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廣 熱搜: 三字    鬼穀子 
《裴註三國志》 作者:陳壽與裴松之  

魏書·崔毛徐何邢鮑司馬傳

崔琰字季珪,清河東武城人也。少樸訥,好擊劍,尚武事。年二十三,鄉移為正,始感激,讀論語、韓詩。至年二十九,乃結公孫方等就鄭玄受學。學未期,徐州黃巾賊攻破北海,玄與門人到不其山避難。時穀糴縣乏,玄罷謝諸生。琰既受遣,而寇盜充斥,西道不通。於是周旋青、徐、兗、豫之郊,東下壽春,南望江、湖。自去家四年乃歸,以琴書自娛。
崔琰字季皀,是清河郡東武城縣人。年少時樸實而不善言辭,愛好擊劍,崇尚武事。二十三歲的時候,鄉裏將他轉為正卒,他才開始感奮激發,研讀《論語》、《韓詩》。到了二十九歲時,就結交了公孫方等人,到鄭玄那裏從師學習。學習還不到一年,徐州的黃巾軍就攻破了北海,鄭玄和他的弟子們到不其山中躲避戰亂。當時在縣裏買進的糧食很匱乏,鄭玄隻好遣散學生不再講學。崔琰被遣散,當時盜匪賊寇到處都是,西行的道路無法通行。於是崔琰就在青、徐、兗、豫四州的郊野徘徊逗留,往東去到壽春,往南也到了長江、洞庭湖地區。崔琰自從離開家鄉,四年後才回來,在家裏以彈琴閱讀作為娛樂。

大將軍袁紹聞而辟之。時士卒橫暴,掘發丘隴,琰諫曰:“昔孫卿有言:‘士不素教,甲兵不利,雖湯武不能以戰勝。’今道路暴骨,民未見德,宜敕郡縣掩骼埋胔,示憯怛之愛,追文王之仁。”紹以為騎都尉。後紹治兵黎陽,次於延津,琰複諫曰:“天子在許,民望助順,不如守境述職,以寧區宇。”紹不聽,遂敗於官渡。及紹卒,二子交爭,爭欲得琰。琰稱疾固辭,由是獲罪,幽於囹圄,賴陰夔、陳琳營救得免。
大將軍袁紹聞訊就征召崔琰。當時袁紹的士兵專橫殘暴,四處掘開墳墓,崔琰勸諫袁紹說:“從前荀況說過:‘平時不教訓士兵,哪怕是裝備良好的軍隊,戰鬥力也不會強大,哪怕是商湯、周武王那樣的人,也不能依靠這樣的軍隊取得勝利。’現在屍骨被暴露在道路上,百姓沒有見到您的德政,應該下令命各郡縣將路上的屍骨掩埋起來,以表示您對死者的悲痛之情,以追隨周文王的仁政。”袁紹任命崔琰為騎都尉。後來袁紹在黎陽練兵,將部隊駐紮在延津渡口,崔琰又勸諫說:“天子現在在許昌,百姓都希望幫助順從朝廷的人,不如固守邊境,向天子陳述職守,以安定這片區域。”袁紹沒有聽從他的話,就在官渡戰敗。等到袁紹去世,他的兩個兒子互相爭鬥,都想要得到崔琰。崔琰稱病,堅決推辭,因此遭罪,被幽禁在監獄中,後來仰賴陰夔、陳琳的營救,才免於一死。

太祖破袁氏,領冀州牧,辟琰為別駕從事,謂琰曰:“昨案戶籍,可得三十萬眾,故為大州也。”琰對曰:“今天下分崩,九州幅裂,二袁兄弟親尋幹戈,冀方蒸庶暴骨原野。未聞王師仁聲先路,存問風俗,救其塗炭,而校計甲兵,唯此為先,斯豈鄙州士女所望於明公哉!”太祖改容謝之。於時賓客皆伏失色。
太祖攻破袁氏後,兼任冀州牧,征召崔琰擔任別駕從事,對崔琰說:“昨日統計戶籍,結果可以達到三十萬之眾,那冀州就是大州了。”崔琰回答說:“現在天下分裂離散,袁尚、袁譚兩兄弟間互相進攻,冀州的百姓屍橫遍野。沒有聽說正義的軍隊的仁政先到,探查各地民情風俗,將他們從水深火熱中拯救出來,卻算計兵力,把它當做首要解決的事,這難道是本州的百姓對明公您的期待嗎?”太祖動容,向崔琰道歉。當時在座的賓客都嚇得變了臉色。

太祖征並州,留琰傅文帝於鄴。世子仍出田獵,變易服乘,誌在驅逐。琰書諫曰:“蓋聞盤於遊田,書之所戒,魯隱觀魚,春秋譏之。此周、孔之格言,二經之明義。殷鑒夏後,詩稱不遠;子卯不樂,禮以為忌,此又近者之得失,不可不深察也。袁族富強,公子寬放,盤遊滋侈,義聲不聞,哲人君子,俄有色斯之誌,熊羆壯士,墮於吞噬之用。固所以擁徒百萬,跨有河朔,無所容足也。今邦國殄瘁,惠康未洽,士女企踵,所思者德。況公親禦戎馬,上下勞慘,世子宜遵大路,慎以行正,思經國之高略,內鑒近戒,外揚遠節,深惟儲副,以身為寶。而猥襲虞旅之賤服,忽馳騖而陵險,誌雉兔之小娛,忘社稷之為重,斯誠有識所以惻心也。唯世子燔翳捐褶,以塞眾望,不令老臣獲罪於天。”世子報曰:“昨奉嘉命,惠示雅數,欲使燔翳捐褶,翳已壞矣,褶亦去焉。後有此比,蒙複誨諸。”
太祖討伐並州,留下崔琰在鄴城輔佐還是世子的文帝。文帝依然外出狩獵,改換服飾、車馬,興致都在於追趕獵物。崔琰上書勸諫說:“聽說周文王不敢以田獵為樂趣,這也是《尚書》中所勸誡的;魯隱公外出觀魚,《春秋》因此譏諷他。這是周公、孔子的名言準則,兩部經典的要旨義理。殷朝延續夏桀的統治方法,《詩經》中說殷朝的借鑒不能長遠;子日、卯日因是疾日不奏音樂,《禮記》中將這件事作為忌諱,這又是時間距離比較近的得失事例,不可以不深入考察啊。袁氏家族富庶強盛,袁家的公子不受拘束,放蕩不羈,四處遊樂,用度奢侈,天下人沒有聽說過關於他們的正義之事,賢能有品德的君子,不久就有遠遁避世的想法,勇猛的壯士,不願意完全被他們任命。所以就算他們擁有百萬百姓,地盤橫跨河朔地區,也沒有立足之地。現在國家凋敝,恩惠的德政還沒有廣布天下,天下百姓都踮起腳跟盼望著有德的君主。況且您親自率領軍隊,各種事情都辛苦地操勞,世子您應該遵循正道,謹慎地端正言行,考慮治理國家的重大謀略,在內借鑒教訓,在外發揚高遠的氣節,多加考慮您作為太子的職責,看重自己的身份。而您現在卻降低身份,隨意穿著不合身份的卑賤服裝,奔走趨赴,身臨險地,興趣都在於捕獲野雞兔子這些小小的娛樂,忘了國家才是更重要的,這實在是讓有見識的人為之憂心啊。希望世子您燒毀打獵的器具,丟棄打獵的服裝,以滿足眾人的期望,不讓老臣得罪上天。”世子回複說:“昨天聽聞您的懇切教誨,向我展示先賢事例,希望我燒毀打獵的器具,丟棄打獵的服裝,現在器具已經燒毀,服裝也丟棄了,以後再有類似的事情,希望還能得到您的教誨。”

太祖為丞相,琰複為東西曹掾屬徵事。初授東曹時,教曰:“君有伯夷之風,史魚之直,貪夫慕名而清,壯士尚稱而厲,斯可以率時者已。故授東曹,往踐厥職。”魏國初建,拜尚書。時未立太子,臨菑侯植有才而愛。太祖狐疑,以函令密訪於外。唯琰露板答曰:“蓋聞春秋之義,立子以長,加五官將仁孝聰明,宜承正統。琰以死守之。”植,琰之兄女婿也。太祖貴其公亮,喟然歎息,遷中尉。
太祖擔任丞相的時候,崔琰又擔任了東西曹掾屬征事。剛授予崔琰東曹的職務時,告誡說:“您有伯夷的風範,史魚的正直,貪婪的人因仰慕您的聲名而變得清廉,勇武的壯士因崇尚您的名聲而更加努力,這是可以做為時代的表率的,所以授予東曹的職位,前去踐行你的職責吧。”魏國剛建立時,崔琰被任命為尚書。當時還沒有冊立太子,臨菑侯曹植有才能而且有仁愛之心。太祖心中猶豫,用信函下達命令讓人在宮外秘密探訪。隻有崔琰沒有緘封奏章回複說:“我知道《春秋》的要義,冊立太子應是長子為先,況且五官中郎將曹丕仁德孝順,聰慧明智,應該承繼大統。崔琰以死堅守這個準則。”曹植,是崔琰兄長的女婿。太祖看重他的公正和高風亮節,深有感慨而歎息,提升他為中尉。

