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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註三國志》 作者:陳壽與裴松之  

蜀書·劉彭廖李劉魏楊傳

劉封者,本羅侯寇氏之子,長沙劉氏之甥也。先主至荊州,以未有繼嗣,養封為子。及先主入蜀,自葭萌還攻劉璋,時封年二十餘,有武藝,氣力過人,將兵俱與諸葛亮、張飛等溯流西上,所在戰克。益州既定,以封為副軍中郎將。
劉封,本來是羅侯寇氏的兒子,是長沙劉氏的外甥。劉備到了荊州,因為當時沒有繼承人,就收劉封為養子。等到劉備進入蜀地,從葭萌返回進攻劉璋,當時劉封二十多歲,身懷武藝,氣力過人,率兵和諸葛亮、張飛等人一起,逆流西上,所到的地方全都攻克。益州平定以後,劉備任命劉封為副軍中郎將。

初,劉璋遣扶風孟達副法正,各將兵二千人,使迎先主,先主因令達並領其眾,留屯江陵。蜀平後,以達為宜都太守。建安二十四年,命達從秭歸北攻房陵,房陵太守蒯祺為達兵所害。達將進攻上庸,先主陰恐達難獨任,乃遣封自漢中乘沔水下統達軍,與達會上庸。上庸太守申耽舉眾降,遣妻子及宗族詣成都。先主加耽征北將軍,領上庸太守員鄉侯如故,以耽弟儀為建信將軍、西城太守,遷封為副軍將軍。自關羽圍樊城、襄陽,連呼封、達,令發兵自助。封、達辭以山郡初附,未可動搖,不承羽命。會羽覆敗,先主恨之。又封與達忿爭不和,封尋奪達鼓吹。達既懼罪,又忿恚封,遂表辭先主,率所領降魏。魏文帝善達之姿才容觀,以為散騎常侍、建武將軍,封平陽亭侯。合房陵、上庸、西城三郡為新城郡,以達領新城太守。遣征南將軍夏侯尚、右將軍徐晃與達共襲封。達與封書曰:
當初劉璋派扶風孟達作為法正的副手,各自率兵兩千人,讓他們迎接劉備,劉備就讓孟達率領這一些部眾,留守江陵。蜀地平定之後,劉備任命孟達為宜都太守。建安二十四年,劉備命孟達從秭歸往北進攻房陵,房陵太守蒯棋被孟達的士兵殺害,孟達率領軍隊進攻上庸,劉備暗中擔心孟達難以獨當重任,就派劉封從漢中沿著沔水往下,統帥孟達的軍隊,與孟達在上庸會合。上庸太守申耽率眾投降,派妻子兒女以及族中眾人一到成都,劉備給申耽加官中北將軍,像過去一樣兼任上庸太守,鄉侯的爵位也沒有改變。又任命申耽的弟弟申儀為建信將軍、西城太守,升任劉封為副軍將軍。自從關羽圍困樊城,襄陽連續詔命劉封、孟達,令他們發兵相助,劉封、孟達以各地剛剛依附不能動搖為由推辭了,沒有接受關羽的命令。等到關羽兵敗被殺,劉備心中痛恨兩人。再加上劉封與孟達之間紛爭不斷,劉封不久就搶走了孟達的儀仗樂隊,孟達心中擔心自己的罪過,又憤恨劉封,於是上表向劉備請辭,率領自己的隊伍向魏朝投降。魏文帝看重孟達的才能容資,任命他為散騎常侍、建武將軍,並封為平陽亭侯。隨後合並房陵、上庸、西城三郡為新城郡,任命孟達兼任新城太守。後來派遣征南將軍夏侯尚、右將軍徐晃和孟達共同攻打劉封,孟達給劉封寫信說:

古人有言:‘不間親,新不加舊。’此謂上明下直,讒慝不行也。若乃權君譎主,賢父慈親,猶有忠臣蹈功以罹禍,孝子抱仁以陷難,種、商、白起、孝己、伯奇,皆其類也。其所以然,非骨肉好離,親親樂患也。或有恩移愛易,亦有讒間其間,雖忠臣不能移之於君,孝子不能變之於父者也。勢利所加,改親為讎,況非親親乎!故申生、衛伋、禦寇、楚建稟受形之氣,當嗣立之正,而猶如此。今足下與漢中王,道路之人耳,親非骨血而據勢權,義非君臣而處上位,征則有偏任之威,居則有副軍之號,遠近所聞也。自立阿鬥為太子已來,有識之人相為寒心。如使申生從子輿之言,必為太伯;衛伋聽其弟之謀,無彰父之譏也。且小白出奔,入而為霸;重耳逾垣,卒以克複。自古有之,非獨今也。
古人曾說:‘疏不間親,新不加舊。’意思是在上位的人英明,在下位的人就正直,那奸邪讒人就不能實行。如果有人欺瞞君主,即使是賢明的父親,慈愛的親長,尚且會有立功的忠臣遭受災禍,有孝子懷著仁德但陷入災難,文種、商鞅、白起、孝己、伯奇,都是這樣的情況。之所以如此,並不是因為骨肉之間喜好分離,親人之間樂於災禍,是因為有人的恩情和愛意已經轉移,也有的是因為有奸邪之人挑撥離間,即使是忠臣也不能改變君王的意圖,孝子也不能改變父親的想法。在利益之下,親人也會變成仇敵,更何況是不是親人的關係呢,所以申生、衛及、禦寇、楚建這一些人都有著繼位成就氣質,應當繼承王位,但還有如此結局,現在您與漢中王劉備不過是路上相逢之人罷了,不是親人骨肉但握有權勢,道義上沒不是君臣卻位居高位,征戰有偏師統帥的威勢,平時有副將軍的稱號,這是遠近所知。,自從阿鬥被立為太子以來,有見識的人都感到寒心,如果讓申生聽從子輿的話,一定能像泰伯那樣有所作為,如果衛及聽從了弟弟的謀劃,也不會受到吹噓父親的譏諷。況且齊公子小白出逃,進而成為霸主,晉公子重耳越牆,最後能克定天下。這是自古以來就有的,不是現在才發生。

