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峻字伯達,河南中牟人也。漢末擾亂,關東皆震。中牟令楊原愁恐,欲棄官走。峻說原曰:“董卓首亂,天下莫不側目,然而未有先發者,非無其心也,勢未敢耳。明府若能唱之,必有和者。”原曰:“為之奈何?”峻曰:“今關東有十餘縣,能勝兵者不減萬人,若權行河南尹事,總而用之,無不濟矣。”原從其計,以峻為主簿。峻乃為原表行尹事,使諸縣堅守,遂發兵。會太祖起關東,入中牟界,眾不知所從,峻獨與同郡張奮議,舉郡以歸太祖。峻又別收宗族及賓客家兵數百人,願從太祖。太祖大悅,表峻為騎都尉,妻以從妹,甚見親信。太祖每征伐,峻常居守以給軍。是時歲饑旱,軍食不足,羽林監潁川棗祗建置屯田,太祖以峻為典農中郎將,募百姓屯田於許下,得穀百萬斛,郡國列置田官,數年中所在積粟,倉廩皆滿。官渡之戰,太祖使峻典軍器糧運。賊數寇鈔絕糧道,乃使千乘為一部,十道方行,為複陳以營衛之,賊不敢近。軍國之饒,起於棗祗而成於峻。太祖以峻功高,乃表封為都亭侯,邑三百戶,遷長水校尉。
任峻字伯達,河南郡中牟縣人。漢朝末年,天下動亂,關東地區也被震動。中牟縣令楊原擔憂驚恐,打算棄官逃走。任峻勸說楊原:“董卓為首犯上作亂,天下人沒有不怨恨的,但還沒有先呼籲討伐他的人,不是他們沒有這樣的想法,而是局勢讓他們不敢行動。您如果能發出倡議,一定會有附和的人。”楊原說:“該怎麼做呢?”任峻說:“現在關東地區有十幾個縣城,能上陣打仗的不少於一萬人,如果您能暫代河南尹的職位,將這些人召集起來一起任用,沒有不成功的。”楊原聽從了他的計劃,並讓任峻擔任主簿。任峻就為楊原上表請求行使河南尹的權力,讓各縣城堅守,就出兵了。適逢太祖在關東起兵,大軍進入中牟境內,當地百姓不知道該跟從誰,任峻單獨和同郡的張奮商議,率郡中軍隊百姓歸附太祖。任峻又另外召集數百人,都是自己族中的親戚以及賓客和家丁,表示願意跟隨太祖。太祖很高興,上表任命楊峻為騎都尉,並將自己的堂妹嫁給他,對他非常信任。太祖每次出軍討伐,任峻經常留守後方掌管部隊的供應。這是後出現災荒饑餓,軍糧不夠,朝廷羽林監潁川人棗祗設立屯田,太祖任命任峻為典農中郎將,招募百姓到許下幫助屯田,得到上百萬斛穀物,各郡國都設置屯田官,幾年間有屯田的地方儲備的糧食都堆滿了倉庫。官渡之戰中,太祖派任峻主管軍用器械和糧食的運輸。敵軍多次前來劫掠,還斷絕運輸糧食的道路,任峻就分一千輛糧車為一部,形成十路方正的隊伍,又形成方陣守衛糧食,敵軍不敢靠近。軍隊國庫糧食充足,剛開始依靠棗祗的屯田,最後是依靠任峻成功。太祖因為任峻功勞卓著,就上表請封他為都亭侯,食邑三百戶,調任長水校尉。
峻寬厚有度而見事理,每有所陳,太祖多善之。於饑荒之際,收恤朋友孤遺,中外貧宗,周急繼乏,信義見稱。建安九年薨,太祖流涕者久之。子先嗣。先薨,無子,國除。文帝追錄功臣,諡峻曰成侯。複以峻中子覽為關內侯。
任峻寬容厚道進退有度,明辨事理,每次有所陳述,太祖大多都讚同。在饑荒時,他收養撫恤朋友的孤子遺孀,族中那些貧困的族人,他都會救濟幫助有急難和貧乏的人,以信用義氣為人稱道。任峻在建安九年(204)去世,太祖為此流淚了很久。任峻的兒子任先承襲爵位。任先去世,他沒有兒子,爵位就斷絕了。文帝追記敘述功臣,封任峻的諡號為成侯。又封任峻的第二個兒子任覽為關內侯。
蘇則字文師,扶風武功人也。少以學行聞,舉孝廉茂才,辟公府,皆不就。起家為酒泉太守,轉安定、武都,所在有威名。太祖征張魯,過其郡,見則悅之,使為軍導。魯破,則綏定下辯諸氐,通河西道,徙為金城太守。是時喪亂之後,吏民流散饑窮,戶口損耗,則撫循之甚謹。外招懷羌胡,得其牛羊,以養貧老。與民分糧而食,旬月之間,流民皆歸,得數千家。乃明為禁令,有幹犯者輒戮,其從教者必賞。親自教民耕種,其歲大豐收,由是歸附者日多。李越以隴西反,則率羌胡圍越,越即請服。太祖崩,西平麹演叛,稱護羌校尉。則勒兵討之。演恐,乞降。文帝以其功,加則護羌校尉,賜爵關內侯。
蘇則字文師,扶風郡武功縣人。年少時就因為學問德行為人所知,被推舉為孝廉茂才,又被朝廷征召,都沒有赴任。後來從家中擔任酒泉太守,轉任安定太守、武都太守,所治理的地方都有威望名聲。太祖征討張魯,經過蘇則所在的郡,看到蘇則很是高興,讓他擔任軍中向導。張魯被攻破,蘇則安撫平定住在下辯一帶的各氐族部落,聯通了河西地區的通道,被調任為金城太守。這是是戰亂之後,官吏百姓都流離漂泊,饑餓困頓,人口數量下降,蘇則安撫他們很是慎重。對外招攬安撫羌人、氐人等部落,得到他們的牛羊,用來救濟撫養貧窮的老人。他和百姓平分糧食,一個月之內,流亡的百姓都回來了,增加了數千戶人口。蘇則還明確頒布禁令,有違犯的人死罪,那些聽從教化的一定給予賞賜。他還親自教導百姓耕種,那一年糧食獲得大豐收,因此前來依附的人越來越多。李越依靠隴西反叛,蘇則率領羌人、胡人包圍了李越,李越立即請求歸附。太祖駕崩後,西平郡的麴演反叛,稱自己為護羌校尉。蘇則率兵征討。麴演恐懼,請求投降。文帝因為蘇則的功勞,加封蘇則為護羌校尉,賜封爵位為關內侯。
後演複結旁郡為亂,張掖張進執太守杜通,酒泉黃華不受太守辛機,進、華皆自稱太守以應之。又武威三種胡並寇鈔,道路斷絕。武威太守毌丘興告急於則。時雍、涼諸豪皆驅略羌胡以從進等,郡人鹹以為進不可當。又將軍郝昭、魏平先是各屯守金城,亦受詔不得西度。則乃見郡中大吏及昭等與羌豪帥謀曰:“今賊雖盛,然皆新合,或有脅從,未必同心;因釁擊之,善惡必離,離而歸我,我增而彼損矣。既獲益眾之實,且有倍氣之勢,率以進討,破之必矣。若待大軍,曠日持久,善人無歸,必合於惡,善惡既合,勢難卒離。雖有詔命,違而合權,專之可也。”於是昭等從之,乃發兵救武威,降其三種胡,與興擊進於張掖。演聞之,將步騎三千迎則,辭來助軍,而實欲為變。則誘與相見,因斬之,出以徇軍,其黨皆散走。則遂與諸軍圍張掖,破之,斬進及其支黨,眾皆降。演軍敗,華懼,出所執乞降,河西平。乃還金城。進封都亭侯,邑三百戶。