琰聲姿高暢,眉目疏朗,須長四尺,甚有威重,朝士瞻望,而太祖亦敬憚焉。琰嚐薦钜鹿楊訓,雖才好不足,而清貞守道,太祖即禮辟之。後太祖為魏王,訓發表稱讚功伐,襃述盛德。時人或笑訓希世浮偽,謂琰為失所舉。琰從訓取表草視之,與訓書曰:“省表,事佳耳!時乎時乎,會當有變時。”琰本意譏論者好譴嗬而不尋情理也。有白琰此書傲世怨謗者,太祖怒曰:“諺言‘生女耳’,‘耳’非佳語。‘會當有變時’,意指不遜。”於是罰琰為徒隸,使人視之,辭色不撓。太祖令曰:“琰雖見刑,而通賓客,門若市人,對賓客虯須直視,若有所瞋。”遂賜琰死。
崔琰聲音洪亮姿態優雅,眉目清秀,須長四尺,姿態很威嚴莊重,朝中士人對他很是敬仰,太祖也敬畏他。崔琰曾經舉薦钜鹿人楊訓,認為他雖然才能不夠,大清廉忠貞,堅守道義,太祖立刻按理解征召他。後來太祖成為魏王,楊訓上表稱許讚揚太祖的征戰之功,記述他崇高的品德。當時有人譏笑楊訓迎合權勢,虛偽無度,認為崔琰舉薦的不好的人。崔琰向楊訓拿來奏表的草稿看,寫信給楊訓說:“閱讀這篇奏表,隻是事情做得好罷了!時代啊時代,會有改變的時候。”崔琰的本意是譏諷那些喜歡譴責嗬叱卻不尋求情理的人。有人說崔琰這封信是輕視世人,充滿怨恨非議,太祖大怒說:“諺語說‘生了女兒罷了’,‘罷了’不是好話。‘會有改變的時候’,意味很不恭敬。”就判罰崔琰為刑徒奴隸,太祖派人去看他,但崔琰言辭神色剛正不屈。太祖下令說:“崔琰雖然被判刑,但還能和賓客們溝通,門庭若市,很是熱鬧,對待賓客都是卷曲胡須,直視他們,好像有所嗔怪。”於是就將崔琰賜死了。

始琰與司馬朗善,晉宣王方壯,琰謂朗曰:“子之弟,聰哲明允,剛斷英跱,殆非子之所及也。”朗以為不然,而琰每秉此論。琰從弟林,少無名望,雖姻族猶多輕之,而琰常曰:“此所謂大器晚成者也,終必遠至。”涿郡孫禮、盧毓始入軍府,琰又名之曰:“孫疏亮亢烈,剛簡能斷,盧清警明理,百煉不消,皆公才也。”後林、禮、毓鹹至鼎輔。及琰友人公孫方、宋階早卒,琰撫其遺孤,恩若己子。其鑒識篤義,類皆如此。
當初,崔琰和司馬朗關係密切,晉宣王司馬懿正值壯年,崔琰對司馬朗說:“你的弟弟,聰慧賢哲,明理公允,剛毅果斷,才智特殊大概不是你能比得上的。”司馬朗不這麼認為,但崔琰經常秉持這個看法。崔琰的堂弟崔林,年少時沒有什麼名聲威望,即使是族中親戚也大多看輕他,但崔琰經常說:“這就是所謂的才能大的人成功晚的人,最後一定有很好的成就。”涿郡的孫禮、盧毓剛剛進入魏王軍府,崔琰又評論他們說:“孫禮豁達堅毅,剛強果斷,盧毓機智敏銳,明白事理,百折不撓,都是可以擔任三公的賢才。”後來崔林、孫禮、盧毓都做到了宰輔之職。等到崔琰的朋友公孫方、宋階早年去世,崔琰撫養他們的遺孤,就像對自己的兒子一樣恩養他們。崔琰審察辨識人才,堅守情誼,大都是像這樣的事。

初,太祖性忌,有所不堪者,魯國孔融、南陽許攸、婁圭,皆以恃舊不虔見誅。而琰最為世所痛惜,至今冤之。
當初,太祖性格好猜忌,有他不能容忍的人,如魯國人孔融、南陽人許攸、婁圭,都因為倚仗太祖舊部的身份,對太祖不恭敬被誅殺。而崔琰是最被世人感到心痛惋惜的,到現在都還為他抱冤。

毛玠字孝先,陳留平丘人也。少為縣吏,以清公稱。將避亂荊州,未至,聞劉表政令不明,遂往魯陽。太祖臨兗州,辟為治中從事。玠語太祖曰:“今天下分崩,國主遷移,生民廢業,饑饉流亡,公家無經歲之儲,百姓無安固之誌,難以持久。今袁紹、劉表,雖士民眾強,皆無經遠之慮,未有樹基建本者也。夫兵義者勝,守位以財,宜奉天子以令不臣,脩耕植,畜軍資,如此則霸王之業可成也。”太祖敬納其言,轉幕府功曹。
毛玠字孝先,陳留郡平丘縣人。年少時當過縣吏,以清廉公允為人稱道。毛玠打算到荊州躲避戰亂,還沒有到,得知劉表法令不明確,就前往魯陽。太祖來到袞州,征召他為治中從事。毛玠對太祖說:“現在天下分崩離析,國君四處流離不在京都,百姓荒廢本業,缺乏食物,四處流亡,公家沒有能維持一年的儲備,百姓沒有安穩固定的想法,這樣是很難長久堅持的。現在袁紹、劉表雖然兵民眾多,勢力強大,但都沒有長遠的思量,沒有樹立基礎、建立根本。軍事,要合乎道義的才能勝利,要依靠財力才能守住地位,應該尊奉天子,號令那些不肯服從的人,努力發展農業,儲備軍用物資,這樣,稱霸稱王的偉業就能成功了。”太祖鄭重地接納了他的建議,調任他為幕府功曹。

太祖為司空丞相,玠嚐為東曹掾,與崔琰並典選舉。其所舉用,皆清正之士,雖於時有盛名而行不由本者,終莫得進。務以儉率人,由是天下之士莫不以廉節自勵,雖貴寵之臣,輿服不敢過度。太祖歎曰:“用人如此,使天下人自治,吾複何為哉!”文帝為五官將,親自詣玠,屬所親眷。玠答曰:“老臣以能守職,幸得免戾,今所說人非遷次,是以不敢奉命。”大軍還鄴,議所並省。玠請謁不行,時人憚之,鹹欲省東曹。乃共白曰:“舊西曹為上,東曹為次,宜省東曹。”太祖知其情,令曰:“日出於東,月盛於東,凡人言方,亦複先東,何以省東曹?”遂省西曹。初,太祖平柳城,班所獲器物,特以素屏風素馮幾賜玠,曰:“君有古人之風,故賜君古人之服。”玠居顯位,常布衣蔬食,撫育孤兄子甚篤,賞賜以振施貧族,家無所餘。遷右軍師。魏國初建,為尚書仆射,複典選舉。時太子未定,而臨菑侯植有寵,玠密諫曰:“近者袁紹以嫡庶不分,覆宗滅國。廢立大事,非所宜聞。”後群僚會,玠起更衣,太祖目指曰:“此古所謂國之司直,我之周昌也。”
太祖擔任司空丞相時,毛玠曾經擔任東曹掾,和崔琰一起主管官員的選拔舉薦,那些被他舉薦任用的人,都是清廉公正的士人,那些雖然在當時負有盛名但是行為沒有準則的人,最後都沒有得到舉薦。他追求以節儉作為他人表率,因此天下的士人沒有不以清廉節義勉勵自己的,即使是顯貴受寵信的臣子,車馬服飾也不敢超越限度。太祖感歎說:“像這樣任用人才,讓天下百姓自己治理自己,我還需要做什麼呢!”文帝還是五官中郎將時,親自去見毛玠,將自己的親屬囑托給他任用。毛玠回答說:“老臣因為能恪盡職守,才僥幸免於獲罪,現在您說說的人不符合提升的標準,所以不敢遵從您的命令。”大軍返回鄴城後,大臣們商議將官職合並。毛玠對私下對他的請求都沒有同意,當時的人忌憚他,都想要撤除東曹的職位。就一起上告說:“從前西曹在上,東曹其次,應該撤除東曹。”太祖知道他們的想法,下令說:“太陽從東麵升起,月亮在東麵明亮,普通人說到方向,也是先說東方,為什麼要撤除東曹?”於是撤除了西曹。當初,太祖平定流程,賞賜所繳獲的物品,特地將素色屏風和憑幾賜給毛玠,說:“您有古代賢人的風範,所以賜給您古人的用具。”毛玠身居高位經常穿布衣吃素菜,盡心盡力地撫養教育哥哥的兒子。所得到的賞賜都救濟布施貧困的族人,家中沒有什麼錢財後來被提升為右軍師。魏國建立初期,毛玠擔任尚書仆射,又主管官員選拔任用。當時太子人選還沒有確定,而臨菑侯曹植受到恩寵,毛玠暗中勸諫太祖說:“眼前有袁紹因為嫡子庶子不區分,導致宗族覆滅,國家敗亡。太子的廢立是大事,不應該是我們聽到的消息。”後來百官聚會,毛玠起身去廁所,太祖看著他說:“這就是所謂的國家的正直的人,我的周昌啊。”

