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渙字曜卿,陳郡扶樂人也。父滂,為漢司徒。當時諸公子多越法度,而渙清靜,舉動必以禮。郡命為功曹,郡中奸吏皆自引去。後辟公府,舉高第,遷侍禦史。除譙令,不就。劉備之為豫州,舉渙茂才。後避地江、淮間,為袁術所命。術每有所谘訪,渙常正議,術不能抗,然敬之不敢不禮也。頃之,呂布擊術於阜陵,渙往從之,遂複為布所拘留。布初與劉備和親,後離隙。布欲使渙作書詈辱備,渙不可,再三強之,不許。布大怒,以兵脅渙曰:“為之則生,不為則死。”渙顏色不變,笑而應之曰:“渙聞唯德可以辱人,不聞以罵。使彼固君子邪,且不恥將軍之言,彼誠小人邪,將複將軍之意,則辱在此不在於彼。且渙他日之事劉將軍,猶今日之事將軍也,如一旦去此,複罵將軍,可乎?”布慚而止。
袁渙字曜卿,陳郡扶樂縣人。袁渙的父親袁滂,曾是漢朝的司徒。當時其他世家公子大多違反律法禮製,但袁渙清淨雅致,言行舉止都符合禮製。郡裏太守任命他為功曹,郡中奸詐狡猾的官吏都自動離開。後來被征召到公府,考試成績優異,被提升為侍禦史。後擔任譙縣縣令,沒有赴任。劉備治理豫州的時候,推舉袁渙為茂才。後來袁渙因躲避災禍到了江淮地區,被袁術所用。每次袁術有問題谘詢,袁渙常常嚴正商議,袁術並不能抵抗,但還是很尊敬他,不敢不尊禮節。不久,呂布在阜陵攻打袁術,袁渙前往跟從袁術,於是也被呂布收押扣留。當初呂布和劉備結為兒女親家,後來產生了嫌隙。呂布想讓袁渙寫信辱罵劉備,袁渙不同意,呂布多次逼迫他,依然不答應。呂布大怒,用兵器危險袁渙說:“做這件事就能活命,不做就死。”袁渙麵不改色,笑著回答他說:“我聽說隻有道德才能侮辱人,沒有聽說過辱罵可以。如果他本來就是君子,那他不會因將軍的話感到恥辱,如果他實在是個小人,那他就會像將軍一樣寫信辱罵將軍,那受辱的人在這裏而不是那邊。況且我從前侍奉劉將軍,就像現在侍奉將軍您一樣,如果我有一天離開這裏,再回過來辱罵您,可以嗎?”呂布才因感到慚愧而停止逼迫他。
布誅,渙得歸太祖。渙言曰:“夫兵者,凶器也,不得已而用之。鼓之以道德,征之以仁義,兼撫其民而除其害。夫然,故可與之死而可與之生。自大亂以來十數年矣,民之欲安,甚於倒懸,然而暴亂未息者,何也?意者政失其道歟!渙聞明君善於救世,故世亂則齊之以義,時偽則鎮之以樸;世異事變,治國不同,不可不察也。夫製度損益,此古今之不必同者也。若夫兼愛天下而反之於正,雖以武平亂而濟之以德,誠百王不易之道也。公明哲超世,古之所以得其民者,公既勤之矣,今之所以失其民者,公既戒之矣,海內賴公,得免於危亡之禍,然而民未知義,其惟公所以訓之,則天下幸甚!”太祖深納焉。拜為沛南部都尉。
呂布被誅殺後,袁渙得以回來跟隨太祖。袁渙說:“戰爭,是凶器,隻有在迫不得已的時候才使用它。用道德來鼓動,用仁義來征討,加上安撫百姓,為他們除掉禍害。做到這樣,才可以與他們同生共死。自從天下動亂,已經有十幾年了,百姓想要安定的願望比被倒掛在樹上得到解脫還強烈,但暴力和戰亂一直沒有停歇,為什麼呢?大概是政治不在正道上啊!袁渙聽說聖明的君主善於拯救天下,所以在亂世的時候可以用大義來統一,世道虛偽的時候就用質樸來治理;但世道改變時事也不同,治國之道自然也會不同。各種製度的刪改,是古代與現在一定會不同的地方。如果能平等地愛天下的人,撥亂反正,即使是用武力平定但依靠德行安撫救助,實在是自古以來的帝王沒有改變的辦法。您的聰慧明智超出當人,古代帝王用來獲得民心的辦法,您已經盡力在做了,現在會失掉民心的事您已經不做了,天下人仰賴您,得以免除危亡的禍事,但百姓還不了解其中的大義,希望您用這些事來教化他們,那就是天下萬民的大幸事了!”太祖全部接受他了他建議。任命袁渙為沛郡南部都尉。
是時新募民開屯田,民不樂,多逃亡。渙白太祖曰:“夫民安土重遷,不可卒變,易以順行,難以逆動,宜順其意,樂之者乃取,不欲者勿強。”太祖從之,百姓大悅。遷為梁相。渙每敕諸縣:“務存鰥寡高年,表異孝子貞婦。常談曰'世治則禮詳,世亂則禮簡',全在斟酌之間耳。方今雖擾攘,難以禮化,然在吾所以為之。”為政崇教訓,恕思而後行,外溫柔而內能斷。以病去官,百姓思之。後徵為諫議大夫、丞相軍祭酒。前後得賜甚多,皆散盡之,家無所儲,終不問產業,乏則取之於人,不為皦察之行,然時人服其清。
這時候朝廷剛招募百姓開墾屯田,百姓不願意,有很多逃走的。袁渙告訴太祖說:“百姓安於本土,不願輕易遷移,不能立刻改變,順著他們的意願做事就很簡單,違背他們意願做事就很困難,應該順應他們的心意,他們喜歡的再采用實施,他們不願意的也不要逼迫。”太祖采納了他的建議,百姓都很高興。袁渙被提升為梁相。袁渙經常向各縣發布政令:“一定要撫恤鰥夫、寡婦和年事已高的人,表彰孝順的子孫和貞節的婦女。常言說‘天下安定,禮節製度就會詳細,天下動亂,禮節製度就會簡易’,這些分寸隻不過是在對事情的考慮上而已。現在雖然紛亂不休,全按禮節行事比較困難,但也隻是在於我們怎麼做。”袁渙處理政務推崇教化訓導,遇事以寬厚之心考慮然後才施行,外表溫和柔順但實際上行事果決。後來因病辭官,百姓都思念他。後來被征召為諫議大夫、丞相軍祭酒。前後得到的賞賜非常多,但全都散發出去了,家裏沒有積蓄,他一直不過問家中的產業,缺少的就向別人拿取,沒有貌似清白的行為,但當時的人都佩服他的清廉。
魏國初建,為郎中令,行禦史大夫事。渙言於太祖曰:“今天下大難已除,文武並用,長久之道也。以為可大收篇籍,明先聖之教,以易民視聽,使海內斐然向風,則遠人不服可以文德來之。”太祖善其言。時有傳劉備死者,群臣皆賀;渙以嚐為備舉吏,獨不賀。居官數年卒,太祖為之流涕,賜穀二千斛,一教“以太倉穀千斛賜郎中令之家”,一教“以垣下穀千斛與曜卿家”,外不解其意。教曰:“以太倉穀者,官法也;以垣下穀者,親舊也。”又帝聞渙昔拒呂布之事,問渙從弟敏:“渙勇怯何如?”敏對曰:“渙貌似和柔,然其臨大節,處危難,雖賁育不過也。“渙子侃,亦清粹間素,有父風,曆位郡守尚書。