夫智貴免禍,明尚夙達,仆揆漢中王慮定於內,疑生於外矣;慮定則心固,疑生則心懼,亂禍之興作,未曾不由廢立之間也。私怨人情,不能不見,恐左右必有以間於漢中王矣。然則疑成怨聞,其發若踐機耳。今足下在遠,尚可假息一時;若大軍遂進,足下失據而還,竊相為危之。昔微子去殷,智果別族,違難背禍,猶皆如斯。今足下棄父母而為人後,非禮也;知禍將至而留之,非智也;見正不從而疑之,非義也。自號為丈夫,為此三者,何所貴乎?以足下之才,棄身來東,繼嗣羅侯,不為背親也;北麵事君,以正綱紀,不為棄舊也;怒不致亂,以免危亡,不為徒行也。加陛下新受禪命,虛心側席,以德懷遠,若足下翻然內向,非但與仆為倫,受三百戶封,繼統羅國而已,當更剖符大邦,為始封之君。陛下大軍,金鼓以震,當轉都宛、鄧;若二敵不平,軍無還期。足下宜因此時早定良計。易有‘利見大人’,詩有‘自求多福’,行矣。今足下勉之,無使狐突閉門不出。封不從達言。
智慧貴在能免除禍患,聰慧貴在能向來明達,我推測漢中王劉備,想著內部平定,但對外心生憂慮,內向思慮就會固執,一心在外就會產生恐懼,這是禍亂的生發,沒有不因為廢立之事而引起的。私怨人情,不能不被發現,恐怕劉備身邊的人一定用這種怨恨來離間他。但疑心變成了怨恨,它的發作就像踩到了機關罷了。現在您尚在遠處,還可以暫時安穩,如果大軍進發,那你失去根據地,返回蜀地,我暗中為您感到危急。過去微子離開英國,智果告別部族,都避開了災難禍患,都是這樣的情況。現在您背棄父母而做了人家的養子,這不符合禮製,知道禍患將要到達而留下來,這是不明智的,看到正道不跟隨而心生疑慮,這是不符合道義的。自命為丈夫,有了這三條,又有什麼可貴的呢?憑借您的才能,拋棄離開蜀地來到東麵繼承羅侯家族,延續羅和家族的香火,這不算背叛親族,往北麵侍奉君上,糾正綱紀禮法,這不算是拋棄舊主。這樣雖然會使劉備發怒,但不會導致叛亂,除了自己的危亡,這不算是徒勞之行。再加上魏文帝剛接受禪讓登基,虛心求教,以仁德包懷四方,如果您能轉而歸附,不僅可與我平起平坐,受到三百戶的封賞,繼續統治羅侯之國,還能擴大國土,成為首次受封的主君。我朝陛下的大軍金鼓震動,一定會收複宛城鄧城;如果這兩地敵人不能平定,大軍就不會返回。您應該趁著此時早早定好良計。《易經》說‘利見大人’,《詩經》也說‘自求多福’,去行動吧。現在您好好勉勵,不要像狐突那樣閉門不出。但劉封沒有聽孟達的勸諫。

申儀叛封,封破走還成都。申耽降魏,魏假耽懷集將軍,徙居南陽,儀魏興太守,封員鄉侯,屯洵口。封既至,先主責封之侵陵達,又不救羽。諸葛亮慮封剛猛,易世之後終難製禦,勸先主因此除之。於是賜封死,使自裁。封歎曰:“恨不用孟子度之言!”先主為之流涕。達本字子敬,避先主叔父敬,改之。
申儀背叛劉封,劉封攻破他後返回成都。申耽投降魏朝,魏朝任命申耽為懷集將軍,轉封到南陽,申儀擔任魏興太守,並封為員鄉侯,駐守在洵口。劉等返回成都後,劉備怪劉封攻打陵達,又沒有援救關羽。諸葛亮考慮到劉封英勇剛猛,天下平定後最終會難以控製,就勸劉備趁機除掉他,於是劉備賜死了劉封,令他自裁。劉封感歎說:“我悔恨沒有聽從孟子度的話!”劉備為他悲傷流淚。孟達原本字子敬,為了避開劉備叔父的名諱,所以改了。

彭羕字永年,廣漢人。身長八尺,容貌甚偉。姿性驕傲,多所輕忽,惟敬同郡秦子敕,薦之於太守許靖曰:“昔高宗夢傅說,周文求呂尚,爰及漢祖,納食其於布衣,此乃帝王之所以倡業垂統,緝熙厥功也。今明府稽古皇極,允執神靈,體公劉之德,行勿翦之惠,清廟之作於是乎始,褒貶之義於是乎興,然而六翮未之備也。伏見處士綿竹秦宓,膺山甫之德,履雋生之直,枕石漱流,吟詠縕袍,偃息於仁義之途,恬淡於浩然之域,高概節行,守真不虧,雖古人潛遁,蔑以加旃。若明府能招致此人,必有忠讜落落之譽,豐功厚利,建跡立勳,然後紀功於王府,飛聲於來世,不亦美哉!”
彭羕,字永年,廣漢郡人。身高八尺,容貌很雄偉,生性驕傲,很輕視人,隻敬重同郡人秦子敕,將他舉薦給太守許靖說:“過去高宗夢到傅說,周文王求取呂尚,等到了漢高祖,將糧食供應給百姓,這是帝王之所以能奠定功業繼承大統,並讓上天感知功德的原因。現在您其古黃即向神靈唱,向神靈祈禱,能體察劉備的,能體察劉工的美德,實行物檢的恩惠。清廟的建造就從這裏開始了,褒貶的評價,也是從這裏興起了,但是6盒至6盒還沒有齊備。我看到處士綿竹的秦宓,有著山甫的美德,履行雋生的正直,枕石漱流,尹永運桃,偃息於仁義之徒,在浩大的領域中也很恬淡,品行高潔,守正不虧,即使是古人,前段也不能加以汙蔑,如果您能招攬這個人,一定會有很好的名聲,能有豐功厚利,建立功業,然後能在主君處記錄功勞,能在來世留下聲名,不也很美好嗎?”