崔琰既死,玠內不悅。後有白玠者:“出見黥麵反者,其妻子沒為官奴婢,玠言曰‘使天不雨者蓋此也’。“太祖大怒,收玠付獄。大理鍾繇詰玠曰:“自古聖帝明王,罪及妻子。書雲:‘左不共左,右不共右,予則孥戮女。’司寇之職,男子入於罪隸,女子入於舂槁。漢律,罪人妻子沒為奴婢,黥麵。漢法所行黥墨之刑,存於古典。今真奴婢祖先有罪,雖曆百世,猶有黥麵供官,一以寬良民之命,二以宥並罪之辜。此何以負於神明之意,而當致旱?案典謀,急恒寒若,舒恒燠若,寬則亢陽,所以為旱。玠之吐言,以為寬邪,以為急也?急當陰霖,何以反旱?成湯聖世,野無生草,周宣令主,旱魃為虐。亢旱以來,積三十年,歸咎黥麵,為相值不?衛人伐邢,師興而雨,罪惡無徵,何以應天?玠譏謗之言,流於下民,不悅之聲,上聞聖聽。玠之吐言,勢不獨語,時見黥麵,凡為幾人?黥麵奴婢,所識知邪?何緣得見,對之歎言?時以語誰?見答雲何?以何日月?於何處所?事已發露,不得隱欺,具以狀對。”玠曰:“臣聞蕭生縊死,困於石顯;賈子放外,讒在絳、灌;白起賜劍於杜郵;晁錯致誅於東市;伍員絕命於吳都。斯數子者,或妒其前,或害其後。臣垂齠執簡,累勤取官,職在機近,人事所竄。屬臣以私,無勢不絕,語臣以冤,無細不理。人情淫利,為法所禁,法禁於利,勢能害之。青蠅橫生,為臣作謗,謗臣之人,勢不在他。昔王叔、陳生爭正王廷,宣子平理。命舉其契,是非有宜,曲直有所,春秋嘉焉,是以書之。臣不言此,無有時、人。說臣此言,必有徵要。乞蒙宣子之辨,而求王叔之對。若臣以曲聞,即刑之日,方之安駟之贈;賜劍之來,比之重賞之惠。謹以狀對。”時桓階、和洽進言救玠。玠遂免黜,卒於家。太祖賜棺器錢帛,拜子機郎中。
崔琰被賜死,毛玠心中不高興。後來有人舉報毛玠說:“毛玠出門看到因犯罪被在臉上刺字的人,將他們的妻子兒女都籍沒為官家奴婢,毛玠還說‘天不下雨大概就是因為這些吧’。”太祖非常生氣,將毛玠收押關進監獄大理寺卿鍾繇詰問毛玠說:“自古以來聖哲賢明的君主,犯罪了也要殃及家人。《尚書》中說:‘車左不盡車左的職責,車右不盡車右的職責,我就會將你們的子孫一起誅殺。’《周禮》中記載司寇的職責,男子犯罪,就沒入官府為奴隸,女子犯罪就沒入官府舂米。漢代律法規定,有罪之人的妻子兒女沒入官府為奴婢,在臉上刺字。漢朝法律實行的在臉上刺字的刑罰,在古代典籍中已經有記載。現在真正的奴隸祖先有罪,雖然經過了百代,依然還要在臉上刺字,供官府役使,一方麵是為了減輕普通百姓的負擔,另一方麵是為了寬恕犯人的罪過。這樣怎麼會違背神明的意思而導致出現旱災呢?依照《尚書》中的說法,律法嚴峻,天氣就會寒冷,律法寬鬆,天氣就會炎熱,所以才導致旱災。毛玠你說的話,是認為律法太嚴峻呢,還是太寬鬆呢?如果是律法嚴峻,那就應該降雨不斷,怎麼反而大旱呢?在成湯那個聖明的時代,田野中不長青草,周宣王是很好的君主,但也出現大旱災。天下大旱以來,已經有三十年了,將過錯歸咎於給犯人臉上刺字,相互之間有關聯嗎?春秋時期的衛人征伐邢國,剛發兵就天降大雨,如果邢國的罪惡沒有征兆,上天怎麼會出現預示?毛玠你諷刺誹謗的話已經流傳到下層百姓中,百姓不滿意的聲音,君主已經聽說了。毛玠你說出這樣的話,一定不是對自己說的,當時你看到的臉上刺字的人,一個有幾個?臉上刺字的奴婢,你認識嗎?事情已經被揭露出來,你不能隱瞞欺騙,將詳細情形完整地說出來。”毛玠說:“我聽說蕭望自縊而死,是因為被石顯陷害;賈誼被流放外地,是因為被周勃、灌嬰的讒言中傷;白起在杜郵被賜劍自刎;晁錯在東市被斬殺;伍子胥在吳都死去。這幾個人,有的因為被人公開嫉妒,有的因為被人暗中陷害。我年少的時候就擔任縣吏,通過累計勤勉獲得官職,官職又在機密近要的地方,涉及很多人事關係。如果有人想借私情請托辦事,無論什麼樣的權勢我都是回絕的,如果有人向我陳訴冤情,無論多小的事情我都認真審理。如果人的心理是想不斷追求利益,這是律法所禁止的,如果依照律法禁止非法取得私利的行為,有權勢的人就會陷害他。那些讒佞小人,對我進行誹謗,那些誹謗我的一定不是其他人。從前王叔、陳生與伯輿在朝堂山爭論,範宣子公平處理。他讓他們各自拿出證據,使對錯評論得當,是非各得其所,《春秋》中讚揚這件事,所以將其記錄下來。我沒有說過那樣的話,也沒有時間、地點。說我說過這樣的話,一定要有證據。請求得到範宣子那樣的評斷,和王叔那樣的人對質。如果確實是我的過錯,即將行刑的那天,我會像得到車馬贈送那樣坦然赴死;賜來讓我自刎的劍,我會將它看做厚重賞賜的恩惠。希望用這份狀書回答你的話。”當時桓階與和洽進言援救毛玠。毛玠就免於一死,被罷免了官職,後來在家中去世。太祖賞賜棺木、祭器、錢和絹帛,任命他的兒子毛機為郎中。

徐奕字季才,東莞人也。避難江東,孫策禮命之。奕改姓名,微服還本郡。太祖為司空,辟為掾屬,從西征馬超。超破,軍還。時關中新服,未甚安,留奕為丞相長史,鎮撫西京,西京稱其威信。轉為雍州刺史,複還為東曹屬。丁儀等見寵於時,並害之,而奕終不為動。出為魏郡太守。太祖征孫權,徙為留府長史,謂奕曰:“君之忠亮,古人不過也,然微太嚴。昔西門豹佩韋以自緩,夫能以柔弱製剛強者,望之於君也。今使君統留事,孤無複還顧之憂也。”魏國既建,為尚書,複典選舉,遷尚書令。
徐奕字季才,東莞人。到江東地區躲避戰亂,孫策按照禮節任命他。徐奕改換了姓名,穿著平民衣服回到故郡。太祖擔任司空,征召他為掾屬,跟隨太祖往西征討馬超。馬超被攻破,大軍返回。當時關中地區剛被征服,還不是很安定,太祖就將徐奕留下擔任丞相長史,鎮守安撫西京,西京的百姓都稱讚他的威望信譽。後來徐奕轉任雍州刺史,又返回擔任東曹屬。丁儀等人在當時很受寵信,都嫉妒徐奕,徐奕始終沒有什麼反應。徐奕出京擔任魏郡太守。太祖征討孫權,將徐奕轉為留府長史,對徐奕說:“您的忠誠堅貞,古人也比不上,但稍微有些嚴苛了。從前西門豹佩戴皮繩以緩解自己的急躁,能憑借柔弱克製剛強,是我們對您的期望。現在讓您主管留守事宜,我沒有什麼可顧慮的了。”魏國建立以後,徐奕被任命為尚書,又主管官員選拔舉薦,又提升為尚書令。

