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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牡丹 作者:洪琮  

第四十五回 江流獲赦超苦海 鳳姐自誤喪黃泉

江流獲赦超苦海鳳姐自誤喪黃泉

卻說正德問黃誌昌曰:“卿子可守分否?”黃誌昌奏曰:“臣隻此一子,滿望接續書香,頻書責其放蕩,勸以勤誦詩書。諒未必守本分。”帝曰:“爾即寄書責勸,爾子可定然守分。”黃誌昌曰:“慈母每出敗兒。老妻隻有一子,定是任他縱放,怎肯習善?定必非為。”帝曰:“卿可謂不私其子,爾子在家剝削小民,又敢陷害朕躬。率得定國公往救,朕得有命回來。”驚得黃誌昌魂不附體,免冠叩頭曰:“臣怎知逆子如此作惡!罪孽滔天。請將臣碎剮,以謝百官之恨。”帝曰:“卿言語秉公,自是爾子作惡,與卿無幹。朕已將爾子滿門誅戮,卿宜歸原職。”黃誌昌聞得滿門斬送,心如刀割。奏曰:“臣雖蒙聖恩寬,但罪臣深,乞準辭官。”帝曰:“卿且就職,另日辭官未遲。”龍駕上輦回京。群臣方知天子遇害。黃誌昌恐百官怨恨,過了月餘,辭官而去不表。

且說正德回駕進宮,各後妃朝見請安,自有一番言語。次早登殿,百官應賀畢,左班下閃出一個金亭驛丞跪金階奏曰:“今有紅芍藥、白牡丹,現在驛中,請旨定奪。”帝曰:“二女係朕夢中所得,其出首救朕有功,速宣召入宮,同享富貴。”隻見六部官向文閣夏暗丟眼色,文閣夏當先跪下,六部官一齊跪奏曰:“二女曾入青樓妓館,生不得入宮,玷辱宮闈,亦不得配享太廟,隻宜賜府別居。陛下欲會,可從地道前往,免被外議天子宿娼之嫌,又杜刺客窺伺之意。”帝不悅曰:“二女乃良家處女,白璧無暇,其居室係是黃虎私宅,豈有人青樓妓館之理!群臣不必多言。”即傳進二女,著內監送入宮去。

帝又問曰:“內監江流何在?”徐大江奏曰:“前日皇後要就臣責究,臣已將江流拘禁天牢。”帝令當駕官宣召江流上朝。須臾間江流已到,當殿開了鐐鈕。隻見江流蓬頭跣足,好似在死城失鎖,走出的惡鬼。跪下曰:“陛下累奴婢好苦!百官俱道是奴婢唆使陛下雲遊。今幸回來,奴婢可表白一番。乃是陛下自欲雲遊,非奴婢唆使。”帝傷感慰曰:“是朕累卿,今赦卿罪,仍侍寡人。”眾官齊跪奏曰:“陛下起程之後,江流自宜密封一二大臣,暗令人隨駕,自無蘇州之禍。如此險累群臣誅戮,罪難輕赦。”帝曰:“此乃朕自為之。若欲斬江流,可斬寡人就是。”群臣不敢多言,隻得領旨。帝回宮對江流說起王合失散,蘇州被害,江流不勝驚駭。但帝本逍遙天子,懶於政事。今離京日久,積案累牌,頗費文理。因此忘了李鳳姐終身,但這且慢表著。

且說正德一日間臨殿早朝,午門官奏曰:“啟陛下,王合在午門外候旨。”

帝令宣進。王合進到金階跪不叩首曰:“奴婢有失保駕,罪該萬死。”帝問曰:“卿一向失散何處?今怎知朕因來!”王合奏曰:“陛下累奴婢好苦。一路往蘇、杭州,密通府縣文官尋訪聖駕。又到福建、漳泉等府,知會地方官暗訪,欲回京,又恐百官責罪。隻得在福建打探。近聞聖駕回來,特趕回請罪。”江流當先跪下,眾官亦一齊跪奏曰:“王合保駕失路,致陛下蘇州被害。乞陛下誅戮。”王合忙獻出獨角赦書曰:“現在赦書在此”百官又奏曰:“王合明知有罪,預行邀赦,理應斬首。”正德不悅曰:“朕降赦要王合保駕,瑞蘭州,朕自失路,與王合無幹。卿等休要怪好人。”百官不敢多言,隻得歸班站立。惟江流不願,奏曰:“王合曾約陛下到處,密書報奴婢,好密通大臣,令人保駕。王合竟杳無回音,致陛下受害,奴婢受百官譴責,皆王合所累,理合處死。”王合笑曰:“聖駕失路,我本要書信寄去知會,恐公公將我滿門殺害,故不寄信為妙。”帝曰:“江流休怪王合,總是寡人貽累。若論王合難赦,爾獨可赦否?”江流領旨退下,帝令王合仍然跟駕不表。

