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統字士元,襄陽人也。少時樸鈍,未有識者。潁川司馬徽清雅有知人鑒,統弱冠往見徽,徽采桑於樹上,坐統在樹下,共語自晝至夜。徽甚異之,稱統當南州士之冠冕,由是漸顯。後郡命為功曹。性好人倫,勤於長養。每所稱述,多過其才,時人怪而問之,統答曰:“當今天下大亂,雅道陵遲,善人少而惡人多。方欲興風俗,長道業,不美其譚即聲名不足慕企,不足慕企而為善者少矣。今拔十失五,猶得其半,而可以崇邁世教,使有誌者自勵,不亦可乎?”吳將周瑜助先主取荊州,因領南郡太守。瑜卒,統送喪至吳,吳人多聞其名。及當西還,並會昌門,陸勣、顧劭、全琮皆往。統曰:“陸子可謂駑馬有逸足之力,顧子可謂駑牛能負重致遠也。”謂全琮曰:“卿好施慕名,有似汝南樊子昭。雖智力不多,亦一時之佳也。”績、劭謂統曰:“使天下太平,當與卿共料四海之士。“深與統相結而還。
龐統字士元,襄陽人,年少的時候樸素愚鈍,沒有人能識得他的才能。潁川司馬徽清高雅正有知人之明,龐統二十歲的時候前去拜訪司馬徽,司馬徽正在樹上采摘桑葉,讓龐統坐在樹下,兩人一直從白天討論到夜裏。司馬徽認為1龐統很有才幹,稱讚說龐統有作為南州士人之首的才能,因此龐統漸漸顯名。後來郡中任命龐統為功曹,他生性注重人倫道德,對於父母長輩孩子勤於奉養。每次他誇讚評論別人的時候,經常會超出實際情況,當時的人覺得很奇怪,問為什麼,龐統回答說:“現在天下大亂,國家的正統教化日漸衰微,善人少而奸惡之人多。如果想振興民間風俗教化,增長人們道德觀念和道德觀念,不把值得讚譽的人誇得更完美,他們的名聲就不足以讓想要向上的人仰慕。現在選舉十人有五人不合標準被刷掉,還能得到一半,通過這一半就可以推廣世間教化,使得有誌者自我勉勵,不也很好嗎?”東吳大將周瑜,援助劉備攻取荊州,因功而兼任南郡太守。周瑜去世後,龐統送棺槨回到東吳,東吳人大多知道他的名聲,等到他往西返回荊州時,這些人都聚集在昌門,陸勣、顧紹、全琮等人也都趕來。龐統說:“陸君可以說得上不是好馬,但卻有超凡的實力,顧君可以說是不是好牛能承擔負重遠行。”對全琮說:“您樂善好施,仰慕美名,就像汝南的樊子昭,雖然智力不高,但也是一時的俊秀人才。”陸勣、顧紹對龐統說:“等到天下太平之時,再與您一起談論天下的士人。”隨後結下深厚交情,送他返回荊州。
先主領荊州,統以從事守耒陽令,在縣不治,免官。吳將魯肅遺先主書曰:“龐士元非百裏才也,使處治中、別駕之任,始當展其驥足耳。”諸葛亮亦言之於先主,先主見與善譚,大器之,以為治中從事。親待亞於諸葛亮,遂與亮並為軍師中郎將。亮留鎮荊州。統隨從入蜀。
劉備治理荊州時,龐統以從事的身份擔任耒陽縣令,在縣中不理政務,被免除官職。東吳將領魯肅給劉備寫信說:“龐士元不是管理百裏小縣的人才,讓他處在侍中、別駕之類的職位上,才能讓他施展他的才能。”諸葛亮也這樣對劉備說。劉備就召見龐統,與他深談,非常器重他,任命他為治中從事。對他的親厚信任僅次於諸葛亮,龐統因此跟諸葛亮一同擔任軍師中郎將。諸葛亮留守荊州,龐統跟隨劉備進入蜀地。