太祖征漢中,魏諷等謀反,中尉楊俊左遷。太祖歎曰:“諷所以敢生亂心,以吾爪牙之臣無遏奸防謀者故也。安得如諸葛豐者,使代俊乎!”桓階曰:“徐奕其人也。”太祖乃以奕為中尉,手令曰:“昔楚有子玉,文公為之側席而坐;汲黯在朝,淮南為之折謀。詩稱'邦之司直',君之謂與!”在職數月,疾篤乞退,拜諫議大夫,卒。
太祖征討漢中時,魏諷等人密謀反叛,中尉楊俊被降職。太祖感歎說:“魏諷之所以膽敢生出叛亂之心,都是因為輔助我的大臣中沒有能夠阻止奸邪防備陰謀的人。怎麼樣才能得到像諸葛豐那樣的人,讓他們代替楊俊呢?”桓階說:“徐奕這個人可以。”太祖就任命徐奕為中尉,親下命令說:“從前楚國有子玉,晉文公因此不能安坐;汲黯在漢朝庭上,淮南王因此圖謀不成功。《詩經》中說‘國家的正直之人’,說的就是您啊!”徐奕在官任上幾個月,因為病重請求離職,被任命為諫議大夫,不久就逝世了。

何夔字叔龍,陳郡陽夏人也。曾祖父熙,漢安帝時官至車騎將軍。夔幼喪父,與母兄居,以孝友稱。長八尺三寸,容貌矜嚴。避亂淮南。後袁術至壽春,辟之,夔不應,然遂為術所留。久之,術與橋蕤俱攻圍蘄陽,蘄陽為太祖固守。術以夔彼郡人,欲脅令說蘄陽。夔謂術謀臣李業曰:“昔柳下惠聞伐國之謀而有憂色,曰‘吾聞伐國不問仁人,斯言何為至於我哉’!”遂遁匿灊山。術知夔終不為己用,乃止。術從兄山陽太守遺母,夔從姑也,是以雖恨夔而不加害。
何夔字叔龍,陳郡陽夏人。他的曾祖父何熙,在漢安帝時做到了車騎將軍的位置。何夔年幼時父親就去世了,和母親與兄長住在一起,他以恭孝友愛為人稱道。身高八尺三寸,相貌矜持嚴整。他曾經到淮南地區躲避戰亂。後來袁術到了壽春,征召他為官,何夔沒有答應,但最後還是被袁術強留下。很久之後,袁術和橋蕤一起圍攻蘄陽,太祖率軍死守蘄陽,袁術因為和何夔是蘄陽本郡人,打算脅迫他前去遊說蘄陽城裏的人。何夔對袁術的謀臣李業說:“從前柳下惠得知要討伐別國的計劃,臉上有憂慮的神情,說‘我聽說討伐別國是不需要詢問仁義之人的,這樣的話怎麼會到我這裏來呢’!”於是就逃走躲藏在灊山。袁術知道何夔終究不會被自己任用,就打消了讓他去勸降的念頭。袁術的堂兄山陽太守袁遺的母親,是何夔的堂姑,所以袁術雖然心中怨恨何夔但也沒有傷害他。

建安二年,夔將還鄉裏,度術必急追,乃間行得免,明年到本郡。頃之,太祖辟為司空掾屬。時有傳袁術軍亂者,太祖問夔曰;“君以為信不?”夔對曰:“天之所助者順,人之所助者信。術無信順之實,而望天人之助,此不可以得誌於天下。夫失道之主,親戚叛之,而況於左右乎!以夔觀之,其亂必矣。”太祖曰;“為國失賢則亡。君不為術所用;亂,不亦宜乎!”太祖性嚴,掾屬公事,往往加杖;夔常畜毒藥,誓死無辱,是以終不見及。出為城父令。遷長廣太守。郡濱山海,黃巾未平,豪傑多背叛,袁譚就加以官位。長廣縣人管承,徒眾三千餘家,為寇害。議者欲舉兵攻之。夔曰:“承等非生而樂亂也,習於亂,不能自還,未被德教,故不知反善。今兵迫之急,彼恐夷滅,必並力戰。攻之既未易拔,雖勝,必傷吏民,不如徐喻以恩德,使容自悔,可不煩兵而定。”乃遣郡丞黃珍在,為陳成敗,承等皆請服。夔遣吏成弘領校尉,長廣縣丞等郊迎奉牛酒,詣郡。矣平賊從錢,眾亦數千,夔率郡兵與張遼共討定之。東牟人王營,眾三千餘家,脅昌陽縣為亂。夔遣吏王欽等,授以計略,使離散之。旬月皆平定。
建安二年,何夔即將返回故鄉,估計袁術一定會迅速追上來,就從小路走,得以順利離開,第二年回到故郡。不久,太祖征召他擔任司空掾屬。當時有人傳言說袁術軍中出現動亂,太祖問何夔說:“您認為可信嗎?”何夔回答說:“上天幫助的是順應天意的人,百姓幫助的是信守承諾的人。袁術沒有順應天意和信守承諾的作為,卻希望上天和人民都幫助他,這是不會實現自己的誌向的。失去道義的君主,親朋好友都會背叛他,更何況是左右的人呢!按我的看法,這個動亂是一定的。”太祖說:“治理國家,失去了賢能之人。國家就會滅亡。您不肯被袁術任用;那他軍中動亂,不是應該發生的嗎!”太祖性情嚴酷,掾屬處理公事,經常受到杖刑;何夔經常帶著毒藥,發誓寧願死也不願受到侮辱,所以一直都沒有受到杖刑。後來何夔出京擔任城父令。又調任為長廣太守。長廣郡靠山臨海,黃巾軍還沒有平定,當地英雄豪傑大多反叛,袁譚立即授予他們官職。長廣縣人管承,有兵眾三千多家,成為賊寇禍害。商議的人打算率軍攻打他。何夔說:“管承等人也不是生來就願意為害百姓的,他們習慣於作亂,不能自行改正,沒有受到仁德的教化,所以不知道改過向善。現在用軍隊追擊他們太急,他們擔心被消滅,一定聯合起來全力作戰。既然攻打他們不容易攻克,即使取勝,也一定會傷害到官吏百姓,不如慢慢地將我們的恩德告知他們,讓他們得以自己悔改,那就可以不用出兵也可以平定他們了。”就派遣郡丞黃珍前去,向他們陳述成敗的利害關係,管承等人都請求歸附。何夔派遣官員成弘兼任校尉,長廣縣丞等人帶著牛和酒到郊外迎接,將他們帶到郡中治所。矣平的賊寇從錢,部眾也有幾千人,何夔率領郡中軍隊和張遼一起征討並平定了他。東牟人王營,部眾有三千多家,脅迫昌陽縣中的百姓作亂。何夔派官吏王欽等人,告訴他們計策,讓王營的部眾都四散逃離。一個月的時間就全都平定了。

