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字文若,潁川潁陰人也。祖父淑,字季和,朗陵令。當漢順、桓之間,知名當世。有子八人,號曰八龍。彧父緄,濟南相。叔父爽,司空。
荀彧字文若,是潁川郡潁陰縣人。他的祖父荀淑,字季和,曾是郎陵縣的縣令。在漢順帝、桓帝時期就很有名望。他有八個兒子,號稱“八龍”。荀彧的父親荀緄,擔任過濟南國相。叔父荀爽,擔任過司空。
彧年少時,南陽何顒異之,曰:“王佐才也。”永漢元年,舉孝廉,拜守宮令。董卓之亂,求出補吏。除亢父令,遂棄官歸,謂父老曰:“潁川,四戰之地也,天下有變,常為兵衝,宜亟去之,無久留。”鄉人多懷土猶豫,會冀州牧同郡韓馥遣騎迎之,莫有隨者,彧獨將宗族至冀州。而袁紹已奪馥位,待彧以上賓之禮。彧弟諶及同郡辛評、郭圖,皆為紹所任。彧度紹終不能成大事,時太祖為奮武將軍,在東郡。初平二年,彧去紹從太祖。太祖大悅曰:“吾之子房也。”以為司馬,時年二十九。是時,董卓威陵天下,太祖以問彧,彧曰:“卓暴虐已甚,必以亂終,無能為也。”卓遣李傕等出關東,所過虜略,至潁川、陳留而還。鄉人留者多見殺略。明年,太祖領兗州牧,後為鎮東將軍,彧常以司馬從。興平元年,太祖征陶謙,任彧留事。會張邈、陳宮以兗州反,潛迎呂布。布既至,邈乃使劉翊告彧曰:“呂將軍來助曹使君擊陶謙,宜亟供其軍食。”眾疑惑。彧知邈為亂,即勒兵設備,馳召東郡太守夏侯惇,而兗州諸城皆應布矣。時太祖悉軍攻謙,留守兵少,而督將大吏多與邈、宮通謀。惇至,其夜誅謀叛者數十人,眾乃定。豫州刺史郭貢帥眾數萬來至城下,或言與呂布同謀,眾甚懼。貢求見彧,彧將往。惇等曰:“君,一州鎮也,往必危,不可。”彧曰:“貢與邈等,分非素結也,今來速,計必未定;及其未定說之,縱不為用,可使中立。若先疑之,彼將怒而成計。”貢見彧無懼意,謂鄄城未易攻,遂引兵去。又與程昱計,使說範、東阿,卒全三城,以待太祖。太祖自徐州還擊布濮陽,布東走。二年夏,太祖軍乘氏,大饑,人相食。
荀彧年少的時候,南陽的何顒就認為他是個奇才,評價說:“荀彧是輔佐帝王的人才啊。”永漢元年(189),荀彧被推舉為孝廉,被任命為守宮令。董卓作亂時,他請求出京到地方任職。他被任命為亢父縣令,就辭官回鄉,並對當地百姓說:“潁川地理位置重要,是四麵受敵的地方,現在天下出現動亂,這裏就會成為軍事要地,大家應該盡快離開不要久留。”但這裏的百姓大多懷戀故地,猶疑不定,剛好冀州牧同郡人韓馥派遣騎兵來迎接他們轉移,但沒有人願意跟隨離開,隻有荀彧帶著族人遷到冀州。但這時袁紹已經占據了韓馥的位置,對待荀彧依然很尊重。荀彧的弟弟荀諶和同郡人辛評、郭圖都被袁紹任用。荀彧估計袁紹最終也不會能成就功業,當時太祖還擔任奮武將軍,在東郡駐守。初平二年(191),荀彧離開袁紹前去追隨太祖。太祖很高興地說:“荀彧就是我的張良啊。”並任命他為司馬,這時荀彧二十九歲。當時,董卓倚仗權勢威懾天下,太祖問荀彧對此該怎麼辦,荀彧說:“董卓的殘暴已經非常嚴重了,最後一定因為動亂滅亡,現在也做不了什麼。”董卓派李傕等人率軍出關東,經過的地方都大肆擄掠,直到潁川、陳留才返回。當初留在潁川的百姓大多都被殺了。第二年,太祖兼任兗州木,後來又擔任鎮東將軍,荀彧常常都是以司馬的官職跟隨太祖左右。興平元年(194),太祖率軍征討陶謙,讓荀彧留下來主持事務。剛好遇上張邈、陳宮依據兗州造反,暗中奉迎呂布。呂布來到兗州以後,張邈才派使者劉翊對荀彧說:“呂將軍是前來幫助曹使君討伐陶謙的,應該盡快為他提供糧餉物資。”眾人都心存疑慮。荀彧知道張邈是打算反叛的,立刻整肅軍隊,準備好裝備,迅速召來東郡太守夏侯惇,但這時兗州的各縣都已經順應呂布了。當時太祖全軍圍攻陶謙,留下守衛的兵力較少,軍中的將領和掌管大多都和張邈、陳宮串通了。夏侯軍率部趕到,當晚就誅殺了數十個計劃反叛的人,軍中才平定下來。豫州刺史郭貢帶領數萬人馬來到兗州城下,有人說他和呂布是同謀,城中人都十分害怕。郭貢請求和荀彧會麵,荀彧準備前往。夏侯惇等人說:“您是鎮守一州的人,若是前去一定很危險,不能去。”荀彧說:“郭貢和張邈等人,原來就不是一直互相勾結的,現在他率軍趕來,一定是還沒有下定決心;趁他還沒下定決心的時候去遊說他,就算不能為我們所用,也至少能讓他保持中立。如果現在就懷疑他,他一定會因惱怒而下決心的。”郭貢看荀彧一點都不害怕,認為鄄城不容易攻占,就率軍離開了。荀彧又和程昱計劃,讓程昱去遊說範縣和東阿縣,最終三座城都得以保全,等待太祖回軍。太祖率軍從徐州返回,中途在濮陽和呂布交戰,呂布失利,往東逃走。興平二年(195)夏天,太祖在乘氏駐軍,但發生了饑荒,出現了人吃人的慘象。
陶謙死,太祖欲遂取徐州,還乃定布。彧曰:“昔高祖保關中,光武據河內,皆深根固本以製天下,進足以勝敵,退足以堅守,故雖有困敗而終濟大業。將軍本以兗州首事,平山東之難,百姓無不歸心悅服。且河、濟,天下之要地也,今雖殘壞,猶易以自保,是亦將軍之關中、河內也,不可以不先定。今以破李封、薛蘭,若分兵東擊陳宮,宮必不敢西顧,以其間勒兵收熟麥,約食畜穀,一舉而布可破也。破布,然後南結揚州,共討袁術,以臨淮、泗。若舍布而東,多留兵則不足用,少留兵則民皆保城,不得樵采。布乘虛寇暴,民心益危,唯鄄城、範、衛可全,其餘非己之有,是無兗州也。若徐州不定,將軍當安所歸乎?且陶謙雖死,徐州未易亡也。彼懲往年之敗,將懼而結親,相為表裏。今東方皆以收麥,必堅壁清野以待將軍,將軍攻之不拔,略之無獲,不出十日,則十萬之眾未戰而自困耳。前討徐州,威罰實行,其子弟念父兄之恥,必人自為守,無降心,就能破之,尚不可有也。夫事固有棄此取彼者,以大易小可也,以安易危可也,權一時之勢,不患本之不固可也。今三者莫利,願將軍熟慮之。”太祖乃止。大收麥,複與布戰,分兵平諸縣。布敗走,兗州遂平。
