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記
高祖武德四年四月十一日,敕諸州學士及白丁,有明經及秀才、俊士,明於理體,為鄉曲所稱者,委本縣考試,州長重複,取上等人,每年十月隨物入貢。至五年十月,諸州共貢明經一百四十三人,秀才六人,俊士三十九人,進士三十人。十一月引見,敕付尚書省考試;十二月吏部奏付考功員外郎申世寧考試,秀才一人,俊士十四人,所試並通,敕放選與理入官;其下第人各賜絹五疋,充歸糧,各勤修業。自是考功之試,永為常式。至開元二十四年,以員外郎李昂與舉子矛盾失體,因以禮部侍郎專知。
貞觀初放榜日,上私幸端門,見進士於榜下綴行而出,喜謂侍臣曰:“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矣!”進士榜頭,豎黏黃紙四張,以氈筆淡墨袞轉書曰“禮部貢院”四字;或曰:文皇頃以飛帛書之。或象陰注陽受之狀。進士舊例於都省考試。
南院放榜,張榜牆乃南院東牆也。別築起一堵,高丈餘,外有壖垣,未辨色;即自北院將榜就南院張掛之。元和六年,為監生郭東裏決破棘籬坼裂文榜,因之後來多以虛榜自省門而出,正榜張亦稍晚。
開成二年,高侍郎鍇主文,恩賜詩題曰《霓裳羽衣曲》。三年複前詩題為賦題,太學《石經詩》並辭,入貢院日麵試。大中中,都尉鄭尚書放榜,上以紅箋筆劄一名紙雲,“鄉貢進士,李”,以賜鎬。
《文貞公神道碑》,太宗之文。時征將薨,太宗嚐夢見,及覺,左右奏征卒。故曰,“俄於仿佛,忽睹形儀。”複曰,“高宗昔日得賢相於夢中,朕今此宵失良臣於覺後。”
高祖呼裴寂為裴三 明皇呼宋濟作宋五德宗呼陸贄為陸九。
高祖呼蕭瑀為蕭郎 宣宗呼鄭鎬為鄭郎。
裴晉公下世,文宗賜禦製一篇,置於靈座之上。
白樂天去世,大中皇帝以詩吊之曰:“綴玉聯珠六十年,誰教冥路作詩仙。浮雲不係名居易,造化無為字樂天。童子解吟長恨曲,胡兒能唱琵琶篇。文章已滿行人耳,一度思卿一愴然。”
元和十三年,進士陳標,獻諸先輩詩曰:“春官南院院牆東,地色初分月色紅。文字一千重馬擁,喜歡三十二人同。眼前魚變辭凡水,心逐鶯飛出瑞風。莫怪雲泥従此別,總曾惆悵去年中。”
令狐趙公,大中初在內庭,恩澤無二,常便殿召對,夜艾方罷,宣賜金蓮花送歸院。院使已下,謂是駕來,皆鞠躬階下。俄傳吟曰:“學士歸院!”莫不驚異。金蓮花,燭柄耳,惟至尊方有之。韋澳、孫宏,大中時同在翰林。盛署,上在太液池中宣二學士;既赴召,中貴人,頗以絺綌為訝,初殊未悟;及就坐,但覺寒氣逼人,熟視有龍皮在側;尋宣賜銀餅,餡食之甚美;既而醉以醇酎。二公因茲苦河魚者數夕。上竊知笑曰:“卿不禁事,朕日進十數,未當有損。”銀餅餡,皆乳酪膏腴所製也。
王源中,文宗時為翰林承旨學士。暇日與諸昆季蹴鞠於太平裏第,球子擊起,誤中源中之額,薄有所損。俄有急召,比至,上訝之,源中具以上聞。上曰:“卿大雍睦!”遂賜酒兩盤,每盤貯十金碗,每碗容一升許,宣令並碗賜之。源中飲之無餘,略無醉態。
白樂天以正卿致仕,時裴晉公保厘夜宴諸致仕官,樂天獨有詩曰:“九燭台前十二姝,主人留醉任歡娛。飄搖舞袖雙飛蝶,宛轉歌喉一索珠。坐久欲醒還酩酊,夜深臨散更踟躕。南山賓客東山妓,此會人間曾有無”。
長慶中,趙相宗儒為太常卿,讚郊廟之禮,罷相三十餘年,年七十六,眾論其精健。有常侍李益笑曰:“仆為東府試官所送進士。”
開成中,戶部楊侍郎檢校尚書鎮東川,白樂天即尚書妹婿。時樂天以太子少傅分洛,戲代內子賀兄嫂曰:“劉綱與婦共升仙,弄玉隨夫亦上天。何似沙哥領崔嫂,碧油幢引向東川!”又曰:“金花銀碗飲兄用,罨畫羅裙盡嫂裁;覓得黔婁為妹婿,可能空寄蜀茶來!”