是時太祖始製新科下州郡,又收租稅綿絹。夔以郡初立,近以師旅之後,不可卒繩以法,乃上言曰:“自喪亂已來,民人失所,今雖小安,然服教日淺。所下新科,皆以明罰敕法,齊一大化也。所領六縣,疆域初定,加以饑饉,若一切齊以科禁,恐或有不從教者。有不從教者不得不誅,則非觀民設教隨時之意也。先王辨九服之賦以殊遠近,製三典之刑以平治亂,愚以為此郡宜依遠域新邦之典,其民間小事,使長吏臨時隨宜,上不背正法,下以順百姓之心。比及三年,民安其業,然後齊之以法,則無所不至矣。”太祖從其言。徵還,參丞相軍事。海賊郭祖寇暴樂安、濟南界,州郡苦之。太祖以夔前在長廣有威信,拜樂安太守。到官數月,諸城悉平。
這時候太祖剛剛製定好新的法令頒發到各地州郡,又征收租稅和絹匹棉帛。何夔認為長廣郡剛剛設立,最近又有過戰事,不能突然用法令約束,就上書說:“自從禍亂以來,百姓流離失所,現在雖然稍稍安定,但百姓接受教化的時日還短。現在頒發的新法令,都用嚴明的刑罰來整飭法令,統一國家的教化。現在我管理的六個縣,地界剛剛劃定,又加上饑荒,如果一切事宜都用禁令來整治,恐怕會有不服從教化的人。要是有不服從教化的,就不得不誅殺,那就不是觀察民情設立教化順應時機的本意了。古代帝王將王畿以外的地方劃分成九等地區來征收賦稅,用以區別距離的遠近,製定三種刑法製度來平定社會動亂,我認為這個郡應該遵循偏遠地區,新封藩國的典例,郡中的民間小事,讓長吏根據實際情況臨時處理,對上不違背嚴正的律法,對下也能順應百姓的心意。等到三年之後,百姓安居樂業,再用律法來整治,那就沒有什麼辦不到的了。”太祖聽從了他的建議。征召他回京,參與丞相府的軍事事宜。海盜郭祖進犯樂安、濟南地界並劫掠,各州郡都苦不堪言。太祖因為何夔之前在長廣郡有威望,任命他為樂安太守。何夔到職幾個月,各城都平定了。

入為丞相東曹掾。夔言於太祖曰:“自軍興以來,製度草創,用人未詳其本,是以各引其類,時忘道德。夔聞以賢製爵,則民慎德;以庸製祿,則民興功。以為自今所用,必先核之鄉閭,使長幼順敘,無相逾越。顯忠直之賞,明公實之報,則賢不肖之分,居然別矣。又可脩保舉故不以實之令,使有司別受其負。在朝之臣,時受教與曹並選者,各任其責。上以觀朝臣之節,下以塞爭競之源,以督群下,以率萬民,如是則天下幸甚。”太祖稱善。魏國既建,拜尚書仆射。文帝為太子,以涼茂為太傅,夔為少傅;特命二傅與尚書東曹並選太子諸侯官屬。茂卒,以夔代茂。每月朔,太傅入見太子,太子正法服而禮焉;他日無會儀。夔遷太仆,太子欲與辭,宿戒供,夔無往意;乃與書請之,夔以國有常製,遂不往。其履正如此。然於節儉之世,最為豪汰。文帝踐阼,封成陽亭侯,邑三百戶。疾病,屢乞遜位。詔報曰:“蓋禮賢親舊,帝王之常務也。以親則君有輔弼之勳焉,以賢則君有醇固之茂焉。夫有陰德者必有陽報,今君疾雖未瘳,神明聽之矣。君其即安,以順朕意。”薨,諡曰靖侯。子曾嗣,鹹熙中為司徒。
何夔入京擔任丞相府東曹掾。對太祖說:“自從軍隊興盛以來,各項製度都是初步擬定,任用的人沒有詳細了解他們的本心,所以各自招攬相似的人,經常忘記道義品德的選擇。何夔聽說依照賢能來製定爵位,那百姓就會注重道德修養;根據功績製定俸祿,百姓就會致力於建立功業。我認為從現在開始的官吏任用,一定要先在市井街巷中核查,讓長幼有序,不要互相逾越禮節。表明對忠誠正直之人的獎賞,彰顯對公正實誠之人的回報,那賢能和不賢的區別,就會很明顯了。還可以製定不按實際情況卻舉薦故舊的法令,讓各處官員各自承擔責任。在朝中的大臣,當時接受教令和各曹一起被選拔的人,各自承擔責任。對上可以觀察朝中官員的節義,對下也可以堵住爭奪官位的源頭,以督促群臣,做百姓的表率,如果這樣做,那天下就非常幸運了。”太祖稱讚他說得對。魏國建立之後,何夔被任命為尚書仆射。文帝還是太子時,任命涼茂為太傅,何夔為少傅;太祖特地下令太傅和少傅與尚書東曹共同選為太子手下的主要官員。涼茂去世後,何夔替代了他的職位。每個月的朔日,太傅入宮拜見太子,太子穿上正式的服裝以禮接待;其他時日就沒有會麵的禮儀。何夔調任太仆,太子想要和他辭別,齋戒供奉,何夔也沒有前往的意思;太子就給他書信請他前來,何夔認為國家有一定的製度,就沒有前往。他行為正直到這種程度。但在節儉用度的時候,何夔是最豪華奢侈的。文帝登基後,封何夔為成陽亭侯,食邑三百戶。何夔生病,多次請求辭官。文帝下詔回複說:“對賢人以禮相待,對故舊親近,是君主的日常工作。從親近來看,您有輔佐江山的功勞,從賢能來看,您有純正堅貞的優秀品質。暗中做有德於人的事一定會得到回報,現在您的病雖然還未痊愈,但神明已經聽到了請求。您還是安心休息,以順著我的心意吧。”何夔去世,謐號稱靖侯。他的兒子何曾繼承爵位,鹹熙年間擔任司徒。

邢顒,字子昂,河間鄚人也。舉孝廉,司徒辟,皆不就。易姓字,適右北平,從田疇遊。積五年,而太祖定冀州。顒謂疇曰:“黃巾起來二十餘年,海內鼎沸,百姓流離。今聞曹公法令嚴。民厭亂矣,亂極則平。請以身先。”遂裝還鄉裏。田疇曰:“邢顒,民之先覺也。”乃見太祖,求為鄉導以克柳城。
邢顒,字子昂,河間國鄚縣人。被推舉為孝廉,又被司徒征召,都沒有赴任。改換姓名,到了右北平郡,跟著田疇遊曆。過了五年,太祖平定冀州。刑顒對田疇說:“黃巾軍起兵已經二十多年了,天下紛擾動亂,百姓流離失所。現在聽說曹公律法嚴明。百姓已經厭惡動亂,亂到極點就要被平定了。請允許我先離開。”就整理行裝返回故裏。田疇說:“刑顒,是百姓中先覺悟的人。”就去拜見太祖,請求擔任向導以攻下柳城。

太祖辟顒為冀州從事,時人稱之曰:“德行堂堂邢子昂。”除廣宗長,以故將喪棄官。有司舉正,太祖曰:“顒篤於舊君,有一致之節。”勿問也。更辟司空掾,除行唐令,勸民農桑,風化大行。入為丞相門下督,遷左馮翊,病,去官。是時,太祖諸子高選官屬,令曰:“侯家吏,宜得淵深法度如邢顒輩。”遂以為平原侯植家丞。顒防閑以禮,無所屈撓,由是不合。庶子劉楨書諫植曰:“家丞邢顒,北土之彥,少秉高節,玄靜澹泊,言少理多,真雅士也。楨誠不足同貫斯人,並列左右。而楨禮遇殊特,顒反疏簡,私懼觀者將謂君侯習近不肖,禮賢不足,采庶子之春華,忘家丞之秋實。為上招謗,其罪不小,以此反側。”後參丞相軍事,轉東曹掾。初,太子未定,而臨菑侯植有寵,丁儀等並讚翼其美。太祖問顒,顒對曰:“以庶代宗,先世之戒也。願殿下深重察之!”太祖識其意,後遂以為太子少傅,遷太傅。文帝踐阼,為侍中尚書仆射,賜爵關內侯,出為司隸校尉,徙太常。黃初四年薨。子友嗣。
太祖征召刑顒擔任冀州從事,當時的人都稱讚刑顒說:“德行出眾邢子昂。”他擔任廣宗縣長,因為原來的部下去世而辭官。主管官吏的官員舉報這件事,太祖說:“刑顒對舊友有深厚情誼,有前後一致的節操。”沒有過問。後來又征召刑顒為司空掾,擔任行唐縣令,鼓勵百姓辛勤耕作,風俗教化廣為推行。又入京擔任丞相門下督,提升為左馮翊,因病辭官。這時候,太祖的眾位兒子選取主要屬官,詔令說:“侯爵府中的官吏,應該得到知識淵博行為規整像刑顒那樣的人。”於是邢顒就成了平原侯曹植的家丞。刑顒按照禮節防備禁止不合適的言行,從來沒有屈服,因此和曹植關係不好。曹植的家臣、庶子劉楨寫信勸說曹植:“家丞邢顒,是北方的飽學之士,年少時就秉持高尚的節操,性情清淨淡泊,話少但道理深刻,真是品格高尚的人。劉楨實在不足以和這樣的人並列,一同在您左右。但劉楨我受到特殊的禮待,刑顒反而粗疏簡陋,我私下擔心旁觀的人會說您習慣親近不賢德的人,對賢能的人沒有足夠的禮遇,對待庶子就像摘取春天的花朵,對待家丞就像忘記秋天的果實。為主上招來誹謗,這罪過不小,因此輾轉反側不能安心。後來刑顒參與丞相府軍事事宜,轉任東曹掾。當初,太子人選還沒確定,而臨菑侯曹植得到太祖寵信,丁儀等人也一起輔助他的美名。太祖詢問刑顒,刑顒回答說:“以庶子替代嫡子,是曆朝的戒條。希望殿下您深入的考慮這件事!”太祖了解他的心意,後來就讓他擔任太子少傅,又提升為太傅。文帝登基後,刑顒擔任侍中尚書仆射,賜爵為關內侯,又出任司隸校尉,調任太常。黃初四年(223)去世,他的兒子邢友承襲了他的爵位。