陶謙死後,太祖想要趁機占據徐州,再返回討伐呂布。荀彧說:“從前高祖皇帝保有關中,漢光武帝占據河內,都是依靠著堅實的基業去控製天下,這樣進攻可以製敵,退守也足以堅守,所以雖然途中遭遇過失敗但最終還是成就了大業。將軍您本來是依據兗州起事,平定了山東地區的動亂,百姓沒有不心悅誠服的。況且兗州橫跨黃河、濟水,是兵家重地現在雖然破敗,但以其自身實力自保,還是容易的,這就是您的關中和河內,不可以不先平定。現在李封、薛蘭已經被攻破,如若分出一部分兵力往東攻打陳宮,陳宮一定不敢再往西,我們可以在這期間率兵收割麥子,儲備糧食,就可以全力出擊,那一定就能攻破呂布。打敗呂布後往南聯合揚州的劉繇,合軍討伐袁術,將勢力擴展到淮水、泗水地區。如果放棄攻打呂布而往東進攻徐州,那留守的兵力多,就不夠攻城,如果留守的兵力少,那就要百姓都來守城,就沒有辦法砍柴收麥。呂布如果趁機侵犯施暴,就會導致民心不穩,如果隻保全了鄄城、範、衛三城,其它地區都不為我們所有,那也就等於失去了兗州。如果到時候徐州不能攻破,將軍您要在哪裏安身呢?況且陶謙雖然死了,但徐州也不是容易攻占的。他們會借鑒往年失敗的教訓,會因工具而緊密聯係,互相照應。現在徐州已經開始收麥,一定會鞏固壁壘,清楚郊野來等待將軍,將軍您進攻不能取勝,搶奪也沒有收獲,不到十天,我軍十萬人馬還沒交戰就已經疲乏不堪了。上次征討徐州,實行以刑罰治理的措施,徐州人想到父兄被殺的恥辱,一定會自發守城,沒有投降的想法,就算攻占了徐州,也是不能擁有的。天下之事,本來就有舍棄這個去拿那個的,隻要是用大的換取小的,用平安的換掉危險的就可以了,權衡現在的局勢,不擔心根基不牢固也是可以的。現在這三方麵沒有一個是有利的,希望將軍您好好考慮吧。”太祖才才打消了攻徐州的念頭。全力收割麥子,然後再次和呂布交戰,同時分出人馬平定各縣。呂布戰敗逃走,太祖就平定了兗州。
建安元年,太祖擊破黃巾。漢獻帝自河東還洛陽。太祖議奉迎都許,或以山東未平,韓暹、楊奉新將天子到洛陽,北連張楊,未可卒製。彧勸太祖曰:“昔晉文納周襄王而諸侯景從,高祖東伐為義帝縞素而天下歸心。自天子播越,將軍首唱義兵,徒以山東擾亂,未能遠赴關右,然猶分遣將帥,蒙險通使,雖禦難於外,乃心無不在王室,是將軍匡天下之素誌也。今車駕旋軫,東京榛蕪,義士有存本之思,百姓感舊而增哀。誠因此時,奉主上以從民望,大順也;秉至公以服雄傑,大略也;扶弘義以致英俊,大德也。天下雖有逆節,必不能為累,明矣。韓暹、楊奉其敢為害!若不時定,四方生心,後雖慮之,無及。”太祖遂至洛陽,奉迎天子都許。天子拜太祖大將軍,進彧為漢侍中,守尚書令。常居中持重,太祖雖征伐在外,軍國事皆與彧籌焉。太祖問彧:“誰能代卿為我謀者?”彧言“荀攸、鍾繇”。先是,彧言策謀士,進戲誌才。誌才卒,又進郭嘉。太祖以彧為知人,諸所進達皆稱職,唯嚴象為揚州,韋康為涼州,後敗亡。
建安元年(196),太祖率軍攻破黃巾軍。漢獻帝從河東返回洛陽。太祖想要將獻帝迎到許縣,有人認為山東地區還沒平定,韓暹、楊奉剛將天子迎到洛陽,往北又與張楊聯合,還不能立刻控製他們。荀彧勸說太祖:“從前晉文王奉迎周襄王,諸侯無不跟隨,漢高祖東征項羽之時,為義帝穿喪服,天下萬民都願意歸順。自從天子開始逃亡,將軍您是第一個呼籲起兵的,隻是因為山東地區亂象紛紛,所以一直未能奔向關右地區,但還是分兵,派出將領冒著風險和朝廷聯絡,雖然在外努力挽救朝廷危難,但心裏一直牽掛著王室,這是一直以來匡扶天下的誌向。現在天子返回洛陽,但洛陽破敗荒蕪,城中義士都有保存朝廷的想法,百姓更因感念天子而哀傷不已。應該趁著這個時機,奉迎天子回歸,順應民意,這是很好的做法;懷著大公無私的想法,就會使天下英雄豪傑都信服,這就是雄才大略;匡扶正義,使天下英傑都前來歸順,這是有大德。這樣就算天下有人反叛,也一定不會成為我們的禍患,這是很明確的。韓暹、楊奉這些人又怎麼敢作惡呢!現在如果不趁實際平定,各地的人都生出狼子野心,那就算以後再來考慮,也是來不及的。太祖就到了洛陽,奉迎天子遷都許縣。天子授予太祖大將軍之職,提升荀彧為漢侍中,代理尚書令。荀彧一直在朝中處理政務,太祖雖然在外征討,但軍國大事都和荀彧商討。太祖問荀彧說:“有誰能代替你為我謀劃事情呢?”荀彧說:“荀攸、鍾繇可以。”之前,荀彧談到謀士,推薦了戲誌才。戲誌才死後,又舉薦了郭嘉。太祖認為荀彧善於識人,他所舉薦的人都是稱職的,隻有推薦嚴象為揚州刺史,韋康為涼州刺史後,他們之後都戰敗身亡了。
自太祖之迎天子也,袁紹內懷不服。紹既並河朔,天下畏其強。太祖方東憂呂布,南拒張繡,而繡敗太祖軍於宛。紹益驕,與太祖書,其辭悖慢。太祖大怒,出入動靜變於常,眾皆謂以失利於張繡故也。鍾繇以問彧,彧曰:“公之聰明,必不追咎往事,殆有他慮。”則見太祖問之,太祖乃以紹書示彧,曰:“今將討不義,而力不敵,何如?”彧曰:“古之成敗者,誠有其才,雖弱必強,苟非其人,雖強易弱,劉、項之存亡,足以觀矣。今與公爭天下者,唯袁紹爾。紹貌外寬而內忌,任人而疑其心,公明達不拘,唯才所宜,此度勝也。紹遲重少決,失在後機,公能斷大事,應變無方,此謀勝也。紹禦軍寬緩,法令不立,士卒雖眾,其實難用,公法令既明,賞罰必行,士卒雖寡,皆爭致死,此武勝也。紹憑世資,從容飾智,以收名譽,故士之寡能好問者多歸之,公以至仁待人,推誠心不為虛美,行己謹儉,而與有功者無所吝惜,故天下忠正效實之士鹹願為用,此德勝也。夫以四勝輔天子,扶義征伐,誰敢不從?紹之強其何能為!”太祖悅。彧曰:“不先取呂布,河北亦未易圖也。”太祖曰:“然。吾所惑者,又恐紹侵擾關中,亂羌、胡,南誘蜀漢,是我獨以兗、豫抗天下六分之五也。為將奈何?”彧曰:“關中將帥以十數,莫能相一,唯韓遂、馬超最強。彼見山東方爭,必各擁眾自保。今若撫以恩德,遣使連和,相持雖不能久安,比公安定山東,足以不動。鍾繇可屬以西事,則公無憂矣。”
