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峻字仲邈,南郡枝江人也。兄篤,於鄉裏合部曲數百人。篤卒,荊州牧劉表令峻攝其眾。表卒,峻率眾歸先主,先主以峻為中郎將。先主自葭萌南還襲劉璋,留峻守葭萌城。張魯遣將楊帛誘峻,求共守城,峻曰:“小人頭可得,城不可得。”帛乃退去。後璋將扶禁、向存等帥萬餘人由閬水上,攻圍峻,且一年,不能下。峻城中兵才數百人,伺其怠隙,選精銳出擊,大破之,即斬存首。先主定蜀,嘉峻之功,乃分廣漢為梓潼郡,以峻為梓潼太守、裨將軍。在官三年,年四十卒,還葬成都。先主甚悼惜,乃詔諸葛亮曰:“峻既佳士,加有功於國,欲行酹。”遂親率群僚臨會吊祭,因留宿墓上,當時榮之。
霍峻,字仲邈,是南郡枝江人。他的兄長霍篤,曾經在鄉裏聚集部眾幾百人。霍篤去世後,荊州牧劉表令霍峻統帥他兄長的部隊。劉表去世後,霍俊率隊伍歸附劉備,劉備任命霍峻為中郎將。劉備從葭萌往南回軍襲擊劉璋,留下霍峻守衛葭萌城。張魯派將領楊帛招誘霍峻,請求共同守城,霍峻說:“我的頭能得到,但得不到這座城。”楊帛就退軍離開。後來劉璋的將領扶禁、向純等人率領一萬多人沿著閬水而上圍攻霍峻,將近一年的時間,沒有能攻克。霍峻城中兵卒隻有幾百人,趁著敵人鬆懈的時機,挑選精銳士卒出擊,大破敵軍,並斬殺了向存。劉備平定蜀地,嘉獎霍峻的軍功,就將廣漢郡分出梓潼郡,任命霍峻為梓潼太守、裨將軍。霍峻在官三年,四十歲就去世了,安葬在成都。劉備非常哀悼痛惜,就下詔對諸葛亮說:“霍峻是優秀的臣子,又加上對國家有功,我想親自祭奠。”於是親自率領百官前去祭奠,並留宿墓地,當時的人都認為很榮耀。
子弋,字紹先,先主末年為太子舍人。後主踐阼,除謁者。丞相諸葛亮北駐漢中,請為記室,使與子喬共周旋遊處。亮卒,為黃門侍郎。後主立太子璿,以弋為中庶子,璿好騎射,出入無度,弋援引古義,盡言規諫,甚得切磋之體。後為參軍庲降屯副貳都督,又轉護軍,統事如前。時永昌郡夷獠恃險不賓,數為寇害,乃以弋領永昌太守,率偏軍討之,遂斬其豪帥,破壞邑落,郡界寧靜。遷監軍翊軍將軍,領建寧太守,還統南郡事。景耀六年,進號安南將軍。是歲,蜀並於魏。弋與巴東領軍襄陽羅憲各保全一方,舉以內附,鹹因仍前任,寵待有加。
霍峻的兒子霍弋,字紹先,在劉備末年擔任太子舍人。後主劉禪登基後,任命他為謁者。丞相諸葛亮往北駐守漢中,請任霍弋為記室,並讓他與自己的兒子諸葛喬一起周遊各地軍營。諸葛亮去世後,霍弋擔任黃門侍郎,劉禪冊立太子劉叡,任命霍弋為中庶子。劉睿喜好騎射,出入宮禁,沒有節製,霍弋援引古代經典,進行規勸,言語方式很是得體。後來霍弋擔任參軍怫降的屯副二都督,又轉任護軍,像過去一樣管理事務。當時永昌郡的少數民族儀仗天險很不臣服,多次侵犯邊境,於是朝廷任命霍弋兼任永昌太守,率領部分軍隊征討他們,最後斬殺了他們的首領,攻破了他們的部落,永昌郡邊界自此安定下來。霍弋升任監軍翊軍將軍,兼任建寧太守,後來返回管理南郡事務。景耀六年,霍弋進號為安南將軍。同年,蜀國歸並魏國,霍弋與巴東領軍,襄陽人羅憲各自保全一方,率眾臣服魏朝,都得以擔任之前的職位,朝廷對他們非常寵信。
王連字文儀,南陽人也。劉璋時入蜀,為梓潼令。先主起事葭萌,進軍來南,連閉城不降,先主義之,不強偪也。及成都既平,以連為什邡令,轉在廣都,所居有績。遷司鹽校尉,較鹽鐵之利,利入甚多,有裨國用,於是簡取良才以為官屬,若呂乂、杜祺、劉幹等,終皆至大官,自連所拔也。遷蜀郡太守、興業將軍,領鹽府如故。建興元年,拜屯騎校尉,領丞相長史,封平陽亭侯。時南方諸郡不賓,諸葛亮將自征之,連諫以為“此不毛之地,疫癘之鄉,不宜以一國之望,冒險而行”。亮慮諸將才不及己,意欲必往,而連言輒懇至,故停留者久之。會連卒。子山嗣,官至江陽太守。
