孿風姐恩封西宮定國公怒打權監
卻說鳳姐不肯順從,正德情急,隻得再向前說出實情曰:“俺實非止富戶高官。”又現出本來麵目曰:“你看俺龍行虎步,豈是庸流?”鳳姐曰:“看來未非皇帝麼?”正德曰:“朕正是武宗天子。”鳳姐曰:“我隻道是個正人君子,原來卻是油嘴光棍。豈有天子如此讒臉!”正德滿臉通紅,即取出小玉印來曰:“此是何物?”鳳姐曰:“不過是個道士印,何足為奇?”
正德解開衣襟,露出龍披,揭開龍眼罩,兩顆夜明珠,光彩耀目。鳳姐看見,方信是武宗天子,忙跪下曰:“臣妾不知是聖駕,望乞赦罪。”正德即坐下曰:“為何也富貴搖心了。”鳳姐抱住龍足,粉麵偎在帝膝前曰:“念臣妾無知之罪。”正德雙手捧住鳳姐粉麵曰:“朕怎忍怪卿。”遂將金鳳釵代鳳姐插上曰:“朕被卿難為的夠了,今可伏侍寡人安寢。”鳳姐遂求恩封兄妹。
正德令取過筆硯,寫了禦書,加封李鳳姐為西京貴妃,兄李郎封為國舅。鳳姐奏曰:“何不用印?”正德曰:“可有朱墨印色麼?”鳳姐曰:“朱油俱在外麵,不便去取,將黑墨借用。”正德曰:“晦氣,朕不丁憂,怎用黑墨?”
鳳姐曰:“有胭脂可用否?”正德曰:“將就可用。”即取出印來。鳳姐把胭脂和延沫調勻印上。
鳳姐代帝寬下衣服上床,鳳姐方脫下衣裙。正德問曰:“什麼聲響?”
鳳姐曰:“臣妾衣帶下係著兩文錢。”正德便問:“何故係錢於裙帶上?”
鳳姐曰:“因陛下有福,世間婦女多懸著祈福。”正德曰:“若說祈福,怎麼懸在小便處,怪不得劉蓬劫駕,多是被天下汙穢。朕回朝必盡追正德錢銷熔。”鳳姐上床,是夜天氣冷暖平分,正德久庀之際,即跨在鳳姐身上,鳳姐乃未經著風雨,正德略施一展,鳳姐即嬌聲欲啼,猩紅染席。正德不勝愛護,亦草草完事,披衣起床,令鳳姐備酒同飲,鳳姐勸曰:“陛下當速回京,接妾入宮,同享富貴。”正德恐其泄漏紿之曰:“朕來日即回京,差官來接。”
二人說說笑笑,不覺金雞三唱。正德辭別,鳳姐囑曰:“陛下毋誤臣妾終身。”
正德稱是,回到客房,收拾包裹起身,算還小二房稅而去。
且說風姐回房,睡到日上三竿,尚未起來。伊嫂陳氏推門入房,見兩雙杯箸,俱染口汙,叫醒鳳姐起來,雲發蓬鬆。陳氏疑惑問曰:“姑娘為何夜飲,卻又兩付杯箸點汙?若有甚私情,我與爾情勝姐妹,可對我實說。勸令兄將錯就錯,完了終身。”鳳姐羞愧,具把昨宵之事實告。陳氏曰:“此必光棍。若是天子,那有如此餓眼。”鳳姐因出禦書示之。陳氏遂將禦書留下,與李郎回來一看。
至次日,李郎回家,陳氏具言前事,李郎曰:“我正在縣衙聞得正德來到蘇杭雲遊,諒必天子。”即將禦書展開一番,然後到錢塘縣,認得小印,慌忙拜見國舅,遂約會合府官員到店朝見西宮娘娘,好不榮耀。
是時正德別了鳳姐,仍回蘇州。隻一日到蘇州城,歇在中街範家客店。
過了數日,已是除夕。正德在蘇州過年。來早已是正月初一,店主備一席酒,慶賀正德元旦。正德心念:江流未知可隱瞞得宮內後妃、朝中文武否?俟燈節後,即當回京。