自從太祖將天子迎到許縣,袁紹心中不服氣。袁紹已經占據了河朔地區,天下都畏懼他的強大。太祖正在為東麵的呂布擔憂,又要抵抗南邊的張繡,而張繡又在宛城大敗太祖軍隊,袁紹日益驕橫,給太祖的書信上,言語很狂悖輕慢。太祖非常生氣,出入的言行舉止都和往常不同,眾人都說是因為跟張繡交戰失敗。鍾繇將這件事問荀彧,荀彧說:“以曹公的聰慧,一定不會追究責怪過去的事,大概是有其他憂慮的事情。”於是在拜見太祖的時候就問了這件事,太祖就將袁紹的信件拿給荀彧看,說:“我現在打算討伐這些不義之人,但是力量不足,該怎麼辦呢?”荀彧說:“古往今來較量的人,如果確實有才能,雖然暫時弱小也會強盛起來,如果沒有才能,即使剛開始時強盛,也會漸漸衰弱,看劉邦和項羽的成敗生死,就知道了。現在和您爭奪天下的,隻有袁紹而已。但袁紹看起來寬和實際上內心猜忌,任用賢人卻總是懷疑他們的用心,但您明白通達不拘小節,隻要是人才都重用,這是您在度量上勝過袁紹的。袁紹猶疑不定,缺少決斷,總是錯失先機,但您遇事有決斷,不拘於應變方法,這是您在謀略上勝過袁紹的。袁紹治軍不嚴,沒有確立軍中法令,所以軍中人數雖多,但實際上很難發揮作用,但您法令嚴明,有功必賞有過必罰,所以士兵雖然少,但都願意為您效死力,這是您在武力上勝過袁紹的。袁紹仗著世家公子的資本,從容不迫,美化自己的才智,沽名釣譽,所以謀士裏缺少能人但追求虛名的人大多願意歸附他,而您以至高的仁德待人,推心置腹不求虛名,行為上嚴謹恭儉,對待有功的將士不吝嗇賞賜,所以天下間忠誠正直努力實幹的人才都願意為您所用,這是在德行上勝過袁紹的。憑借這四個方麵輔佐天子,匡扶正義征伐四方,有誰敢不聽從?袁紹強大,又能做什麼呢?”太祖很高興。荀彧說:“不先打敗呂布,河北地區也不容易攻占。”太祖說:“你說得對。我所疑惑的,是擔憂袁紹又進犯關中地區,使羌、胡等少數民族作亂,又引誘南麵的蜀漢,那我就隻能憑借兗州、豫州兩地抵禦天下六分之五的兵力,那該怎麼辦呢?”荀彧說:“關中地區的將領統帥有幾十個,沒有人能將他們聯合起來,其中隻有韓遂和馬超是最強的。他們看見山東地區正在相爭,一定會擁兵自保。現在如果以恩德招撫他們,派出使者和他們聯絡交好,互相牽製雖然不能長久安定,但在您平定山東地區之前,足夠讓他們不妄動了。而可以將西邊的事務托付給鍾繇,那您就沒有什麼憂慮的了。”
三年,太祖既破張繡,東禽呂布,定徐州,遂與袁紹相拒。孔融謂彧曰:“紹地廣兵強;田豐、許攸,智計之士也,為之謀;審配、逢紀,盡忠之臣也,任其事;顏良、文醜,勇冠三軍,統其兵,殆難克乎!”彧曰:“紹兵雖多而法不整。田豐剛而犯上,許攸貪而不治。審配專而無謀,逢紀果而自用,此二人留知後事,若攸家犯其法,必不能縱也,不縱,攸必為變。顏良、文醜,一夫之勇耳,可一戰而禽也。”五年,與紹連戰。太祖保官渡,紹圍之。太祖軍糧方盡,書與彧,議欲還許以引紹。彧曰:“今軍食雖少,未若楚、漢在滎陽、成皋間也。是時劉、項莫肯先退,先退者勢屈也。公以十分居一之眾,畫地而守之,扼其喉而不得進,已半年矣。情見勢竭,必將有變,此用奇之時,不可失也。”太祖乃住。遂以奇兵襲紹別屯,斬其將淳於瓊等,紹退走。審配以許攸家不法,收其妻子,攸怒叛紹;顏良、文醜臨陣授首;田豐以諫見誅,皆如彧所策。
建安三年(198),太祖攻破張繡之後,又率軍往東生擒了呂布,平定了徐州,然後和袁紹對峙。孔融對荀彧說:“袁紹地盤廣大,兵強馬壯;田豐、許攸都是有智謀的人,為他出謀劃策;審配、逢紀都是盡忠職守的良臣,為他所用;顏良、文醜都是勇冠三軍的,為他統率軍隊,隻怕很難攻克啊!”荀彧說:“袁紹兵力歲多但軍法不嚴整。田豐剛戾又好冒犯上級,許攸貪婪而不能約束。審配專權而沒有智謀,逢紀果決而剛愎自用,這兩人被留下來管理後方,如果許攸家違背法令,他們一定不會縱容,那許攸一定叛變。顏良、文醜,隻不過是匹夫之勇,一戰就可以生擒他們。”建安五年(200),太祖和袁紹多次交戰。太祖固守官渡,袁紹率軍將他包圍。太祖軍糧快要吃完的時候,寫信給荀彧,商議著打算率軍退回許縣來引開袁紹軍隊。荀彧說:“現在軍糧雖然少,但也還不像楚漢相爭之時在滎陽、成皋之間那樣艱難。那時劉邦和項羽沒有誰願意先撤軍,因為先退走的人就落了下風。現在您僅依靠著隻是袁紹軍隊十分之一的隊伍就地死守,扼住袁紹咽喉使他不能前進,已有半年之久。現在已經了解敵人的狀況,知道他的聲勢正在衰竭,局勢一定會發生變化,這就是用奇計的時機,千萬不要錯失啊。”太祖才留在在官渡。然後派出奇兵偷襲袁紹駐紮在別處得到部隊,斬殺他的大將淳於瓊等人,袁紹敗走。審配因為許攸不受法令,將他的妻兒都收押起來,許攸大怒,背叛了袁紹;顏良、文醜在陣前被斬首;田豐因為勸諫被殺,都像荀彧所說的那樣。
六年,太祖就穀東平之安民,糧少,不足與河北相支,欲因紹新破,以其間擊討劉表。彧曰:“今紹敗,其眾離心,宜乘其困,遂定之;而背兗、豫,遠師江、漢,若紹收其餘燼,承虛以出人後,則公事去矣。”太祖複次於河上。紹病死,太祖渡河,擊紹子譚、尚,而高幹、郭援侵略河東,關右震動,鍾繇帥馬騰等擊破之。語在繇傳。八年,太祖錄彧前後功,表封彧為萬歲亭侯。九年,太祖拔鄴,領冀州牧。或說太祖“宜複古置九州,則冀州所製者廣大,天下服矣。”太祖將從之,彧言曰:“若是,則冀州當得河東、馮翊、扶風、西河、幽、並之地,所奪者眾。前日公破袁尚,禽審配,海內震駭,必人人自恐不得保其土地,守其兵眾也;今使分屬冀州,將皆動心。且人多說關右諸將以閉關之計;今聞此,以為必以次見奪。一旦生變,雖有守善者,轉相脅為非,則袁尚得寬其死,而袁譚懷貳,劉表遂保江、漢之間,天下未易圖也。願公急引兵先定河北,然後修複舊京,南臨荊州,責貢之不入,則天下鹹知公意,人人自安。天下大定,乃議古製,此社稷長久之利也。”太祖遂寢九州議。