羕仕州,不過書佐,後又為眾人所謗毀於州牧劉璋,璋髡鉗羕為徒隸。會先主入蜀,溯流北行。羕欲納說先主,乃往見龐統。統與羕非故人,又適有賓客,羕徑上統床臥,謂統曰:“須客罷當與卿善談。”統客既罷,往就羕坐,羕又先責統食,然後共語,因留信宿,至於經日。統大善之,而法正宿自知羕,遂並致之先主。先主亦以為奇,數令羕宣傳軍事,指授諸將,奉使稱意,識遇日加。成都既定,先主領益州牧,拔羕為治中從事。羕起徒步,一朝處州人之上,形色囂然,自矜得遇滋甚。諸葛亮雖外接待羕,而內不能善。屢密言先主,羕心大誌廣,難可保安。先主既敬信亮,加察羕行事,意以稍疏,左遷羕為江陽太守。
彭羕在州裏做官,不過是擔任書佐而已,後來又被人在州牧劉璋麵前詆毀,劉璋就將他剃了頭發,貶為奴隸。剛好劉備進入蜀地,逆著江水北上,彭羕想要被劉備接納,就前去拜見龐統。龐統跟彭羕並沒有交情,又剛好有賓客,彭羕就徑直上了龐統的床榻躺著,對龐統說:“要等到客人離去之後再與你好好交談。”龐統招待完客人後,去彭羕麵前坐下,彭羕又讓龐統先吃飯飲食,然後共同交談。於是留下來過夜,一直到第二天又繼續交談。龐統對他非常好,而法正很早就知道彭羕這個人,就一同向劉備推薦他,劉備也認為他很奇異,多次令彭羕宣傳軍事,指揮將領,他都能完成得很好,劉備對他的賞識恩遇日益加深。成都平定之後,劉備兼任益州牧,提拔彭羕為治中從事。彭羕出身普通平民,一時間就地位處在百姓之上,神色非常囂張,心中的自驕自傲越加滋長。諸葛亮雖然表麵上禮敬彭羕,但心中對他並不友好,並屢次暗中向劉備進言,說彭羕心大誌廣,難以控製。劉備非常的敬重信賴諸葛亮,仔細的考察彭羕的行事作為,就漸漸疏遠了彭羕,調任他為江陽太守。

羕聞當遠出,私情不悅,往詣馬超。超問羕曰:“卿才具秀拔,主公相待至重,謂卿當與孔明、孝直諸人齊足並驅,寧當外授小郡,失人本望乎?“羕曰:“老革荒悖,可複道邪!”又謂超曰:“卿為其外,我為其內,天下不足定也。”超羈旅歸國,常懷危懼,聞羕言大驚,默然不答。羕退,具表羕辭,於是收羕付有司。
彭羕得知自己要到遠處任官,心中很不高興,就前去拜會馬超,馬超問彭羕說:“您的才幹非常超群,主公對您非常器重,說您可以和諸葛亮、法孝直等人並駕齊驅,怎麼會任命您到小郡去,使人失望呢?”彭羕說:“這個老兵,荒唐無理,還有什麼可說的?”又對馬超說:“您為外官,我做內應,那天下就不會平定不了。”馬超常年在外征戰,剛歸順蜀國,心中常懷恐懼,聽到彭羕的話非常震驚,默然沒有回答。彭羕離開後馬超就將彭羕的話詳細寫下上奏給劉備,於是劉備下令將彭羕收押囚禁。

羕於獄中與諸葛亮書曰:“仆昔有事於諸侯,以為曹操暴虐,孫權無道,振威闇弱,其惟主公有霸王之器,可與興業致治,故乃翻然有輕舉之誌。會公來西,仆因法孝直自衒鬻,龐統斟酌其間,遂得詣公於葭萌,指掌而譚,論治世之務,講霸王之義,建取益州之策,公亦宿慮明定,即相然讚,遂舉事焉。仆於故州不免凡庸,憂於罪罔,得遭風雲激矢之中,求君得君,誌行名顯,從布衣之中擢為國士,盜竊茂才。分子之厚,誰複過此。羕一朝狂悖,自求菹醢,為不忠不義之鬼乎!先民有言,左手據天下之圖,右手刎咽喉,愚夫不為也。況仆頗別菽麥者哉!所以有怨望意者,不自度量,苟以為首興事業,而有投江陽之論,不解主公之意,意卒感激,頗以被酒,侻失'老'語。此仆之下愚薄慮所致,主公實未老也。且夫立業,豈在老少,西伯九十,寧有衰誌,負我慈父,罪有百死。至於內外之言,欲使孟起立功北州,戮力主公,共討曹操耳,寧敢有他誌邪?孟起說之是也,但不分別其間,痛人心耳。昔每與龐統共相誓約,庶讬足下末蹤,盡心於主公之業,追名古人,載勳竹帛。統不幸而死,仆敗以取禍。自我墮之,將複誰怨!足下,當世伊、呂也,宜善與主公計事,濟其大猷。天明地察,神祇有靈,複何言哉!貴使足下明仆本心耳。行矣努力,自愛,自愛!”羕竟誅死,時年三十七。
彭羕在獄中給諸葛亮寫信說:“我過去跟各諸侯都有交往,認為曹操暴虐,孫權無道,劉璋昏庸懦弱,隻有主公有擔當霸王的氣量,可以和他開創大業平定天下,所以才幡然醒悟,有飛升的誌向。正值主公來到西蜀,我因受到法孝直的誇獎和舉薦,龐統也在其中舉薦,於是得以在葭萌拜會主公,執手交談,談論治理朝政的要務,講論成就霸業的道義,計劃平定益州的策略,您對這些事也有深思熟慮和明確計劃,讚同我的意見,於是就出兵起事。我在過去州中不過是平庸之輩,經常擔憂獲罪受罰,得以有際遇在風雲激蕩之中求得自己效力的主君,誌向得以抒發,名聲得以顯達,從布衣百姓升遷為國之重臣,處在茂才的位置上。主公將愛子的情分分給了我,還有誰能得到這樣的恩遇呢?彭羕我一時狂妄,自求死罪,使自己將成為不忠不義的鬼魂。先民曾說,左手握著天下的版圖,右手拿刀自刎咽喉,愚人也不會這樣做,更何況我還能分得清豆子和麥子呢!我之所以有怨懟失望的話,不自量力,是輕率的認為自己首先使紅業興盛,反而被送到江陽,不了解主公的用意,心中有所激動,多喝了一些酒,脫口失言出‘老’字,這是我的愚昧淺薄,缺少思慮所導致的,主公實際上沒有老。更何況奠定功業又豈有老少之分,周文王九十歲,也沒有衰老的意思,我虧欠了慈父般的主公,論罪應處百死。至於內外之事的說法,是想要使馬超在北州建功立業,盡心竭力效力主公,共同征討曹操罷了,怎麼敢有其他的想法呢?孟起說的確實如此,但沒有分別其中的含義,真是使人痛心。過去我經常和龐統共同盟誓,希望能追隨您的足跡,為您的基業竭盡全力,追求古賢人名聲,在青史留名。但龐統不幸身死,我卻身敗取禍,是我自己墮落了,又能怨恨誰呢?您是當世的伊尹、呂望,應該好好跟主公計劃大事,幫他完成大業。天地明察,神明有靈,還有什麼可說的。衷心希望您能了解我的本心。希望您努力奮鬥,保重自身!”彭羕最終被誅殺,時年三十七歲。

