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冊之興,其來久矣。蒼頡代結繩之政,伯陽主藏室之書。晉之董狐,楚之猗相,皆簡牘椎輪也。仲尼因魯史成文,著為《春秋》。尊君卑臣,去邪歸正。用夷禮者無貴賤,名不達於王者無賢愚,不由君命諸無大小。人邪行正棄其人,人正國邪棄其國。此《春秋》大旨也。故誌曰:仲尼成《春秋》而亂臣賊子懼。又曰:撥亂世反諸正,莫近於《春秋》。《春秋》憑義以製法,垂文以行教,非徒皆以日係月編年敘事而已。
後之作者無力,病諸司馬遷意在博文,綜核疏略,後六經而先黃老,賤處士而寵奸雄;班固序廢興則褒時而蔑祖德,述政教則左理本而右典刑。此遷、固之所蔽也。然遷辭直而事備,固文贍而事詳。若用其所長,蓋其所短,則升堂而入室矣。範煜絀公才而采私論,舍典實而飾浮言。
陳壽意不迨文,容身遠害,既乖直筆,空紊舊章。自茲已降,漸已陵替也。國家革隋之弊,文筆聿修。貞觀、開元述作為盛,蓋光於前代矣。自微言既絕,異端斯起,莊、列以仁義為芻狗,申、韓以禮樂為癰疣,徒有著述之名,無裨政教之闕。聖人遺訓幾乎息矣。昔荀爽紀漢事可為鑒戒者,以為漢語。
今之所記,庶嗣前修。不尚奇正之謀,重文德也;不褒縱橫之言,賊狙詐之。刊浮靡之詞,歸正也;損術數之略,抑末也。理國者以人為本,當厚生以順天;立身者以學為先,必因文而輔教。纖微之善,罔不備書;百代之後,知斯言之可複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