建安六年(201),太祖到東平國的安民縣籌集軍糧,但糧食太少,不足以和河北相比,太祖想要趁著剛打敗袁紹,利用這個時間征討劉表。荀彧說:“現在袁紹一定失敗,部下離散,應該趁著他人馬困乏的時候,一舉平定他;而我們現在背靠兗州、豫州,如果興師動眾遠征江漢地區,要是袁紹趁機召集餘眾,乘著我們後方空虛大舉進攻,那您的大業就沒有指望了。”於是太祖又在黃河岸邊駐紮。袁紹因病去世後,太祖率軍渡過黃河攻打袁紹的兒子袁譚、袁尚;而高幹、郭援進犯河東郡,關右地區都被震動,鍾繇率領馬騰等人大敗了高幹等人。這件事《鍾繇傳》中有詳細記載。建安八年(203),太祖統計荀彧先後立下的功勞,上表請求封荀彧為萬歲亭侯。建安九年(204),太祖攻占了鄴城,兼任冀州牧。有人對太祖說:“應該恢複古代製度,設立九州,那麼冀州州所控製的地盤廣大,天下就會服從您了。”太祖即將聽從他的建議,荀彧說:“如果是這樣。那冀州就會包括現在河東、馮詡、扶風、河西、幽州、並州的地域,那來爭奪的人就會多了。不久前您擊敗袁尚,生擒了審配,天下驚懼,必定每個人都擔心不能保有自己的地盤,守住自己的軍隊;現在讓他們分屬冀州,都已經心生想法。況且很多人都說關右地區的將領將要以閉關自守為計;現在聽說這樣的消息,一定認為會被一個一個吞並。一旦發生變故,就算有堅守正道的人,在威逼利誘之下也會助紂為虐,那麼袁尚的死期就會推遲,而袁譚也會生出二心,劉表趁機固守江漢的地盤,天下就不容易奪取了。希望您迅速率軍,先平定河北地區,再修整洛陽,往南發兵荊州,指責劉表不向朝廷進貢,那天下之人都能明白您的想法了,人人都會安心。天下安定之後,再商議恢複古代製度,這才是對江山社稷長久有利的辦法。”於是太祖停止了恢複九州的計劃。
是時荀攸常為謀主。彧兄衍以監軍校尉守鄴,都督河北事。太祖之征袁尚也,高幹密遣兵謀襲鄴,衍逆覺,盡誅之,以功封列侯。太祖以女妻彧長子惲,後稱安陽公主。彧及攸並貴重,皆謙衝節儉,祿賜散之宗族知舊,家無餘財。十二年,複增彧邑千戶,合二千戶。
當時荀攸是太祖主要的謀士。荀彧的兄長荀衍以監軍校尉的身份留守鄴城,督領河北地區事務。太祖征討袁紹的時候,高幹暗中派兵偷襲鄴城,荀衍事先就察覺了,將高幹等人全部誅殺,因為這一功勞被封為列侯。太祖將自己的女兒嫁給荀彧的長子荀惲,後被稱為安陽公主。荀彧和荀攸都位高權重,但都謙虛謹慎,也很節儉,將得到的俸祿和賞賜分散給族人舊交,家中沒有什麼多餘的財物。建安十二年(207),朝廷又為荀彧增加食邑一千戶,和之前的一共兩千戶。
太祖將伐劉表,問彧策安出,彧曰:“今華夏已平,南土知困矣。可顯出宛、葉而間行輕進,以掩其不意。”太祖遂行。會表病死,太祖直趨宛、葉如彧計,表子琮以州逆降。
太祖即將征討劉表,詢問荀彧有什麼好的計劃,荀彧說:“現在中原各地已經平定,南方的就知道處境困難了。可以表麵上出兵宛城、葉縣,但暗中過小路輕裝前進,趁其不備攻打。”太祖就按照這個計劃實行。適逢劉表病死,太祖按荀彧的計策率軍直奔宛城、葉縣,劉表的兒子劉琮獻出荊州投降。
十七年,董昭等謂太祖宜進爵國公,九錫備物,以彰殊勳,密以諮彧。彧以為太祖本興義兵以匡朝寧國,秉忠貞之誠,守退讓之實;君子愛人以德,不宜如此。太祖由是心不能平。會征孫權,表請彧勞軍於譙,因輒留彧,以侍中光祿大夫持節,參丞相軍事。太祖軍至濡須,彧疾留壽春,以憂薨,時年五十。諡曰敬侯。明年,太祖遂為魏公矣。
建安十七年(212),董昭等人認為太祖應該晉爵位為國公,並賞賜九錫,以彰顯他巨大的功績,並秘密地詢問荀彧這件事。荀彧認為太祖本來起兵就是要匡扶朝政,平定天下,心懷忠貞誠意,保持謙讓的行為;君子欣賞人的品德,不應該這樣賞賜。太祖於是心中憤憤不平。適逢要討伐孫權,太祖上書請求派荀彧到譙縣慰勞軍隊,趁機將荀彧留下,讓他擔任侍中、光祿大夫,持符節,參與決定丞相軍事。太祖大軍開到濡須,荀彧因病留在揚州壽春,後來抑鬱而死,時年五十歲。諡號為敬侯。第二年,太祖就成為了魏公。
子惲,嗣侯,官至虎賁中郎將。初,文帝與平原侯植並有擬論,文帝曲禮事彧。及彧卒,惲又與植善,而與夏侯尚不穆,文帝深恨惲。惲早卒,子甝、霬以外甥故猶寵待。惲弟俁,禦史中丞,俁弟詵,大將軍從事中郎,皆知名,早卒。詵弟顗,鹹熙中為司空。惲子甝,嗣為散騎常侍,進爵廣陽鄉侯,年三十薨。子頵嗣。霬官至中領軍,薨,諡曰貞侯,追贈驃騎將軍。子愷嗣。霬妻,司馬景王、文王之妹也,二王皆與親善。鹹熙中,開建五等,霬以著勳前朝,改封愷南頓子。
荀彧的兒子荀惲,繼承了侯位,做官到了虎賁中郎將。當初,文帝和平原侯曹植都被擬立為太子,文帝對荀彧以禮相待。等到荀彧死後,荀惲又和曹植交好,而與夏侯尚不和,文帝心中很怨恨荀惲,荀惲早年就去世了,他的兒子荀甝、荀霬和他的外甥仍然深受恩寵。荀惲的弟弟荀俁,是禦史中丞,荀俁的弟弟荀詵,是大將軍從事中郎,兩人都很出名,但死的早。荀詵的弟弟荀顗,鹹熙年間擔任司空。荀惲的兒子荀甝,繼承了散騎常侍的職位,後又進封為廣陽鄉侯,三十歲時就去世了。荀甝的兒子荀頵承襲了爵位。荀霬官至中領軍,去世後諡號為貞侯,追贈驃騎將軍。他的兒子荀愷承襲爵位。荀霬的正妻,是司馬師、司馬昭妹妹,兩人和荀霬關係都很好。鹹熙年間,朝廷將爵位分為五等,荀霬因為在先帝朝有很大功績,被改封為愷南頓子。
荀攸字公達,彧從子也。祖父曇,廣陵太守。攸少孤。及曇卒,故吏張權求守曇墓。攸年十三,疑之,謂叔父衢曰:“此吏有非常之色,殆將有奸!”衢寤,乃推問,果殺人亡命。由是異之。進秉政,徵海內名士攸等二十餘人。攸到,拜黃門侍郎。董卓之亂,關東兵起,卓徙都長安。攸與議郎鄭泰、何顒、侍中種輯、越騎校尉伍瓊等謀曰:“董卓無道,甚於桀紂,天下皆怨之,雖資強兵,實一匹夫耳。今直刺殺之以謝百姓,然後據殽、函,輔王命,以號令天下,此桓文之舉也。”事垂就而覺,收顒、攸係獄,顒憂懼自殺,攸言語飲食自若,會卓死得免。棄官歸,複辟公府,舉高第,遷任城相,不行。攸以蜀漢險固,人民殷盛,乃求為蜀郡太守,道絕不得至,駐荊州。