廖立字公淵,武陵臨沅人。先主領荊州牧,辟為從事,年未三十,擢為長沙太守。先主入蜀,諸葛亮鎮荊土,孫權遣使通好於亮,因問士人皆誰相經緯者,亮答曰:“龐統、廖立,楚之良才,當讚興世業者也。”建安二十年,權遣呂蒙奄襲南三郡,立脫身走,自歸先主。先主素識待之,不深責也,以為巴郡太守。二十四年,先主為漢中王,徵立為侍中。後主襲位,徙長水校尉。
廖立,字公淵,武陵郡臨沅人,。劉備兼任荊州牧時,征召他擔任從事,還沒有到三十歲,就被提拔為長沙太守。劉備進入蜀地,諸葛亮鎮守在荊州,孫權派使者跟諸葛亮交好,順便問道,蜀國士兵中有誰一起治理政事?諸葛亮回答說:“龐統、廖立都是楚地的優秀人才,應該能和我共同開創大業。”建安二十四年,孫權派呂蒙偷襲奪取荊州南部三郡,廖立隻身逃走,奔回劉備身邊。劉備向來賞識恩遇他,也沒有過於責備,就任命他為巴郡太守。建安二十四年,劉備作漢中王,征召廖立擔任侍中。後主劉禪登基,調任他為長水校尉。

立本意,自謂才名宜為諸葛亮之貳,而更遊散在李嚴等下,常懷怏怏。後丞相掾李邵、蔣琬至,立計曰:“軍當遠出,卿諸人好諦其事。昔先帝不取漢中,走與吳人爭南三郡,卒以三郡與吳人,徒勞役吏士,無益而還。既亡漢中,使夏侯淵、張郃深入於巴,幾喪一州。後至漢中,使關侯身死無孑遺,上庸覆敗,徒失一方。是羽怙恃勇名,作軍無法,直以意突耳,故前後數喪師眾也。如向朗、文恭,凡俗之人耳。恭作治中無綱紀;朗昔奉馬良兄弟,謂為聖人,今作長史,素能合道。中郎郭演長,從人者耳,不足與經大事,而作侍中。今弱世也,欲任此三人,為不然也。王連流俗,苟作掊克,使百姓疲弊,以致今日。”邵、琬具白其言於諸葛亮。亮表立曰:“長水校尉廖立,坐自貴大,臧否群士,公言國家不任賢達而任俗吏,又言萬人率者皆小子也;誹謗先帝,疵毀眾臣。人有言國家兵眾簡練,部伍分明者,立舉頭視屋,憤吒作色曰:‘足言!’凡如是者不可勝數。羊之亂群,猶能為害,況立讬在大位,中人以下識真偽邪?”於是廢立為民,徙汶山郡。立躬率妻子耕殖自守,聞諸葛亮卒,垂泣歎曰:“吾終為左衽矣!”後監軍薑維率偏軍經汶山、詣立,稱立意氣不衰,言論自若。立遂終徙所。妻子還蜀。
廖立原本的想法,是認為自己的才能名氣應該僅次於諸葛亮,但實際上,卻在李嚴等人之下,心中經常怏怏不樂。後來丞相掾李邵、蔣琬來到他的住所,廖立為他們出計劃說:“大軍應該遠征,各位有擅長謀劃軍事。過去先帝沒有奪取漢中,而前去跟吳人爭奪南方三郡,但最後還是被吳人奪去,隻是白白的勞累將士,無功而返。後來又失掉了漢中,使夏侯淵、張郃深入巴郡,幾乎丟了一州土地。後來到了漢中,又使關羽身死後無法收殮,上庸覆敗,白白丟失一方土地。這是關羽倚仗自己的英勇名聲,帶軍作戰無方,隻是以主觀想法判斷導致的,所以前後幾次喪失兵士。如向朗、文恭都是凡俗之人,文恭任職至終,沒有綱紀,向郎過去侍奉馬良兄弟,說他們是聖人,現在擔任長史,向來善於逢迎。中郎郭演長是跟隨別人的想法,不足以與他談論大事,卻讓他擔任侍中。現在是衰微之世,要任用這三個人,確實不應該。王連是流俗之人,如果他貪財聚斂,使得百姓困苦,以至於到今天這個地步。”李邵、蔣琬將這些話詳細的上奏給諸葛亮,諸葛亮上表彈劾廖立說:“長水校尉廖立,在任職上妄自尊重,品評朝中士人,公開指責國家,朝廷沒有任用賢達之人而任用凡俗之士,又說萬軍統帥之人都是小子,誹謗先帝,詆毀朝臣。有人說國家軍隊簡練,行伍分明,廖立就仰著頭望著屋頂,憤然斥責那人說:‘有什麼可說的!’像這樣的事,數不勝數。一羊亂群,都能帶來禍害,更何況廖立身處高位,中層社會以下誰能辨別真偽呢?”於是後主下詔廢廖立為平民,流放到汶山郡。廖立親自率著妻子兒女耕地種植,得知諸葛亮去世,流著淚感歎說:“我們最終要成為異族的奴隸了!”後來將軍薑維率領偏軍經過汶山,拜訪廖立,稱讚他意氣風發沒有衰減,談笑自若。廖立死於流放之地,妻子兒女返回蜀地。