益州牧劉璋與先主會涪,統進策曰:“今因此會,便可執之,則將軍無用兵之勞而坐定一州也。”先主曰:“初入他國,恩信未著,此不可也。”璋既還成都,先主當為璋北征漢中,統複說曰:“陰選精兵,晝夜兼道,徑襲成都;璋既不武,又素無預備,大軍卒至,一舉便定,此上計也。楊懷、高沛,璋之名將,各仗強兵,據守關頭,聞數有箋諫璋,使發遣將軍還荊州。將軍未至,遣與相聞,說荊州有急,欲還救之,並使裝束,外作歸形;此二子既服將軍英名,又喜將軍之去,計必乘輕騎來見,將軍因此執之,進取其兵,乃向成都,此中計也。退還白帝,連引荊州,徐還圖之,此下計也。若沈吟不去,將致大因,不可久矣。”先主然其中計,即斬懷、沛,還向成都,所過輒克。於涪大會,置酒作樂,謂統曰:“今日之會,可謂樂矣。”統曰:“伐人之國而以為歡,非仁者之兵也。”先主醉,怒曰:“武王伐紂,前歌後舞,非仁者邪?卿言不當,宜速起出!”於是統逡巡引退。先主尋悔,請還。統複故位,初不顧謝,飲食自若。先主謂曰:“向者之論,阿誰為失?”統對曰:“君臣俱失。”先主大笑,宴樂如初。
冀州牧劉璋跟劉備在涪縣會麵,龐統建言說:“趁著這一次會麵,可以抓獲劉璋,這樣將軍不需要興師動眾,也能占據益州了。”劉備說:“剛進入他人地盤,恩德威勢還沒有建立,不能這樣做。”劉璋就返回成都,劉備應該為劉璋為征討漢中,龐統又勸說說:“暗中挑選精銳士兵,晝夜兼程徑直前往成都,劉璋既然缺乏領兵作戰的才能,又向來沒有防備,大軍突然來到,一舉便能成功,這是上策。楊懷、高沛都是劉璋的有名部將,各自率領強大的部隊,鎮守白水關,聽說他們多次寫信勸諫劉璋,讓他將將軍您發派回荊州。將軍還沒還未到達白水關,先派人去告訴他們,說荊州情況緊急需要返回援救,同時下令我軍裝整理行裝,對外裝作即將返回的樣子,這楊淮、高沛二人,既欽佩將軍的英名,又高興將軍離開益州,估計他們一定會輕裝前來拜見將軍,將軍就趁機抓獲他們,進而收編他們的部隊,隨即向成都進發,這是中策。退還白帝城,聯絡荊州的兵馬,慢慢的圖謀益州,這是下策。如果猶豫不決,就會帶來嚴重的困境,不能長久拖延。”劉備讚同他說的中策,隨即斬殺了楊懷、高沛,並率軍進攻成都,所經過的郡縣紛紛被攻克。劉備再涪縣大會將士,設置酒宴作樂,對龐統說:“今天的聚會真是快樂啊。”龐統說:“攻占別人的國土卻認為很歡樂,這不是仁義之師的做法。”劉備醉了,大怒說:“武王伐紂,出兵前後都有歌舞宴飲,難道不是仁者嗎?您說的話不恰當,趕快出去吧。”於是龐統立刻離席。劉備不久就感到後悔,請龐統回來,龐統回到座位上,也沒有道歉,神色平常的飲食。劉備說:“剛才的談話,到底是誰的過失呢?”龐統回答說:“我們君臣二人都有過失。”劉備大笑,宴席上的氣氛仍然很歡樂。
進圍雒縣,統率眾攻城,為流矢所中,卒,時年三十六。先主痛惜,言則流涕。拜統父議郎,遷諫議大夫,諸葛亮親為之拜。追賜統爵關內侯,諡曰靖侯。統子宏,字巨師,剛簡有臧否,輕傲尚書令陳隻,為隻所抑,卒於涪陵太守。統弟林,以荊州治中從事參鎮北將軍黃權征吳,值軍敗,隨權入魏,魏封列侯,至钜鹿太守。
劉備率軍進攻鞈縣,龐統率眾攻城,被流箭射中而死,時年三十六歲。劉備很悲痛,一提起來就流淚。任命龐統的父親為議郎,又升任為諫議大夫,諸葛亮親自為他主持授官儀式。龐統被追贈爵位為關內侯,追加諡號為靖侯。龐統的兒子龐宏,字巨師,為人剛正,喜好品評人物,因輕視尚書令陳祗,為陳衹所排擠,最後死於涪陵太守任上。龐統的弟弟龐林,以荊州治中從事的身份跟隨鎮北將軍黃權攻打吳國。遇上蜀國戰敗,又跟隨黃權投奔魏國,魏國封他為列侯,做官到钜鹿太守。