鮑勳字叔業,泰山平陽人也,漢司隸校尉鮑宣九世孫。宣後嗣有從上黨徙泰山者,遂家焉。勳父信,靈帝時為騎都尉,大將軍何進遣東募兵。後為濟北相,協規太祖,身以遇害。語在董卓傳、武帝紀。建安十七年,太祖追錄信功,表封勳兄邵新都亭侯。辟勳丞相掾。
鮑勳字叔業,泰山郡平陽縣人,是漢朝司隸校尉鮑宣的第九代孫。鮑宣的後代中有從上黨縣搬遷到泰山的,就在那裏安居。鮑勳的父親鮑信,漢靈帝時曾擔任騎都尉,大將軍何進派他到東麵招募士兵。後來鮑信擔任濟北國相,協助輔佐太祖,但遇害身亡。這件事在《董卓傳》、《武帝紀》中另有記載。建安十七年(212),太祖追敘鮑信的功績,上表請封鮑勳的哥哥鮑邵為新都亭侯。征召鮑勳為丞相掾。

二十二年,立太子,以勳為中庶子。徙黃門侍郎,出為魏郡西部都尉。太子郭夫人弟為曲周縣吏,斷盜官布,法應棄市。太祖時在譙,太子留鄴,數手書為之請罪。勳不敢擅縱,具列上。勳前在東宮,守正不撓,太子固不能悅,及重此事,恚望滋甚。會郡界休兵有失期者,密敕中尉奏免勳官。久之,拜侍禦史。延康元年,太祖崩,太子即王位,勳以駙馬都尉兼侍中。
建安二十二年(217),冊立太子,任命鮑勳為中庶子。又提升為黃門侍郎,出任魏郡西部都尉。太子郭夫人的弟弟是曲周的縣吏,被判決偷到官府布料,按法令應該到街頭示眾。太祖當時在譙縣,太子留守鄴城,多次手寫書信為夫人的弟弟請求處罰。鮑勳不敢擅自寬縱,就詳細寫明上報。鮑勳之前在東宮,恪守正道不屈服,太子本來就對他不滿意,等到加上這件事,對他的怨恨更深。恰好有人在魏軍邊界休整軍隊時超過了期限,太子就秘密下令讓中尉上奏罷免鮑勳的官職。過了很久,鮑勳又被任命為侍禦史。延康元年(220),太祖去世,太子繼位魏王,鮑勳以駙馬都尉的身份兼任侍中。

文帝受禪,勳每陳“今之所急,唯在軍農,寬惠百姓。台榭苑囿,宜以為後。”文帝將出遊獵,勳停車上疏曰:“臣聞五帝三王,靡不明本立教,以孝治天下。陛下仁聖惻隱,有同古烈。臣冀當繼蹤前代,令萬世可則也。如何在諒闇之中,修馳騁之事乎!臣冒死以聞,唯陛下察焉。”帝手毀其表而競行獵,中道頓息,問侍臣曰:“獵之為樂,何如八音也?”侍中劉曄對曰:“獵勝於樂。”勳抗辭曰:“夫樂,上通神明,下和人理,隆治致化,萬邦鹹乂。移風易俗,莫善於樂。況獵,暴華蓋於原野,傷生育之至理,櫛風沐雨,不以時隙哉?昔魯隱觀漁於棠,春秋譏之。雖陛下以為務,愚臣所不願也。”因奏:“劉曄佞諛不忠,阿順陛下過戲之言。昔梁丘據取媚於遄台,曄之謂也。請有司議罪以清皇廟。”帝怒作色,罷還,即出勳為右中郎將。
文帝接受禪讓即位,鮑勳經常說:“當務之急,隻在軍事和農業,寬厚慈惠百姓。樓台水榭林苑園圃,應該在此之後。”文帝即將出宮遊覽打獵,鮑勳停下車上奏說:“臣聽說三皇五帝,沒有不確立根本,樹立教化,以孝道治理天下的。陛下您仁德聖明,有惻隱之心,這跟古代的烈士是一樣的。臣希望您追隨前代腳步,讓後世都可以效法。怎麼能還在服喪時期,就想要做外出遊獵的事呢!臣冒著死罪讓您知道這些話,希望陛下好好考慮。”文帝親手將他的奏表撕毀,繼續追逐打獵,中途停下來休息,問身邊的侍從說:“打獵作為娛樂,跟八音樂器比怎麼樣?”侍中劉曄回答說:“打獵比音樂更好。”鮑勳嚴詞回應說:“音樂,對上連連通神明,對下平和人的道德規範,安定天下施行教化,天下都會安定。改變風俗習慣,沒有比音樂更好的了。況且外出打獵,將帝王的車蓋暴露在原野中,傷害生息育民的至高道理,冒著風雨辛苦奔波,不是違背時間發展了嗎?從前魯隱公到棠地去觀魚,《春秋》中譏諷了他。即使陛下您將打獵做為正當事務,也是臣不希望的。”又上奏說:“劉曄奉承討好,是不忠之人,用過於玩笑的言論阿諛奉承陛下。從前梁丘據在遄台討好主上,劉曄也是這樣的。請相關部門商議定罪以肅清宗廟。”文帝大怒,變了臉色,停止打獵回到宮中,立即讓鮑勳出京擔任右中郎將。

黃初四年,尚書令陳群、仆射司馬宣王並舉勳為宮正,宮正即禦史中丞也。帝不得已而用之,百寮嚴憚,罔不肅然。六年秋,帝欲征吳,群臣大議,勳麵諫曰:“王師屢征而未有所克者,蓋以吳、蜀唇齒相依,憑阻山水,有難拔之勢故也。往年龍舟飄蕩,隔在南岸,聖躬蹈危,臣下破膽。此時宗廟幾至傾覆,為百世之戒。今又勞兵襲遠,日費千金,中國虛耗,令黠虜玩威,臣竊以為不可。”帝益忿之,左遷勳為治書執法。
黃初四年(223),尚書陳群、仆射司馬宣王一同舉薦鮑勳擔任宮正,宮正就是禦史中丞。文帝不得已而任用了他,群臣畏懼,沒有不嚴肅謹慎的。黃初六年(225)秋天,,文帝想要討伐吳國,朝臣們廣泛討論,鮑勳當麵勸諫說:“朝廷軍隊多次出征卻沒有能攻克的,是因為東吳、西蜀互相依靠,憑借山水地勢的阻擋,難以有能攻克的形勢。往年進攻時龍船在水中浮動,但也被阻隔在南岸,陛下親自曆經危險,臣子們也披肝瀝膽。當時宗廟幾乎到了覆滅的地步,是以後百代的訓誡。現在又要興師動眾去攻打遙遠的地方,每日損耗千金,中原地區財力白白消耗,讓狡猾的敵人輕視國威,臣自認為這樣不可行。”文帝更加憤怒,將鮑勳降職為治書執法。