後來麴演又勾結周圍的州郡作亂,張掖的張進將太守杜通抓起來,酒泉的黃華不接受太守辛機的管理,張進、黃華都自稱太守響應麴演。又有武威郡的三類胡人一起加入劫掠,斷絕了河西走廊的通道。武威郡的太守毌丘興向祖澤報告緊急情況。當時雍州、涼州那些豪強都驅逐劫掠羌人、胡人以跟隨張進等人,郡中百姓都認為張進不可抵擋。將軍郝昭、魏平先前各自在金城駐軍,也收到詔令不許往西前進。蘇則就去拜見郡裏大吏和郝昭等人,和羌人首領計劃說:“現在賊人雖然氣勢正盛,但他們都是剛聚合起來,有的是被脅迫才跟隨他們,不一定是齊心協力;利用他們的矛盾攻擊他們,好的和壞的人就會離間了,我軍的兵力增加,敵方的兵力就減少了。既能得到增加實力的好處,更能加倍增加氣勢,再率軍征討,一定能攻破他們。如果等待大軍,持續時間很久,好的人沒有地方歸附,一定會跟惡人聯合,好的壞的聯合起來,一定很難突然間分離了。雖然有朝廷詔令,但違背它而選擇隨機應變,我們自己做主也是可以的。”於是赫昭等人聽從了他的話,就出兵援救武威郡,降服了其中的三類胡人,蘇則和毋丘興在張掖進攻張進。麴演得知消息,率領三千步兵、騎兵迎接蘇則,表麵上說是來幫助軍隊,實際上是想要發動戰亂。蘇則引誘他前來相見,趁機將他斬殺了,並將屍首示眾,他的黨羽有潰散逃走。蘇則就和各路人馬圍攻張掖,順利攻破,將張進和他的黨羽都斬殺了,剩下的人都投降。麴演兵敗,黃華驚恐,交出了他所抓捕的人請求投降,河西地區被平定。蘇則才返回金城。被進封爵位為都亭侯,食邑三百戶。
徵拜侍中,與董昭同寮。昭嚐枕則膝臥,則推下之,曰:“蘇則之膝,非佞人之枕也。”初,則及臨菑侯植聞魏氏代漢,皆發服悲哭,文帝聞植如此,而不聞則也。帝在洛陽,嚐從容言曰:“吾應天而禪,而聞有哭者,何也?”則謂為見問,須髯悉張,欲正論以對。侍中傅巽掐則曰:“不謂卿也。”於是乃止。文帝問則曰:“前破酒泉、張掖,西域通使,敦煌獻徑寸大珠,可複求市益得不?”則對曰:“若陛下化洽中國,德流沙漠,即不求自至;求而得之,不足貴也。”帝默然。後則從行獵,槎桎拔,失鹿,帝大怒,踞胡床拔刀,悉收督吏,將斬之。則稽首曰:“臣聞古之聖王不以禽獸害人,今陛下方隆唐堯之化,而以獵戲多殺群吏,愚臣以為不可。敢以死請!”帝曰:“卿,直臣也。”遂皆赦之。然以此見憚。黃初四年,左遷東平相。未至,道病薨,諡曰剛侯。子怡嗣。怡薨,無子,弟愉襲封。愉,鹹熙中為尚書。
曹婷征召蘇則,任命他為侍中,和董昭同朝為官。董昭曾經枕著蘇則的膝蓋睡覺,蘇則將他退下來,說:“我的膝蓋,不是奸邪小人的枕頭。”當初,蘇則和臨菑侯曹植得知魏氏取代了漢朝,都穿上喪服悲痛哭泣,文帝得知曹植這樣做,但沒有知道蘇則也是這樣。文帝在洛陽,曾經平靜地問到:“我承受天命接受禪讓,卻聽說有人為漢朝哭泣,為什麼呢?”蘇則以為是質問他,胡須都豎起來了,正想要義正言辭地回答。侍中傅巽掐著蘇則說:“不是在說您。”於是蘇則才沒有說話。文帝問蘇則說:“之前攻破酒泉、張掖,和西域地區互通使者,敦煌郡進獻直徑有一寸的大珠,還能再從市場上買到嗎?”蘇則回答說:“如果陛下能使教化普及中原地區,德行能推廣到沙漠地區,那這樣的珍寶不用求取也會自己前來的;求取才能獲得的,是不夠珍貴的。”文帝沉默沒有說話。後來蘇則跟隨文帝外出狩獵,關獵物的牢籠不夠牢固,打到的鹿逃走了,文帝大怒,踩著胡床將佩刀拔出來,將有關的督察官員都收押起來,要斬了他們。蘇則磕頭說:“臣聽說古代聖明的君王不會因為禽獸而傷害人,現在陛下您剛施行唐堯的教化,卻因為打獵的事情要殺害這麼多官吏,愚臣認為這應不可行。我以死相請!”文帝說:“您,是正直的大臣。”就將官員們都赦免了。但蘇則也因此被文帝忌憚。黃初四年(223),蘇則被降職為東平相。他還沒有到任,在途中就病死了,諡號為剛侯。他的兒子蘇怡承襲爵位。蘇怡去世,沒有兒子,就由蘇則的弟弟蘇愉承襲封號。蘇愉,鹹熙年間曾擔任尚書。
杜畿字伯侯,京兆杜陵人也。少孤,繼母苦之,以孝聞。年二十,為郡功曹,守鄭縣令。縣囚係數百人,畿親臨獄,裁其輕重,盡決遣之,雖未悉當,郡中奇其年少而有大意也。舉孝廉,除漢中府丞。會天下亂,遂棄官客荊州,建安中乃還。荀彧進之太祖,太祖以畿為司空司直,遷護羌校尉,使持節,領西平太守。
杜畿字伯侯,京兆杜陵縣人。年幼時就成了孤兒,他的繼母對待他很不好,按他卻因為孝順出名。二十歲的時候,成為郡中的功曹,又嚐試做鄭縣縣令。縣中收押的幾百人,杜畿親自到監獄中,給犯人裁定罪名的輕重,盡快判決執行,雖然不是全部適宜得當,但郡中人也對他年少卻有才幹感到驚奇。他被推舉為孝廉,擔任漢中府丞。適逢天下動亂,杜畿就棄官客居荊州,建安中年才回來。荀彧向太祖舉薦他,太祖任命他為司空司直,又提升為護羌校尉,持符節兼任西平太守。
太祖既定河北,而高幹舉並州反。時河東太守王邑被徵,河東人衛固、範先外以請邑為名,而內實與幹通謀。太祖謂荀彧曰:“關西諸將,恃險與馬,征必為亂。張晟寇殽、澠間,南通劉表,固等因之,吾恐其為害深。河東被山帶河,四鄰多變,當今天下之要地也。君為我舉蕭何、寇恂以鎮之。”彧曰:“杜畿其人也。”於是追拜畿為河東太守。固等使兵數千人絕陝津,畿至不得渡。太祖遣夏侯惇討之,未至。或謂畿曰:“宜須大兵。”畿曰:“河東有三萬戶,非皆欲為亂也。今兵迫之急,欲為善者無主,必懼而聽於固。固等勢專,必以死戰。討之不勝,四鄰應之,天下之變未息也;討之而勝,是殘一郡之民也。且固等未顯絕王命,外以請故君為名,必不害新君。吾單車直往,出其不意。固為人多計而無斷,必偽受吾。吾得居郡一月,以計縻之,足矣。“遂詭道從郖津度。範先欲殺畿以威眾。且觀畿去就,於門下斬殺主簿已下三十餘人,畿舉動自若。於是固曰:“殺之無損,徒有惡名;且製之在我。”遂奉之。畿謂衛固、範先曰:“衛、範,河東之望也,吾仰成而已。然君臣有定義,成敗同之,大事當共平議。”以固為都督,行丞事,領功曹;將校吏兵三千餘人,皆範先督之。固等喜,雖陽事畿,不以為意。固欲大發兵,畿患之,說固曰:“夫欲為非常之事,不可動眾心。今大發兵,眾必擾,不如徐以貲募兵。”固以為然,從之,遂為貲調發,數十日乃定,諸將貪多應募而少遣兵。又入喻固等曰:“人情顧家,諸將掾吏,可分遣休息,急緩召之不難。”固等惡逆眾心,又從之。於是善人在外,陰為己援;惡人分散,各還其家,則眾離矣。會白騎攻東垣,高幹入濩澤,上黨諸縣殺長吏,弘農執郡守,固等密調兵未至。畿知諸縣附己,因出,單將數十騎,赴張辟拒守,吏民多舉城助畿者,比數十日,得四千餘人。固等與幹、晟共攻畿,不下,略諸縣,無所得。會大兵至,幹、晟敗,固等伏誅,其餘黨與皆赦之,使複其居業。