不說正德思量,要觀燈後回京之事。卑說京城官內,自帝九月出門,文武屢欲奏事,江流隻推帝病未愈。至十一月間,適值定國公徐大江患病,百官來見文閣夏父子。約十二月初一朔日,請帝臨殿。看守金鸞殿太監,報進宮來。江流料帝年終必回,即傳旨曰:“帝近日愈安,嫌今年此月朔日不利,俟明年正月初一日受賀。”文閣夏對百官曰:“且俟元旦慶賀未遲。”惟欽天台曰:“帝星現在吳越地麵,帝自九月間已離京,來年未必有帝受賀。”
眾官不信,獨自有江流在宮,日日盼望年終,寢食俱廢。至三十日,文閣夏會約眾官三更進朝,伺候元正拜賀。及三更後,百官齊到,惟徐大江告假未滿不到。百官候至明,又無動靜。文閣夏令看守金鸞殿小監請駕臨朝。江流思再緩及元宵,帝必回來。即假傳聖旨曰:“帝近日心神不安,俟十五受賀元宵。”文閣夏怒曰:“明是江流阻絕君臣,待我到止禁門奏入宮請駕。”
說罷來至止禁門跪下,要入宮探病。
江流無奈,帶了金錘,略開禁門,探身請起文閣夏,俟十五日朝賀。文閣夏曰:“待老夫進宮請安。”即欲舉足跨進,江流攔住曰:“國老若入宮,帝必責咎把守不嚴。”文閣夏曰:“帝若責你,老夫抵擋。”即又跨進官門。
江流一時著急,一手攔住文閣夏,一手拿起金錘曰:“國老不聽,即便得罪。”
文閣夏大怒曰:“我不怕金錘。”竟舉足進門。江流怎敢打他?隻得將手一推,不料文閣夏年老力衰,一顛坐在地,一頂烏紗,坐得粉碎。大叫:“劣奴大膽!毆打元老。”江流大驚,忙將禁門閉上。
文貴望見伊父跌倒,怒發衝冠,率領眾文武上前,扶起老父。將腳向禁門亂蹬罵曰:“劣奴辱打吾父,如不出來,踏破禁門。”將腳又是亂蹬。內有幾位諳練大臣勸曰:“止禁門非較鬧之地,徐千歲病已痊安,可請來他,有先帝禦鞭,可壓他金錘。”文閣夏曰:“眾官可同往。”遂領合朝三百餘官員上了轎馬,來到定國公府。轅門報進,徐大江迎接至銀鸞殿見禮,坐下曰:“本藩因朝廷久不臨朝,國政少暇,且偷閑。今國老因甚紗帽粉碎?”
文閣夏曰:“奸監江流,十二月間傳旨受賀元旦,今又詐言元宵方許朝見。老夫欲進宮請安,江流阻截止禁門,倚仗金錘,毒打,幸眾官救脫,辱盡大臣體麵。未知千歲有何高見?”徐大江暴跳如雷曰:“反了!反了!劣奴如此猖橫,列位且回朝堂,本藩即前往,為國老雪恨。”眾官齊聲稱善,一同回朝等候。
徐大江帶了禦鞭上馬,來到金鸞,將繡墩移到殿旁坐下,令執殿官擊動鍾鼓,請聖駕登殿。一時鍾鼓齊鳴。值殿太監走報江流曰:“眾宮齊忿,請定國公現帶先帝金鞭,請帝臨軒。”江流令小監回複眾官,主上必俟元宵受賀。小監曰:“定國公滿臉殺氣,小的不敢往,公公自去回複。”江流曰:“主上懶惰,定國公錯疑咱家作弊,咱若去反為不美。爾乃下人,他必無怪。”
小監無奈,來到定國公麵前跪稟曰:“奉旨令眾官元宵受賀,請千歲回複。”
徐大江環睜雙目,喝曰:“此言是朝廷對爾說麼?”小監失色叩頭曰:“乃江公公吩咐的。”定國公曰:“爾去喚江流來見本藩,自有話說。”小監稱是,入見江流,稱:“徐千歲要公公出去說話。”江流好不著急!躊躇未決。