李石相公鎮荊,崔魏公在賓席;未幾公擢拜翰林,明年登相位,時石猶在鎮。故賀書曰:“賓筵初起,曾陪樽俎之歡;將幕未移,已在陶鈞之下。”
薛能尚書鎮彭門,時薄、劉巨容、周岌俱在麾下。未數歲,溥鎮徐,巨容鎮襄,岌鎮許,俱假端揆。故能詩曰“舊將已為三仆射,病身猶是六尚書。”
崔安潛鎮西川,李鋌為小將。廣明初,駕幸西蜀,鋌乃蜀帥帶平章事。安潛乃具寮耳;曾趨走,人皆美之。
庾承宣主文,後六七年方衣金紫,時門生李石,先於內庭恩錫矣。承宣拜命之初,石以所服紫袍金魚拜獻座主。
令狐趙公在相位,馬舉為澤潞小將,因奏事到宅;會公有一門僧善聲色,偶窺之,謂公曰:“適有一軍將參見相公,是何人?”以舉名語之。僧曰:“竊視此人,他日當與相公為方麵交代。”公曰:“此邊方小將,縱有軍功,不過塞垣一鎮,奈何以老夫交代。”僧曰:“相公第更召與語,貧道為細看。”公然之。既去,僧曰:“今日看更親切,並恐是揚汴。”公於是稍接之矣。鹹通元年,公鎮維揚,舉破龐勳有功。先是上麵許成功與卿揚州,既而難於爽信,即除舉淮南行軍司馬。公聞之,即處分所司,排比迎新使。群下皆曰:“此一行軍耳!”公乃以其事白之,果如所卜。
光化二年,趙光逢放柳璨及第。光逢後三年不遷,時璨自內庭大拜,光逢始以左丞征入。未幾,璨坐罪誅死,光逢膺大用,居重地十餘歲,七表乞骸,守司空致仕。居二年,複征拜上相。
韋承貽,鹹光中策試,夜潛紀長句於都堂西南隅曰:“褒衣博帶滿塵埃,獨上都堂納試回。蓬巷幾時聞吉語,棘籬何日免重來三條燭盡鍾初動,九轉丸成鼎未開。殘月漸低人擾擾,不知誰是謫仙才白蓮千朵照廊明,一片升平雅韻聲。才唱第三條燭盡,南宮風景畫難成。”
趙渭南嘏嚐有詩曰:“早晚粗酬身事了,水邊歸去一閑人。”果渭南一尉耳。嘏嚐家於浙西,有美姬、嘏甚溺惑。洎計偕,以其母所阻,遂不攜去。會中元為鶴林之遊,浙帥窺之,遂為其人奄有。明年嘏及第,因以一絕箴之曰:“寂寞堂前日又曛,陽台去作不歸雲。當時聞說沙吒利,今日青娥屬使君。”浙帥不自安,遣一介歸之於嘏。嘏時方出關,途次橫水驛,見兜舁人馬甚盛,偶訊其左右,對曰:“浙西尚書差送新及第趙先輩娘子入京。”姬在舁中亦認嘏,嘏下馬揭簾視之,姬抱嘏慟哭而卒。遂葬於橫水之陽。
條流進士
鹹通中,上以進士車服僭差,不許乘馬,時場中不減千人,雖勢可熱手,亦皆跨長耳。或嘲之曰:“今年敕下盡騎驢,短轡長鞦滿九衢,清瘦兒郎猶自可,就中愁殺鄭昌圖。”
閩中進士
薛令之,閩中長溪人,神龍二年及第,累遷左庶子。時開元東宮官僚清淡,令之以詩自悼,複紀於公署曰:“朝旭上團團,照見先生盤。盤中何所有苜蓿長闌幹。餘澀匙難綰,羹稀箸易寬。何以謀朝夕何由保歲寒?”上因幸東宮覽之,索筆判之曰:“啄木觜距長,鳳皇羽毛短。若嫌鬆桂寒,任逐桑榆暖。”令之因此謝病東歸。詔以長溪歲賦資之,令之計月而受,餘無所取。
歐陽詹卒,韓文公為《哀辭序》雲:“德宗初即位,宰相常袞,為福建觀察使,治其地。哀以辭進,鄉縣小民,有能讀書作文辭者,親與之為主客之禮,觀遊宴饗,必召與之,時未幾,皆化翕然。於時詹獨秀出,袞加敬愛,諸生皆推服。閩越之人舉進士,由詹始也。”詹死於國子四門助教,隴西李翱為《傳》,韓愈作《哀辭》。
賢仆夫
蕭穎士性異常嚴酷,有一仆事之十餘載,穎士每以棰楚百餘,不堪其苦。人或激之擇木。其仆曰:“我非不能他従,遲留者,乃愛其才耳!”