太祖平定了河北,但高幹卻依據並州造反。當時河東太守王邑被朝廷征召,河東人衛固、範先對外以請求封地為名,但實際上和高幹勾結密謀。太祖對荀彧說:“關西那些將領倚仗險要的地勢和騎兵,征討他們一定會作亂。張晟侵擾崤山、淮水之間的地區,往南聯通劉表,衛固等人效法他,我擔心他們的危害會更嚴重。河東地區依山傍水,周圍的郡縣進場發生變故,是現在天下的重要地區。希望您為我舉薦像蕭何、寇恂那樣的人來鎮壓叛賊。”荀彧說:“杜畿就是這樣的人。”於是太祖追加任命杜畿為和動態手。衛固等人派數千兵馬阻斷了前往黃河渡口的路,杜畿等人到了渡口但無法渡河。太祖派夏侯惇征討衛固,但還沒有到。有人對杜畿說:“應該要大批軍隊。”杜畿說:“河東地區有三萬戶人口,不是都想作亂的。現在如果以軍隊壓迫他們,那些想要向善的沒有主君,一定會因為恐懼而聽從衛固。衛固等人勢力壯大,一定會合我們決一死戰。征討他們無法取得勝利,周圍的郡縣響應他們,那天下的動亂就不會停息了;討伐他們如果取得勝利,那也是殘害了一郡的百姓。況且衛固等人沒有顯示出一定要抗拒朝廷詔令,對外是以延請原來的太守為名,一定不會傷害新太守。我趁他們沒有防備的時候隻身前往。衛固這個人計謀多變但不果斷,一定會假裝接受我。我在那裏居住一個月,用計謀困住他,也足夠了。”於是他從隱秘的小路到郖地渡口渡過黃河。範先想要將杜畿殺了以威懾眾人。想先觀察杜畿的去留動向,就在門前斬殺了三十多個主簿以下的吏役,杜畿的言行舉止都泰然自若。於是衛固說:“殺了他沒有損失什麼,隻是給我們帶來惡名;況且控製他的權力在我這裏。”於是就承認他為太守。杜畿對衛固、範先說:“衛固、範先,兩位是河東地區的希望,我隻是仰賴你們的成就而已。但君臣之間的分際有規定,事情的成敗也是一樣,遇到大事我們應該一同商議。”就讓衛固擔任嘟嘟,行使郡丞的權利,兼任功曹;郡中的三千多將領吏役士兵,都由範先統率。衛固等很高興,雖然假裝侍奉杜畿,實際上沒有將他放在心上。衛固想要觸動大批軍隊,杜畿很憂慮,勸說衛固:“想要成就非凡的事業,就不能動搖眾人的想法。現在大舉出兵,眾人一定受到困擾,不如慢慢用錢招募士兵。”衛固認為很正確,聽從了他的話,就用錢財來征調士兵,幾十天之後才確定,眾位將領都貪圖錢財所以隻招募了很少的士兵。杜畿又去告訴衛固等人說:“人的想法,都是顧念家庭的,將領和掾吏們,可以分別讓他們休息,情況緊急的時候在召他們回來也不難。”衛固等擔心違背了眾人的想法,又聽從了杜畿的話。於是,好的人留在外麵,暗中做為杜畿的援助;壞人分開各自回家,他們的隊伍就分離了。適逢張白騎進攻東垣,高幹的軍隊進入濩澤,上黨郡各縣將郡中長吏殺了,弘農郡將郡守抓捕起來,衛固等人暗中調動的部隊還沒有到。杜畿知道各縣都跟從自己,就出來單獨率領幾十名騎兵奔赴張城堅守,城中官吏百姓大多全力幫助杜畿,幾十天之後,召集了四千多人。衛固等人和高幹、張晟共同攻打杜畿所在的張城,沒有成功,就劫掠周圍各縣,但沒有得到什麼。侍奉朝廷大軍來到,高幹、張晟等人戰敗,衛固等人被誅殺,他的黨羽都被赦免,讓他們恢複從前的居住產業。
是時天下郡縣皆殘破,河東最先定,少耗減。畿治之,崇寬惠,與民無為。民嚐辭訟,有相告者,畿親見為陳大義,遣令歸諦思之,若意有所不盡,更來詣府。鄉邑父老自相責怒曰:“有君如此,奈何不從其教?“自是少有辭訟。班下屬縣,舉孝子、貞婦、順孫,複其繇役,隨時慰勉之。漸課民畜牸牛、草馬,下逮雞豚犬豕,皆有章程。百姓勤農,家家豐實。畿乃曰:“民富矣,不可不教也。”於是冬月修戎講武,又開學宮,親自執經教授,郡中化之。
當時天下的郡縣都殘敗破舊,河東郡最先平定,耗費也少。杜畿治理河東郡,崇尚寬厚恩惠,不動用百姓。曾有百姓上訴,互相爭訟,杜畿親自麵見他們,為他們陳述大義,讓他們回家好好考慮,如果還有需要說的,再到府衙來找他。郡中的父老鄉親都各自職責自己那一方的人說:“有這樣的太守,為什麼不聽從他的教誨?”從此就很少有官司訴訟了。河東郡下屬的縣邑,推舉孝子、從一而終的婦女、孝順孫子,杜畿免除這一家的徭役,並時不時對他們進行慰問勉勵。杜畿還慢慢勉勵百姓蓄養牛和牝馬,還有雞、豬、狗,都有明確的規定。百姓勤於農事,每一家都豐裕殷實。杜畿就說:“百姓富裕起來了,不能不教化他們。”於是在冬天演習戰事,講解武事,又開辦學宮,親自講授儒家經典,郡中漸漸受到教化。
韓遂、馬超之叛也,弘農、馮翊多舉縣邑以應之。河東雖與賊接,民無異心。太祖西征至蒲阪,與賊夾渭為軍,軍食一仰河東。及賊破,餘畜二十餘萬斛。太祖下令曰:“河東太守杜畿,孔子所謂'禹,吾無間然矣'。增秩中二千石。”太祖征漢中,遣五千人運,運者自率勉曰:“人生有一死,不可負我府君。”終無一人逃亡,其得人心如此。魏國既建,以畿為尚書。事平,更有令曰:“昔蕭何定關中,寇恂平河內,卿有其功,間將授卿以納言之職;顧念河東吾股肱郡,充實之所,足以製天下,故且煩卿臥鎮之。”畿在河東十六年,常為天下最。
韓遂、馬超叛變的時候,弘農郡、馮翊郡的縣邑大多都響應他們。河東郡雖然和賊軍相連,但百姓都沒有二心。太祖西征到蒲阪,和敵軍隔著渭水駐紮,軍糧供應都仰賴河東郡。等到賊軍被攻破,儲備的糧食還剩二十多萬斛。太祖下令說:“河東太守杜畿,就是孔子所說的‘禹這個人,我找不到非議他的地方’。給他增加兩千石俸祿。”太祖征討漢中,派遣五千人運輸物資,參與運輸的人互相勉勵說:“人生來總有一死,但不能辜負我們太守。”最終都沒有人逃走,杜畿得到百姓擁戴到這種程度。魏國建立以後,太祖任命杜畿為尚書。天下事情平定後,朝廷又下令說:“從前蕭何平定關中,寇恂平定河內,您也有一樣的功績,所以想要任命您為納言;但考慮到河東郡是國家很重要,儲備又充足的地方,足以依靠那裏控製天下,所以還要勞煩您前去治理那裏。”杜畿在河東郡任太守十六年,政績經常是天下最好的。
文帝即王位,賜爵關內侯。徵為尚書。及踐阼,進封豐樂亭侯。邑百戶,守司隸校尉。帝征吳,以畿為尚書仆射,統留事。其後帝幸許昌,畿複居守。受詔作禦樓船,於陶河試船,遇風沒。帝為之流涕。詔曰:“昔冥勤其官而水死,稷勤百穀而山死。故尚書仆射杜畿,於孟津試船,遂至覆沒,忠之至也。朕甚湣焉。”追贈太仆,諡曰戴侯。子恕嗣。
文帝繼位魏王,賜封杜畿爵位為關內侯。又征召他為尚書。等到文帝登基,又進封爵位為豐樂亭侯。食邑一百戶,擔任司隸校尉。文帝征討吳國,讓杜畿擔任尚書仆射,統管留守事宜。這之後文帝駕臨許昌,杜畿又留守京城。他收到詔令製造禦樓船,在陶河嚐試航行,遇上大風沉沒。文帝為此流淚。下詔說:“過去冥勤在官職上勤勉工作,最後在水裏去世,後稷辛勤地耕種糧食最後死在山上。已故尚書仆射杜畿,在孟津試航,最後船隻傾倒沉默,是極致的忠心了。朕非常悲痛。”就追贈杜畿為太仆,諡號為戴侯。他的兒子杜恕繼承爵位。
恕字務伯,太和中為散騎黃門侍郎。恕推誠以質,不治飾,少無名譽。及在朝,不結交援,專心向公。每政有得失,常引綱維以正言,於是侍中辛毗等器重之。
杜恕字務伯,太和年間(227~232)任散騎黃門侍郎。杜恕待人以誠,質樸有不善於表現自己,所以年少時也沒有什麼名聲。等到他入朝為官,也不結黨營私,專心處理公事。每次朝政上有什麼過失,他經常引用綱紀法度來勸諫,所以侍中辛毗等人很器重他。
