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宗嚐宴近臣,令嘲謔以為樂。長孫無忌先嘲毆陽詢曰:“聳膊成山字,埋肩不出頭。誰家麟閣上,畫此一獼猴?”詢應聲答曰:“索頭連背暖,漫襠畏肚寒。隻由心圂圂,所以麵團團。”太宗斂容曰:“汝豈不畏皇後聞耶!”無忌,後之弟也。詢為人瘦小特甚,寢陋而聰悟絕倫。讀書數行俱下,博覽古今,精究《蒼》《雅》。初學王羲之書,漸變其體,筆力險勁,為一時之絕。
溫彥博為吏部侍郎,有選人裴略被放,乃自讚於彥博,稱解白嘲。彥博即令嘲廳前叢竹,略曰:“竹,冬月不肯凋,夏月不肯熱,肚裏不能容國土,皮外何勞生枝節?”又令嘲屏牆,略曰:“高下八九尺,東西六七步,突兀當廳坐,幾許遮賢路。”彥博曰:“此語似傷博。”略曰:“即拔公肋,何止傷博(編按:脖之諧音)?”博慚而與官。
則天朝,諸蕃客上封事多獲官賞,有為右台禦史者。則天嚐問張元一曰:“近日在外,有何可笑事?”元一對曰:“朱前宜著綠,錄仁傑著朱。閭知微騎馬,馬吉甫騎驢。將名作姓李千裏,將姓作名吳揚吾。左台胡禦史,右台禦史胡。”胡禦史,元禮也;禦史胡,蕃人為禦史者。尋授別敕。
李義府嚐賦詩曰:“鏤月成歌扇,裁雲作舞衣。自憐回雪影,好取洛川歸。”有棗強尉張懷慶,好偷名士文章,乃為詩曰:“生情鏤月成歌扇,出意裁雲作舞衣。照鏡自憐回雲影,時來好取洛川歸。”人謂之諺曰:“活剝王昌齡,生吞郭正一。”
元崇逵為果州司馬,有一婢死,處分直典雲:“逵家老婢死,驅使來久,為覓一棺木殯之。逵初到,家貧不能買得新者,但得經一用者充事即得。亦不須道逵買,直雲君家自有須。”直典出說之,一州以為口實。
則天初革命,恐群心未附,乃令人自舉。供奉官正員之外,置裏行、拾遣、補闕、禦史等,至有“車載鬥量”之詠。有禦史台令史將入台,值裏行數人聚立門內。令史下驢,驅入其間。裏行大怒,將加杖罰。令史曰:“今日過實在驢,乞數之,然後受罰。”裏行許之。乃數驢曰:“汝技藝可知,精神極鈍,何物驢畜,敢於禦史裏行!”諸裏行羞赧而止。
京城流俗,僧、道常爭二教優劣,遞相非斥。總章中,興善寺為火災所焚,尊像蕩盡。東明觀道士李榮因詠之曰:“道善何曾善,雲興遂不興,如來燒亦盡,唯有一群僧。”時人雖賞榮詩,然聲稱從此而減。
侯思止出自皂隸,言音不正,以告變授禦史。時屬斷屠,思止謂同列曰:“今斷屠宰,(雞雲)圭、(豬雲)誅、(魚雲)虞、(驢雲平)縷,(俱雲)居不得(吃雲)詰,空(吃)結(米雲)弭(麵)泥去,(如雲)儒何得不饑?”侍禦崔獻可笑之。思止以聞,則天怒,謂獻可曰:“我知思止不識字,我已用之,卿何笑也!”獻可具以雞豬之事對,則天亦大笑,釋獻可。
晉、宋以還,尚書始置員外郎分判曹事。國朝彌重其遷。舊例:郎中不曆員外郎拜者,謂之“土山頭果毅”,言其不曆清資,便拜高品,有似長征兵士,便得邊遠果毅也。景龍中,趙謙光自彭州司馬入為大理正,遷戶部郎中。賀遂涉時為員外,戲詠之曰:“員外由來美,郎中望不優。誰言粉署裏,翻作土山頭。”謙光酬之曰:“錦帳隨情設,金爐任意熏。唯愁員外署,不應列星文。”
益州每歲進柑子,皆以紙裹之。他時長吏嫌紙不敬,代以綢布。既而恐柑子為布所損,每懷憂懼。俄有禦史甘子布使於蜀,驛使馳白長吏:“有禦史甘子布至。”長吏以為推布裹柑子事,懼曰:“果為所推!”及子布到驛,長吏但敘以布裹柑子為敬。子布初不之知,久而方悟。聞者莫不大笑。子布好學,有文章,名聞當代。
王上客,自負其才,意在前行員外。俄除膳部員外,既乖本誌,頗懷悵惋。吏部郎中張敬忠戲詠之曰:“有意嫌兵使,專心取考功。誰知腳蹭蹬,幾落省牆東。”膳部在省東北隅,故有此詠。
玄宗初即位,邵景、蕭嵩、韋鏗並以殿中升殿行事。既而景、嵩俱加朝散,鏗獨不沾。景、嵩二人多須,對立於庭。鏗嘲之曰:“一雙胡子著緋袍,一個須多一鼻高。相對廳前搽早立,自言身品世間毛。”舉朝以為歡笑。後睿宗禦承天門,百僚備列,鏗忽風眩而倒。鏗既肥短,景意酬其前嘲,乃詠之曰:“飄風忽起團欒回,倒地還如著腳搥。昨夜殿上空行事,直為元非五品才。”時人無不諷詠。
竇懷貞為京兆尹。神龍之際,政令多門,京尉由墨敕入台者,不可勝數。或謂懷貞曰:“縣官相次入台,縣事多辦否?”懷貞對曰:“倍辦於往時。”問其故,懷貞曰:“好者總在,僥幸者去,故也。”聞者皆大噱。
姚崇為紫微令,舊例給、舍直次,不讓宰相。崇以年位俱高,不依其請。令史持直簿詣之,崇批其簿曰:“告直令史,遣去又來。必欲取人,有同司命。老人年事,終不擬當。”給、舍見之歡笑,不複逼也。後遂停宰相直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