李嚴字正方,南陽人也。少為郡職吏,以才幹稱。荊州牧劉表使曆諸郡縣。曹公入荊州時,嚴宰秭歸,遂西詣蜀,劉璋以為成都令,複有能名。建安十八年,署嚴為護軍,拒先主於綿竹。嚴率眾降先主,先主拜嚴裨將軍。成都既定,為犍為太守、興業將軍。二十三年,盜賊馬秦、高勝等起事於郪,合聚部伍數萬人,到資中縣。時先主在漢中,嚴不更發兵,但率將郡士五千人討之,斬秦、勝等首。枝黨星散,悉複民籍。又越巂夷率高定遣軍圍新道縣,嚴馳往赴救,賊皆破走。加輔漢將軍,領郡如故。章武二年,先主徵嚴詣永安宮,拜尚書令。三年,先主疾病,嚴與諸葛亮並受遺詔輔少主;以嚴為中都護,統內外軍事,留鎮永安。建興元年,封都鄉侯,假節,加光祿勳。四年,轉為前將軍。以諸葛亮欲出軍漢中,嚴當知後事,移屯江州,留護軍陳到駐永安,皆統屬嚴。嚴與孟達書曰:“吾與孔明俱受寄讬,憂深責重,思得良伴。”亮亦與達書曰:“部分如流,趨舍罔滯,正方性也。”其見貴重如此。八年,遷驃騎將軍。以曹真欲三道向漢川,亮命嚴將二萬人赴漢中。亮表嚴子豐為江州都督督軍,典嚴後事。亮以明年當出軍,命嚴以中都護署府事。嚴改名為平。
李嚴字正方,南陽郡人,年少時在郡中擔任吏役,因才幹著稱。荊州牧劉表派他到郡中各縣任職。曹操進入荊州時,李嚴擔任秭歸縣令,於是往西奔到蜀地,劉璋任用他為成都令,又有能幹的名聲。建安十八年,任命李嚴為護軍,到綿竹抗擊劉備。李岩率眾投降劉備,劉備任命他為裨將軍。成都平定後,李嚴擔任犍為太守、興業將軍。建安二十三年,盜賊馬秦、高勝等人在妻縣起兵,聚合部隊數萬人,一直到了資中縣。當時劉備在漢中,李嚴沒有等待援兵,隻率領本郡士兵五千人征討他們,斬殺了馬秦、高勝等人,其餘人都四處奔逃,回恢複民集。又有越雋少數民族首領高定派軍圍攻新道縣,李嚴迅速趕往援救,賊兵都被攻破逃走。劉備加官輔漢將軍,像過去一樣兼任郡守。章武二年,劉備征召李岩進入永安宮,任命他為尚書令。章武三年,劉備病重,李嚴跟諸葛亮一起接受劉備遺詔,輔佐少主,任命李嚴為中都護,總管內外軍事,並留下鎮守永安。建興元年,李岩被封為都鄉侯,持符節,加封光祿勳。建興四年,李嚴被調任為前將軍。因為諸葛亮想要出兵漢中,李嚴應當主管後方事務,並就移駐江州,留下護軍陳到駐守永安,都歸屬李嚴管轄。李嚴給孟達寫信說:“我跟孔明一起接受先帝囑托,心中憂慮,責任重大,想要得到良好的夥伴。”諸葛亮也給孟達寫信說:“處理公務像行雲流水,沒有滯留,這就是正方的品性。”他就是這樣被看重。建興八年,李嚴升任驃騎將軍。因曹真準備兵分三路出軍漢川,諸葛亮命令李嚴率領兩萬人奔赴漢中。諸葛亮上表請任李嚴的兒子李豐擔任江州都督督軍,負責主管李嚴的後方事物。諸葛亮因為第二年要出兵,就令李嚴以中都護的身份代理丞相府事宜。李嚴改名為李平。