時公卿以下大議損益,恕以為“古之刺史,奉宣六條,以清靜為名,威風著稱,今可勿令領兵,以專民事。“俄而鎮北將軍呂昭又領冀州,乃上疏曰:
當時公卿以下的官員都在討論製度的好壞,杜恕認為“古代的刺史,尊奉宣揚朝廷的六條法則,以清修寧靜為名譽,以威嚴為人稱道。現在可以不讓刺史帶兵,以便專心處理百姓事務。”不久鎮北將軍呂昭又兼任冀州刺史,杜恕就上疏說:
帝王之道,莫尚乎安民;安民之術,在於豐財。豐財者,務本而節用也。方今二賊未滅,戎車亟駕,此自熊虎之士展力之秋也。然搢紳之儒,橫加榮慕,搤腕抗論,以孫、吳為首。州郡牧守,鹹共忽恤民之術,脩將率之事。農桑之民,競幹戈之業,不可謂務本。帑藏歲虛而製度歲廣,民力歲衰而賦役歲興,不可謂節用。今大魏奄有十州之地,而承喪亂之弊,計其戶口不如往昔一州之民,然而二方僣逆,北虜未賓,三邊遘難,繞天略匝;所以統一州之民,經營九州之地,其為艱難,譬策羸馬以取道裏,豈可不加意愛惜其力哉?以武皇帝之節儉,府藏充實,猶不能十州擁兵;郡且二十也。今荊、揚、青、徐、幽、並、雍、涼緣邊諸州皆有兵矣,其所恃內充府庫外製四夷者,惟兗、豫、司、冀而已。臣前以州郡典兵,則專心軍功,不勤民事,宜別置將守,以盡治理之務;而陛下複以冀州寵秩呂昭。冀州戶口最多,田多墾辟,又有桑棗之饒,國家徵求之府,誠不當複任以兵事也。若以北方當須鎮守,自可專置大將以鎮安之。計所置吏士之費,與兼官無異。然昭於人才尚複易;中朝苟乏人,兼才者勢不獨多。以此推之,知國家以人擇官,不為官擇人也。官得其人,則政平訟理;政平故民富貴,訟理故囹圄空虛。陛下踐阼,天下斷獄百數十人,歲歲增多,至五百餘人矣。民不益多,法不益峻。以此推之,非政教陵遲,牧守不稱之明效歟?往年牛死,通率天下十能損二;麥不半收,秋種未下。若二賊遊魂於疆埸,飛芻輓粟,千裏不及。究此之術,豈在強兵乎?武士勁卒愈多,愈多愈病耳。夫天下猶人之體,腹心充實,四支雖病,終無大患;今兗、豫、司、冀亦天下之腹心也。是以愚臣慺慺,實願四州之牧守,獨脩務本之業,以堪四支之重。然孤論難持,犯欲難成,眾怨難積,疑似難分,故累載不為明主所察。凡言此者,類皆疏賤;疏賤之言,實未易聽。若使善策必出於親貴,親貴固不犯四難以求忠愛,此古今之所常患也。
“君王治理天下的智慧,沒有比安定百姓更好的了;安定百姓的辦法,在於積累財富。積累財富的辦法,在於致力於根本並且節儉用度。現在吳、蜀兩國還沒有鏟除,戰車急需被駕馭出征,這是勇猛的人展示能力的機會。但是在朝中為官的儒者,毫不講理地崇尚武力,握著手腕激動地爭論,其中以孫子、吳起為首。州郡的太守,都共同忽視撫恤百姓的辦法,修習統兵的事情。耕田種地的百姓,競相學習行軍打仗的事情,不能說是致力於根本。國庫一年比一年空虛但製度卻一年年推廣開來,民力一年年衰減但賦稅徭役一年年增加,不能說是節儉用度。現在大魏朝有十個州的土地,但因為承接戰亂之後的凋敝狀態,統計人口,都比不上過去一個州的人數,但現在吳國、蜀國依然悖逆作亂,北麵的胡人也沒有臣服,有三個地方的邊境遭遇動亂,全國各地都不安定;所以管理一個州人口的百姓,治理天下各地,還是很艱難的,就好像鞭策羸弱的馬匹到很遠的地方,怎麼能不多注意愛惜馬的力量呢?以過去武皇帝的借鑒,國庫充實,尚且不能讓十個州都擁有軍隊,有將近二十個郡。現在荊州、揚州、青州、徐州、幽州、並州、雍州、涼州這些邊境地區的州郡都有君隨,但其中能倚仗郡中府庫充實而抵禦外敵入侵的,隻有兗州、豫州、司州、冀州而已。臣之前在州郡裏主持軍武,就專注於建立軍功,對農業並不勤勉,應該另外設立將軍,以完成治理百姓的人物;但陛下又因為寵愛而將冀州封給呂昭。冀州人數最多,農田大多也開墾了,又擁有豐富的桑棗,朝廷征召郡中官員,實在不應該再將軍事委任給他。如果是因為北方邊境一定需要人鎮守,自然可以設立專門的將軍以鎮壓安撫。統計朝廷設置官吏的費用,和兼任官職沒有什麼不同。雖然呂昭對於人才來說還是容易得到的,但如果朝廷中沒有人才,那文武全才的人一定不會很多。由此推論,就知道國家是為人選擇官職,而不是為官職選擇合適的人了。官職上有合適的人,就能政治平順訴訟有理;政治平順所以百姓能富裕,訴訟有理所以監獄空曠。陛下登基時,天下間斷決案件的罪犯隻有幾十上百人,現在一年年在增加,已經有了五百多人。百姓人口沒有增加。律法沒有更嚴峻。由此推論,難道不是政治教化衰微,州郡的長官沒有能治理出明顯效果嗎?去年耕牛死去,按往常的情況天下間的糧食會損耗十分之二;麥子收成不到一半,秋天的種子還沒有播下。如果吳、蜀兩國像遊魂般挑起戰事,那就算我們迅速運送糧草,也因為遠在千裏之外而趕不及。推究這個方法,難道在於使軍隊強大嗎?勇武士兵精銳部隊越多,越多就越導致弊端罷了。天下就像人的軀體,如果心腹充實,就算四肢生病,那也不會有大的禍害;現在兗州、豫州、司州、冀州也是國家的心腹,所以我懷著懇切的心情,衷心希望這四個州的長官專心處理原本的事務,以承擔四肢的重任。但隻有我一個人的看法是難以堅持的,觸犯了大家的利益也難以成功,眾人的怨恨難以積累,是非對錯難以區分,所以這麼多年也沒有被聖明的君主察覺。凡是說這些話的,大多是關係疏遠,地位低下的人;而這樣的話也很難被采納。如果好的計策一定出自親貴大臣,而他們本來也不需要冒著這四種困難來求取重新,這是古往今來的人常常憂患的。”
時又大議考課之製,以考內外眾官。恕以為用不盡其人,雖才且無益,所存非所務,所務非世要。上疏曰:
當時朝中又大規模議論官員的考核製度,以考察朝廷內外眾多官員。杜恕認為沒有能完全任用人才,即使那個人有才幹也沒有什麼用處,所保存下來的不是根本的東西,努力追求的事有不是現在最重要的。就上疏說:
書稱“明試以功,三考黜陟”,誠帝王之盛製。使有能者當其官,有功者受其祿,譬猶烏獲之舉千鈞,良、樂之選驥足也。雖曆六代而考績之法不著,關七聖而課試之文不垂,臣誠以為其法可粗依,其詳難備舉故也。語曰:“世有亂人而無亂法。”若使法可專任,則唐、虞可不須稷、契之佐,殷、周無貴伊、呂之輔矣。今奏考功者,陳周、漢之法為,綴京房之本旨,可謂明考課之要矣。於以崇揖讓之風,興濟濟之治,臣以為未盡善也。其欲使州郡考士,必由四科,皆有事效,然後察舉,試辟公府,為親民長吏,轉以功次補郡守者,或就增秩賜爵,此最考課之急務也。臣以為便當顯其身,用其言,使具為課州郡之法,法具施行,立必信之賞,施必行之罰。至於公卿及內職大臣,亦當俱以其職考課之也。