魏國剛剛建立,袁渙被任命為郎中令,行使禦史大夫的職權。袁渙對太祖說:“現在天下間的禍事已經消除,文治武功一起推行,才是長治久安的道理。我認為可以廣泛收集典籍,彰顯先賢的教化,來改變百姓的所見所聞,讓天下形成文明的風氣,那麼遠方的少數民族就算不能以武力征服,也能依靠文化德行招攬他們。”太祖認為他說的有道理。當時有人傳言劉備死了,朝中官員都互相慶賀;隻有袁渙因為曾被劉備推薦為官,沒有慶賀。任官幾年後去世,太祖也為他流淚,賞賜穀物兩千斛,一份叫“以一千斛太倉穀賜給郎中令家”,一份叫“用一千斛垣下穀送給曜卿家”,外人都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太祖說:“送太倉穀,是根據律法;送垣下穀,是因為他是我親近的故交。”又有文帝聽說袁渙之前對抗呂布的事情,就問袁渙的弟弟袁敏說:“袁渙的勇敢和怯懦是怎麼樣的?”袁敏回答說:“袁渙看上去溫和柔順,但他隻要麵對節操的選擇或處在危難之中,即使是孟賁、夏育也不能勝過他。”袁渙的兒子袁侃,也是清高純正,樸素淡雅的人,有父親的風範,曾擔任過郡守和尚書。
初,渙從弟霸,公恪有功幹,魏初為大司農,及同郡何夔並知名於時。而霸子亮,夔子曾,與侃複齊聲友善。亮貞固有學行,疾何晏、鄧颺等,著論以譏切之,位至河南尹、尚書。霸弟徽,以儒素稱。遭天下亂,避難交州。司徒辟,不至。徽弟敏,有武藝而好水功,官至河堤謁者。
當初,袁渙的堂弟袁霸,恪盡職守,公正有才幹,魏國初年擔任大司馬,與同郡人何夔在當時都很有名氣。袁霸的兒子袁亮,何夔的兒子何曾,和侃複、齊聲關係密切。袁亮堅貞有學識,厭惡何晏、鄧颺等人,著寫文章譏諷他們,後來官至河南尹、尚書。袁霸的弟弟袁徽,因樸素儒雅聞名。遇上天下動亂,到交州避難。後來司徒征召他,他沒有前往。袁徽的弟弟袁敏,身懷武藝,善於水利之事,做官到河堤謁者。
張範,字公儀,河內脩武人也。祖父歆,為漢司徒。父延,為太尉。太傅袁隗欲以女妻範,範辭不受。性恬靜樂道,忽於榮利,徵命無所就。弟承,字公先,亦知名,以方正徵,拜議郎,遷伊闕都尉。董卓作亂,承欲合徒眾與天下共誅卓。承弟昭時為議郎,適從長安來,謂承曰:“今欲誅卓,眾寡不敵,且起一朝之謀,戰阡陌之民,士不素撫,兵不練習,難以成功。卓阻兵而無義,固不能久;不若擇所歸附,待時而動,然後可以如誌。“承然之,乃解印綬間行歸家,與範避地揚州。袁術備禮招請,範稱疾不往,術不強屈也。遣承與相見,術問曰:“昔周室陵遲,則有桓、文之霸;秦失其政,漢接而用之。今孤以土地之廣,士民之眾,欲徼福齊桓,擬跡高祖,何如?”承對曰:“在德不在強。夫能用德以同天下之欲,雖由匹夫之資,而興霸王之功,不足為難。若苟僣擬,幹時而動,眾之所棄,誰能興之?“術不悅。是時,太祖將征冀州,術複問曰:“今曹公欲以弊兵數千,敵十萬之眾,可謂不量力矣!子以為何如?”承乃曰:“漢德雖衰,天命未改,今曹公挾天子以令天下,雖敵百萬之眾可也。”術作色不懌,承去之。
張範,字公儀,河內郡修武縣人。祖父張歆,是漢朝的司徒。父親張延,擔任太尉。太尉袁隗想讓自己的女兒嫁給張範為妻,張範推辭了沒有接受。張範生性安靜,愛好習道,看輕榮華利祿,朝廷的征召和任命都沒有赴任。弟弟張承,字公先,也很出名,因為行事端正受到朝廷征召,被任命為議郎,又提升為伊闕都尉。董卓禍亂天下時,張承打算召集兵眾們和天下英豪一起討伐董卓。張承的弟弟張昭當時擔任議郎,剛好從長安過來,對張承說:“現在想要誅殺董卓,人馬太少是敵不過的,況且實施一個倉促製定的計策,用民間百姓來作戰,平時對士人沒有加以安撫,對士兵沒有加以訓練,是很難成功的。董卓仗恃軍隊卻不守正道,本來就不能長久;不如選擇一方歸附,等候時機再行動,這樣就可以實現誌向。”張承認為他說得對,就結下官印綬帶,從小路回了家裏,然後和張範一起到揚州躲避戰亂。袁術準備禮品招攬他們,張範謊稱生病沒有前往,袁術也沒有強迫他屈服。張範讓張承去見袁術,袁術問道:“從前周王室衰微,就產生了齊桓公、晉文公的霸業;秦朝政治混亂,漢代就接替了他的勢力並繼續利用。現在我憑借廣大的地盤,眾多的士兵,想要求得和齊桓公那樣的福氣,追隨漢高祖的腳步,如何?”張承回答說:“這種事重在品德而不在勢力。如果能依靠德行統一天下百姓的想法,就算隻依靠普通人,也能成就霸王的功業,沒有什麼困難的。如果現在有僭越的想法,幹預天時而輕率行動,就會遭到眾人的拋棄,誰還能使他興盛呢?”袁術聽了不高興。這時候,太祖即將前往冀州征討,袁術又問:“現在曹公想要憑借幾千疲敝的將士抵抗我的十萬大軍,實在是不自量力啊!你認為怎麼樣呢?”張承才說:“漢王室國祚雖然衰微,但天命還未改變,現在曹公挾持天子號令天下,就算有百萬大軍,也是可以抵禦的。”袁術臉色忽變,非常不高興,張承就離開了他。
太祖平冀州,遣使迎範。範以疾留彭城,遣承詣太祖,太祖表以為諫議大夫。範子陵及承子戩為山東賊所得,範直詣賊請二子,賊以陵還範。範謝曰:“諸君相還兒厚矣。夫人情雖愛其子,然吾憐戩之小,請以陵易之。”賊義其言,悉以還範。太祖自荊州還,範得見於陳,以為議郎,參丞相軍事,甚見敬重。太祖征伐,常令範及邴原留,與世子居守。太祖謂文帝:“舉動必諮此二人。”世子執子孫禮。救恤窮乏,家無所餘,中外孤寡皆歸焉。贈遺無所逆,亦終不用,及去,皆以還之。建安十七年卒。魏國初建,承以丞相參軍祭酒領趙郡太守,政化大行。太祖將西征,徵承參軍事,至長安,病卒。
太祖平定冀州後,派使者前去迎接張範。張範因為生病留在彭城,派張承到太祖那裏,太祖上書推薦張承擔任諫議大夫。張範的兒子張陵和張承的兒子張戩被山東地區的賊寇抓走,張範直接去見賊寇請求放了兩個孩子,賊人將張陵送還張範。張範辭謝說:“各位將兒子還給我,這份好意很深厚。從感情上講,雖然人都愛護自己的孩子,但我憐惜張戩還小,希望能用張陵交換他。”賊寇認為他的話很有道義,將兩個孩子全都歸還給張範。太祖率軍從荊州回許縣,張範在陳郡得以和太祖會麵,太祖任命他為議郎,參與決策丞相軍事,很受敬重。太祖率軍四處征討,經常讓張範與邴原和世子曹丕一同留守。太祖對文帝說:“各種事情一定要先詢問這兩人。”世子對他們行後輩禮節。張範救助撫恤貧窮困頓的人,家裏沒有什麼財物,各地的的孤兒寡婦都來依附他。張範所贈送的東西,他們沒有退回去,但一直也不會使用,等到離開的時候,將東西都還回去。張範在建安十七年(212)去世。魏國剛建立時,張承以丞相參軍祭酒的身份兼任趙郡太守,當地的政治教化推廣得很好。太祖將要往西征討,征召張承為參軍事,到長安後,張承就因病去世了。