隻見小監慌忙報曰:“徐千歲發惱,要進內來拿了。”江流歎了一口氣,隻得來到徐國公麵前。果見定國公怒目揚須,好不怕人,遂打一拱曰:“千歲在上,咱家行禮。”定國公喝曰:“江流怎敢隔絕君臣,辱打元老?”江流曰:“實是朝廷偷安,不肯臨朝。國老不迫聖旨,強要進官,咱家恐被拖累,將金錘嚇他。他自行跌倒,何曾打他?”定國公喝聲:“劣奴,國老大臣,爾敢嚇他,便該死的。豈至被打?劣奴沒大臣爾命亦難保了。”站起身來,左手揪往江流衣襟,右手舉金鞭就打。江流叫聲:“饒命。”
忽一群小監從後官奔出曰:“奉正宮娘娘懿旨,方才因鍾鼓鬧動,查明各宮自九月間,天子就無蹤跡。娘娘有旨,滿朝公卿何用?若聖駕有失,合朝文武盡行斬首。”定國公大驚,放下江流,罵曰:“劣奴!爾把朝廷置於何地?快快說來。”江流跪下泣告曰:“自九月間,聞聖駕出京雲遊蘇州,王合跟隨,誰知至今杳無音信。奴婢恐百官見怪詐言在宮。”定國公駭然曰:“天子既遠遊,爾當密報一二大臣,令人暗隨方好。今聖上倘有些差錯,豈不累及合朝文武?”江流曰:“奴婢恐大臣知風,或有懷著異心,害及聖上,故不敢言。”定國公曰:“劣奴,作事累及文武,今暫禁天牢,著牢官小心,休被尋死。俟天子回來,斬首夷族”。武士領命,把江流押下天牢去了。
文閣夏曰:“前日欽天台雲帝不在宮,今日始信。當再問過欽天台,必知端的。”那欽天台監正張大向前言曰:“觀看帝星,正照吳地,想主上必在蘇州。但星光昏晴,恐有橫禍,須往救為要。”定國公對文閣夏曰:“國老喬賢梓守國,一麵差人密訪四處。本藩帶三千鐵騎,直奔蘇州尋訪,不可鬧動。”文閣夏同眾文武稱“是”。各各退出。定國公回府,隨點手下三千鐵騎,各帶幹糧上馬起身,一路府州縣不發馬牌文書,另一麵寫著:“文武回避。”不分晝夜趕路而行。
且說正德在蘇州客店,候至正月十二晚,花燈已點,因初夜不甚熱鬧,正德遊玩了一遍,即回店安歇。及十三晚,正德雖見是熱,但不及京城多是珠玉結就,又見男女擁塞,有一種酒醉漢,雜在婦女隊中,搖手搭腳。又有一扒兒手,乘人多處,拔去婦女頭上首飾,引得婦女叫罵不休。真是少年婦女不宜之事。正德遊至二更後,欲回來到一條闊街,俱是高堂,門前點著紙匾聯燈,匾上寫著“爭春留春,樂情多情”等項,院名門首各坐一人,大模大樣。門首各立一旗,插在中央。正德疑旗幡因何立在門中央?回店對小二曰:“沒甚好景。”令備小菜,獨斟獨酌。忽然春興勃發,問小二曰:“此間有可勾闌美女麼?”小二笑曰:“向南去轉灣抹角,有一條勾欄街,俱是名婊。有座翠雲軒,薛媽媽家中有十二個美女,俱年十七八。八個取草名,四個取花名,號為四時名花,八節青草。大官人何不去一遊?”正德曰:“不識何處,倘誤尋好人家,豈不惹禍。”小二曰:“他門首有枝旗幡便是。”
正德笑曰:“有旗幡怎說是勾欄。”小二曰:“大官人你不知,那隻旗幡就是勾欄牌匾,立在門首中央,旗上掛的是隻貓,號為娼妓貓。”正德笑曰:“俺知道了。”
未知去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