“《尚書》中說“明確地以功勞來考察,三次考察後才決定官職升降”,實在是帝王的盛舉啊。如果有才幹的人在他擅長的職位上,有功勞的人接受俸祿,就好像秦國的烏獲能舉起千斤,張良、伯樂選擇千裏馬啊。雖然曆經六代但官吏考核的製度還沒有確定,有關七聖但關於政績考核的文章沒有流傳下來,臣認為這個辦法可以大致節儉,其中的詳細情況難以完全和古代一樣。曾有話說:“世上隻有作亂的人而沒有混亂的法律。”如果讓律法有專職官員,那唐堯、虞舜就可以不需要後稷、契的輔佐,殷朝、周朝就不會看重伊尹、呂望的輔佐。現在考核官員工作成效,陳述周朝、漢朝的辦法,再加上京房的要旨,可以說是明確考核製度的要點了。推崇謙讓的風氣,推廣眾多的治理政策,臣認為還不是最好的。如果想要讓州郡考核士人,一定經過儒家四科分類,都有實效之後,再推舉到朝中,朝廷嚐試征召,任命他們為親近百姓的長吏,再按照功績按順序調任他們補充郡守的職位,有的就增加俸祿賜封爵位,這是考核官員最緊要的事了。臣認為應該彰顯他們的身份,采納他們的建議,讓他們製定詳細的考核州郡官吏的辦法,有製度就執行,該賞賜或懲罰都必須執行。至於公卿大臣以及朝中官員,也應該共同按照官職來考核。”
古之三公,坐而論道,內職大臣,納言補闕,無善不紀,無過不舉。且天下至大,萬機至眾,誠非一明所能遍照。故君為元首,臣作股肱,明其一體相須而成也。是以古人稱廊廟之材,非一木之支;帝王之業,非一士之略。由是言之,焉有大臣守職辨課可以致雍熙者哉!且布衣之交,猶有務信誓而蹈水火,感知己而披肝膽,徇聲名而立節義者;況於束帶立朝,致位卿相,所務者非特匹夫之信,所感者非徒知己之惠,所徇者豈聲名而已乎!
“古代的三公,坐著談論道理,宮中掌權的大臣,接納諫言彌補缺漏,沒有善行不被記錄,沒有過失不被檢舉。況且天下很大,各種事務非常多,實在不是一個聖明的人能完全觀察到的。所以君王是領袖,大臣做為重要支柱,明確知道他們是要互相成就的。所以古人說朝廷中的棟梁,不是一根木頭能支撐的;帝王的偉業,不是隻靠一個謀士的計策。從這裏說,那裏有官員隻堅守崗位就能帶來天下太平呢!況且普通人之間的交往,尚且有堅守誓言而赴湯蹈火,有感於知己而願意披肝瀝膽,追求聲明而樹立節操義舉的;更何況是佩著腰帶立在朝中,位列公卿宰相的官員呢;他們所追求的不隻是普通人的信義,所感動的不隻是知己的恩惠,所追求的也不隻是名聲啊!”
諸蒙寵祿受重任者,不徒欲舉明主於唐、虞之上而已;身亦欲廁稷、契之列。是以古人不患於念治之心不盡,患於自任之意不足,此誠人主使之然也。唐、虞之君,委任稷、契、夔、龍而責成功,及其罪也,殛鯀而放四凶。今大臣親奉明詔,給事目下,其有夙夜在公,恪勤特立,當官不撓貴勢,執平不阿所私,危言危行以處朝廷者,自明主所察也。若屍祿以為高,拱默以為智,當官苟在於免負,立朝不忘於容身,絜行遜言以處朝廷者,亦明主所察也。誠使容身保位,無放退之辜,而盡節在公,抱見疑之勢,公義不脩而私議成俗,雖仲尼為謀,猶不能盡一才,又況於世俗之人乎!今之學者,師商、韓而上法術,競以儒家為迂闊,不周世用,此最風俗之流弊,創業者之所致慎也。後考課竟不行。
“那些蒙受恩寵俸祿而擔任重要職務的人,不隻是想要將聖明的君主推舉到唐堯、虞舜之上;自己也想要跟後稷、契並列。所以古人不擔心大臣在想要治理國家的事情上不盡心,而擔心自己承擔的責任不夠,這確實是君王使得他們這樣的。唐堯、虞舜,委托重任給稷、契、夔、龍並要求一定要成功,等到他們有罪的時候,就將鯀殺了並親近了那四個奸佞小人。現在大臣親自奉著明確的詔令,努力處理事務,其中有從早到晚,勤於公務,恭敬勤懇有堅定誌向,在官職上不屈服於權貴勢力,執政時不徇私枉法,謹言慎行地在朝中為官的,自然會被聖明的君主看到。如果將屍位素餐看做高尚,將默默無為看做智慧,如果隻追求免於擔責,在朝為官不忘記保全自己,巧言令色,小心翼翼地在朝中為官的人,也會被明君看到。如果讓他們保全自己的身份地位,沒有被免職的過錯,而為公家盡心竭力,抱著被懷疑的態度,不注重公眾輿論而將個人看法當做百姓的看法,即使是仲尼為之謀劃,尚且不能一個人的才能,更何況是普通人呢?現在研究學問的人,師從商鞅、韓非而崇尚法家之術,爭相認為儒家是不切實際的,不符合現在的情況,這是現在流行的最大弊病,開創基業的人最謹慎的。最後考核製度沒有實行。”
樂安廉昭以才能拔擢,頗好言事。恕上疏極諫曰:
樂安的廉昭因為才能突出而被提升,很喜歡討論時事。杜恕上疏極力勸諫說:
伏見尚書郎廉昭奏左丞曹璠以罰當關不依詔,坐判問。又雲“諸當坐者別奏“。尚書令陳矯自奏不敢辭罰,亦不敢以處重為恭,意至懇惻。臣竊憫然為朝廷惜之!夫聖人不擇世而興,不易民而治,然而生必有賢智之佐者,蓋進之以道,率之以禮故也。古之帝王之所以能輔世長民者,莫不遠得百姓之歡心,近盡群臣之智力。誠使今朝任職之臣皆天下之選,而不能盡其力,不可謂能使人;若非天下之選,亦不可謂能官人。陛下憂勞萬機,或親燈火,而庶事不康,刑禁日弛,豈非股肱不稱之明效歟?原其所由,非獨臣有不盡忠,亦主有不能使。百裏奚愚於虞而智於秦,豫讓苟容中行而著節智伯,斯則古人之明驗矣。今臣言一朝皆不忠,是誣一朝也;然其事類,可推而得。陛下感帑藏之不充實,而軍事未息,至乃斷四時之賦衣,薄禦府之私穀,帥由聖意,舉朝稱明,與聞政事密勿大臣,寧有懇懇憂此者乎?
“我見尚書郎廉昭上奏說左丞曹璠應該為不依照詔令守衛關口而被責罰。又說“那些應該被一同治罪的另外上奏”。尚書令陳矯自己上奏說不敢推辭責罰,也不敢嚴厲處罰以表示恭敬,意願非常懇切。臣私下為朝廷憐惜他,心中悲憫!聖人不會選擇好時代才出現,不會換一批百姓再治理,但是生下來就有賢能智慧的人輔佐,大概是因為按照道理前行,依照禮儀管理他們吧。古代的帝王之所以能治理天下管理百姓,沒有不是因為遠的方麵得到百姓歡欣,近的方麵是依靠朝臣們的智謀。如果真的讓現在朝中任職的官員都是天下人選拔出來的,卻不能竭盡他們的才幹,不能說是能任用人才;如果不是天下人選拔的,也不能說是會選才任官的。陛下憂心勞神,日理萬機,甚至晚上還在處理政事,但各種事情處理不好,刑罰禁令日漸廢弛,難道不是重要的大臣不能做出明顯的效果嗎?推究這種情況的由來,不是隻有臣子不能盡忠職守,也有主上不能任用人才。百裏奚在虞舜那裏被認為愚陋但在秦國被認為有智謀,豫讓對中行屈從附和而對智伯彰顯節操,這些都是古人明確驗證的。現在我說滿朝官員都不盡忠職守,是汙蔑的一整個朝廷;但其中的相似情況,可以通過推論得出來。陛下感歎國庫不充實,但戰事還沒有平息,以至於斷絕了四季服飾的更新,減少國庫中私有的糧食,這些都是根據您的旨意執行的,整個朝廷都稱讚聖明,那些一起參與政事的機要大臣,難道有懇切憂心這件事的嗎?”