九年春,亮軍祁山,平催督運事。秋夏之際,值天霖雨,運糧不繼,平遣參軍狐忠、督軍成藩喻指,呼亮來還;亮承以退軍。平聞軍退,乃更陽驚,說“軍糧饒足,何以便歸“!欲以解己不辦之責,顯亮不進之愆也。又表後主,說“軍偽退,欲以誘賊與戰”。亮具出其前後手筆書疏本末,平違錯章灼。平辭窮情竭,首謝罪負。於是亮表平曰:“自先帝崩後,平所在治家,尚為小惠,安身求名,無憂國之事。臣當北出,欲得平兵以鎮漢中,平窮難縱橫,無有來意,而求以五郡為巴州刺史。去年臣欲西征,欲令平主督漢中,平說司馬懿等開府辟召。臣知平鄙情,欲因行之際偪臣取利也,是以表平子豐督主江州,隆崇其遇,以取一時之務。平至之日,都委諸事,群臣上下皆怪臣待平之厚也。正以大事未定,漢室傾危,伐平之短,莫若褒之。然謂平情在於榮利而已,不意平心顛倒乃爾。若事稽留,將致禍敗,是臣不敏,言多增咎。”乃廢平為民,徙梓潼郡。十二年,平聞亮卒,發病死。平常冀亮當自補複,策後人不能,故以激憤也。豐官至朱提太守。
建興九年春,諸葛亮出軍祁山,李嚴負責督運物資。夏秋之際,正直大雨連綿,糧草不繼,李平派參軍狐忠、督軍成藩轉達指令,讓諸葛亮撤軍,諸葛亮答應退兵。李平得知大軍撤退,就假裝驚訝說:“軍糧充足,為什麼又返回呢?”想要解脫自己辦事不力的責罰,顯示諸葛亮延誤戰機的錯誤。又上奏給後主說:“大軍假裝撤退,想要引誘敵軍交戰。”諸葛亮將李平的前後親手書信全都展示出來,李平的錯誤和矛盾全都顯現,李平詞窮理屈,就叩頭謝罪。於是諸葛亮上表彈劾李平說:“自從先帝駕崩之後,李平的想法全都在家庭,尚且有些小恩惠,隻想安身立命,不憂慮國家大事。臣往北出兵,想要得到李平的部隊相助,以鎮守漢中,李平再三推辭,沒有前來漢中的想法,反而把五個郡連起來自己做巴州刺史。去年臣想要讓李平主管督領漢中,李平勸說司馬懿等人開府建衙征召士人。臣知道李平性情鄙陋,是想要趁我臨行之時逼迫臣以獲取利益,所以臣上表奏任他的兒子李豐主管江州事宜,對他如此破格對待,隻是想解決眼前要務。李平到官之時,臣將大小事宜全都托付給他,朝廷上下都奇怪,我對李平如此厚待。正是因為國家大事未定,漢室傾頹,與其攻擊李平的短處,不如褒揚他的長處。隻是認為李平的性情隻在於謀取榮名利祿而已,沒有想到他居然想要顛覆朝廷。如果事情如此發展,將會導致國家的禍患,是臣不夠機敏,說多了增加臣的愧疚之情。”於是廢李平為平民,流放梓潼郡。建興十二年,李平得知諸葛亮去世,發病而死。李平經常希望諸葛亮能再次任用他,考慮到後來的人不能任用,所以激憤而死。李豐官至朱提太守。

劉琰字威碩,魯國人也。先主在豫州,辟為從事,以其宗姓,有風流,善談論,厚親待之,遂隨從周旋,常為賓客。先主定益州,以琰為固陵太守。後主立,封都鄉侯,班位每亞李嚴,為衛尉中軍師後將軍,遷車騎將軍。然不豫國政,但領兵千餘,隨丞相亮諷議而已。車服飲食,號為侈靡,侍婢數十,皆能為聲樂,又悉教誦讀魯靈光殿賦。建興十年,與前軍師魏延不和,言語虛誕,亮責讓之。琰與亮箋謝曰:“琰稟性空虛,本薄操行,加有酒荒之病,自先帝以來,紛紜之論,殆將傾覆。頗蒙明公本其一心在國,原其身中穢垢,扶持全濟,致其祿位,以至今日。間者迷醉,言有違錯,慈恩含忍,不致之於理,使得全完,保育性命。雖必克己責躬,改過投死,以誓神靈;無所用命,則靡寄顏。”於是亮遣琰還成都,官位如故。
劉琰誌文碩,魯國人。劉備在豫州時,征召他擔任從事,因為是劉備的同宗,又有風流品性,善於談論,所以劉備對他非常親近厚待,他經常跟隨在劉備身邊輾轉各地,常為劉備的賓客。劉備平定益州後,任命劉琰為固陵太守,後主劉禪繼帝位,封他為都鄉侯,朝臣排位都在李嚴之後,擔任衛尉中軍師後將軍,並升任為車騎將軍。但他不參與朝政,隻率領著一千多士兵,跟隨丞相諸葛亮談論事務而已。他的車馬服飾都非常奢侈,侍婢幾十人,都能奏樂演唱,又教她們誦讀《魯靈光殿賦》。建興十年,劉琰與前軍師魏延不和,言語之間虛假怪誕,諸葛亮責備他。劉琰給諸葛亮寫信謝罪說:“我天性講求虛空,本來德行淺薄,再加上有酗酒的毛病,自從跟隨先帝以來議論紛紛,將要危及朝廷。蒙受明公看在我一心為國,原諒我身上的各種缺點,提攜扶持,使我得到今天的俸祿地位。我每天沉醉酒中,言語中多有過失,您仁慈恩厚,包容忍讓,不與我計較,使我得以保全性命。我一定克盡職守,躬責自身,改過自新,向神靈起誓,如果不能繼續向朝廷效命,那就無顏留在世上。”於是諸葛亮派劉琰返回成都,像過去一樣任職。

琰失誌慌惚。十二年正月,琰妻胡氏入賀太後,太後令特留胡氏,經月乃出。胡氏有美色,琰疑其與後主有私,呼五百撾胡,至於以履搏麵,而後棄遣。胡具以告言琰,琰坐下獄。有司議曰:“卒非撾妻之人,麵非受履之地。”琰竟棄市。自是大臣妻母朝慶遂絕。
劉琰神誌恍惚。建興十二年正月,劉琰的妻子胡氏入宮給太後慶賀,太後下令留下胡氏,一個多月後出宮回家。胡氏有美色,劉琰懷疑他與後主劉禪有私情,召來很多士兵拷打胡氏,甚至於鞋子去打胡氏的臉,然後將她休棄遣送回娘家。胡氏將劉琰做的事詳細上告給朝廷,劉琰因此獲罪下獄。有關部門說:“士兵不是用來毆打妻子的人,人的臉不是接受鞋底踐踏的地方。”劉琰因此被處死並拋屍街頭。從此以後,大臣的妻子母親不允許入朝慶賀。