荀攸字公達,是荀彧的侄子。荀攸的祖父荀曇,擔任過廣陵太守。荀攸年少時父親就去世了。等到祖父荀曇去世,荀曇從前的下屬張權請求去看守他的墓地。荀攸這時十三歲,心中懷疑,對叔父荀衢說:“這個人臉上神色不正常,恐怕心中有奸詐之意!”荀衢明白了,就追查審問,果然問出他是殺人的逃犯。因此人們都認為荀攸有奇才。何進掌權時,征召天下名士荀攸等二十多人。荀攸到了之後,被任命為黃門侍郎。董卓作亂,關東地區紛紛起兵討伐董卓,董卓將都城遷到長安。荀攸和議郎鄭泰、何顒、侍中種輯、越騎校尉伍瓊等人商討說:“董卓暴虐無道,比夏桀、商紂更嚴重,天下都對他心懷怨恨,雖然掌握強大的兵力,但實際上隻是一個匹夫罷了。現在我們殺了他向百姓謝罪,然後占據崤山、函穀關,輔佐天子以號令天下,這就是當年齊桓公、晉文公曾做過的。”但事情即將成功時卻被發覺了,董卓將何顒、荀攸都關進大牢,何顒在獄中又擔心又恐懼,最後自殺,但荀攸言談舉止、吃飯睡覺都和平常一樣,剛好董卓在這時被殺了,荀攸就被赦免了。後來辭官回鄉,又被官府征召,科舉成績名列前茅被提升為任城相,但他沒有赴任。荀攸因為蜀漢地區地勢險固,百姓富庶繁盛,請求擔任蜀郡太守,但路上道路斷絕,沒有能到達,就停留在荊州。
太祖迎天子都許,遺攸書曰:“方今天下大亂,智士勞心之時也,而顧觀變蜀漢,不已久乎!”於是徵攸為汝南太守,入為尚書。太祖素聞攸名,與語大悅,謂荀彧、鍾繇曰:“公達,非常人也,吾得與之計事,天下當何憂哉!”以為軍師。建安三年,從征張繡。攸言於太祖曰:“繡與劉表相恃為強,然繡以遊軍仰食於表,表不能供也,勢必離。不如緩軍以待之,可誘而致也;若急之,其勢必相救。”太祖不從,遂進軍之穰,與戰。繡急,表果救之。軍不利。太祖謂攸曰:“不用君言至是。”乃設奇兵複戰,大破之。
太祖奉迎天子遷都許昌,給荀攸寫信說:“現如今天下動亂不安,正是有智謀的人勞心勞力的時候,但您在蜀漢地區觀察情勢變化,不是已經很久了嗎?”於是征召荀攸擔任汝南太守,並入京擔任尚書。太祖一直都聽說荀攸的名聲,跟他交談後很高興,對荀彧、鍾繇說:“公達,不是普通人啊,我能和他商討大事,天下還有什麼可擔憂的呢!”然後以荀攸為軍師。建安三年(198),荀攸跟隨太祖討伐張繡。荀攸對太祖說:“張繡和劉表互相倚仗,都很強大,但張繡的流動部隊要依靠劉表供給糧食,等到劉表無法供應的時候,兩人一定會背離。我們不如慢慢進軍,可以引誘張繡前來;如果我們迅速攻打,劉表一定會前來援救。”太祖沒有聽從,就進軍到了穰縣,和張繡交戰。張繡情況危急,劉表果然趕來救援,太祖軍失利。太祖對荀攸說:“我沒有聽從你的建議才導致這樣的局麵。”又布置奇兵再次交戰,大獲全勝。
是歲,太祖自宛征呂布,至下邳,布敗退固守,攻之不拔,連戰,士卒疲,太祖欲還。攸與郭嘉說曰:“呂布勇而無謀,今三戰皆北,其銳氣衰矣。三軍以將為主,主衰則軍無奮意。夫陳宮有智而遲,今及布氣之未複,宮謀之未定,進急攻之,布可拔也。”乃引沂、泗灌城,城潰,生禽布。
這一年,太祖率軍從宛城出發進攻呂布,行軍到下邳,呂布敗退,守城不出,太祖攻城也未能攻克,連續作戰,軍中人馬困乏,太祖打算率軍返回。荀攸和郭嘉說:“呂布有勇無謀,現在多次交戰他都戰敗而回,他的銳氣已經減弱。三軍將士以將帥為主,統帥疲敝,那軍隊也失去奮戰的意誌。陳宮有智謀但行動遲緩,現在趁著呂布的銳氣還沒恢複,陳宮的計謀還沒確定,我們出兵快速進攻,呂布一定能攻破。”於是就將沂水、泗水引來灌入城中,城被攻破,將呂布生擒。
後從救劉延於白馬,攸畫策斬顏良。語在武紀。太祖拔白馬還,遣輜重循河而西。袁紹渡河追,卒與太祖遇。諸將皆恐,說太祖還保營,攸曰:“此所以禽敵,奈何去之!”太祖目攸而笑。遂以輜重餌賊,賊競奔之,陳亂。乃縱步騎擊,大破之,斬其騎將文醜,太祖遂與紹相拒於官渡。軍食方盡,攸言於太祖曰:“紹運車旦暮至,其將韓{荀大}銳而輕敵,擊可破也。”太祖曰:“誰可使?”攸曰:“徐晃可。”乃遣晃及史渙邀擊破走之,燒其輜重。會許攸來降,言紹遣淳於瓊等將萬餘兵迎運糧,將驕卒惰,可要擊也。眾皆疑。唯攸與賈詡勸太祖。太祖乃留攸及曹洪守。太祖自將攻破之,盡斬瓊等。紹將張郃、高覽燒攻櫓降,紹遂棄軍走。郃之來,洪疑不敢受,攸謂洪曰:“郃計不用,怒而來,君何疑?”乃受之。
後來荀攸又跟隨太祖到白馬援救劉延,荀攸獻計斬殺了顏良。這件事在《武帝紀》中有詳細記載。太祖攻占白馬後率軍返回,讓運輸物資的部隊沿著黃河往西。袁紹率軍渡過黃河追擊,突然和太祖相遇。曹軍將領都驚恐,勸說太祖回軍固守軍營,荀攸說:“這些東西就是用來引誘敵人的,為什麼要回去!”太祖看著荀攸笑了。就派將士們用各種器械物資做誘餌引誘賊人,敵人果然奔走爭搶,陣勢大亂。太祖就派出步兵和騎兵進攻,大敗袁軍,將騎兵統領文醜斬殺了,太祖就和袁紹在官渡對峙。軍中糧食快要吃完,荀攸對太祖說:“袁紹運糧的車隊很快就到了,統率的將領韓{荀大有銳氣但容易輕敵,攻打他一定可以取勝。”太祖說:“可以派誰去呢?”荀攸說:“徐晃可以。”太祖就派徐晃和史渙半路截擊,打敗了韓{荀大},韓{荀大}退走,徐晃將他運輸的物資全都燒毀。恰好這時許攸前來投降,告知他們袁紹派淳於瓊率領一萬多人馬運送軍糧,但將領自滿士兵懶惰,可以中途截擊。眾人都半信半疑。隻有荀攸和賈詡勸說太祖相信。太祖就讓荀攸和曹洪留守軍營,自己率軍前去攻打,大勝,將淳於瓊等人都斬殺了。袁紹部下張郃、高覽將將進攻用的器具都燒毀,向曹軍投降,袁紹隻能丟下軍隊逃走。張郃前來投降時,曹洪心中懷疑,不敢接納,荀攸對曹洪說:“因為袁紹沒有采納張郃的計策,他一怒之下前來投奔,您還懷疑什麼呢?”曹洪才接納了他們。