騎都尉王才、幸樂人孟思所為不法,振動京都,而其罪狀發於小吏,公卿大臣初無一言。自陛下踐阼以來,司隸校尉、禦史中丞寧有舉綱維以督奸宄,使朝廷肅然者邪?若陛下以為今世無良才,朝廷乏賢佐,豈可追望稷、契之遐蹤,坐待來世之俊乂乎!今之所謂賢者,盡有大官而享厚祿矣,然而奉上之節未立,向公之心不一者,委任之責不專,而俗多忌諱故也。臣以為忠臣不必親,親臣不必忠。何者?以其居無嫌之地而事得自盡也。今有疏者毀人不實其所毀,而必曰私報所憎,譽人不實其所譽,而必曰私愛所親,左右或因之以進憎愛之說。非獨毀譽有之,政事損益,亦皆有嫌。陛下當思所以闡廣朝臣之心,篤厲有道之節,使之自同古人,望與竹帛耳。反使如廉昭者擾亂其間,臣懼大臣遂將容身保位,坐觀得失,為來世戒也!
“騎都尉王才、幸樂人孟思做了不法之事,震動京城,而他們的罪狀是被小吏揭發的,公卿大臣剛開始沒有一個人上報。自從陛下登基以來,司隸校尉、禦史中丞中難道有推舉法度以監督奸佞小人,讓朝廷風氣肅然的嗎?如果陛下認為現在世上沒有賢才,朝廷缺乏賢能的輔佐,又怎麼能追慕後稷、契等先賢的時機,等待後世才德出眾的人呢?現在所說的賢能的人,都是有很高的官職享受豐厚的俸祿,但侍奉主上的節操沒有樹立,為公家辦事的心思不專一的原因,就是委派的職責不專一,而世俗大多忌諱的緣故。臣認為忠臣不需要是親近的人,親近的臣子不一定是忠臣。為什麼呢?因為他們處在沒有猜疑的位置並且事情都能自己解決。現在有疏遠的人誹謗他人,實際情況不符合誹謗的內容,那就一定是私自報複自己憎恨的人,讚譽他人也不按實際情況讚譽,那就一定是偏愛自己親近的人,左右的人也許會趁機上奏厭惡和偏愛的說法。不是隻有毀謗和讚美有這樣的情況,政事上的得失,也有這樣的嫌疑。陛下應該思慮如何闡明推廣朝臣的想法,專心踐行有道義的節操,使他們能和古人等同,期望能名傳後世。如果反過來讓廉昭這樣的人在其中擾亂,臣擔心大臣們會將隻顧保全身份地位,坐著看朝政得失,成為後世的警戒啊!”
昔周公戒魯侯曰“無使大臣怨乎不以”,不言賢愚,明皆當世用也。堯數舜之功,稱去四凶,不言大小,有罪則去也。今者朝臣不自以為不能,以陛下為不任也;不自以為不智,以陛下為不問也。陛下何不遵周公之所以用,大舜之所以去?使侍中、尚書坐則侍帷幄,行則從華輦,親對詔問,所陳必達,則群臣之行,能否皆可得而知;忠能者進,闇劣者退,誰敢依違而不自盡?以陛下之聖明,親與群臣論議政事,使群臣人得自盡,人自以為親,人思所以報,賢愚能否,在陛下之所用。以此治事,何事不辦?以此建功,何功不成?每有軍事,詔書常曰:“誰當憂此者邪?吾當自憂耳。”近詔又曰:“憂公忘私者必不然,但先公後私即自辦也。”伏讀明詔,乃知聖思究盡下情,然亦怪陛下不治其本而憂其末也。人之能否,實有本性,雖臣亦以為朝臣不盡稱職也。明主之用人也,使能者不敢遺其力,而不能者不得處非其任。選舉非其人,未必為有罪也;舉朝共容非其人,乃為怪耳。陛下知其不盡力也,而代之憂其職,知其不能也,而教之治其事,豈徒主勞而臣逸哉?雖聖賢並世,終不能以此為治也。
“過去周公告誡魯侯說“不要讓大臣怨懟不止”,沒有說到賢能和愚陋,但是是當時就能采用的。唐堯曆數虞舜的功績,要除去四凶,不說他們的罪行大小,有罪就要鏟除。現在朝臣不認為自己不能勝任,是認為陛下沒有任用;不認為自己沒有智慧,是認為陛下沒有詢問到。陛下為什麼不遵循周公任用的緣由,大舜除去四凶的原因?讓侍中、尚書們無事的時候侍奉在您左右,有事情的時候就跟隨在輦車旁邊,親自回答您的問話,所陳述的一定很詳盡,那朝中官員的行為,是否能勝任就能知道了;忠誠的人就提升,愚昧低劣的人就罷免,誰敢屍位素餐而不竭盡自己的才能呢呢?以陛下的聖明,親自和朝臣們談論政事,使朝臣都能竭盡自己的才能。憑借這樣的情況來處理政事,有什麼是不能辦成?憑借這個來建立功勳,有什麼功勳不能建立?每次有軍事事宜,陛下的詔書常說:“還有誰會憂慮這件事呢?隻有我自己憂慮罷了。”最近的詔書又說:“憂慮公事忘記私事的人一定不是這樣,但將公事放在私事前麵就會自己處理了。”我恭敬拜讀詔書,才知道陛下希望全部了解下層的情況,但也對陛下不處理根本情況卻擔憂微小的情況。人的才幹好不好,實在是有與生俱來的天性,雖然臣也認為朝臣們不是都能稱職。聖明的君主任用人才,讓有才幹的人不敢不竭盡全力,而沒有才幹的人不能處在不合適他的位置上。選拔舉薦的人不合適,不一定是有罪;整個朝廷都共同接納這個不合適的人,才是奇怪的地方。陛下知道他們沒有竭盡能力,而為他們擔憂他們的職責,知道他們不能勝任,就教導他們處理事務,難道隻是主君勞神而臣下安逸嗎?即使是聖賢的人處於同一時代,最終也不能憑借這個治理天下。”
陛下又患台閣禁令之不密,人事請屬之不絕,聽伊尹作迎客出入之製,選司徒更惡吏以守寺門;威禁由之,實未得為禁之本也。昔漢安帝時,少府竇嘉辟廷尉郭躬無罪之兄子,猶見舉奏,章劾紛紛。近司隸校尉孔羨辟大將軍狂悖之弟,而有司嘿爾,望風希指,甚於受屬。選舉不以實,人事之大者也。嘉有親戚之寵,躬非社稷重臣,猶尚如此;以今況古,陛下自不督必行之罰以絕阿黨之原耳。伊尹之製,與惡吏守門,非治世之具也。使臣之言少蒙察納,何患於奸不削滅,而養若昭等乎!
“陛下又擔心宮中的禁令不夠嚴密,通過關係請托的事情不斷,聽說伊尹確立迎賓客出入的製度,選取司徒取代凶暴奸佞的官吏以守衛寺門;禁令由他們來執行,實在是沒有明確禁令的根本。過去漢安帝時期,少府竇嘉征召廷尉郭躬的兄長沒有罪行的兒子,尚且被舉報上奏,彈劾的奏章接連不斷。近來有司隸校尉孔羨征召大將軍狂悖犯上的弟弟,而相關官員都沉默無言,看著風向迎合上級的旨意,比接受請托更嚴重。選拔舉薦不依靠實際,是官員任免的大事。因為有親戚的恩寵而喜悅,郭躬不是朝廷重臣,尚且是這樣子;用現在的情況和古代比較,陛下自然不監督一定要執行的刑罰以斷絕結黨營私的情況。伊尹的製度,和凶殘的吏役守衛寺門,不是治理天下所具有的。如果我的話能稍微被審察采納,就不需要擔心奸邪之人不能鏟除,而培養像廉昭這樣的人了!”