武公幹常事蒯希逸十餘歲,異常勤幹,洎希逸擢第,幹辭以親在乞歸就養,公堅留不住。公既嘉其忠孝,以詩送之,略曰:“山險不曾離馬後,酒醒長見在床前。”時人醵絹贈行,皆有繼和。
盧鈞仆夫
李元賓《與弟書》雲:“賴一仆傭債,以資日給其文頗勤勤敘之,而不記姓名。”
李敬者,本夏侯譙公之傭也。公久厄塞名場,敬寒苦備曆,或為其類所引曰:“當今北麵官人,入則內貴,出則使臣,到所在打風打雨。你何不従之而孜孜事一個窮措大,有何長進!縱不然,堂頭官人,豐衣足食,所往無不克。”敬囅然曰:“我使頭及第後,還擬作西川留後官。”眾官大笑。時譙公於壁後聞其言。凡十餘歲,公自中書出鎮成都,臨行有以邸吏托者,一無所諾;至鎮,用敬知進奏,既而鞅掌極矣。向之笑者,率多投之矣。
舊話
一曰聞多見少,跡靜心勤。卷頭有眼,肚裏沒嗔。二曰貌謹氣和,見麵少,聞名多。三曰上等舉人,應同人舉;中等舉人,應丞郎舉;下等舉人,應宰相舉。
切忌
就門生手裏索及第求僧道薦屬姑息對人前說中表在重位誇解作客愛享後進酒食
沒用處
天寶二年,吏部侍郎宋遙、苗晉卿等主試,祿山請重試,製舉人第一等人十無二。禦史中丞張倚之子奭。手持試紙,竟日不下一字,時人謂之“拽帛”。
高渙者,鍇之子也,久舉不第。或謔之曰:“一百二十個蜣螂,推一個屎塊不上。”
薛昭儉,昭緯之兄也,鹹通末數舉不第,先達每接之,即問曰,賢弟早晚應舉昭儉知難而退。論曰:七情十義,靡不宗於仁而祖於禮者,矧乃四科之本,文不居先;三益之門,德常在首。又何片言小善,辨口利辭,垂於簡編,侔於粉繢者也!或曰:“不然,夫人項天踵地,惟呼最靈,有德者未必無文;其上也文不勝德,其次也德不勝文。有若文德具美,含元不耀者,其惟聖人乎!奈何近世薄徒,自為岸穀,以含毫紙墨為末事,以察言守分為名流。洎乎評品是非,適較今古,竟不能措一辭,發一論者,以無愧於心乎!故仆雖題親詠折衝樽俎者皆列於門目,斯所以旌表贍敏,而矛盾棒蕪也。亦由辱以馬韉,而俟之鶯穀。知我者當免咎與!若乃先達所傳,臧否人物,雖不研究根本,皆可蓍鑒行藏,莫匪正言,足方周諺。其有跡處皂隸,而行周君子者,苟遺而不書,則取舍之道,賤賢而貴愚;忠孝之本,先華而後實。七十子之徒,其臣於季孟者,亦其類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