涼茂字伯方,山陽昌邑人也。少好學,論議常據經典,以處是非。太祖辟為司空掾,舉高第,補侍禦史。時泰山多盜賊,以茂為泰山太守,旬月之間,繈負而至者千餘家。轉為樂浪太守。公孫度在遼東,擅留茂,不遣之官,然茂終不為屈。度謂茂及諸將曰:“聞曹公遠征,鄴無守備,今吾欲以步卒三萬,騎萬匹,直指鄴,誰能禦之?”諸將皆曰:“然。”又顧謂茂曰:“於君意何如?”茂答曰:“比者海內大亂,社稷將傾,將軍擁十萬之眾,安坐而觀成敗,夫為人臣者,固若是邪!曹公憂國家之危敗,湣百姓之苦毒,率義兵為天下誅殘賊,功高而德廣,可謂無二矣。以海內初定,民始安集,故未責將軍之罪耳!而將軍乃欲稱兵西向,則存亡之效,不崇朝而決。將軍其勉之!”諸將聞茂言,皆震動。良久,度曰:“涼君言是也。”後徵遷為魏郡太守、甘陵相,所在有績。文帝為五官將,茂以選為長史,遷左軍師。魏國初建,遷尚書仆射,後為中尉奉常。文帝在東宮,茂複為太子太傅,甚見敬禮。卒官。
涼茂字伯方,山陽郡昌邑人。年少時就喜好學習,談論時經常引用經文典籍,來判斷事情對錯。太祖征召他為司空掾,考試成績優異,補官擔任侍禦史。當時泰山地區很多盜匪賊寇,太祖任命涼茂為泰山太守,不到一個月的時間,用繈褓帶著嬰兒前來投靠的有一千多戶。轉為樂浪太守。公孫度在遼東,擅自將涼茂強留下,不讓他到官任職,但涼茂始終沒有屈從。公孫度對涼茂和眾位將領說:“聽聞曹公率軍遠征,鄴城沒有充足的防守準備,現在我打算用步兵三萬、騎兵一萬,直奔鄴城攻打,有誰能抵抗?”各位將領都說:“說得對。”又轉頭對涼茂說:“您怎麼看?”涼茂說:“最近天下動亂,江山社稷即將傾頹,將軍您坐擁十萬大軍,安守遼東然後觀察各方勢力的成敗,為人臣子,本來是這樣的嗎!曹公憂慮國家的危機衰敗,憐憫百姓的疾苦憂患,統率義軍為天下誅殺殘暴的叛賊,功勞卓著,德行廣布,可以說是沒有第二個了。因為天下剛剛安定下來,百姓剛剛聚集安頓,所以還沒有追究將軍的罪責罷了。但將軍您卻想要起兵向西進攻,這樣生死存亡的影響,不應該在一個早上就決定。將軍您還是再好好想想吧!”眾位將領聽了涼茂的話,都受到震動。過了很久,公孫度說:“涼茂說得對啊。”後來涼茂被征召為魏郡太守、甘陵相,他在任官上都有政績。文帝還是五官中郎將時,涼茂被選拔擔任長史,又提升為左軍師。魏國剛建立時,升遷為尚書仆射,後來任中尉奉常。文帝還在東宮做太子時,涼茂又是太子太傅,很受文帝的尊敬和禮遇。後來死在任職上。
國淵字子尼,樂安蓋人也。師事鄭玄。後與邴原、管寧等避亂遼東。既還舊土,太祖辟為司空掾屬,每於公朝論議,常直言正色,退無私焉。太祖欲廣置屯田,使淵典其事。淵屢陳損益,相土處民,計民置吏,明功課之法,五年中倉廩豐實,百姓競勸樂業。太祖征關中,以淵為居府長史,統留事。田銀、蘇伯反河間,銀等既破,後有餘黨,皆應伏法。淵以為非首惡,請不行刑。太祖從之,賴淵得生者千餘人。破賊文書,舊以一為十,及淵上首級,如其實數。太祖問其故,淵曰:“夫征討外寇,多其斬獲之數者,欲以大武功,且示民聽也。河間在封域之內,銀等叛逆,雖克捷有功,淵竊恥之。”太祖大悅,遷魏郡太守。
國淵字子尼,樂安國蓋縣人。曾經師從並侍奉鄭玄。後來和邴原、管寧等人到遼東郡躲避戰亂。回到故土後,太祖征召他擔任司空掾屬,每次在曹公家中談論政事,經常是神情嚴肅地直言不諱,沒有什麼私心。太祖想要加大興辦屯田的力度,派國淵主管這件事。國淵多次向太祖陳述應該增刪的項目,實地考察,安置百姓,計算民眾數量,設置官吏,闡明考核的方法,五年之內,使得倉庫充實,百姓爭相勉勵,安於職守。太祖征討關中地區,任命國淵為居府長史,統管留守事宜。田銀、蘇伯在河間反叛,他們被攻破後,留有餘黨,都應該依法懲處。國淵認為他們作惡的首要人員,請求不判處死刑。太祖同意了,仰賴國淵的話得以生還的有一千多人。攻破敵人的文書,舊時都是誇大數據,把一個當做十個,等到國淵上報斬殺的數量時,跟實際的數量一致。太祖問他原因,國淵說:“征討在外的賊寇,誇大斬殺或俘虜的數量,是想要誇大戰績,並且顯示給民眾看。河間地區在封地之內,田銀等人反叛,攻破並戰勝他們雖然有功勞,但我私下為這樣的事感到恥辱。”太祖十分高興,將他升遷為魏郡太守。
時有投書誹謗者,太祖疾之,欲必知其主。淵請留其本書,而不宣露。其書多引二京賦,淵敕功曹曰:“此郡既大,今在都輦,而少學問者。其簡開解年少,欲遣就師。”功曹差三人,臨遣引見,訓以“所學未及,二京賦,博物之書也,世人忽略,少有其師,可求能讀者從受之。“又密喻旨。旬日得能讀者,遂往受業。吏因請使作箋,比方其書,與投書人同手。收攝案問,具得情理。遷太仆。居列卿位,布衣蔬食,祿賜散之舊故宗族,以恭儉自守,卒官。
當時有人寫信誹謗他人,太祖非常厭惡,一定要知道寫信的人是誰。國淵請求留下原信,但沒有對外宣揚或泄露。信中引用了很多《二京賦》的內容,國淵命功曹說:“這個郡範圍這麼大,現在雖然是國都,但也少有學識淵博的人。這封信能開解引導年輕人,我打算派人去從師學習。”功曹派出了桑耳,快要出發時,國淵召見了他們,教導他們:“你們學習的內容還不夠廣泛,《二京賦》是記載了很多內容的書籍,現在的人都忽視了它,很少有能講解它的老師,你們可以去請求能讀懂它的人並向他請教。”有秘密地告訴他們自己的真實想法。這三個人十天後就找到了能讀懂《二京賦》的人,就前往請求拜師學習。三人就請那個人寫了一紙箋書,跟誹謗信做對比,兩種筆跡是一樣的。於是將這個人收押審問,詳細了解了其中的緣由。後來國淵被提升為太仆。國淵雖然位居九卿之列,但依然穿著布做的衣物,吃素食,將自己的俸祿和賞賜都散發給舊友親族,並以謙恭節儉堅守本心,後來在官任上去世。
田疇字子泰,右北平無終人也。好讀書,善擊劍。初平元年,義兵起,董卓遷帝於長安。幽州牧劉虞歎曰:“賊臣作亂,朝廷播蕩,四海俄然,莫有固誌。身備宗室遺老,不得自同於眾。今欲奉使展效臣節,安得不辱命之士乎?”眾議鹹曰:“田疇雖年少,多稱其奇。“疇時年二十二矣。虞乃備禮請與相見,大悅之,遂署為從事,具其車騎。將行,疇曰:“今道路阻絕,寇虜縱橫,稱官奉使,為眾所指名。願以私行,期於得達而已。”虞從之。疇乃歸,自選其家客與年少之勇壯慕從者二十騎俱往。虞自出祖而遣之。既取道,疇乃更上西關,出塞,傍北山,直趣朔方,循間徑去,遂至長安致命。詔拜騎都尉。疇以為天子方蒙塵未安,不可以荷佩榮寵,固辭不受。朝廷高其義。三府並辟,皆不就。得報,馳還,未至,虞已為公孫瓚所害。疇至,謁祭虞墓,陳發章表,哭泣而去。瓚聞之大怒,購求獲疇,謂曰:“汝何自哭劉虞墓,而不送章報於我也?“疇答曰:“漢室衰穨,人懷異心,唯劉公不失忠節。章報所言,於將軍未美,恐非所樂聞,故不進也。且將軍方舉大事以求所欲,既滅無罪之君,又讎守義之臣,誠行此事,則燕、趙之士將皆蹈東海而死耳,豈忍有從將軍者乎!“瓚壯其對,釋不誅也。拘之軍下,禁其故人莫得與通。或說瓚曰:“田疇義士,君弗能禮,而又囚之,恐失眾心。”瓚乃縱遣疇。