夫糾擿奸宄,忠事也,然而世憎小人行之者,以其不顧道理而苟求容進也。若陛下不複考其終始,必以違眾忤世為奉公,密行白人為盡節,焉有通人大才而更不能為此邪?誠顧道理而弗為耳。使天下皆背道而趨利,則人主之所最病者,陛下將何樂焉,胡不絕其萌乎!夫先意承旨以求容美,率皆天下淺薄無行義者,其意務在於適人主之心而已,非欲治天下安百姓也。陛下何不試變業而示之,彼豈執其所守以違聖意哉?夫人臣得人主之心,安業也;處尊顯之官,榮事也;食千鍾之祿,厚實也。人臣雖愚,未有不樂此而喜幹迕者也,迫於道,自強耳。誠以為陛下當憐而佑之,少委任焉,如何反錄昭等傾側之意,而忽若人者乎?今者外有伺隙之寇,內有貧曠之民,陛下當大計天下之損益,政事之得失,誠不可以怠也。
“檢舉揭發奸佞小人,是忠誠的事,但世人厭惡小人的行為,是因為他們不顧道義而隻追求晉升。如果陛下不再考察他們始終的言行,他們一定將違背眾意忤逆世人當做奉公守法,將壓製百姓當做是盡忠職守,哪裏有學識淵博,才能卓越的人不能做到這些事的呢?隻是他們顧及道義而不去做罷了。如果天下人都背棄道義而追逐利益,那就是為人君主最痛恨的了,陛下又怎能安樂呢,為什麼不將這種情況斷絕在萌芽中!那些揣摩人意,諂媚逢迎以追求得到上級的接納和讚美的人,大多都是天下間淺薄無知又沒有道義的人,他們的追求隻在於順從君王的想法罷了,不是想要治理天下安定百姓。陛下為什麼不嚐試著改變方法顯示給他們看,他們又怎麼會堅持現在的情況而違背聖意呢?為人臣子得到君王的賞識,就會安於本業;處在尊貴顯赫的官位上,是光榮的是;享受千鍾俸祿,已經非常優厚了。為人臣子雖然愚陋,但沒有不喜歡這樣而喜歡違逆的人,隻是被世道逼迫,不得不自強罷了。我以為陛下會憐憫而護佑他們,減少委任奸邪小人,怎麼又采納了廉昭等人心思不正的意思,而忽視了這樣的臣子呢?現在國家外部有等待間隙伺機而動的敵寇,國中有貧苦困頓的百姓,陛下應該好好考慮天下大事的得失,政事上的得失,實在是不能懈怠啊。”
恕在朝八年,其論議亢直,皆此類也。
杜恕在朝為官八年,他的議論剛強正直,都是這樣的情況。
出為弘農太守,數歲轉趙相,以疾去官。起家為河東太守,歲餘,遷淮北都督護軍,複以疾去。恕所在,務存大體而已,其樹惠愛,益得百姓歡心,不及於畿。頃之,拜禦史中丞。恕在朝廷,以不得當世之和,故屢在外任。複出為幽州刺史,加建威將軍,使持節,護烏丸校尉。時征北將軍程喜屯薊,尚書袁侃等戒恕曰:“程申伯處先帝之世,傾田國讓於青州。足下今俱杖節,使共屯一城,宜深有以待之。”而恕不以為意。至官未期,有鮮卑大人兒,不由關塞,徑將數十騎詣州,州斬所從來小子一人,無表言上。喜於是劾奏恕,下廷尉,當死。以父畿勤事水死,免為庶人,徙章武郡,是歲嘉平元年。恕倜儻任意,而思不防患,終致此敗。
杜恕出京擔任弘農太守,幾年後轉任趙相,因病辭官。後來又從家中前往擔任河東太守,一年多以後,升遷為淮北都督護軍,又因病辭官。杜恕所在的地方,都努力維護國家大體,他樹立的恩惠仁愛,更加得到百姓擁戴,但比不上杜畿。不久,被任命為禦史中丞。杜恕在朝中為官時,因為和官員們關係不和,所以多次在外地任職。又出京擔任幽州刺史,加封建威將軍,持符節保護烏丸校尉。當時征北將軍程喜駐守在薊縣,尚書袁侃等人告誡杜恕說:“程申伯在先帝那時候,在青州排擠田國讓。您現在杖節和符節都有,讓你們在同一座城中駐守,應該好好考慮如何對待。”但杜恕沒有放在心上。他在官位上不到一個月,有鮮卑首領的兒子不經過關塞,帶領著幾十名騎兵徑直來到幽州,州中將跟隨來的一名隨從斬殺了,沒有報告上級。程喜就上奏彈劾杜恕,杜恕被抓捕到廷尉審理,按律當判處死刑。因為他父親杜畿為國勤勉最後死在水中,最後被罷免官職,成為平民,他就搬遷到章武郡,這一年是嘉平元年(249)。杜恕為人灑脫,隨心所欲,但不考慮防備他們,最後導致了這樣的挫敗。
初,恕從趙郡還,陳留阮武亦從清河太守徵,俱自薄廷尉。謂恕曰:“相觀才性可以由公道而持之不厲,器能可以處大官而求之不順,才學可以述古今而誌之不一,此所謂有其才而無其用。今向間暇,可試潛思,成一家言。”在章武,遂著體論八節。又著興性論一篇,蓋興於為己也。四年,卒於徙所。
當初,杜恕從趙郡返回朝中,陳留郡的阮武也在清河太守的職位上被征召,兩人都鄙薄廷尉。阮武對杜恕說:“我看您的才學性情可以經受公正之道,但堅持得不夠堅定,您的才能可以擔任高管但追求得不順利,您的文采學問可以敘述古今但誌向不專一,這就是通常說的有才能但沒有得到合適的任用。現在如果有閑暇,可以好好考慮這個問題,形成自己的獨立見解。”杜恕在章武郡時,就著寫了《體論》八節,又寫了一篇《興性論》,都是討論個人修養的。嘉平四年(253),杜恕在遷移的居所中去世。
甘露二年,河東樂詳年九十餘,上書訟畿之遺績,朝廷感焉。詔封恕子預為豐樂亭侯,邑百戶。
甘露二年(266),河東郡的樂祥九十多歲,向朝廷上疏記敘杜畿遺留下來的功績,朝廷有感於此,下詔賜封杜恕的兒子杜預為豐樂亭侯,食邑一百戶。
恕奏議論駮皆可觀,掇其切世大事著於篇。
杜恕的奏疏議論都很值得一看,選取他切合當時大事的幾篇記錄在傳記中。
鄭渾字文公,河南開封人也。高祖父眾,眾父興,皆為名儒。渾兄泰,與荀攸等謀誅董卓,為揚州刺史,卒。渾將泰小子袤避難淮南,袁術賓禮甚厚。渾知術必敗。時華歆為豫章太守,素與泰善,渾乃渡江投歆。太祖聞其篤行,召為掾,複遷下蔡長、邵陵令。天下未定,民皆剽輕,不念產殖;其生子無以相活,率皆不舉。渾所在奪其漁獵之具,課使耕桑,又兼開稻田,重去子之法。民初畏罪,後稍豐給,無不舉贍;所育男女,多以鄭為字。辟為丞相掾屬,遷左馮翊。
鄭渾字文公,河南開封縣人。他的高祖父鄭眾,鄭眾的父親鄭興,都是有名的儒者。鄭渾的兄長鄭泰,和荀攸等人一同謀劃誅殺董卓,擔任揚州刺史時去世。鄭渾帶著鄭泰的小兒子鄭袤到淮南躲避戰亂,袁術以賓客的禮節對待他,很是尊重。鄭渾知道袁術一定會失敗。當時華歆擔任豫章太守,向來和鄭泰關係很好,鄭渾就渡過長江投靠華歆。太祖得知他行為忠厚,征召他為掾吏,又提升為下蔡縣長、邵陵縣令。天下還沒有安定,百姓都強悍輕捷,不考慮生產養殖;那些生了孩子沒有辦法養活的,全都不養育。鄭渾所在的地方,都將百姓的打魚捕獵的工具收起來,勉勵他們耕種養蠶,又一起開墾稻田,加重丟棄嬰兒的刑罰。百姓剛開始擔心被判罪,後來生活漸漸富裕,沒有不養育孩子的了;所養育的男女,大多都以鄭為字。後來朝廷征召鄭渾為丞相掾屬,又調任為左馮翊。