七年,從討袁譚、尚於黎陽。明年,太祖方征劉表,譚、尚爭冀州。譚遣辛毗乞降請救,太祖將許之,以問群下。群下多以為表強,宜先平之,譚、尚不足憂也。攸曰:“天下方有事,而劉表坐保江、漢之間,其無四方誌可知矣。袁氏據四州之地,帶甲十萬,紹以寬厚得眾,借使二子和睦以守其成業,則天下之難未息也。今兄弟遘惡,此勢不兩全。若有所並則力專,力專則難圖也。及其亂而取之,天下定矣,此時不可失也。”太祖曰:“善。”乃許譚和親,遂還擊破尚。其後譚叛,從斬譚於南皮。冀州平,太祖表封攸曰:“軍師荀攸,自初佐臣,無征不從,前後克敵,皆攸之謀也。”於是封陵樹亭侯。十二年,下令大論功行封,太祖曰:“忠正密謀,撫寧內外,文若是也。公達其次也。”增邑四百,並前七百戶,轉為中軍師。魏國初建,為尚書令。
建安七年(202),荀攸跟隨太祖到黎陽征討袁譚、袁尚。第二年,太祖正在征討劉表時,袁譚、袁尚爭奪冀州。袁譚派辛毗來向太祖投降並請求援兵,太祖想答應他,將這件事詢問部下。部下大多都認為劉表勢力強大,應該先平定他,袁譚、袁尚還沒有值得憂慮的。荀攸說:“現在天下正是多事之秋,但劉表卻在江漢地區安穩不動,可以知道他沒有奪取天下的誌向。而袁氏占據四個州的地盤,有十萬裝備良好的士兵,袁紹依靠他的寬和仁厚得人心,假如他的兩個兒子相處和睦,守住已經打下的基業,那天下的動亂就不會停止。現在他們兄弟二人交惡,勢必不能兩全。如果他們聯合起來,那勢力就會更強大,這樣就更不容易打敗了。趁著他們內亂攻占他們,天下就能平定了,這個機會不能失去啊。”太祖說:“確實是這樣。”就答應袁譚和他聯姻,然後率軍回擊袁尚,順利打敗了他。後來袁譚又叛離,荀攸又跟隨太祖到南皮斬殺了袁譚。冀州平定後,太祖上書請求封賞荀攸,說:“軍師荀攸,從一開始就輔佐臣,沒有哪次出征是不跟隨的,我軍得以先後多次戰勝敵人,都是依靠荀攸的計謀。”於是朝廷封荀攸為陵樹亭侯。建安十二年(207),朝廷下令大行論功行賞,太祖說:“忠誠正直縝密謀劃,安撫人心,首先是文若,其次就是公達。”朝廷給荀攸增加封邑四百戶,加上之前封賞的一共七百戶,轉任中軍師。魏國剛建立時,荀攸擔任尚書令。
攸深密有智防,自從太祖征伐,常謀謨帷幄,時人及子弟莫知其所言。太祖每稱曰:“公達外愚內智,外怯內勇,外弱內強,不伐善,無施勞,智可及,愚不可及,雖顏子、甯武不能過也。”文帝在東宮,太祖謂曰:“荀公達,人之師表也,汝當盡禮敬之。”攸曾病,世子問病,獨拜床下,其見尊異如此。攸與鍾繇善,繇言:“我每有所行,反覆思惟,自謂無以易;以谘公達,輒複過人意。”公達前後凡畫奇策十二,唯繇知之。繇撰集未就,會薨,故世不得盡聞也。攸從征孫權,道薨。太祖言則流涕。
荀攸思慮深遠有智謀,又能保守機密,自從跟隨太祖四處征討,常常運籌帷幄,當時的人和各子弟都沒有人能知道他的意思。太祖常常稱讚說:“公達表麵上愚笨實際上胸懷謀略,表麵上怯懦實際上勇武,表麵上力弱實則剛強,不誇耀自己的長處,不炫耀自己的功勞,他的智謀別人能達到,但他表麵上的愚陋別人是比不上的,就算是顏子、寧武也不能勝過他。”文帝還是太子時,太祖對他說:“荀公達,是眾人的榜樣,你應該以禮相待。”荀攸曾有一次生病,太子前去探望,獨自在床下禮拜,他被人特殊禮待到這種程度。荀攸和鍾繇關係密切,鍾繇說:“我每次將要有所行動,都會反複思量,自認為沒有什麼要改變的了;但一拿去向公達詢問,他的回複總是超出我的預料。”公達前後策劃奇謀妙計共十二條,隻有鍾繇知道。鍾繇將他們編輯成本,但還沒有完成就去世了,所以世人都不能完全知道裏麵的內容。荀攸跟隨太祖征討孫權,在路上就去世了。太祖每次一說起來就流淚。
長子緝,有攸風,早沒。次子適嗣,無子,絕。黃初中,紹封攸孫彪為陵樹亭侯,邑三百戶,後轉封丘陽亭侯。正始中,追諡攸曰敬侯。
荀攸的長子荀緝,有荀攸的風範,但早早就去世了。次子荀適承襲荀攸的爵位,但無子,斷絕了延續。黃初年間(220~226),朝廷下詔封荀攸的孫子荀彪為陵樹亭侯,食邑三百戶,後又改封為丘陽亭侯。正始年間(240~248),追諡荀攸為敬侯。
賈詡字文和,武威姑臧人也。少時人莫知,唯漢陽閻忠異之,謂詡有良、平之奇。察孝廉為郎,疾病去官,西還至汧,道遇叛氐,同行數十人皆為所執。詡曰:“我段公外孫也,汝別埋我,我家必厚贖之。”時太尉段熲,昔久為邊將,威震西土,故詡假以懼氐。氐果不敢害,與盟而送之,其餘悉死。詡實非段甥,權以濟事,鹹此類也。
賈詡字文和,武威郡姑臧縣人。年少時沒有什麼名氣,隻有漢陽人閻忠欣賞他,說他有張良、陳平的奇才。後來賈詡被推舉為孝廉,因生病辭去官職,往西返回汧,路上遇上反叛的氐人,與他同行的幾十個人都被抓起來。賈詡說:“我是段公的外孫,你們不要活埋我,我家一定會拿豐厚的財物來贖我。”當時的太尉是段赹,之前在邊關擔任將軍很多年,聲威震動西邊疆域,所以賈詡假借他的名號來威懾氐人。氐人果然不敢加害他,反而和他定下盟約然後送他離開,其餘的人都被殺害了。賈詡實際上並不是段赹的外甥,但他善於隨機應變來完成事情,這件事就是例子。
董卓之入洛陽,詡以太尉掾為平津都尉,遷討虜校尉。卓婿中郎將牛輔屯陝,詡在輔軍。卓敗,輔又死,眾恐懼,校尉李傕、郭汜、張濟等欲解散,間行歸鄉裏。詡曰:“聞長安中議欲盡誅涼州人,而諸君棄眾單行,即一亭長能束君矣。不如率眾而西,所在收兵,以攻長安,為董公報仇,幸而事濟,奉國家以征天下,若不濟,走未後也。”眾以為然。傕乃西攻長安。語在《卓傳》。後詡為左馮翊,傕等欲以功侯之,詡曰:“此救命之計,何功之有!”固辭不受。又以為尚書仆射,詡曰:“尚書仆射,官之師長,天下所望,詡名不素重,非所以服人也。縱詡昧於榮利,奈國朝何!”乃更拜詡尚書,典選舉,多所匡濟,傕等親而憚之。會母喪去官,拜光祿大夫。傕、汜等鬥長安中,傕複請詡為宣義將軍。傕等和,出天子,祐護大臣,詡有力焉。天子既出,詡上還印綬。是時將軍段煨屯華陰,與詡同郡,遂去傕讬煨。詡素知名,為煨軍所望。煨內恐其見奪,而外奉詡禮甚備,詡愈不自安。