田疇字子泰,是右北平郡無終縣人。愛好讀書,擅長擊劍。初平元年(190),關東地區興起很多義兵,董卓將漢獻帝遷往長安。幽州牧劉虞感歎說:“亂臣賊子興起禍事,朝廷中流離動蕩,天下忽然間亂事紛紛,沒有人有堅定意誌。我作為皇家宗室的舊臣,不能和眾人相同。現在我希望能奉命出使以展示我身為臣子的氣節,怎麼樣做才能得到不辱使命的義士呢?”眾人商議後都說:“田疇年齡雖小,但很多人都稱讚他的才能。”田疇當時年僅二十二歲。劉虞就準備好禮品請他前來相見,對他很是滿意,就任命他為從事,為他準備了出行的全套車馬裝備。即將出發的時候,田疇說:“現在道路阻塞斷絕,賊寇盜匪橫行,要是我說自己是官員,奉命出使,會被眾人指點議論。希望能以私人身份行動,希望能夠順利到達。”劉虞同意了。田疇就回去自己選擇了家中客卿和年少勇敢又自願前來跟隨的二十多名年輕人,和他們一起騎馬前往。劉虞親自出來祭祀路神,為田疇送行。上路以後,田疇就前往居庸關,出了邊塞,沿著北山,直奔朔方郡,沿著小路前行,最後到達長安完成了使命。朝廷下詔授予田疇騎都尉之職。田疇認為天子剛剛經曆顛沛流離,還沒有安定下來,自己不能享受這樣的恩寵,就堅決推辭沒有接受任命。朝廷稱讚他的高義。三公府同時征召,田疇都沒有赴任。田疇得到回複後,騎馬迅速返回,還沒回到,劉虞已經被公孫瓚殺死。田疇回到後,到劉虞的墳前焚香拜祭,將朝廷的表彰內容告訴他,然後哭著離開了。公孫瓚聞訊,十分生氣,懸賞抓捕田疇,抓到以後對他說:“你為什麼自己到劉虞墳前哭,卻不將朝廷的表彰文書拿給我?”田疇回答說:“漢王室衰微,每個人都懷有二心,隻有劉公沒有失去為臣子的忠誠節義。朝廷的文書裏所寫的,沒有對將軍您的褒揚,恐怕不是您樂意知道的,所以沒有拿給你。況且將軍您正在籌劃大事來求得自己想要的,既殺害了沒有罪責的主上,又和堅守忠義的臣子為仇,如果真的做了這件事,那燕趙地區的將士將會投入東海自盡,哪會有人忍著憤怒跟隨將軍呢?”公孫瓚覺得他的回答很豪邁,就釋放了他,沒有殺掉他。公孫瓚把田疇扣留在軍營中,嚴禁他的朋友和他交流溝通。有人勸說公孫瓚說:“田疇是義士,您不能對他以禮相待,卻又囚禁了他,恐怕會失掉人心。”公孫瓚才釋放並送走了田疇。
疇得北歸,率舉宗族他附從數百人,掃地而盟曰:“君仇不報,吾不可以立於世!”遂入徐無山中,營深險平敞地而居,躬耕以養父母。百姓歸之,數年間至五千餘家。疇謂其父老曰:“諸君不以疇不肖,遠來相就。眾成都邑,而莫相統一,恐非久安之道,願推擇其賢長者以為之主。“皆曰:“善。”同僉推疇。疇曰:“今來在此,非苟安而已,將圖大事,複怨雪恥。竊恐未得其誌,而輕薄之徒自相侵侮,偷快一時,無深計遠慮。疇有愚計,願與諸君共施之,可乎?”皆曰:“可。“疇乃為約束相殺傷、犯盜、諍訟之法,法重者至死,其次抵罪,二十餘條。又製為婚姻嫁娶之禮,興舉學校講授之業,班行其眾,眾皆便之,至道不拾遺。北邊翕然服其威信,烏丸、鮮卑並各遣譯使致貢遺,疇悉撫納,令不為寇。袁紹數遣使招命,又即授將軍印,因安輯所統,疇皆拒不【當】受。紹死,其子尚又辟焉,疇終不行。
田疇得以回到北方,率領著全宗族和其他幾百個依附他的人,他們掃地盟誓說:“您的仇不報,我就不能再立於世間了!”就進入徐無山中,修整了一塊深遠險峻又平整敞亮的地方住下,親自耕種糧食,奉養父母。百姓都來依附他,幾年時間這裏就有了五千多戶人家。田疇對父老長輩們說:“各位不認為田疇品行不好,從很遠的地方來投奔。聚集成城鎮,但卻沒有能統一起來,恐怕不是長久安定的辦法,希望大家推舉選擇賢能的長者來擔任領袖。”眾人都說:“好。”一起推舉了田疇。田疇說:“我們現在來到這個地方並住在這裏,不是隻求一時安定而已,而是應該計劃大事,以報仇和洗刷恥辱。我暗暗擔心還沒有完成我們的誌向,那些輕佻浮薄就自己互相侵擾欺侮,隻求一時的暢快,沒有深思熟慮的計策。田疇有一條粗淺的計劃,希望和各位一同實施,可以嗎?”眾人都說:“可以。”田疇就為眾人製定了二十多天有關殺人傷人、盜竊財物、案件訴訟的律法,規定犯了重罪的要判處死刑,比死罪低一級的行為也要抵償罪責。又製定了兩家結為婚姻,男女嫁娶的禮製,興辦學校傳授知識,並向眾人頒布,眾人都熟悉後,做到了路不拾遺的地步。北方邊境的百姓都被他的威信折服,烏丸、鮮卑各自派出使者獻上禮物,田疇都安撫、接納了他們,讓他們不要再侵擾邊境。袁紹多次派遣使者前來招撫任命,又立刻授予將軍印信,以安撫田疇治理的百姓,田疇都拒絕沒有接受。袁紹死後,他的兒子袁尚又前來征召,田疇最終都沒有前往。
疇常忿烏丸昔多賊殺其郡冠蓋,有欲討之意而力未能。建安十二年,太祖北征烏丸,未至,先遣使辟疇,又命田豫喻指。疇戒其門下趣治嚴。門人謂曰:“昔袁公慕君,禮命五至,君義不屈;今曹公使一來而君若恐弗及者,何也?“疇笑而應之曰:“此非君所識也。“遂隨使者到軍,署司空戶曹掾,引見諮議。明日出令曰:“田子泰非吾所宜吏者。“即舉茂才,拜為蓚令,不之官,隨軍次無終。時方夏水雨,而濱海洿下,濘滯不通,虜亦遮守蹊要,軍不得進。太祖患之,以問疇。疇曰:“此道,秋夏每常有水,淺不通車馬,深不載舟船,為難久矣。舊北平郡治在平岡,道出盧龍,達於柳城;自建武以來,陷壞斷絕,垂二百載,而尚有微徑可從。今虜將以大軍當由無終,不得進而退,懈弛無備。若嘿回軍,從盧龍口越白檀之險,出空虛之地,路近而便,掩其不備,蹋頓之首可不戰而禽也。“太祖曰:“善。“乃引軍還,而署大木表於水側路傍曰:“方今暑夏,道路不通,且俟秋冬,乃複進軍。“虜候騎見之,誠以為大軍去也。太祖令疇將其眾為鄉導,上徐無山,出盧龍,曆平岡,登白狼堆,去柳城二百餘裏,虜乃驚覺。單於身自臨陳,太祖與交戰,遂大斬獲,追奔逐北,至柳城。軍還入塞,論功行封,封疇亭侯,邑五百戶。疇自以始為居難,率眾循逃,誌義不立,反以為利,非本意也,固讓。太祖知其至心,許而不奪。