法正字孝直,扶風郿人也。祖父真,有清節高名。建安初,天下饑荒,正與同郡孟達俱入蜀依劉璋,久之為新都令,後召署軍議校尉。既不任用,又為其州邑俱僑客者所謗無行,誌意不得。益州別駕張鬆與正相善,忖璋不足與有為,常竊歎息。鬆於荊州見曹公還,勸璋絕曹公而自結先主。璋曰:“誰可使者?”鬆乃舉正,正辭讓,不得已而往。正既還,為鬆稱說先主有雄略,密謀協規,願共戴奉,而未有緣。後因璋聞曹公欲遣將征張魯之有懼心也,鬆遂說璋宜迎先主,使之討魯,複令正銜命。正既宣旨,陰獻策於先主曰:“以明將軍之英才,乘劉牧之懦弱;張鬆,州之股肱,以響應於內;然後資益州之殷富,馮天府之險阻,以此成業,猶反掌也。”先主然之,溯江而西,與璋會涪。北至葭萌,南還取璋。
法正,字孝直,扶風郡眉縣人。祖父法真,有清高節操和美名。建安初年,天下饑荒,法正跟同郡人孟達一起入蜀依靠劉璋,過了很久才被任命為新都縣令。後來被征召到成都,擔任軍議校尉。法正得不到任用,又被當地州郡僑居蜀地的人所誹謗,說他品行不端,所以法正心中不平。益州別駕張鬆與法正交好,心中估計劉璋不足以成大事,常常暗中歎息。張鬆到荊州謁見曹操返回後,勸說劉璋跟曹操斷絕關係,而跟劉備結盟。劉璋說:“誰能出使呢?”張鬆就舉薦了法正,法正推辭不掉,後才前往荊州。法正回來之後,向張鬆稱讚說劉備有雄才大略,於是兩人謀劃計策,想要共同擁戴劉備,隻是找不到機會。後來,劉璋聽說曹操想要派將領征討張魯,所以心懷恐懼,張鬆就勸說劉璋應該迎接劉備入蜀,派他征討張魯,劉璋又派法正前往荊州。法正向劉備轉達劉璋的意思後,暗中向劉備獻策說:“以將軍的英明才智,趁著劉牧軟弱的時候。張鬆是州中的得力大臣,讓他在成都城內做內應,然後將軍借助益州的財富,憑借天府的險要地勢,以此來成就霸業,易如反掌。”劉備聽從了法正的話,逆流而上往西跟劉璋在涪縣會麵,又往北到了葭萌,往南進攻劉璋。
鄭度說璋曰:“左將軍縣軍襲我,兵不滿萬,士眾未附,野穀是資,軍無輜重。其計莫若盡驅巴西、梓潼民內涪水以西,其倉廩野穀,一皆燒除,高壘深溝,靜以待之。彼至,請戰,勿許,久無所資,不過百日,必將自走。走而擊之,則必禽耳。”先主聞而惡之,以問正。正曰:“終不能用,無可憂也。“璋果如正言,謂其群下曰:“吾聞拒敵以安民,未聞動民以避敵也。”於是黜度,不用其計。及軍圍雒城,正箋與璋曰:“正受性無術,盟好違損,懼左右不明本末,必並歸咎,蒙恥沒身,辱及執事,是以損身於外,不敢反命。恐聖聽穢惡其聲,故中間不有箋敬,顧念宿遇,瞻望悢々。然惟前後披露腹心,自從始初以至於終,實不藏情,有所不盡,但愚闇策薄,精誠不感,以致於此耳。今國事已危,禍害在速,雖捐放於外,言足憎尤,猶貪極所懷,以盡餘忠。明將軍本心,正之所知也,實為區區不欲失左將軍之意,而卒至於是者,左右不達英雄從事之道,謂可違信黷誓,而以意氣相致,日月相遷,趨求順耳悅目,隨阿遂指,不圖遠慮為國深計故也。事變既成,又不量強弱之勢,以為左將軍縣遠之眾,糧穀無儲,欲得以多擊少,曠日相持。而從關至此,所曆輒破,離宮別屯,日自零落。雒下雖有萬兵,皆壞陳之卒,破軍之將,若欲爭一旦之戰,則兵將勢力,實不相當。各欲遠期計糧者,今此營守已固,穀米已積,而明將軍土地日削,百姓日困,敵對遂多,所供遠曠。愚意計之,謂必先竭,將不複以持久也。空爾相守,猶不相堪,今張益德數萬之眾,已定巴東,入犍為界,分平資中、德陽,三道並侵,將何以禦之?本為明將軍計者,必謂此軍縣遠無糧,饋運不及,兵少無繼。今荊州道通,眾數十倍,加孫車騎遣弟及李異、甘寧等為其後繼。若爭客主之勢,以土地相勝者,今此全有巴東,廣漢、犍為,過半已定,巴西一郡,複非明將軍之有也。計益州所仰惟蜀,蜀亦破壞;三分亡二,吏民疲困,思為亂者十戶而八;若敵遠則百姓不能堪役,敵近則一旦易主矣。