魏延字文長,義陽人也。以部曲隨先主入蜀,數有戰功,遷牙門將軍。先主為漢中王,遷治成都,當得重將以鎮漢川,眾論以為必在張飛,飛亦以心自許。先主乃拔延為督漢中鎮遠將軍,領漢中太守,一軍盡驚。先主大會群臣,問延曰:“今委卿以重任,卿居之欲雲何?”延對曰:“若曹操舉天下而來,請為大王拒之;偏將十萬之眾至,請為大王吞之。“先主稱善,眾鹹壯其言。先主踐尊號,進拜鎮北將軍。建興元年,封都亭侯。五年,諸葛亮駐漢中,更以延為督前部,領丞相司馬、涼州刺史,八年,使延西入羌中,魏後將軍費瑤、雍州刺史郭淮與延戰於陽谿,延大破淮等,遷為前軍師征西大將軍,假節,進封南鄭侯。
魏延,字文長,義陽人。他率領自己的部隊跟隨劉備進入蜀地,多次建立戰功,被任命為牙門將軍。劉備自立為漢中王,將治所遷到成都,需要一位得力將領鎮守漢川,大家都認為一定是張飛,張飛心中也認為是自己。劉備卻提拔魏延為督漢中鎮遠將軍,兼任漢中太守,全軍上下都很震驚。劉備大宴群臣,問魏延說:“現在對你委以重任,你打算怎麼樣呢?”魏延回答說:“如果曹操帶領全天下軍隊而來,我希望為大王迎擊他,如果是其他將領率十萬之眾而來,希望讓我為大王剿滅他們。”劉備稱讚他說得好,眾人都覺得他的言論很豪邁。劉備登基後,加封魏延為鎮北將軍。建興元年,封為都亭侯。建興五年,諸葛亮駐守漢中,又以魏延為督前部,兼任丞相司馬、涼州刺史。建興八年,派魏延進入羌中,魏朝後將軍費瑤、雍州刺史郭淮與魏延在陽蹊交戰,魏延大破郭淮等人,朝廷又提拔魏延為前軍師征西大將軍,持符節,進封爵位為南鄭侯。

延每隨亮出,輒欲請兵萬人,與亮異道會於潼關,如韓信故事,亮製而不許。延常謂亮為怯,歎恨己才用之不盡。延既善養士卒,勇猛過人,又性矜高,當時皆避下之。唯楊儀不假借延,延以為至忿,有如水火。十二年,亮出北穀口,延為前鋒。出亮營十裏,延夢頭上生角,以問占夢趙直,直詐延曰:“夫麒麟有角而不用,此不戰而賊欲自破之象也。”退而告人曰:“角之為字,刀下用也;頭上用刀,其凶甚矣。”
魏延每次跟隨諸葛亮出征,都想單獨請兵一萬人,與諸葛亮分兵兩路進軍,在潼關會合,像過去韓信那樣,諸葛亮總是不允許。魏延經常認為諸葛亮膽怯,感歎自己的才能不能竭盡。魏延善於訓練士兵,又勇猛過人,性情驕矜高傲,當時的人都躲避他。隻有楊儀不寬容,魏延非常憤恨,兩人關係勢同水火。建興十二年,諸葛亮出兵北穀口,魏延擔任前鋒。他的營帳距離諸葛亮營地十裏,魏延夢見自己頭上生角,他用這件事來問占夢的趙直,趙直騙魏延說:“麒麟有角,但不需要用角,這是不需要交戰,而敵軍會被攻破的征兆。”退下後他告訴別人:“角這個字,是刀下加一個用,頭上用刀,是非常凶險的。”

秋,亮病困,密與長史楊儀、司馬費禕、護軍薑維等作身歿之後退軍節度,令延斷後,薑維次之;若延或不從命,軍便自發。亮適卒,秘不發喪,儀令禕往揣延意指。延曰:“丞相雖亡,吾自見在。府親官屬便可將喪還葬,吾自當率諸軍擊賊,雲何以一人死廢天下之事邪?且魏延何人,當為楊儀所部勒,作斷後將乎!”因與禕共作行留部分,令禕手書與己連名,告下諸將。禕紿延曰:“當為君還解楊長史,長史文吏,稀更軍事,必不違命也。”禕出門馳馬而去,延尋悔,追之已不及矣。延遣人覘儀等,遂使欲案亮成規,諸營相次引軍還。延大怒,【才】攙儀未發,率所領徑先南歸,所過燒絕閣道。延、儀各相表叛逆,一日之中,羽檄交至。後主以問侍中董允、留府長史蔣琬,琬、允鹹保儀疑延。儀等槎山通道,晝夜兼行,亦繼延後。延先至,據南穀口,遣兵逆擊儀等,儀等令何平在前禦延。平叱延先登曰:“公亡,身尚未寒,汝輩何敢乃爾!”延士眾知曲在延,莫為用命,軍皆散。延獨與其子數人逃亡,奔漢中。儀遣馬岱追斬之,致首於儀,儀起自踏之,曰:“庸奴!複能作惡不”遂夷延三族。初,蔣琬率宿衛諸營赴難北行,行數十裏,延死問至,乃旋。原延意不北降魏而南還者,但欲除殺儀等。平日諸將素不同,冀時論必當以代亮。本指如此。不便背叛。
秋天,諸葛亮病重,暗中與長史楊儀、司馬費禕、穀軍薑維等人討論他去世後退軍的安排,讓魏延斷後,薑維次之,如果魏延不聽從命令,大軍就自行出發。諸葛亮去世後,秘不發喪,楊儀令費禕前去打探魏延的想法,魏延說:“丞相雖然去世了,但我還在。府中的親屬官員就可以發喪返回安葬,我自然應當率領各軍攻打敵人,怎麼能因為一個人去世而廢止了天下大事呢?況且我魏延是什麼人,怎麼能聽從楊儀的指令,做斷後的將軍呢?”就和費禕一起計劃留下的安排,要費禕手寫文書並共同署名,告知各位將領。費禕騙魏延說:“我回去為你向楊長史解釋,長史是文官,不了解軍事,一定不會違背您的意見。”費禕一出門就騎馬奔回,魏延不久就反悔了,追趕但沒有趕上。魏延派人去偵查楊儀等人,才知道他們已經按照諸葛亮生前安排的計劃,令各營依次率軍返回。魏延大怒,趁楊儀還沒有發布命令,就率領自己的部隊徑直南歸,燒毀所過的棧道。魏延、楊儀各自上表說對方謀逆,一天之內文書都傳到朝廷。劉禪用這件事來問侍中董允、留府長史蔣琬,蔣琬、董允都確保楊儀而懷疑魏延。楊儀等人劈山開道,晝夜前行,也在魏延之後趕到。魏延先到後,占據南穀口,派兵迎擊楊儀等人,楊儀等人讓何平在前方抵抗魏延。何平叱責魏延的行動說:“丞相去世,屍骨未寒,你們怎麼敢這麼做!”魏延的士兵知道魏延理虧,都不聽他的命令,部隊都離散而去。魏延就獨與他的幾個兒子,逃往漢中。楊儀派馬岱前去追殺,馬岱將魏延的首級交給楊儀,楊儀起身用腳踩踏魏延的頭說:“庸奴!還能作惡嗎?”隨後夷滅魏延三族。當初,蔣琬率領宿衛軍各營扶喪北行,前行數十裏,魏延的死訊傳來,他又返回。原先魏延之所以沒有往北投降魏國而往南返回蜀地,隻是想要殺掉楊儀等人。平日各將領向來不和睦,當時的議論也認為魏延一定接替諸葛亮。魏延也如此看待自己,不是想背叛蜀國。