田疇經常為烏丸從前多次殘殺郡中的士人官吏而忿恨不平,有想要征討他們的想法但實力不足。建安十二年(207),太祖率軍北征烏丸,還沒有到,先派出使者征召田疇,又命令田疇告知他的旨意。田疇告誡他的門客盡快整理行裝。門客對他說:“從前袁公欣賞您,多次送來禮品和征召的命令,您堅守道義都沒有屈服;現在曹公的使者第一次來,您好像擔心來不及一樣讓我們收拾行李,為什麼呢?”田疇笑著回答他說:“這就不是您能了解的力量。”就跟隨使者來到太祖的軍營,被任命為司空戶曹掾,太祖召見他,向他谘詢探討。第二天,太祖下令說:“田子泰不是適合作我的小吏的人。”立即推舉田疇為茂才,被任命為蓚縣縣令,田疇沒有到官任職,跟隨軍隊到了無終縣。當時正是夏天多雨的時節,而海邊的地勢低窪地區,道路泥濘無法通行,敵軍又把守險要路段,大軍無法前進。太祖對此很擔憂,以這件事詢問田疇。田疇說:“這條路在夏秋時節經常有積水,淺的地方車馬不能通行,深的地方也不能行船,造成不方便已經很久了。原來的北平郡的治所在平岡縣,從盧龍出發,直到柳城;從漢光武帝建武年間以來,這裏就塌陷破敗無法通行,至今已經有將近兩百年了,但還有隱蔽的小路可以穿過。現在敵方將領正率軍前往無終,因無法前進,正在後退,懈怠鬆弛沒有防備。如果我們率軍暗中返回,從盧龍口越過白檀的險要之處,從空曠地帶出來,路程近道路也好走,趁他們沒有防備而攻打,那蹋頓的首領就可以不用打仗也能抓獲了。”太祖說:“好。”就率軍返回,又在水邊路上立了一塊大木板,寫上:“現在是盛夏時節,這條路不能通行,先等到秋冬時節,再重新進軍。”敵軍負責偵查的騎兵看到了木牌,真的以為曹軍已經離開了。太祖讓田疇率領部下作為向導,登上徐無山,過了盧龍,經過平崗,登上白狼城,到了距離柳城二百多裏的地方時敵軍才警戒覺悟。他們的單於親自來到兩軍陣前,太祖和他交戰,最後大獲全勝,追逐逃亡的敗兵直到柳城。太祖大軍返回關內,評定功勞加以封賞,封田疇為亭侯,食邑五百戶。田疇認為自己當初是因為主君遇難才率領眾人逃亡,報仇的誌向還沒有實現,卻依靠它獲取榮名利祿,不是他的本意,堅決推辭。太祖了解他的心意,答應了他,沒有勉強。
遼東斬送袁尚首,令“三軍敢有哭之者斬“。疇以嚐為尚所辟,乃往吊祭。太祖亦不問。疇盡將其家屬及宗人三百餘家居鄴。太祖賜疇車馬穀帛,皆散之宗族知舊。從征荊州還,太祖追念疇功殊美,恨前聽疇之讓,曰:“是成一人之誌,而虧王法大製也。“於是乃複以前爵封疇。疇上疏陳誠,以死自誓。太祖不聽,欲引拜之,至於數四,終不受。有司劾疇狷介違道,苟立小節,宜免官加刑。太祖重其事,依違者久之。乃下世子及大臣博議,世子以疇同於子文辭祿,申胥逃賞,宜勿奪以優其節。尚書令荀彧、司隸校尉鍾繇亦以為可聽。太祖猶欲侯之。疇素與夏侯惇善,太祖語惇曰:“且往以情喻之,自從君所言,無告吾意也。“惇就疇宿,如太祖所戒。疇揣知其指,不複發言。惇臨去,乃拊疇背曰:“田君,主意殷勤,曾不能顧乎!“疇答曰:“是何言之過也!疇,負義逃竄之人耳,蒙恩全活,為幸多矣。豈可賣盧龍之塞,以易賞祿哉?縱國私疇,疇獨不愧於心乎?將軍雅知疇者,猶複如此,若必不得已,請願效死刎首於前。“言未卒,涕泣橫流。惇具答太祖。太祖喟然知不可屈,乃拜為議郎。年四十六卒。子又早死。文帝踐阼,高疇德義,賜疇從孫續爵關內侯,以奉其嗣。
遼東地區斬殺了袁尚並將他的首級送來,太祖下令說:“軍中有敢為袁尚哭的,立斬”。田疇因為曾經被袁尚征召為官,就前往吊唁。太祖也沒有過問。田疇將自己家中親屬和三百多戶族人安置在鄴城。太祖賞賜給田疇各種車馬器物糧食絲帛,田疇都將這些散發給族人或舊友故交。田疇跟隨太祖征討荊州回來,太祖感念他的功勞卓著,後悔之前答應了田疇的推讓,說:“這是成全了一個人的誌向,但卻使國家律法受損啊。”於是又將之前要封賞給他的爵位賜給他。田疇上表陳說自己的誠意,並以死發誓。太祖沒有同意,打算征召他為官,來回好幾次,田疇最終也沒有接受。有官員彈劾田疇孤高自傲,違背正道,隻知道固守小節,應該免除官職並加以刑罰。太祖尊重田疇的行為,遲疑了很久。最後將這件事交給世子曹丕和大臣們廣泛討論。世子曹丕認為田疇和楚國令尹子文推辭俸祿,申包胥逃避封賞是一樣的,應該不強迫他,以成全他的誌向。尚書令荀彧、司隸校尉鍾繇也認為可以聽從他自己的意願。太祖依然想封田疇為侯。田疇向來跟夏侯惇關係很好,太祖對夏侯惇說:“你去以情誼勸說他,就說都是你的意思,不要告訴他我的想法。”夏侯惇到田疇那裏住宿,向太祖告訴他的那樣說。田疇揣摩到他的想法,沒有再說話。夏侯惇臨走前。才撫著田疇的背說:“田君,主君的想法很誠懇,怎麼能不顧及呢!”田疇回答說:“您這話說得太過分了!田疇,隻是個忘恩負義四處逃往的人罷了,承蒙主君的恩賞才得以苟活,已經是很大的幸運了。怎麼能出賣盧龍要塞以換取功勞賞賜呢?即使國家偏愛田疇,田疇難道就問心無愧嗎?將軍您向來是了解田疇的,但還是這樣做,如果實在不得已,我希望在您麵前自刎而死,獻出我的性命。”話還沒說完,已經痛哭流涕。夏侯惇將田疇的話詳細地回稟太祖,太祖感歎著知道他是不會屈從了,就任命他為議郎。田疇在四十六歲的時候去世。他的兒子又早亡。文帝登基即位後,敬重田疇的德行信義,給田疇的侄孫子田續封爵為關內侯,以表示對田疇後代的尊重。
王脩字叔治,北海營陵人也。年七歲喪母。母以社日亡,來歲鄰裏社,脩感念母,哀甚。鄰裏聞之,為之罷社。年二十,遊學南陽,止張奉舍。奉舉家得疾病,無相視者,脩親隱恤之,病愈乃去。初平中,北海孔融召以為主簿,守高密令。高密孫氏素豪俠,人客數犯法。民有相劫者,賊入孫氏,吏不能執。脩將吏民圍之,孫氏拒守,吏民畏憚不敢近。脩令吏民:“敢有不攻者與同罪。“孫氏懼,乃出賊。由是豪強懾服。舉孝廉,脩讓邴原,融不聽。時天下亂,遂不行。頃之,郡中有反者。脩聞融有難,夜往奔融。賊初發,融謂左右曰:“能冒難來,唯王脩耳!“言終而脩至。複署功曹。時膠東多賊寇,複令脩守膠東令。膠東人公沙盧宗強,自為營塹,不肯應發調。脩獨將數騎徑入其門,斬盧兄弟,公沙氏驚愕莫敢動。脩撫慰其餘,由是寇少止。融每有難,脩雖休歸在家,無不至。融常賴脩以免。
王脩字叔治,北海郡營陵縣人。七歲的時候母親就去世了。他的母親是在社日那天去世的,第二年鄉裏人在這一天祭祀土神,王脩念及母親,非常哀痛。鄉裏人知道後,為此停止了社日活動。王脩二十歲的時候,到南陽遊曆學習,住在張奉的家裏。張奉全家人都生了病,沒有看顧的人,王脩親自精心照顧他們,直到他們病好才離開。初平年間(190~193),北海的孔融征召王脩擔任主簿,任高密縣令。高密人孫氏向來有豪俠之氣,他的門客多次違犯律法。民間有搶劫事情發生,賊人逃入孫家,官吏們沒法抓捕。王脩率領官吏百姓將孫家包圍起來,孫家抗拒堅守,官吏百姓們畏懼忌憚不敢靠近。王脩對他們下令說:“有膽敢不進攻的和孫家同罪論處。”孫家害怕了,才將賊人交出來。從此當地強橫或有勢力的人都因被震懾而畏服。王脩被推舉為孝廉,他推讓給邴原,孔融沒有同意。當時天下動亂,這件事就沒有實行。不久,郡中有人反叛。王脩聽說孔融遇到危難,連夜趕到孔融那裏。賊人剛發動叛亂時,孔融對身邊的人說:“能冒著危難前來的,隻有王脩而已!”話一說完,王脩就到了。後來王脩又被任命為功曹。當時膠東地區有很多盜賊寇匪,朝廷又讓王脩擔任膠東令。膠東人公沙盧宗族強盛,自己修建了營寨防禦,不肯相應官府的發派調遣。王脩獨自帶著幾個人騎馬隻衝進公沙盧家裏,將他兄弟幾個都斬殺了,公沙氏族人都震驚畏懼,沒有敢隨意行動的。王脩安撫了剩下的人,從此以後賊寇漸漸減少了。孔融每次有危難,王脩就算是在家休養,沒有不趕到的。孔融常常是仰賴王脩才幸免於難。