時梁興等略吏民五千餘家為寇鈔,諸縣不能禦,皆恐懼,寄治郡下。議者悉以為當移就險,渾曰:“興等破散,竄在山阻。雖有隨者,率脅從耳。今當廣開降路,宣喻恩信。而保險自守,此示弱也。”乃聚斂吏民,治城郭,為守禦之備。遂發民逐賊,明賞罰,與要誓,其所得獲,十以七賞。百姓大悅,皆願捕賊,多得婦女、財物。賊之失妻子者,皆還求降。渾責其得他婦女,然後還其妻子,於是轉相寇盜,黨與離散。又遣吏民有恩信者,分布山穀告喻,出者相繼。乃使諸縣長吏各還本治以安集之。興等懼,將餘眾聚鄜城。太祖使夏侯淵就助郡擊之,渾率吏民前登,斬興及其支黨。又賊靳富等,脅將夏陽長、邵陵令並其吏民入磑山,渾複討擊破富等,獲二縣長吏,將其所略還。及趙青龍者,殺左內史程休,渾聞,遣壯士就梟其首。前後歸附四千餘家,由是山賊皆平,民安產業。轉為上黨太守。
當時梁興等人劫掠了五千多戶百姓讓他們一同燒殺搶劫,各縣邑都不能低於,都很驚恐,將縣衙轉移到郡中。商議的人文人應該轉移到險要的地方,鄭渾說:“梁興等人殘破分散,在山林間流竄。即使有跟隨的人,也是出於被脅迫才跟隨的。現在應該大開投降的門路,向他們明白宣告恩德信義。但如果到轉移到險要地勢自我防守,隻是向敵人示弱。”就召集吏役百姓,修整城牆,做為防禦的準備。然後發動百姓追趕賊人,明確賞賜懲罰,約定盟誓,他們所繳獲的物資,將其中的十分之七賞賜給他們。百姓都很高興,都願意抓捕賊人,俘虜了很多婦女,收繳了很多錢財。敵軍那些失去妻子孩子的,都回來請求投降。鄭渾令他們去尋找其他婦女,然後就將妻子孩子還給他們,於是這些人互相搶奪,梁興的部眾就四處離散。鄭渾又派有恩德信義的吏役百姓到山穀中宣告,裏麵出來投降的接連不斷。鄭渾就派各縣的長吏各自回到原來治理的地方安撫百姓。梁興等人恐懼,率領剩下的隊伍聚集在鄜城。太祖派夏侯淵率隊前來幫助郡中進攻敵軍,鄭渾率領百姓吏役首先登上城牆,將梁興和他的黨羽都斬殺了。又有賊寇靳富等人挾持夏陽縣長、邵陵縣令和很多官吏百姓進入石豈山,鄭渾又進攻並攻破了他們,解救了兩個縣邑的長吏,將他們所擄掠的百姓送回去。還有趙青龍,將左內史程休殺了,鄭渾得知後,派遣裝飾將趙青龍的首級斬下。前後歸附鄭渾的有四千多戶人家,從此山賊被平定,百姓安心生產。後來鄭渾轉任上黨太守。
太祖征漢中,以渾為京兆尹。渾以百姓新集,為製移居之法,使兼複者與單輕者相伍,溫信者與孤老為比,勤稼穡,明禁令,以發奸者。由是民安於農,而盜賊止息。及大軍入漢中,運轉軍糧為最。又遣民田漢中,無逃亡者。太祖益嘉之,複入為丞相掾。文帝即位,為侍禦史,加駙馬都尉,遷陽平、沛郡二太守。郡界下濕,患水澇,百姓饑乏。渾於蕭、相二縣界,興陂遏,開稻田。郡人皆以為不便,渾曰:“地勢洿下,宜溉灌,終有魚稻經久之利,此豐民之本也。”遂躬率吏民,興立功夫,一冬間皆成。比年大收,頃畝歲增,租入倍常。民賴其利,刻石頌之,號曰鄭陂。轉為山陽、魏郡太守,其治放此。又以郡下百姓,苦乏材木,乃課樹榆為籬,並益樹五果;榆皆成藩,五果豐實。入魏郡界,村落齊整如一,民得財足用饒。明帝聞之,下詔稱述,布告天下,遷將作大匠。渾清素在公,妻子不免於饑寒。及卒,以子崇為郎中。
太祖征討漢中,任命鄭渾為京兆尹。鄭渾因為百姓剛剛聚集,為他們製定了移居的製度,讓那些宗支多的家族和單弱的人家相互結成一伍,那些溫和誠實的人和孤弱的老人成為鄰居,勤於耕種,明確頒布禁令,以揭發奸邪之人。從此百姓安心農業生產,而盜賊也平息了。等到朝廷大軍進入漢中,京兆地區運輸的軍糧最多。鄭渾又派遣百姓到漢中屯田,沒有一個逃往的。太祖更加賞識他,又讓他入京擔任丞相掾。文帝繼位魏王,任命鄭渾為侍禦史,加封駙馬都尉,又轉任陽平和沛郡兩個郡的太守。這兩個郡地勢低窪潮濕,經常有水澇災害,百姓饑餓貧困。鄭渾在蕭、相兩縣的邊界,修建池塘土堰,開墾稻田。郡中百姓都認為不方便。鄭渾說:“地勢低窪,容易灌溉,最後會有漁業稻穀的長久獲利,這是使百姓富裕的根本。”於是親自帶領吏役百姓,興建水利,一個冬天的時間就修好了。這之後每一年都獲得大豐收,土地的產量年年增加,租稅的收入也比往常成倍的增長。百姓感念得到的利益,給鄭渾刻碑讚頌,並將他興建的水利工程稱為“鄭陂”。後來鄭渾又轉任山陽、魏郡的太守,也是這樣治理的。又因為郡中百姓因為缺少木材而苦惱,鄭渾就鼓勵他們種植榆樹結成籬笆,又多種五種果樹;榆樹都長成藩籬,果樹都得到豐收。進入魏郡境內,能看到村落排列整齊劃一,百姓富足豐饒。明帝得知,頒布詔令褒揚,將他的事情宣告天下,提升他為大匠。鄭渾為官的時候清正廉潔,家中妻子孩子經常忍饑挨餓。等到鄭渾去世,朝廷任命他的兒子鄭崇為郎中。
倉慈字孝仁,淮南人也。始為郡吏。建安中,太祖開募屯田於淮南,以慈為綏集都尉。黃初末,為長安令,清約有方,吏民畏而愛之。太和中,遷敦煌太守。郡在西陲,以喪亂隔絕,曠無太守二十歲。大姓雄張,遂以為俗。前太守尹奉等,循故而已,無所匡革。慈到,抑挫權右,撫恤貧羸,甚得其理。舊大族田地有餘,而小民無立錐之土;慈皆隨口割賦,稍稍使畢其本直。先是屬城獄訟眾猥,縣不能決,多集治下;慈躬往省閱,料簡輕重,自非殊死,但鞭杖遣之,一歲決刑曾不滿十人。又常日西域雜胡欲來貢獻,而諸豪族多逆斷絕;既與貿遷,欺詐侮易,多不得分明。胡常怨望,慈皆勞之。欲詣洛者,為封過所,欲從郡還者,官為平取,輒以府見物與共交市,使吏民護送道路,由是民夷翕然稱其德惠。數年卒官,吏民悲感如喪親戚,圖畫其形,思其遺像。及西域諸胡聞慈死,悉共會聚於戊己校尉及長吏治下發哀,或有以刀畫麵,以明血誠,又為立祠,遙共祠之。
倉慈字孝仁,淮南人氏。剛開始的時候在郡中擔任小吏。建安年間(196~220),太祖在淮南招募士兵開墾屯田,讓倉慈擔任綏集都尉。黃初末年,倉慈擔任長安縣令,他為官清廉儉約又治理有方,百姓對他既畏懼又敬愛。太和年間(227~232),倉慈被提升為敦煌太守。敦煌郡在西北邊境,因為戰亂而與中原地區斷絕往來,沒有太守已經二十年之久。那裏的大家族張揚跋扈,成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