且說揚州楊誌仁,探知正德天子在蘇州被害,即帶著禦筆書進京,厚賂午門官奏曰:“今有楊州民人楊誌仁,帶有禦書印記,伏乞聖鑒裁奪。”帝見而大喜曰:“快請愚兄楊誌仁進來見朕。”午門官本是聞宣召,今忽聞‘請’字,加倍小心,奔出午門外來。因員外未有官職,不便稱呼,隻得叫曰:“朝廷傳請大千歲進朝。”楊員外聞得稱他大千歲,心內好不快活。即入朝偷眼窺看;果是正德天子。不覺大喜。揚塵舞蹈,俯伏跪下,口呼萬歲。帝下坐上前,雙手扶起曰:“恩兄何必行此厚禮!”賜坐,楊誌仁坐下繡墩,奏曰:“臣前甫村回日,見書方知是拙妻不賢,有慢聖駕,今特來請罪,並將所拾金銀解京,或寄揚州庫藏,未敢擅便。”帝曰:“王嫂女流之輩,何必言及。所拾金銀,卿可收用,何必奏請?但卿今日到此,甚慰朕心。”傳旨備筵接風。帝又對文武官說明來曆曰:“楊誌仁與朕結義甚厚,情勝手足。今幸進京,眾卿可陪王兄暢飲。”眾官方知就裏。

君臣宴飲,酒至三巡,楊誌仁離坐辭酒。帝曰:“皇兄辭酒,恐眾官酒醉失儀。但今日難得皇兄相會,眾官失儀無妨,各宜盡醉方休。”帝令內監打掃偏殿,伺候皇兄安歇。楊誌仁奏曰:“內宮非駐足之所。”帝曰:“朕昔在卿家,以手足相待,出妻相見。朕若使卿居外館,是九五至尊,不及一布衣耳。卿其無辭。”是晚君臣散席,帝攜楊誌仁,同輦回宮。令小監小心伏侍員外,不許怠慢。

次早楊誌仁起床,小監跪送洗麵水,伏侍梳洗畢,茶罷,獻上九龍筵席,珍羞百味,用銀器金皿,光華奪目。說不盡皇家富麗。不一會帝到同飲,攜楊誌仁上輦,同遊內宮,各宮妃嬪俱來獻觴。至晚歸,楊誌仁恐住惹厭,第三早即要辭別。帝苦留住十餘日。楊誌仁奏辭,帝賜采緞寶器。沿驛回鄉,燈上掛著“天子盟兄。”一路上官軍迎送,好不威風。及到家中,府縣文武官朔望上門請安,好不榮耀!此乃楊誌仁作善之報,按下不表。

且說山東汪如龍聞說正德天子到京,恐帝見罪,帶馬上京,賄賂午門官奏曰:“啟陛下,有山東人汪如龍,帶著禦馬,在午門外候旨。”帝聞心中曰:“這匹夫可恨,朕前將馬賣他,要他銀子五十兩,他卻自送出二百二十兩。今必是嫌多價,將馬帶來退還。若使眾臣知道,豈不恥笑?”即令午門官宣進,汪如龍進朝,認得果是賣馬之人,忙拜伏曰:“山東子民汪如龍朝見,願聖主萬壽無疆。”帝高聲問曰:“汪如龍,爾來見朕何為?”汪如龍奏曰:“陛下前過山東,將馬寄在臣家。今者特帶來送還。”帝顏色轉喜曰:“卿果忠誠,送馬來還,難為卿一番辛苦。”著武士將馬牽至殿前。帝下禦榻,手拍馬背言曰:“朕與爾久別,今爾回來,還認得朕麼?”那馬見了聖駕,亂跳咆哮,好似告訴離情一般。帝令帶回內廄喂養去了”。又令賜汪如龍銀五百兩,緞十尺。汪如龍謝恩回家,地方官隻道與天子有甚交,個個好不奉承。