袁譚在青州,辟脩為治中從事,別駕劉獻數毀短脩。後獻以事當死,脩理之,得免。時人益以此多焉。袁紹又辟脩除即墨令,後複為譚別駕。紹死,譚、尚有隙。尚攻譚,譚軍敗,脩率吏民往救譚。譚喜曰:“成吾軍者,王別駕也。“譚之敗,劉詢起兵漯陰,諸城皆應。譚歎息曰:“今舉州背叛,豈孤之不德邪!“脩曰:“東萊太守管統雖在海表,此人不反。必來。“後十餘日,統果棄其妻子來赴譚,妻子為賊所殺,譚更以統為樂安太守。譚複欲攻尚,脩諫曰:“兄弟還相攻擊,是敗亡之道也。“譚不悅,然知其誌節。後又問脩:“計安出?“脩曰:“夫兄弟者,左右手也。譬人將鬥而斷其右手,而曰'我必勝',若是者可乎?夫棄兄弟而不親,天下其誰親之!屬有讒人,固將交鬥其間,以求一朝之利,願明使君塞耳勿聽也。若斬佞臣數人,複相親睦,以禦四方,可以橫行天下。“譚不聽,遂與尚相攻擊,請救於太祖。太祖既破冀州,譚又叛。太祖遂引軍攻譚於南皮。脩時運糧在樂安,聞譚急,將所領兵及諸從事數十人往赴譚。至高密,聞譚死,下馬號哭曰:“無君焉歸?“遂詣太祖,乞收葬譚屍。太祖欲觀脩意,默然不應。脩複曰:“受袁氏厚恩,若得收斂譚屍,然後就戮,無所恨。“太祖嘉其義,聽之。以脩為督軍糧,還樂安。譚之破,諸城皆服,唯管統以樂安不從命。太祖命脩取統首,脩以統亡國之忠臣,因解其縛,使詣太祖。太祖悅而赦之。袁氏政寬,在職勢者多畜聚。太祖破鄴,籍沒審配等家財物貲以萬數。及破南皮,閱脩家,穀不滿十斛,有書數百卷。太祖歎曰:“士不妄有名。“乃禮辟為司空掾,行司金中郎將,遷魏郡太守。為治,抑強扶弱,明賞罰,百姓稱之。魏國既建,為大司農郎中令。太祖議行肉刑,脩以為時未可行,太祖采其議。徙為奉尚。其後嚴才反,與其徒屬數十人攻掖門。脩聞變,召車馬未至,便將官屬步至宮門。太祖在銅爵台望見之,曰:“彼來者必王叔治也。“相國鍾繇謂脩:“舊,京城有變,九卿各居其府。“脩曰:“食其祿,焉避其難?居府雖舊,非赴難之義。“頃之,病卒官。子忠,官至東萊太守、散騎常侍。初,脩識高柔於弱冠,異王基於幼童,終皆遠至,世稱其知人。
袁譚在青州的時候,征召王脩擔任治中從事,別駕劉獻多次詆毀王脩。後來劉獻因事獲罪,應當被處死,王脩審理這件案子,劉獻才免於死罪。當時的人也因此更加稱讚他。袁紹又征召王脩擔任即墨縣縣令,後來又成為袁譚的別駕。袁紹死後,袁譚、袁尚產生嫌隙,袁尚攻打袁譚,袁譚軍隊戰敗失利,王脩率領官吏百姓前去援救袁譚。袁譚欣喜地說:“保全我軍的人,就是王別駕啊。”袁譚失敗時,劉詢在漯陰起兵,各城都紛紛響應他。袁譚歎息著說:“現在全州郡都背叛我,難道是因為我沒有德行嗎?”王脩說:“東萊太守管統雖然遠在海外邊遠之地,但這個人不會反叛。他一定會來。”過了十幾天,管統果然拋下家小奔赴袁譚這裏,他的妻子孩子被賊人殺害了。袁譚改任管統為樂安太守。袁譚又打算攻打袁尚,王脩勸諫說:“兄弟之間互相往來進攻,是走向失敗滅亡的原因。”袁譚不高興,但了解王脩的誌向節操。後來又問王脩說:“有什麼計策嗎?”王脩說:“兄弟,就像左手和右手一樣。就像一個人將要與人戰鬥的時候將自己的右手斬斷,卻說‘我一定取勝’,像這樣做可以嗎?拋棄兄弟,互相不親近,天下間還有誰會親近呢!您的屬下有進讒言的人,本來就參與你們兄弟間的爭鬥,以求取一時的利益,我希望清楚地告訴您,將耳朵閉塞起來不要聽他們的話。如果將幾個奸佞的臣下斬殺了,恢複兄弟間的親近和睦,抵禦四麵的敵人,就可以在天下間縱橫馳騁。”袁譚沒有聽從他的話,和袁尚互相進攻,又向太祖請求援助。太祖攻破了冀州,袁譚又反叛。於是太祖率軍在南皮攻打袁譚。王脩當時在樂安運送糧食,得知袁譚情況緊急,帶著所管理的士兵和各個從事一共幾十個人趕赴袁譚那裏。趕到高密時,得知袁譚已經死了,王脩下馬痛苦,說:“沒有您,我回哪裏去呢?”於是去到太祖那裏,請求收殮埋葬袁譚的屍首。太祖想要觀察王脩的誠意,沉默著沒有回應。王脩又說:“我受到袁氏的大恩,如果能收殮安葬袁譚的時候,然後再被殺,我也沒有什麼遺憾的。”太祖讚賞他的忠義,同意了他的請求。太祖任命王脩為督軍糧,返回樂安。攻破袁譚後,州中各城都服從太祖,隻有管統憑借樂安不肯臣服。太祖令王脩將管統的首級取來,王脩認為管統是亡國的忠臣,就將捆綁他的繩子解開,讓他去見太祖。太祖很高興,然後赦免了管統。袁氏治政寬和,有職務在身的有勢力的人大多積聚錢財。太祖攻破鄴城,登記並沒收審配等人的家產數以萬計。等到太祖攻破南皮縣,查閱王脩家,家中穀物不到十斛,有幾百卷書冊。太祖感歎說:“王脩做為士人,不愧有這樣的名聲啊。”就按禮征召王脩為司空掾,代理司金中郎將,又提升為魏郡太守。王脩處理政事,抑製豪強,扶助弱小,賞罰分明,百姓都交口稱讚。魏國建立後,王脩擔任大司農郎中令。太祖商議實行肉刑,王脩認為時機還不允許實行,太祖采納了他的建議。王脩被調任奉尚。後來嚴才造反,和他幾十個下屬一起攻打宮殿側門。王脩得知宮中有變故,召來車馬,車馬還沒到,王脩就帶著屬下管理走到了宮門前。太祖在銅爵台望到他們,說:“現在來的那些人一定是王叔治。”相國鍾繇對王脩說:“從前京城發生變故時,朝中各長官們是各自留在官府的。”王脩說:“享受國家的俸祿待遇,怎麼能避開危難?留守官府中雖然是慣例,但不是奔赴國家危難的忠義。”不久之後,王脩在官任上去世。他的兒子王忠,官拜東萊太守、散騎常侍。當初,王脩在高柔二十歲的時候就賞識他,在王基還是幼童時就看出他的才能,這兩人最終都取得很好的成績,詩人稱讚王脩善於識人。
邴原字根矩,北海朱虛人也。少與管寧俱以操尚稱,州府辟命皆不就。黃巾起,原將家屬入海,住鬱洲山中。時孔融為北海相,舉原有道。原以黃巾方盛,遂至遼東,與同郡劉政俱有勇略雄氣。遼東太守公孫度畏惡欲殺之,盡收捕其家,政得脫。度告諸縣:“敢有藏政者與同罪。“政窘急,往投原,原匿之月餘,時東萊太史慈當歸,原因以政付之。既而謂度曰:“將軍前日欲殺劉政,以其為己害。今政已去,君之害豈不除哉!“度曰:“然。“原曰:“君之畏政者,以其有智也。今政已免,智將用矣,尚奚拘政之家?不若赦之,無重怨。“度乃出之。原又資送政家,皆得歸故郡。原在遼東,一年中往歸原居者數百家,遊學之士,教授之聲,不絕。