帝從壽春還,屯陳留郡界。太守孫邕見,出過勳。時營壘未成,但立標埒,邕邪行不從正道,軍營令史劉曜欲推之,勳以塹壘未成,解止不舉。大軍還洛陽,曜有罪,勳奏絀遣,而曜密表勳私解邕事。詔曰:“勳指鹿作馬,收付廷尉。”廷尉法議:“正刑五歲。”三官駮:“依律罰金二斤。”帝大怒曰:“勳無活分,而汝等敢縱之!收三官已下付刺奸,當令十鼠同穴。”太尉鍾繇、司徒華歆、鎮軍大將軍陳群、侍中辛毗、尚書衛臻、守廷尉高柔等並表”勳父信有功於太祖“,求請勳罪。帝不許,遂誅勳。勳內行既脩,廉而能施,死之日,家無餘財。後二旬,文帝亦崩,莫不為勳歎恨。
文帝從壽春回京,部隊駐紮在陳留郡境內。太守孫邕拜見文帝,出來探訪鮑勳。當時軍營壁壘還沒修築完成,隻是樹立了標誌矮欄,孫邕沒有從正路過來,而是斜著穿過矮欄,軍營令史劉曜想追究這件事,鮑勳以防禦工事還沒有建成的理由,阻止了這件事,沒有上報。大軍返回洛陽,劉曜因事獲罪,鮑勳上奏將他貶逐出京,而劉曜暗中上表說明鮑勳私下調解劉邕過錯的事。文帝下詔說:“鮑勳指鹿為馬,將他收押交付廷尉審理。”廷尉依法判處:“剃發戴枷作勞役五年。”三官駁回:“應該按律法判決處罰金子二斤。”文帝非常生氣說:“鮑勳已經沒有活路了,你們這些人還敢寬縱他!將三官以下的官員收押交付刺奸官,將他們一網打盡。”尉鍾繇、司徒華歆、鎮軍大將軍陳群、侍中辛毗、尚書衛臻、守廷尉高柔等人一同上疏“鮑勳的父親鮑信對太祖有功”,請求赦免鮑勳的刑罰。文帝沒有同意,就將鮑勳殺了。鮑勳修養內在品德,為官清廉而且樂善好施,他去世的時候,家中沒有多餘的錢財。二十天後,文帝也駕崩,沒有不為鮑勳感歎惋惜的。

司馬芝字子華,河內溫人也。少為書生,避亂荊州,於魯陽山遇賊,同行者皆棄老弱走,芝獨坐守老母。賊至,以刃臨芝,芝叩頭曰:“母老,唯在諸君!”賊曰:“此孝子也,殺之不義。”遂得免害,以鹿車推載母。居南方十餘年,躬耕守節。
司馬芝字子華,河內郡溫縣人。年少時是書生,到荊州躲避戰亂,在魯陽山遭遇賊寇,同行的人都拋下老人弱者逃跑,司馬芝獨自坐著守著老母親。賊人來到,將刀刃放在司馬芝麵前,司馬芝向他們叩頭說:“母親年邁,隻能托付給各位了!”賊人說:“這是孝子啊,殺了他不合道義。”於是司馬芝免於一死,用鹿車載著母親推著走。在南方居住十幾年,親自耕種,堅守節義。

太祖平荊州,以芝為菅長。時天下草創,多不奉法。郡主簿劉節,舊族豪俠,賓客千餘家,出為盜賊,入亂吏治。頃之,芝差節客王同等為兵,掾史據白:“節家前後未嚐給繇,若至時藏匿,必為留負。”芝不聽,與節書曰:“君為大宗,加股肱郡,而賓客每不與役,既眾庶怨望,或流聲上聞。今調同等為兵,幸時發遣。”兵已集郡,而節藏同等,因令督郵以軍興詭責縣,縣掾史窮困,乞代同行。芝乃馳檄濟南,具陳節罪。太守郝光素敬信芝,即以節代同行,青州號芝“以郡主簿為兵”。遷廣平令。征虜將軍劉勳,貴寵驕豪,又芝故郡將,賓客子弟在界數犯法。勳與芝書,不著姓名,而多所屬讬,芝不報其書,一皆如法。後勳以不軌誅,交關者皆獲罪,而芝以見稱。
太祖平定荊州,讓司馬芝擔任菅縣縣長。當時天下剛剛創建,很多人都不奉公守法。郡中主簿劉節,是出身大族的豪俠,有一千多家賓客,在外成為盜賊,在城中擾亂官吏的治理。不久,司馬芝派劉節的門客王同等人當兵,掾史依據舊例說:“劉節家中前後沒有參加過徭役的,如果他們到時把人藏起來,您一定要為滯留誤期而負責的。”司馬芝沒有聽從,給劉節寫信說:“您家是大族,在郡中地位重要,但您門下賓客經常不參加徭役,既會讓百姓怨惱忿恨,也有可能會有流言傳給上級知道。現在調派王同等人當兵,希望您按時遣送。”當時士兵已經在郡中集合,而劉節將王同等人藏匿起來,還因此讓督郵用戰時的法令製度責問縣衙,縣掾史沒有辦法,請求替代王同服役。司馬芝就派人帶著檄文快馬趕到濟南,將劉節的罪行全都詳細陳述。濟南太守郝光對司馬芝向來敬重信任,立即讓劉節代替王同服役,青州百姓都稱司馬芝“讓郡中主簿當兵”。司馬芝被提升為廣平令。征虜將軍劉勳,仗著顯貴受寵信,驕矜豪橫,又因為是司馬芝故地的將領,他的門客弟子在境內多次違犯律法。劉勳給司馬芝寫信,沒有寫上姓名,隻是有很多請托,司馬芝沒有回複他的書信,一切都安律法處理。後來劉勳因為心懷不軌被誅殺,跟他交往或相關的人都獲罪了,隻有司馬芝以能識人為人讚許。

遷大理正。有盜官練置都廁上者,吏疑女工,收以付獄。芝曰:“夫刑罪之失,失在苛暴。今贓物先得而後訊其辭,若不勝掠,或至誣服。誣服之情,不可以折獄。且簡而易從,大人之化也。不失有罪,庸世之治耳。今宥所疑,以隆易從之義,不亦可乎!”太祖從其議。曆甘陵、沛、陽平太守,所在有績。黃初中,入為河南尹,抑強扶弱,私請不行。會內官欲以事讬芝,不敢發言,因芝妻伯父董昭。昭猶憚芝,不為通。芝為教與群下曰:“蓋君能設教,不能使吏必不犯也。吏能犯教,而不能使君必不聞也。夫設教而犯,君之劣也;犯教而聞,吏之禍也。君劣於上,吏禍於下,此政事所以不理也。可不各勉之哉!”於是下吏莫不自勵。門下循行嚐疑門幹盜簪,幹辭不符,曹執為獄。芝教曰:“凡物有相似而難分者,自非離婁,鮮能不惑。就其實然,循行何忍重惜一簪,輕傷同類乎!其寢勿問。”
司馬芝被提升為大理正。有人偷了官府的白練放在大廁所上麵,官吏懷疑是女工做的,將她抓捕關進監獄。司馬芝說:“懲罰違法行為的缺失,就在於嚴苛暴力。現在先搜到贓物然後再審訊供詞,如果犯人經受不住拷問,有可能會出現犯人無辜卻認罪的情況。這種無辜卻認罪的情況,是不能判決案件的。況且精簡而容易服從,是品德高尚的人的教化。不放過有罪的人,隻是平庸社會的治理方法而已。現在寬宥有嫌疑的人,以倡導容易施行的原則,不也是可以的嗎!”太祖聽從了他的建議。司馬芝曾擔任過甘陵郡、沛國、陽平郡的太守,所在任職的地方都有成績。黃初年間,司馬芝入京擔任河南尹,抑製豪強,幫扶弱小,對私下的請求都沒有同意。恰好宮中屬官想要將事情請求司馬芝,不敢直說,就通過司馬芝妻子的伯父董昭的關係請求。董昭也害怕司馬芝,沒有幫他傳達。司馬芝因此對屬下訓誡說:“君王設立教化,不能讓官吏一定不會違犯。官吏違反教令,也不能讓君主一定不知道。設立了教化還有人違犯,是君主的弱小;違犯的教化讓君主知道,就是官吏的禍害。在上位的君主弱小,在下位的官吏禍害,這就是政治事務無法治理的原因。難道能不各自努力嗎!”於是下屬的吏役沒有不勉勵自己的。司馬芝門下巡視的人曾懷疑守門的人偷盜了簪子,守門吏役的供詞和事實不相符,官曹將他抓捕關進監獄。司馬芝教訓說:“事物都有相似之處而難以區別,倘若不是離婁那樣的人,很少有能不被迷惑的。就這件事的實際情況來看,巡視的人怎麼忍心因為十分珍惜一根發簪,而輕易傷害自己同類的人嗎!還是將這件事擱置不要再過問了。”