閑話丟開,再說李風姐聞得天子被黃虎陷害,薛氏相救,那紅芍藥、白牡丹出首,定國公保駕回京。自思薛氏、二女俱皆受封誥,送入宮去,料近日必來宣召。延及半載,不見旨到。恐是天子見他微賤捐棄。憂忿交攻,積成心痛病症。請醫診脈調治,不曾痊愈。迨及三月餘,病勢益加沉重,不時暈厥。其兄李郎勸曰:”妹子須要保重身體,倘聖旨來召,方得進京。”鳳姐進淚泣曰:“紅芍藥、白壯丹、薛瑞燕俱收進入宮。惟愚妹棄置此間,君必是負心。非愚妹當日不顧廉恥,有失名節。是昏君苦纏,無奈順從。不意反遭見棄。想妹命亦不久在人世矣。乞兄念著同胞之情,將禦書帶進京去,請問昏君何故棄妹子。妹子雖去在九泉,地下亦得瞑目。”李郎亦下淚曰:“愚兄聽從入京,啟奏主上,爾須保重身體。”即收拾銀子包裹,叮囑妻陳氏,細心照顧妹子。帶了禦書起程,一路雇車馬趕緊進京。

非止一日,來到京城,亦無心玩景,尋了客店安歇。次早帶禦書,來到午門,說明來曆,呈上禦書。午門官見是禦書。不敢耽擱,奏上金案殿曰:“啟上我主,今有浙江杭州府民人李郎求見,現有禦書,伏乞我主定奪。”

將禦書呈上,內監接上龍案,帝看過驚曰:“李郎前來,李鳳性命休矣!快宣李郎進朝。”午門官宣進李郎,俯伏金階,帝傳平身。宣上前諭曰:“令妹著爾進京,有何怨詞?不妨直奏。”李郎奏曰:“臣妹子李鳳因思京報,知陛下承認紅芍藥、白牡丹,惟有臣妹置於度外。遂染成心痛之疾,日夜喘息,轉成重病,逐日昏迷。故令臣進京,請問為著何罪見棄。看來命在旦夕。”

帝垂淚曰:“朕實係忘懷,怎忍捐棄之理!但爾妹卻亦顛倒,豈不知朕心意?不自進京反憂鬱成病,實非朕之過。卿速回家,將爾妹扶病進京見朕,以慰朕昔日之情。”李郎方知帝不辜負伊妹,實妹無福。奏曰:“臣前日進京,妹病已重,恐命難保。”帝曰:“倘爾妹雲亡,亦宜運棺入京,朕方得心願。”

李郎領旨欲遲。帝曰:“爾妹若亡,仍賜沿驛回京。”

李郎退出,客館收拾回鄉。這裏李鳳姐病勢日加沉重,陳氏因丈夫進京,真是百般勸慰,無計可施。李鳳姐泣對陳氏曰:“奴家大數已去,深負哥嫂大恩,但奴家性命,是被昏君所害。哥哥若回,煩再進奏,看昏君於心何忍?”

陳氏垂淚曰:“姑娘且自忍耐,性命保重為要。萬一不幸,爾哥自當入京,再奏。毋容掛念。”鳳姐再緩半日,痰湧而亡。陳氏哭得欲絕。女婢勸止,備棺槨衣裳,以貴妃禮收殮。停棺偏殿,設下靈幃。

那李郎一路之上早行夜宿,趕急回至家中。這一日李郎入的門來,方才到了偏殿之上,一見設著那靈幃,內供著李鳳姐的牌位,大驚,撫棺慟哭曰:“賢妹嗬,奄忽棄世,真正辜負了正德天子的聖心了!愚兄滿望賢妹入宮,提攜愚兄,誰知如今竟如此!豈不哀哉!”那陳氏聞得丈夫哭聲,忙出勸止。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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