董卓攻入洛陽的時候,賈詡太尉掾的身份任平津都尉,後被提升為討虜校尉。董卓的女婿、中郎將牛輔駐守在陝縣,賈詡也在牛輔軍中。董卓兵敗,牛輔又死了,軍中眾人都很擔憂害怕,校尉李傕、郭汜、張濟等人打算解散部隊,抄小路返回故地。賈詡說:“聽說長安城中商議要將所有涼州人都殺掉,而各位脫離隊伍隻身行動,隻需要一名亭長就能抓住你們了。不如率軍往西進,所經過的地方都招兵買馬以攻打長安,為董公報仇,要是僥幸事情成功了,就以奉朝廷之命的名義征戰天下,如若事情沒辦成,到時候再走也不遲。”眾人都認為他說的有道理。李傕就率軍西行進攻長安。這件事在《董卓傳》中有詳細記載。後來賈詡被任命為左馮翊,李傕等人希望因為他的功勞封他為侯,賈詡說:“這是救命的計策,有什麼功勞呢!”堅決推辭不肯接受。又任命他為尚書仆射,賈詡說:“尚書仆射,是官員的老師,天下矚目,我的名望向來不高,不能使人信服。縱然我被富貴名利引誘願意擔任,但國家怎麼辦呢!”又改為任命他為尚書,主持官員的選拔舉薦,做了很多扶危濟困的事,李傕等人對他即親近有畏懼。剛好遇上賈詡母親去世,他辭去官職,又被授予光祿大夫之職。李傕、郭汜等人在長安爭鬥不休,李傕又請賈詡擔任宣義將軍。李傕等人和好,釋放天子,保護大臣,賈詡在這些事都出了力。天子被釋放後,賈詡向天子交還官印綬帶。這時候將軍段煨在華陰縣駐軍,和賈詡的故鄉同在一郡,賈詡就離開李傕投靠了段煨。賈詡向來名聲在外,是段煨軍隊所期盼的。段煨心中擔憂兵權會被賈詡奪走,但表麵上對待賈詡依然禮節周全,賈詡心中越來越不安。
張繡在南陽,詡陰結繡,繡遣人迎詡。詡將行,或謂詡曰:“煨待君厚矣,君安去之?”詡曰:“煨性多疑,有忌詡意,禮雖厚,不可恃,久將為所圖。我去必喜,又望吾結大援於外,必厚吾妻子。繡無謀主,亦願得詡,則家與身必俱全矣。”詡遂往,繡執子孫禮,煨果善視其家。詡說繡與劉表連和。太祖比征之,一朝引軍退,繡自追之。詡謂繡曰:“不可追也,追必敗。”繡不從,進兵交戰,大敗而還。詡謂繡曰:“促更追之,更戰必勝。”繡謝曰:“不用公言,以至於此。今已敗,奈何複追?”詡曰:“兵勢有變,亟往必利。”繡信之,遂收散卒赴追,大戰,果以勝還。問詡曰:“繡以精兵追退軍,而公曰必敗;退以敗卒擊勝兵,而公曰必剋。悉如公言,何其反而皆驗也?”詡曰:“此易知耳。將軍雖善用兵,非曹公敵也。軍雖新退,曹公必自斷後;追兵雖精,將既不敵,彼士亦銳,故知必敗。曹公攻將軍無失策,力未盡而退,必國內有故;已破將軍,必輕軍速進,縱留諸將斷後,諸將雖勇,亦非將軍敵,故雖用敗兵而戰必勝也。”繡乃服。是後,太祖拒袁紹於官渡,紹遣人招繡,並與詡書結援。繡欲許之,詡顯於繡坐上謂紹使曰:“歸謝袁本初,兄弟不能相容,而能容天下國士乎?“繡驚懼曰:“何至於此!“竊謂詡曰:“若此,當何歸?”詡曰:“不如從曹公。”繡曰:“袁強曹弱,又與曹為讎,從之如何?”詡曰:“此乃所以宜從也。夫曹公奉天子以令天下,其宜從一也。紹強盛,我以少眾從之,必不以我為重。曹公眾弱,其得我必喜,其宜從二也。夫有霸王之誌者,固將釋私怨,以明德於四海,其宜從三也。願將軍無疑!”繡從之,率眾歸太祖。太祖見之,喜,執詡手曰:“使我信重於天下者,子也。”表詡為執金吾,封都亭侯,遷冀州牧。冀州未平,留參司空軍事。袁紹圍太祖於官渡,太祖糧方盡,問詡計焉出,詡曰:“公明勝紹,勇勝紹,用人勝紹,決機勝紹,有此四勝而半年不定者,但顧萬全故也。必決其機,須臾可定也。”太祖曰:“善。”乃並兵出,圍擊紹三十餘裏營,破之。紹軍大潰,河北平。太祖領冀州牧,徙詡為太中大夫。建安十三年,太祖破荊州,欲順江東下。詡諫曰:“明公昔破袁氏,今收漢南,威名遠著,軍勢既大;若乘舊楚之饒,以饗吏士,撫安百姓,使安土樂業,則可不勞眾而江東稽服矣。”太祖不從,軍遂無利。太祖後與韓遂、馬超戰於渭南,超等索割地以和,並求任子。詡以為可偽許之。又問詡計策,詡曰:“離之而已。”太祖曰:“解。”一承用詡謀。語在武紀。卒破遂、超,詡本謀也。
張繡在南陽的時候,賈詡暗中和他聯絡,張繡派人迎接賈詡。賈詡準備動身,有人對賈詡說:“段煨厚待於您,您怎麼能離開他呢?”賈詡說:“段煨生性多疑,對我有所猜忌,禮節雖然周到,但並不可靠,時間久了會被他算計。我離開,他心中一定欣喜,又希望我在外結交有利的援兵,一定會厚待我的妻子孩子。張繡並沒有主要的謀士,也希望能得到我,那麼我自身和家小一定都能保全。”賈詡就前往張繡那裏,張繡以後輩禮節接待他,段煨果然善待賈詡的家人。賈詡遊說張繡和劉表聯絡合兵。太祖連續討伐張繡,一天早上率軍退走,張繡打算親自率兵追擊。賈詡對張繡說:“不能追,否則一定失敗。”張繡沒有聽從,出兵追擊,兩軍交戰,大敗而回。賈詡對張繡說:“立刻再次追擊,再戰一定得勝。”張繡推辭說:“之前沒有聽從您的話,才導致大敗的結果。現在已經敗了,為什麼還要追呢?”賈詡說:“兩軍的形勢發生了改變,趕快追擊一定有利。”張繡相信了他,就召集散兵疾速追擊,兩軍大戰,果然得勝而回。問賈詡說:“我以精銳士兵追擊敗走的軍隊,而您說一定失敗;退回來後,又以剛才的敗軍追擊剛取勝的部隊,而您說一定能取勝。結果都像您說的那樣,為什麼這些與常理相反的事情卻全都應驗了呢?”賈詡說:“這個是容易知道的。將軍您雖然善於用兵,但還不是曹公的對手。曹軍剛剛撤退,曹公一定會親自斷後;追擊的將士雖然精良,將領既然比不上,對方的士氣就強大起來,所以知道您一定會失敗。曹公攻打您的時候並沒有失算的計策,力量沒有衰減卻要撤退,一定是京城發生了變故;既然已經戰勝將軍,一定輕裝疾行,縱然留下將領壓陣斷後,這些將領雖然勇武,但不是您的對手;所以雖然是用敗軍追擊但一定能取勝。”張繡才服氣了。這之後,太祖和袁紹在官渡對峙,袁紹派人前來招攬張繡,並給賈詡寫信希望能結交以相互援助。張繡想要應允,賈詡在張繡麵前公開對袁紹的使臣說:“回去後幫我們向袁本初推辭,他們兄弟間容不下彼此,難道能容納天下謀士嗎?”