廣漢諸縣,是明比也。又魚複與關頭實為益州福禍之門,今二門悉開,堅城皆下,諸軍並破,兵將俱盡,而敵家數道並進,已入心腹,坐守都、雒,存亡之勢,昭然可見。斯乃大略,其外較耳,其餘屈曲,難以辭極也。以正下愚,猶知此事不可複成,況明將軍左右明智用謀之士,豈當不見此數哉?旦夕偷幸,求容取媚,不慮遠圖,莫肯盡心獻良計耳。若事窮勢迫,將各索生,求濟門戶,展轉反覆,與今計異,不為明將軍盡死難也。而尊門猶當受其憂。正雖獲不忠之謗,然心自謂不負聖德,顧惟分義,實竊痛心。左將軍從本舉來,舊心依依,實無薄意。愚以為可圖變化,以保尊門。”
鄭度勸說劉璋說:“劉備率軍遠來偷襲我軍,士兵不足萬,百姓沒有全然歸附他,都是依靠征集民間的物資,軍隊也沒有糧草輜重。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把巴西、梓潼的百姓全都遷到涪水以西,把那裏的倉庫糧食,全部都燒毀,然後修築壁壘深挖壕溝,靜靜的等待他們的到來。他們來到之後,如果向我們挑戰,不要出戰,他們時間一長一定沒有物資,最多不過一百天,一定會退走。等他們退走的時候就進攻他們,那一定能生擒劉備了。”劉備聽說這一消息後非常生氣,問法正該怎麼辦,法正說:“劉璋最終也不會采納鄭度的計策,不需要擔憂。”劉璋果然像法正所說的,對他的部下說:“我隻聽說抗擊敵人以安撫百姓,沒有聽說過勞動百姓來躲避敵軍的。”於是罷免了鄭度,沒有用他的計策。等到劉備的軍隊圍攻雒城,法正又寫信給劉璋說:“法正我缺乏才幹,現在您與左將軍的結盟受到了損害,我擔心您身邊的人不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一定會把過錯都歸結在我身上,使我終身蒙受恥辱,連帶著你也有惡名。所以我在外流落,不敢回去複命。又擔心您會厭惡我的言語聲音,所以在這期間也沒有寫信表達敬意,回想起您過去對我的恩遇,我常常心中悲傷。但是我還是想要把心中所想完全的表達出來,從事情的開展到最終,我沒有隱藏任何事情,如果有言不盡意的地方,隻是我愚笨拙劣,誠意沒有感化到您,才造成現在的局麵。現在國家情況危急,禍害臨頭,我雖然流落在外,我說的話也引起您的厭惡,但還是把心中所想都告訴您,以表達自己的忠心。將軍您的本心,法正我是知道的,隻是我謹慎小心,不願意得罪將軍,但最終還是到了這地步。您身邊的人不明白英雄處世的道理,認為可以違背信誓盟約,意氣用事,他們長期以來隻追求順耳悅目,阿諛奉承,沒有想著深謀遠慮為國家著想。現在事情已經發生,又不能正確估計雙方的強弱形勢,認為左將軍孤軍而去,糧食沒有儲備,想要以多擊少長久相持。而您從白水關到這裏,所過的郡縣都被攻破,將軍您的行宮營寨,漸漸的冷落。雒城雖然有上萬兵馬,但都是戰敗的將士,如果想要爭奪一夕的勝利,那兵將的勢力,確實是不能抵抗的。如果想要依靠長久對峙,來消耗左將軍的糧草,也行不通,因為左將軍的營地已經固守,糧食已經儲備,而將軍您的地盤日益減少,百姓日益困頓,敵對勢力越來越多,以我的愚見來看,一定是將軍您先衰竭,就不能長久對峙了。照目前兩邊的情況相持,將軍是難以維持的,現在張翼德率領數萬兵馬,已經平定了巴東,又進入犍為地界,並分兵平定了資中、德陽,三路兵馬一同前進,將軍如何抵擋呢?原來為將軍出謀劃策的人,一定說左將軍是孤軍而來,缺乏糧食,運輸也來不及,並且兵少沒有後援。