮行。後又見君德、劉奉、徐克展,彼此拉手又相親。敘禮已畢齊坐下,柳龍子,慌忙備酒不消停。大家消飲地窖內,賊人一夥十九名。又添上,段、徐、劉、張四逆匪,古廟相逢起禍星。也是大數該如此,所以才,畫影圖形拿惡人。
列公,這件事也是個定數難逃。段文經等殺官,劫牢反獄,殺散大名府的官兵,半夜帶雨脫逃至此,要不是遇見這夥強賊,將他們藏在地窖子裏邊,早把這逆匪擒拿住咧!再者呢,這座玉皇廟,年深日久,被風雨損壞,並無住持,離村子又遠,又在個曠野之處,公門中的爺們,再想不到此處窩藏賊盜。
別說這一案,就是乾隆三十四年,湖北德安府管隨州——此州離德安府是一百八十裏,其州甚大,城池卻在山坡之下。
山上麵,接接連連,有二百餘裏高矮不等,道路崎嶇。此山有孤龍之相,山後能夠藏人,相連通到四川的苗界。此地出水銀、朱砂、蓑衣草、大白菜。其民最刁,好打官司,不安本分。因為連旱了二年,交不上錢糧,州官差衙役下鄉去催,催也不上。
州官無奈何,才令人將不交錢糧的百姓拿到當堂比打。州官也無奈之極,不然主子的國課怎麼交?離隨州二十五裏,有一村,名叫閻家堡。此村有個武秀才,姓閻,名金龍。因他母生他之時,夜夢金龍一條,故此起名叫閻金龍。家中豪富,水田二十多擔,山場四塊。隨州的差役到他家催錢糧,也照著催別的百姓那麼一樣,下來咧,吹胡子瞪眼睛的,鎮唬武秀才。閻金龍又不吃罵,毆打公差,公差也就還手相打。眾旁人將他們勸開。
差人即刻回到州衙稟報知州,將無作有,說:“閻金龍倚仗是秀才,不遵國法,藐視州尊,拒捕打差人。”知州聞聽,氣往上衝,立刻就出簽傳武秀才閻金龍。傳到當堂,責問說:“狂生,國法不避,錢糧不交,反打公差,其情可惱!”立刻叫書吏作文書一套,要登到州學,將他衣巾革退。閻金龍聞聽州尊之言,慌忙跪在公案以前求告:“州尊不要行文,生員知過必改,以後再不敢如此!”知州一見,喝令青衣:“放下去,休要叫他歪纏!書吏快作文書!”武秀才著急,叩首不起,手拉圍桌,無心中將公案拉動。知州大怒,說:“狂生,咆哮公堂,罪當應發!”吩咐一麵行文,一麵將衣巾革退,動刑問成咆哮公堂之罪,立刻掐監。此信傳到閻家,合宅無不驚怕。正無計可救,忽然門外來了一個僧人,直入其家,對他家人說:“你家閻相公該有七天之災,以後甚好。”複又對他母親言講:“可記得養他之時,夜夢金龍?那就是先兆。貧僧此去,等十天之後,還來幫助於他。你們眼下急速派人,暗進隨州,等至半夜,進監將你家閻相公搶出牢獄,方保無事。不然有變,悔之晚矣。”
說罷,留下一封字帖,叫閻金龍自看,言罷而去。這件事,因此後來隨州傷官反獄,閻金龍竟成逆匪,鬧了有二年多,才把他們平伏咧!此事就和段文經遇見柳龍子這夥人一樣,不然,焉能費許多的周折?瞧起這也是前數造定。
閑言少敘。且說段文經等在玉皇廟地窖之中,飲酒之處,眼望眾賊盜講話。
段文經,眼望眾盜尊“好漢,列位留神仔細聽:你們雖然藏在此,不過黑夜做經營,要成大事不能夠,眾位想,豈不埋沒眾英雄?列位可記王倫的事?家住壽張在山東。
他本是縣衙一馬快,因為他,遲誤文書受官刑。打了還入監牢獄,好一似,段某遭逢這事情。眾人不平將他救,殺了那,壽張知縣反出城。又有個和尚將他保,其名叫作論為僧。王倫一旦稱國主,隻殺到,臨清州內安下營。離京才剩個數裏,因為那,王倫動色要收營。筵宴擺酒又唱戲,耽誤臨清來動兵。舒大人,奉旨帶領京兵去,迎到臨清那座城。八旗兵丁本來勇,要比綠營大不同。舒大人,未從打仗先傳令,曉諭槍箭眾英雄:鳥槍內,不許裝上錢糧藥,光安烘藥加火繩,其名叫作空槍計,王倫不知就裏情。隻見摟火槍不響,王倫聞聽長笑容。他隻說,‘天意該當我興業!’他這才,膽大臨清見輸贏。旗兵這才槍裝藥,一陣成功把人平。咱如今,何不竟按他行事,先搶大名這座城!”眾賊聞聽說“有理!”齊站起,說“我們早有這番情!”隻顧文經說此話,眼然間,大名府百姓遭災土變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