明帝即位,賜爵關內侯。頃之,特進曹洪乳母當,與臨汾公主侍者共事無澗神係獄。卞太後遣黃門詣府傳令,芝不通,輒敕洛陽獄考竟,而上疏曰:“諸應死罪者,皆當先表須報。前製書禁絕淫祀以正風俗,今當等所犯妖刑,辭語始定,黃門吳達詣臣,傳太皇太後令。臣不敢通,懼有救護,速聞聖聽,若不得已,以垂宿留。由事不早竟,是臣之罪,是以冒犯常科,輒敕縣考竟,擅行刑戮,伏須誅罰。”帝手報曰:“省表,明卿至心,欲奉詔書,以權行事,是也。此乃卿奉詔之意,何謝之有?後黃門複往,慎勿通也。”芝居官十一年,數議科條所不便者。其在公卿間,直道而行。會諸王來朝,與京都人交通,坐免。
明帝登基後,給司馬芝賜爵位關內侯。不久,特進曹洪的乳母當和臨汾公主侍者因為一起侍奉無澗山神被抓捕下獄。卞太後派宦官到司馬芝府中傳令,司馬芝沒有向上級同胞,自己下令讓洛陽獄吏考查完畢,然後上書說:“那些應該判處死罪的情況,都應該先上表奏報。過去製定文書禁止斷絕不合禮製的祭祀以端正風俗,現在這些人犯下了有關妖邪的罪行,供詞剛剛確定,宦官吳達來到臣這裏,傳達太皇太後旨令。臣不敢上報,擔心有人會援助維護他們,迅速上報讓陛下知道,如果不得已,也隻好先暫停這件事。這件事沒有早日審查完畢,是臣的罪過,所以違背通常的製度,就命令縣官考查完畢,擅自執行刑罰,請求懲治責罰。”明帝手寫內容回複說:“看了奏表,知道你的誠心,想要依憑詔書,依靠權力辦事,是對的。這是您奉著詔書之意行事,有什麼需要道歉的呢?以後宦官再去你的住處,千萬不要為他通報。”司馬芝擔任大理正十一年,多次處理律法中不方便處理的案例。他在朝臣百官之間,秉持道義行事。恰好各位藩王入京朝見,和京城中人有聯絡串通,司馬芝受牽連被免職。

後為大司農。先是諸典農各部吏民,末作治生,以要利入。芝奏曰:“王者之治,崇本抑末,務農重穀。王製:‘無三年之儲,國非其國也。’管子區言以積穀為急。方今二虜未滅,師旅不息,國家之要,惟在穀帛。武皇帝特開屯田之官,專以農桑為業。建安中,天下倉廩充實,百姓殷足。自黃初以來,聽諸典農治生,各為部下之計,誠非國家大體所宜也。夫王者以海內為家,故傳曰:‘百姓不足,君誰與足!'富足之田,在於不失天時而盡地力。今商旅所求,雖有加倍之顯利,然於一統之計,已有不貲之損,不如墾田益一畝之收也。夫農民之事田,自正月耕種,耘鋤條桑,耕種麥,獲刈築場,十月乃畢。治廩係橋,運輸租賦,除道理梁,墐塗室屋,以是終歲,無日不為農事也。今諸典農,各言'留者為行者宗田計,課其力,勢不得不爾。不有所廢,則當素有餘力。’臣愚以為不宜複以商事雜亂,專以農桑為務,於國計為便。“明帝從之。
後來司馬芝擔任大司農。之前各位典農都尉各自帶著吏役百姓,從事商業謀生,以獲得利益。司馬芝上奏說:“君主治理天下,推崇本業,抑製末業,看重農業生產和糧食穀物。《禮記·王製》中說:‘沒有三年的糧食儲備,國家就不成為國家了。’管子也說要以囤積糧食為急切事務。現在東吳和西蜀還沒有平定,國家戰事還沒有停息,現在國家的重要任務,隻在於糧食布帛。太祖武皇帝特地開設屯田的官職,專門負責耕種養殖。建安年間,天下倉庫儲糧充足,百姓殷實富足。從黃初年間(220~226)以來,任由眾位典農謀求生計,各自為手下人計劃,實在不是國家大局應該出現的狀況。君主將天下四海都當做自己家,所以《左傳》中說:‘如果百姓的用度不夠,您怎麼又會夠呢!’收成好的肥沃田地,在於沒有錯失良好的自然條件並且發揮土地的生產能力。現在從事商業所求得的,雖然有明顯的成倍增長的利益,但對於一整個計劃來說,已經有數不清的損耗,還比不上開墾田地增加一畝土地的收成。農夫耕種土地,從正月開始耕田播種,耕耘采桑,開墾田地種植麥子,收獲之後築造場地,一直到十月份才忙完。修整倉庫搭建橋梁,運送佃租賦稅,清理道路整理屋梁,用泥塗抹房屋,因此一年到頭,沒有哪一天不做農活的。現在各位典農,各自說‘留下的人為外出的人管理田地,分出他們的力氣,是形勢不得不這樣做。沒有荒廢的,那應當向來有多出來的勞力的。’臣自認為不應該還讓商業紛亂,應該專門以農業為要務,為國家考慮,這樣比較好。”明帝聽從了他的建議。

每上官有所召問,常先見掾史,為斷其意故,教其所以答塞之狀,皆如所度。芝性亮直,不矜廉隅。與賓客談論,有不可意,便麵折其短,退無異言。卒於官,家無餘財,自魏迄今為河南尹者莫及芝。
每次有上級官員召見官吏,往往先去見上官的掾史,讓他們為自己推斷被召見的原因,並教給他們回複上級讓他們滿意的情況,見麵時就全部按掾史教的那樣做。司馬芝性情誠實正直,不誇耀,嚴正端方。和賓客談論的時候,有不合自己心意的,就當麵指出他的不足之處,過後就沒有不好的言論。司馬芝在官任上去世,家中沒有多餘的財物,從魏朝到現在,擔任河南尹的,沒有人比得上司馬芝。

芝亡,子岐嗣,從河南丞轉廷尉正,遷陳留相。梁郡有係囚,多所連及,數歲不決。詔書徙獄於岐屬縣,縣請豫治牢具。岐曰:“今囚有數十,既巧詐難符,且已倦楚毒,其情易見。豈當複久處囹圄邪!”及囚室,詰之,皆莫敢匿詐,一朝決竟,遂超為廷尉。是時大將軍爽專權,尚書何晏、鄧颺等為之輔翼。南陽圭泰嚐以言迕指,考係廷尉。颺訊獄,將致泰重刑。岐數颺曰:“夫樞機大臣,王室之佐,既不能輔化成德,齊美古人,而乃肆其私忿,枉論無辜。使百姓危心,非此焉在?”颺於是慚怒而退。岐終恐久獲罪,以疾去官。居家未期而卒,年三十五。子肇嗣。
司馬芝去世後,他的兒子司馬岐承繼了他的位置,從河南丞轉任廷尉正,提升為陳留相。梁郡拘押在獄中的囚犯,多數都互相牽連,好幾年不能判決。明帝下詔將這些案件轉移到司馬岐所管轄的縣中,縣裏申請先製造監獄用具。司馬岐說:“現在囚犯有數十個,他們既機巧偽詐,供詞難以對應,又已經對酷刑疲倦,其中的情況顯而易見。怎麼讓他們再長久地關押在監獄中呢!”等到囚犯們都到了,司馬岐詰問他們,都沒有敢隱瞞欺騙,一個早上就判決完畢,於是司馬岐就升遷為廷尉。當時大將軍司馬爽獨攬大權,尚書何晏、鄧颺等人在他身邊輔助。南陽人圭泰曾在言語上違背了他們的指示,就被廷尉查考抓捕。鄧颺審理案件,將要判處圭泰重刑。司馬岐多次對鄧颺說:“重要職位的大臣,是皇室的輔助,不能輔助教化,推廣德行,與古人媲美,反而還放縱自己的私憤,冤枉無辜之人。讓百姓心存畏懼的,原因不就是在這裏嗎?”於是鄧颺羞慚憤怒地離開了。司馬岐一直擔心時間久了就會獲罪,就因病辭官。在家中不到一年就去世了,年僅三十五歲。他的兒子司馬肇繼承了侯位。

評曰:徐奕、何夔、邢顒貴尚峻厲,為世名人。毛玠清公素履,司馬芝忠亮不傾,庶乎不吐剛茹柔。崔琰高格最優,鮑勳秉正無虧,而皆不免其身,惜哉!大雅貴“既明且哲”,虞書尚“直而能

 
反對 0舉報 0 收藏 0 打賞 0
快悅 quickJoy 免費在線排盤 qj.hk
您的姓名:
出生日期:

 
更多>同類經典
《裴註三國志》

《裴註三國志》

作者:陳壽與裴松之
《三國誌》魏書
《三國誌》蜀書
《三國誌》吳書
點擊排行
網站首頁  |  關於我們  |  聯繫方式  |  使用協議  |  隐私政策  |  版權隱私  |  網站地圖  |  排名推廣  |  廣告服務  |  積分換禮  |  網站留言  |  RSS訂閱  |  違規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