現在荊州進入蜀地的道路已經打通,左將軍的軍隊是原來的幾十倍,再加上東吳的孫權將軍已經派了他的弟弟和李邑、甘寧等人率軍作為劉備的後援。如果比較主客雙方的形勢變化,您想憑借土地地盤來取勝的話,現在對方已經占有了巴東、廣漢和犍為大半的土地,巴西這個郡也不再是將軍所有了。計算起來益州所仰賴的隻有蜀郡,而蜀郡也被破壞。益州土地已經喪失了三分之二,官吏百姓疲憊困頓,想要作亂的十之八九。如果敵軍離的遠,那百姓忍受不了長久的勞役,如果敵軍進逼,那他們就會反叛。廣漢各郡縣就是明確的例子。此外,魚複縣跟白水關,實在是決定益州禍福成敗的門戶,現在兩門都被打開,堅固的城池都被攻破,各路軍隊都被擊敗,將士已經損失殆盡,而敵軍幾路並進,已深入益州腹地。而您困守成都、雒城,生死存亡的局勢已經很明朗了。這隻是大致的情況,比較顯而易見,其他比較曲折隱蔽的因素,就難以用言語一一表達。以法正我這種愚笨的人,尚且知道這件事不能成功,更何況將軍身邊有明智的出謀劃策的謀士呢,難道不明白事情的定數嗎?他們隻是旦夕之間,懷著僥幸,乞求榮升,獻媚邀寵,沒有長久的謀劃,所以不肯盡心盡力獻上計策。如果事情危急,形勢窘迫,他們就會各自求生,保全自家門戶,輾轉反側,做出跟現在不同的打算,而不是為將軍您盡忠竭力。並且您的家人還會受到其中的憂患。我法正雖然已經蒙受了不忠不義的誹謗,但是心中認為不應該辜負聖德,顧念我們之間的君臣之誼,實在為將軍感到痛心。左將軍為了國家的利益舉兵率軍而來,對您的舊情仍在,並沒有敵意。我認為可以依據形勢的變化,以保全自己的家族。”
十九年,進圍成都,璋蜀郡太守許靖將逾城降,事覺,不果。璋以危亡在近,故不誅靖。璋既稽服,先主以此薄靖不用也。正說曰:“天下有獲虛譽而無其實者,許靖是也。然今主公始創大業,天下之人不可戶說,靖之浮稱,播流四海,若其不禮,天下之人以是謂主公為賤賢也。宜加敬重,以眩遠近,追昔燕王之待郭隗。”先主於是乃厚待靖。以正為蜀郡太守、揚武將軍,外統都畿,內為謀主。一餐之德,睚眥之怨,無不報複,擅殺毀傷己者數人。或謂諸葛亮曰:“法正於蜀郡太縱橫,將軍宜啟主公,抑其威福。”亮答曰:“主公之在公安也,北畏曹公之強,東憚孫權之逼,近則懼孫夫人生變於肘腋之下;當斯之時,進退狼跋,法孝直為之輔翼,令翻然翱翔,不可複製,如何禁止法正使不得行其意邪!”初,孫權以妹妻先主,妹才捷剛猛,有諸兄之風,侍婢百餘人,皆親執刀侍立,先主每入,衷心常凜凜;亮又知先主雅愛信正,故言如此。
建安十九年,劉備率軍圍困成都,劉璋的蜀郡太守許靖想要越城投降,但事情敗露沒有成功。劉璋因為益州即將攻陷,所以沒有誅殺許靖。劉璋投降後,劉備因為這件事而沒有任用許靖,法正勸說劉備:“天下有很多空有虛名而沒有真才實幹的人,許靖就是這種人。但現在主公您開創基業,天下之人又不能挨家挨戶地說明許靖的虛名,而許靖的名聲已經流揚四海,如果對他不能禮待,天下之人就會認為是主公輕視賢人。現在應該對他加以敬重禮待,以明示天下,您是在效仿古代燕昭王後代郭槐的做法。”於是劉備就厚待許靖。任命法正為蜀郡太守、揚武將軍,在外統領都城及京郊地區,在內則作為劉備的謀士。法正心胸狹隘,一飯之德,睚眥之怨,沒有不回報的,擅自處死了幾個毀謗過他的人。有人對諸葛亮說:“反正在蜀郡橫行霸道,將軍應該稟告主公,抑製他作威作福的行為。”諸葛亮回答說:“主公在公安時,害怕北麵曹操強盛,又擔心東麵孫權進逼,身邊又擔憂孫夫人生變故。當時的情況,是進退兩難。法孝直成為主公的輔佐之後,讓主公展翅騰飛,不再受人壓製,如今怎麼能禁止法正,不由自主的意氣用事呢。”當初,孫權將妹妹嫁給劉備為妻,孫權的妹妹才思敏捷,性情剛烈,有她諸位兄長的風姿,她的身邊總是有一百多名侍婢,都拿著刀具。劉備每次進入她的房間,心中都惶恐不安。諸葛亮又知道劉備非常信賴誠信法證,所以才這麼說。