楊儀字威公,襄陽人也。建安中,為荊州刺史傅群主簿,背群而詣襄陽太守關羽。羽命為功曹,遣奉使西詣先主。先主與語論軍國計策,政治得失,大悅之,因辟為左將軍兵曹掾。及先主為漢中王,拔儀為尚書。先主稱尊號,東征吳,儀與尚書令劉巴不睦,左遷遙署弘農太守。建興三年,丞相亮以為參軍,署府事,將南行。五年,隨亮漢中。八年,遷長史,加綏軍將軍。亮數出軍,儀常規畫分部,籌度糧穀,不稽思慮,斯須便了。軍戎節度,取辦於儀。亮深惜儀之才幹,憑魏延之驍勇,常恨二人之不平,不忍有所偏廢也。十二年,隨亮出屯穀口。亮卒於敵場。儀既領軍還,又誅討延,自以為功勳至大,宜當代亮秉政,呼都尉趙正以周易筮之,卦得家人,默然不悅。而亮平生密指,以儀性狷狹,意在蔣琬,琬遂為尚書令、益州刺史。儀至,拜為中軍師,無所統領,從容而已。
楊儀,字威公,襄陽人。建安年間,他擔任荊州刺史傅群的主簿,背離傅群而投奔襄陽太守關羽,關羽任命他為功曹,又派他奉使西行去拜見劉備。劉備跟他談論軍國大事,政治得失,非常歡喜,就征召他為左將軍兵曹掾。等到劉備自立為漢中王,提拔楊儀為尚書。劉備登基後,東征東吳,楊儀跟尚書令劉巴關係不和,就被改任為遙領弘農太守。建興三年,丞相諸葛亮任用他為參軍,主管相府事宜,準備南征。建興五年,楊儀跟隨諸葛亮到漢中。建興八年,升任為長史,加官綏軍將軍。諸葛亮多次出征,楊儀經常幫他規劃好部隊事務,準備糧草,做事不用多加考慮,很快就解決好。軍中的禮節製度,都由楊儀安排製定。諸葛亮非常愛惜楊儀的才幹,憑借魏延的驍勇,經常遺憾兩人關係不睦,但不忍心有所偏私。建興十二年,楊儀跟隨諸葛亮出兵屯穀口。諸葛亮在沙場病逝。楊儀率軍返回,又誅殺魏延,自認為功勞很大,應當接替諸葛亮主管朝政,就令都尉趙正用周易卜筮,卦象顯示“家人楊儀沉默很不高興。而諸葛亮生前有密旨,認為楊儀性情狂狷狹隘,有意讓蔣琬接替自己的位置,蔣琬就擔任尚書令、益州刺史。楊儀到京城後,被任命為中軍師,沒有統帥的部隊,隻是自己行事而已。

初,儀為先主尚書,琬為尚書郎,後雖俱為丞相參軍長史,儀每從行,當其勞劇,自惟年宦先琬,才能逾之,於是怨憤形於聲色,歎吒之音發於五內。時人畏其言語不節,莫敢從也,惟後軍師費禕往慰省之。儀對禕恨望,前後雲雲,又語禕曰:“往者丞相亡沒之際,吾若舉軍以就魏氏,處世寧當落度如此邪!令人追悔不可複及。”禕密表其言。十三年,廢儀為民,徙漢嘉郡。儀至徙所,複上書誹謗,辭指激切,遂下郡收儀。儀自殺,其妻子還蜀。
當初,楊儀擔任劉備的尚書,蔣琬擔任尚書郎,後來雖然都擔任丞相參軍長史,楊儀每次跟隨出行,都承擔繁重的事務,自認為比蔣琬資曆深,才能超過他,於是表麵上經常流露出怨憤的樣子,從內心發出感歎斥責的言論。當時的人都畏懼他,言語不檢,不敢和他交往,隻有後軍師費禕前去慰勞看望他。楊儀對費禕表達自己的怨恨,前後說了很多話,又對費依說:“過去丞相去世時,我如果出兵投靠魏朝,現在的處境怎麼會到這樣地步呢?實在是令人追悔莫及呀。”費禕暗中將他的話上奏。建興十三年,楊儀被廢為平民,流放到漢嘉郡。楊儀到了流放之地,又上書誹謗,言辭激烈,於是朝廷派人到郡中收押他。楊儀自殺,他的妻子兒女返回蜀地。

評曰:劉封處嫌疑之地,而思防不足以自衛。彭羕、廖立以才拔進,李嚴以幹局達,魏延以勇略任,楊儀以當官顯,劉琰舊仕,並鹹貴重。覽其舉措,跡其規矩,招禍取咎,無不自己也。
評曰:劉封處在被懷疑的位置上,而考慮不足以保衛自己。彭羕、廖立因才能被提拔,李嚴因幹局而顯達,魏延因勇猛過人被任用,楊儀因為任官顯名,劉琰過去為之做事的人,都是非常貴重的。觀察他們的行事作風,看他們的言行舉止,最終招致禍患,原因都來自於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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