邴原字根矩,北海國朱虛縣人。年少時和管寧一起因為節操高尚知名,對州府的各種征召命令,都沒有赴任。黃巾軍起兵,邴原帶著家人親屬進入東海,住在鬱洲山中。當時孔融擔任北海相,推舉邴原有道義。邴原認為黃巾軍正是興盛之時,就到了遼東郡,他跟同郡人劉政都有勇氣膽略豪俠之氣。遼東太守公孫度忌憚又厭惡劉政,想要將他殺掉,將他全家老小都拘捕收押了,劉政得以逃脫。公孫度告知遼東各縣說:“有膽敢窩藏劉政的人,和劉政同罪論處。”劉政情況窘迫又危急,前去投奔邴原,邴原將他藏起來一個多月,當時的東萊郡太史慈正要返回,邴原就將劉政托付給他。然後對公孫度說:“將軍您不久前想要殺掉劉政,因為把他當做自己的禍患。現在劉政已經離開了,您的禍患不是已經消除了嗎?”公孫度說:“沒錯。”邴原說:“將軍您忌憚劉政,是因為他又智謀。現在劉政已經免於一死,他將會用他的智謀了,怎麼還要扣押劉政的家人呢?不如赦免他們,不要再多加一層仇怨。”公孫度才釋放了劉政的家人。邴原又出資把他們送到劉政家裏,讓他們都能回到故地。邴原在遼東郡,一年之中前往邴原居所想要依附的有幾百家,遊曆學習的士人,教學講授的聲音,從未斷絕。
後得歸,太祖辟為司空掾。原女早亡,時太祖愛子倉舒亦沒,太祖欲求合葬,原辭曰:“合葬,非禮也。原之所以自容於明公,公之所以待原者,以能守訓典而不易也。若聽明公之命,則是凡庸也,明公焉以為哉?“太祖乃止,徙署丞相徵事。崔琰為東曹掾,記讓曰:“徵事邴原、議郎張範,皆秉德純懿,誌行忠方,清靜足以厲俗,貞固足以幹事,所謂龍翰鳳翼,國之重寶。舉而用之,不仁者遠。“代涼茂為五官將長史,閉門自守,非公事不出。太祖征吳,原從行,卒。
後來邴原得以返回故地,太祖征召他擔任司空掾。邴原的女兒很早就去世了,當時太祖寵愛的兒子倉舒也去世了,太祖想將兩個孩子合葬,邴原推辭說:“合葬,不符合禮製。邴原我之所以在明公這裏能保全自己,明公您之所以這樣厚待我,是因為我能秉持法則而不改變啊。若是這一次聽從了明公的命令,那就是平凡庸俗的人了,明公怎麼還能做呢?”太祖才打消了這個念頭,調任他代理丞相徵事的職務。崔琰擔任東曹掾,在他推讓官職的奏本裏記著:“徵事邴原、議郎張範,都秉持德行,純良美好,誌向行為都忠誠正直,他們的清廉潔淨足夠用來激勵世俗之人,忠貞堅守足夠用來成就大事,正是所謂的龍鳳羽翼,國家的珍寶。選舉並任用他們,那些不仁義的人就會遠離了。”邴原代替涼茂擔任五官將長史,在家閉門不出,堅守本心,不是公家事務就不參加。太祖征討東吳時,邴原跟隨出發,後來去世了。
是後大鴻臚钜鹿張泰、河南尹扶風龐迪以清賢稱,永寧太仆東郡張閣以簡質聞。
在這之後,大鴻臚巨鹿人張泰、河南尹扶風人龐迪都因為清廉賢明著稱,永寧太仆東郡人張閣以簡潔質樸聞名。
管寧字幼安,北海朱虛人也。年十六喪父,中表湣其孤貧,鹹共贈賵,悉辭不受,稱財以送終。長八尺,美須眉。與平原華歆、同縣邴原相友,俱遊學於異國,並敬善陳仲弓。天下大亂,聞公孫度令行於海外,遂與原及平原王烈等至於遼東。度虛館以候之。既往見度,乃廬於山穀。時避難者多居郡南,而寧居北,示無遷誌,後漸來從之。太祖為司空,辟寧,度子康絕命不宣。
管寧字幼安,北海國朱虛縣人。十六歲時父親去世,族中兄弟們憐憫他孤獨貧苦,都給他送來辦理喪事的費用,管寧全部推辭了沒有接受歐,依據自己的錢財為父親辦理喪事。管寧身高八尺,長相俊美。他和平原人華歆、同縣人邴原是好友,一起到別郡遊曆學習,都敬重親善陳仲弓。天下陷入戰亂中,管寧得知公孫度在海外推行政令,就和邴原及平原人王烈等人去到遼東郡。公孫度空出住處等候他們。前往拜見公孫度以後,管寧就在山穀中修建廬舍居住。當時躲避戰亂的人大多住在郡的南部,而管寧卻住在郡的北部,表示自己沒有搬遷的想法,後來逐漸有人來跟隨他。太祖擔任司空時,征召管寧為官,公孫度的兒子公孫康截下了詔令,沒有向管寧宣布。
王烈者,字彥方,於時名聞在原、寧之右。辭公孫度長史,商賈自穢。太祖命為丞相掾,徵事,未至,卒於海表。
王烈,字彥方,在當時的知名度在邴原、管寧之上。王烈辭掉了公孫度手下的長史職位,從事商賈之事自誣聲名。太祖任命他為丞相掾、征事,他還沒有到任,就死在了海外。
中國少安,客人皆還,唯寧晏然若將終焉。黃初四年,詔公卿舉獨行君子,司徒華歆薦寧。文帝即位,徵寧,遂將家屬浮海還郡,公孫恭送之南郊,加贈服物。自寧之東也,度、康、恭前後所資遺,皆受而藏諸。既已西渡,盡封還之。詔以寧為太中大夫,固辭不受。明帝即位,太尉華歆遜位讓寧,遂下詔曰:“太中大夫管寧,耽懷道德,服膺六藝,清虛足以侔古,廉白可以當世。曩遭王道衰缺,浮海遁居,大魏受命,則繈負而至,斯蓋應龍潛升之道,聖賢用舍之義。而黃初以來,徵命屢下,每輒辭疾,拒違不至。豈朝廷之政,與生殊趣,將安樂山林,往而不能反乎!夫以姬公之聖,而耇德不降,則鳴鳥弗聞。以秦穆之賢,猶思詢乎黃發。況朕寡德,曷能不願聞道於子大夫哉!今以寧為光祿勳。禮有大倫,君臣之道,不可廢也。望必速至,稱朕意焉。“又詔青州刺史曰:“寧抱道懷貞,潛翳海隅,比下徵書,違命不至,盤桓利居,高尚其事。雖有素履幽人之貞,而失考父茲恭之義,使朕虛心引領曆年,其何謂邪?徒欲懷安,必肆其誌,不惟古人亦有翻然改節以隆斯民乎!日逝月除,時方已過,澡身浴德,將以曷為?仲尼有言:'吾非斯人之徒與而誰與哉!'其命別駕從事郡丞掾,奉詔以禮發遣寧詣行在所,給安車、吏從、茵蓐、道上廚食,上道先奏。“寧稱草莽臣上疏曰:“臣海濱孤微,罷農無伍,祿運幸厚。橫蒙陛下纂承洪緒,德侔三皇,化溢有唐。久荷渥澤,積祀一紀,不能仰答陛下恩養之福。沈委篤痾,寢疾彌留,逋違臣隸顛倒之節,夙宵戰怖,無地自厝。臣元年十一月被公車司馬令所下州郡,八月甲申詔書徵臣,更賜安車、衣被、茵蓐,以禮發遣,光寵並臻,優命屢至,怔營竦息,悼心失圖。思自陳聞,申展愚情,而明詔抑割,不令稍脩章表,是以鬱滯,訖於今日。誠謂乾覆,恩有紀極,不意靈潤,彌以隆赫。奉今年二月被州郡所下三年十二月辛酉詔書,重賜安車、衣服,別駕從事與郡功曹以禮發遣,又特被璽書,以臣為光祿勳,躬秉勞謙,引喻周、秦,損上益下。受詔之日,精魄飛散,靡所投死。臣重自省揆,德非園、綺而蒙安車之榮,功無竇融而蒙璽封之寵,楶棁駑下,荷棟梁之任,垂沒之命,獲九棘之位,懼有朱博鼓妖之眚。又年疾日侵,有加無損,不任扶輿進路以塞元責。望慕閶闔,徘徊闕庭,謹拜章陳情,乞蒙哀省,抑恩聽放,無令骸骨填於衢路。“自黃初至於青龍,徵命相仍,常以八月賜牛酒。詔書問青州刺史程喜:“寧為守節高乎,審老疾尫頓邪?“喜上言:“寧有族人管貢為州吏,與寧鄰比,臣常使經營消息。貢說:'寧常著皂帽、布襦袴、布裙,隨時單複,出入閨庭,能自任杖,不須扶持。四時祠祭,輒自力強,改加衣服,著絮巾,故在遼東所有白布單衣,親薦饌饋,跪拜成禮。寧少而喪母,不識形象,常特加觴,泫然流涕。又居宅離水七八十步,夏時詣水中澡灑手足,闚於園圃。'臣揆寧前後辭讓之意,獨自以生長潛逸,耆艾智衰,是以棲遲,每執謙退。此寧誌行所欲必全,不為守高。“