二十二年,正說先主曰:“曹操一舉而降張魯,定漢中,不因此勢以圖巴、蜀,而留夏侯淵、張郃屯守,身遽北還,此非其智不逮而力不足也,必將內有憂偪故耳。今策淵、郃才略,不勝國之將帥,舉眾往討,則必可克。克之之日,廣農積穀,觀釁伺隙,上可以傾覆寇敵,尊獎王室,中可以蠶食雍、涼,廣拓境土,下可以固守要害,為持久之計。此蓋天以與我,時不可失也。”先主善其策,乃率諸將進兵漢中,正亦從行。二十四年,先主自陽平南渡沔水,緣山稍前,於定軍、興勢作營。淵將兵來爭其地。正曰:“可擊矣。”先主命黃忠乘高鼓噪攻之,大破淵軍,淵等授首。曹公西征,聞正之策,曰:“吾故知玄德不辦有此,必為人所教也。”
建安二十二年,法正勸說劉備:“曹操一戰就攻破了張魯,平定了漢中,卻沒有趁機進攻巴蜀,而留下夏侯淵、張郃鎮守漢中,自己率軍北還,這不是他的智謀不行,實力不夠,一定是內部有憂患,逼迫他這樣。現在分析夏侯淵,張頜的策略,並沒有勝過我國的將帥,如果我們率軍前往征討,一定能攻克。攻克之日,在那裏廣為屯田,儲備糧食,尋找時機,趁機出兵,上可以消滅敵寇,輔佐王室,中可以慢慢侵吞雍州、涼州,開拓疆土,下可以固守要害,作為割據一方的長久之計。這大概是上天賜予的時機,機不可失啊。”劉備讚同他的計策,就率領將領們率兵進入漢中,法正也隨同前往。建安二十四年,劉備從陽平南渡沔水,沿著山勢逐步向前推進,在定軍、興勢兩山安營紮寨。夏侯淵率兵前來爭奪地盤。法正說:“可以進攻他。”劉備就命黃忠向山下擊鼓呐喊,出兵進攻,大獲全勝,並將夏侯淵等人斬首。曹操正率軍西征,得知法正的計策,說:“我原本知道劉玄德不能想出這樣的計策,一定是別人教的。”
先主立為漢中王,以正為尚書令、護軍將軍。明年卒,時年四十五。先主為之流涕者累日。諡曰翼侯。賜子邈爵關內侯,官至奉車都尉、漢陽太守。諸葛亮與正,雖好尚不同,以公義相取。亮每奇正智術。先主既即尊號,將東征孫權以複關羽之恥,群臣多諫,一不從。章武二年,大軍敗績,還住白帝。亮歎曰:“法孝直若在,則能製主上,令不東行;就複東行,必不傾危矣。”
劉備被擁立為漢中王,任命法正為尚書令、護軍將軍。第二年,法正去世,時年45歲。先主為法正之死痛哭流涕幾天,追封諡號為翼侯。他的兒子,法邈被賜爵為關內侯,做官到奉車都尉,漢陽太守。諸葛亮跟法正,雖然喜好不同,但都能以大義為重,互相取長補短。諸葛亮經常為法正的智謀感到驚奇。劉備稱帝之後,想要東征孫權,為關羽報仇血恨,大臣們都勸諫阻止,但劉備都沒有聽從。章武二年,劉備大軍戰敗,返回白帝城。諸葛亮歎息說:“法正如果還在,就能勸主上,讓他不進攻東吳,即使進兵,也不會遭到如此慘敗。”
評曰:龐統雅好人流,經學思謀,於時荊、楚謂之高俊。法正著見成敗,有奇畫策算,然不以德素稱也。擬之魏臣,統其荀彧之仲叔,正其程、郭之儔儷邪?
評曰:龐統注重人倫道德,經學思謀,在當時的荊楚之地,都稱讚他是高傑才俊。法正能預見成敗,有奇謀妙算,但不以德行著稱。比較魏朝的大臣,龐統大概是荀彧的仲叔,而法正大概是程、郭的儔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