張繡驚慌地說:“怎麼至於說這樣的話!”並偷偷問賈詡說:“已經這樣了,我們該依附誰呢?”賈詡說:“不如跟隨曹公。”張繡說:“袁紹勢強,曹公力弱,我們又曾和曹公結下仇怨,為什麼要依附他呢?”賈詡說:“這就是應該依附他的原因。曹公奉迎天子,號令天下,這是應該依附的第一個原因。袁紹兵強馬壯,我們以這麼少的人去依附他,一定不會看重我們。曹公人少力弱,得到我們的依附一定欣喜,這是應該依附的第二個原因。那些有成為霸主誌向的人,一定會摒棄私人恩怨,以向天下展示他的德行,這是應該依附的第三個原因。希望將軍不要再猶疑了!”張繡采納了他的話,率部歸降太祖。太祖見到他們,很是欣喜,拉著賈詡的手說:“讓我天下都得到信任和尊重的,是您啊。”上表請求讓賈詡擔任執金吾,封為都亭侯,提升為冀州牧。當時冀州尚未平定,留任參司空軍事。袁紹在官渡圍攻太祖,太祖軍糧食快吃完了,問賈詡該怎麼辦,賈詡說:“您智謀勝過袁紹,勇武勝過袁紹,知人善用勝過袁紹,判斷時機勝過袁紹,有這四方麵勝過袁紹但半年之內還未能將他平定,是因為隻想找一個萬全之策。一定要在必要時機做出決斷,用不了多久就能平定他。”太祖說:“說得有道理。”就合兵出擊,圍攻了袁紹三十裏外的營地,大獲全勝。袁紹軍中潰散,河北地區因此平定。太祖兼任冀州牧,調任賈詡為太中大夫。建安十三年(208),太祖平定荊州,想順江往東。賈詡進諫說:“明公之前擊垮了袁紹,現在又收複漢南地區,聲威遠播,軍隊勢力已經很強大;如果依靠過去楚國的富庶,來犒賞兵丁士人人,鎮撫安定百姓,讓他們安居樂業,那就可以不用勞師遠征而江東地區都稽首拜服了。”太祖不聽,於是軍隊失利。後來太祖和韓遂、馬超等人在渭南地區交戰,馬超等人要求太祖割讓一塊地盤以停止交戰,並要派一個兒子來作為人質。賈詡認為可以假裝應允他們。太祖又問賈詡該如何做,賈詡說:“離間他們而已。”太祖說:“理解了。”全部采納了賈詡的計謀。這件事在《武帝紀》中有詳細記載。最終攻破了馬超、韓遂,賈詡就是計策的謀劃者。
是時,文帝為五官將,而臨菑侯植才名方盛,各有黨與,有奪宗之議。文帝使人問詡自固之術,詡曰:“願將軍恢崇德度,躬素士之業,朝夕孜孜,不違子道。如此而已。”文帝從之,深自砥礪。太祖又嚐屏除左右問詡,詡嘿然不對。太祖曰:“與卿言而不答,何也?”詡曰:“屬適有所思,故不即對耳。”太祖曰:“何思?”詡曰:“思袁本初、劉景升父子也。”太祖大笑,於是太子遂定。詡自以非太祖舊臣,而策謀深長,懼見猜疑,闔門自守,退無私交,男女嫁娶,不結高門,天下之論智計者歸之。
這時候,文帝還是五官中郎將,而臨菑侯曹植的才名正盛,兩人各自有支持他們的勢力,都有奪取王位的想法。文帝派人向賈詡詢問鞏固自己地位的方法,賈詡說:“希望將軍您將德行品格發揚光大,親自參與普通士人的修習,早晚孜孜不倦,不要違背為人子的道義。這樣而已。”文帝聽取了他的意見,努力修煉自己。太祖又曾經屏退左右侍從然後問賈詡,賈詡沉默不回答。太祖說:“和你交談你卻不回答,為什麼?”賈詡說:“我剛才在思考事情,所以沒有立刻回答罷了。”太祖說:“思考什麼?”賈詡說:“我在想袁本初、劉景升父子。”太祖大笑,於是太子人選就確定下來。賈詡自認為不是太祖舊臣,但又出謀劃策,思慮深遠,擔心會被猜忌,於是就在家閉門自守,私下也不與人結交,家中孩子的嫁娶,也不和高門大戶結親,天下善於謀劃的人都來歸附他。
文帝即位,以詡為太尉,進爵魏壽鄉侯,增邑三百,並前八百戶。又分邑二百,封小子訪為列侯。以長子穆為駙馬都尉。帝問詡曰:“吾欲伐不從命以一天下,吳、蜀何先?”對曰:“攻取者先兵權,建本者尚德化。陛下應期受禪,撫臨率土,若綏之以文德而俟其變,則平之不難矣。吳、蜀雖蕞爾小國,依阻山水,劉備有雄才,諸葛亮善治國,孫權識虛實,陸議見兵勢,據險守要,汎舟江湖,皆難卒謀也。用兵之道,先勝後戰,量敵論將,故舉無遺策。臣竊料群臣,無備、權對,雖以天威臨之,未見萬全之勢也。昔舜舞幹戚而有苗服,臣以為當今宜先文後武。“文帝不納。後興江陵之役,士卒多死。詡年七十七,薨,諡曰肅侯。子穆嗣,曆位郡守。穆薨,子模嗣。
文帝登基後,任命賈詡為太尉,晉爵為魏壽鄉侯,增加封邑三百戶,連同之前封賞的一共八百戶。又分出兩百戶食邑,封賈詡的小兒子賈訪為列侯。封他的大兒子賈穆為駙馬都尉。文帝賈詡:“我打算討伐那些不服從王命的人統一天下,東吳和西蜀,應該先攻打哪一個?”賈詡回答說:“要進攻奪取的,應以軍事實力為先,要建設根本,應推崇德行教化。陛下您順應期運接受禪讓,安撫治理天下,如果用德行教化來安撫他們,然後等待他們的改變,那平定他們就不難了。東吳、西蜀雖然是彈丸小國,但隔山臨水,劉備有雄才大略,諸葛亮善於治理國家,孫權看得透虛和實,陸議懂得軍事形勢,他們依據險要地勢固守,我們要攻打,應該依靠水中船隻,這都是難以快速奪取他們的原因。用兵的道理,先確定會取勝再出擊,估計敵人的實力再商議將領人選,所以每次都不會失策。我私下認為,朝中大臣,沒有劉備、孫權的對手,即使以天子的威勢親臨,也不一定就是萬全之策。從前舜帝揮舞盾牌和斧器,使有苗氏臣服,我認為現在應該先文教,再使用武力。”文帝沒有采納他的話。後來發動江陵之戰,士兵傷亡眾多、賈詡七十七歲的時候去世,諡號為肅侯。他的兒子賈穆承襲了爵位,擔任過太守。賈穆去世後,他的兒子賈模承襲爵位。
評曰:荀彧清秀通雅,有王佐之風,然機鑒先識,未能充其誌也。荀攸、賈詡,庶乎算無遺策,經達權變,其良、平之亞歟!
評曰:荀彧清雅俊秀,溫文爾雅,有輔佐帝王的風範,但在洞察先機,預料形勢上,沒有能充實他的誌向。荀攸、賈詡,幾乎可以說是精密準確,從來沒有失算,行事能順應情況的變化,懂得變通,大概是僅次於張良、陳平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