中原地區稍稍安定後,逃到遼東郡避難的人都回來了,隻有管寧安定閑適仿佛要在那裏終老。黃初四年(223),文帝下詔令朝中大臣們推舉特立獨行又品德高尚的君子,司徒華歆舉薦了管寧。文帝登基即位後,征召管寧,管寧就帶領家人親屬乘船渡海回到北海郡,公孫恭送他到南郊,加倍贈送給他服飾器物。自從管寧來到遼東郡,公孫度、公孫康、公孫恭先後資助或贈送的東西,管寧都接受然後收藏起來。等到返回北海郡時,管寧將這些物品全都封號還給他們。文帝下詔授予管寧太中大夫的職位,管寧堅決推辭沒有接受。明帝登基後,太尉華歆退位想讓給管寧,明帝就下詔說:“太中大夫管寧,潛心修習道義仁德熟習六藝,清高淡泊足以比肩古代賢人,廉潔清白可以稱名當世。過去遭遇過王道衰敗缺失,隻好乘船出海隱居,大魏朝承受天命,他就率領家中老小來到這裏,這大概就是神龍潛伏飛升的意思啊,聖賢們入仕出世的道理吧。而黃初年間(220~226)以來,數次頒布征召他的命令,每次都以生病為由推辭,拒絕、為名不來赴任。難道是朝廷的事務和您的誌趣不同,您將要在山林中安逸享樂,去了不再回來嗎!以姬公的聖明,年高有德之人不肯降低誌向,就無法聽到神鳥的鳴叫聲。以秦穆公的賢德,依然想著向老人谘詢問題。更何況我德行淺薄,怎麼能不願向世子大夫學習道理呢?現在任命管寧為光祿勳。禮製將就倫常大道,君臣之間的關係不能廢棄。希望能迅速前來,以符合我的旨意。”又詔令青州刺史說:“管寧胸懷道義堅守節操,隱藏在偏遠的海角,連續頒發詔書,都違背旨意不肯前來,徘徊在他的居所,從事他認為高貴的事務。雖然有清白隱士的操守,但缺失了考父增加恭敬的內涵,讓我謙虛地等待已經一年有餘,這樣能說什麼?他隻是想要自身安定,但我一定要擴大他的誌向,古人不是也有突然改變操守以造福百姓的嗎?日月流逝,天下混亂的時候已經過去,謹守節操潔身自好,將要做什麼呢?仲尼曾說:‘我不是這樣的人又是什麼樣的呢!’我命令別駕從事郡丞掾:奉旨意按照禮節將管寧送到我在的處所,給他提供小車、隨從、褥子被子,路上的飲食,出發之前先奏報。”管寧自稱草莽之臣上疏說:“臣隻是偏遠海邊地區的孤弱低微之人,不從事農業也不參軍,但很幸運,俸祿優厚。承蒙陛下繼承洪大的統緒,德行等同三皇,對百姓的教化超過有唐氏。承蒙陛下恩澤,已經有十二年了,但不能報答陛下愛護養育的福澤。但我沉溺萎頓,病入膏肓,延遲違背了臣子隸屬服從的職責,早晚驚憂恐懼,無地自容。臣下於太和元年(227)十一月承蒙公車司馬令頒下州郡,以八月甲申日的詔書征召臣下,還賞賜車乘、衣服被褥、墊子,按照禮節遣送臣下,榮光和恩寵一起到來,優厚的命令連續來到,讓我惶恐不安,不知該如何是好。想要陳述自己的想法,表明自己的心情,但詔書命令,不允許我修書上奏,因此才停滯不前,一直到今天。本來以為陛下的恩典已經到了極點,沒有想過恩德更加隆重顯赫。今年二月承蒙州郡頒下三年十二月辛酉日詔書,又恩賜坐乘、衣物,令別駕從事與郡中功曹按照禮節派遣臣下,又特別得到陛下詔書,任命臣為光祿勳,勞煩陛下親自謙虛動問,原因周、秦事例,努力勸說。臣接受詔書之時,魂飛魄散,無處容身。臣下重新思量,臣的德行比不上東園公、綺裏,卻蒙受賞賜安車的恩寵,也沒有竇融那樣的功績,卻蒙受賜璽封官榮寵,本來沒有什麼才能,卻肩負棟梁之人的重任,將死之人,卻得到了至高的地位,擔心有朱博鼓妖的禍事。況且我年齡漸大,病情加重,隻有增加沒有好轉,沒有辦法勉強自己上路去完成自己的重任。我心中向往皇宮,徘徊宮廷,謹奉上章表,陳述想法,請求得到哀憫憐惜,收回隆恩,聽人臣下放逐,不要讓我的骸骨被填埋在街市大道上。”從文帝黃初年間(220~226)直到明帝青龍年間(233~236),征召管寧的詔令依舊連續不斷,還經常在八月份賞賜牛酒。明帝下詔書問青州刺史程喜:“管寧是究竟是自高守節呢,還是衰病困頓呢?”程喜上奏說:“管寧有一個族人叫管貢,現在擔任州吏,和管寧比鄰而居,臣經常讓他探聽管寧的消息。管貢說:‘管寧經常戴著黑色的帽子,穿著布衣布裙,依隨時節變化穿單衣或夾襖,進出內室外庭,能自己依靠手杖行走,不需要扶著。一年四季的祭祀,一直是自己強力支撐,改換增加衣物,戴著粗絲棉巾,穿著以前在遼東時擁有的白布單衣,親自布置食物供品,跪拜行禮。管寧年少時母親就去世了,不記得母親的樣子,他經常特意增加酒觴,淚流滿麵。還有,他的居所距離水邊有七八十步,他夏天時到水中濯洗手足,在園圃中散步。’臣揣測管寧之前多次推辭的意思,隻是因為自己生活在隱逸之中,年齡漸大,智力衰退,所以滯留原地,每次都謙虛推讓。這是管寧一定想要保全的自己的誌向和操行,不是因為清高自守。”
正始二年,太仆陶丘一、永寧衛尉孟觀、侍中孫邕、中書侍郎王基薦寧曰:
正始二年(241),太仆陶丘一、永寧衛尉孟觀、侍中孫邕、中書侍郎王基推舉管寧說:
臣聞龍鳳隱耀,應德而臻,明哲潛遁,俟時而動。是以鸞鷟鳴岐,周道隆興,四皓為佐,漢帝用康。伏見太中大夫管寧,應二儀之中和,總九德之純懿,含章素質,冰絜淵清,玄虛澹泊,與道逍遙;娛心黃老,遊誌六藝,升堂入室,究其閫奧,韜古今於胸懷,包道德之機要。中平之際,黃巾陸梁,華夏傾蕩,王綱弛頓。遂避時難,乘桴越海,羈旅遼東三十餘年。在乾之姤,匿景藏光,嘉遁養浩,韜韞儒墨,潛化傍流,暢於殊俗。
“臣下聽聞,龍鳳會隱藏他們的神采,隻有相應的德行出現的時候它們才出現,聖明的賢哲之人隱退起來,等到適當的時機才行動。所以鳳鳥在岐山上鳴叫,周王朝的國運興盛,商山四郜做為輔佐之人,漢朝皇帝得以康寧。我們看到太中大夫管寧,順應天地中和之道,彙聚所有品德的純正美好,包含美質,內質素樸,冰清玉潔,智謀深遠,心胸淡泊,持守正道,逍遙世外;喜好黃老之道,立誌熟習六藝,有高深的學問,探究淵博的知識,胸懷古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