王連,字文儀,南陽郡人。在劉璋時期進入蜀地,擔任梓潼縣令,劉備在葭萌起兵,進軍南方,王連緊閉城門拒絕投降,劉備認為他很有大義,沒有強迫他。等到成都平定後,任命王連為什邡縣縣令,後又轉任廣都縣,他所任官的地方都很有政績。王連升任司鹽校尉,負責鹽鐵事業的經營,為國家謀取很多利益,有利於國家政務。於是挑選了一些優秀能人作為自己的部屬,如呂乂、杜祺、劉幹等人,這些人後來都做了大官,都是從被王連提拔開始的。後來王連升任蜀郡太守、興業將軍,仍像過去一樣負責鹽府事務。建興元年,王連被任命為屯騎校尉,兼任丞相長史,被封為平陽亭侯。當時南方各郡不肯臣服,諸葛亮打算親自率軍征討,王連上諫認為“這些是荒蠻之地,瘟疫盛行之鄉,不值得以諸葛亮這樣一國指望的人親自冒險前往”。諸葛亮考慮到將領們才能比不上自己,一定要前去,而王蓮言辭懇切,所以停留了很長時間。不久王連去世,他的兒子王山承襲爵位,官至江陽太守。
向朗字巨達,襄陽宜城人也。荊州牧劉表以為臨沮長。表卒,歸先主。先主定江南,使朗督秭歸、夷道、巫、夷陵四縣軍民事。蜀既平,以朗為巴西太守,頃之轉任牂牁,又徙房陵。後主踐阼,為步兵校尉,代王連領丞相長史。丞相亮南征,朗留統後事。五年,隨亮漢中。朗素與馬謖善,謖逃亡,朗知情不舉,亮恨之,免官還成都。數年,為光祿勳,亮卒後徒左將軍,追論舊功,封顯明亭侯,位特進。初,朗少時雖涉獵文學,然不治素檢,以吏能見稱。自去長史,優遊無事垂三十乃更潛心典籍,孜孜不倦。年逾八十,猶手自校書,刊定謬誤,積聚篇卷,於時最多。開門接賓,誘納後進,但講論古義,不幹時事,以是見稱。上自執政,下及童冠,皆敬重焉。延熙十年卒。子條嗣,景耀中為禦史中丞。
向郎,字巨達,襄陽郡宜城人。荊州牧劉表任用他為臨沮縣縣長。劉表去世後,向郎歸附劉備,劉備平定江南,派向郎都領秭歸、夷道、巫、夷陵四縣的軍政民事。蜀地平定後,又任命向郎為巴西太守,不久轉任為牂牁太守,又轉到房陵任職。後主劉禪登基後,向朗擔任步兵校尉,接替王連擔任丞相長史。丞相諸葛亮率軍南征,向朗留下統領後方事宜。建興五年,向郎跟隨諸葛亮到漢中。向郎向來與馬謖交好,馬謖兵敗逃亡,向朗知情不報,諸葛亮心中怨恨他,將他免官貶回成都。幾年之後,擔任光祿勳,諸葛亮去世後,他又調任為左將軍,追錄之前的功勞,被封為顯明亭侯,賜位特進。當初,向郎年少時雖然涉獵文學,但是不能自我約束,所以做官的才能著稱。自從被撤掉長史職務後,他閑散無事將近二十年,於是更加潛心鑽研經典,孜孜不倦。年過八十仍然自己親自校對書刊,判定錯誤,他所收藏的書籍在當時是最多的。開門接待賓客,接納後進門聲,隻談論古書文義,不涉及時事,所以在當時被稱讚。上自朝中官員,下到兒童少年,都非常敬重他。向朗在延熙十年去世。他的兒子向條繼承爵位,在景耀年間擔任禦史中丞。
朗兄子寵,先主時為牙門將。秭歸之敗,寵營特完。建興元年封都亭侯,後為中部督,典宿衛兵。諸葛亮當北行,表與後主曰:“將軍向寵,性行淑均,曉暢軍事,試用於昔,先帝稱之曰能,是以眾論舉寵為督。愚以為營中之事,悉以谘之,必能使行陳和睦,優劣得所也。”遷中領軍。延熙三年,征漢嘉蠻夷,遇害。寵弟充,曆射聲校尉尚書。
向郎兄長的兒子向寵,在劉備時期擔任牙門將。劉備秭歸戰敗後,隻有向寵的軍營保持完整。建興元年,向寵被封為都亭侯,後來擔任中部都,管理守衛宮廷的部隊。諸葛亮北行之前,上表給後主劉禪說:“將軍向寵,性情溫和曉暢,通曉軍事,過去試用,先帝稱讚他能幹,所以大家都商議推舉向寵為督領。我認為軍營中的事情都應該向他谘詢,一定能使得軍中和睦協調,優劣各得其所。”向衝被升任為中領軍。延熙三年,征討漢嘉的少數民族時,向寵遇害身亡。他的弟弟向充曾擔任過射聲校尉、尚書。
張裔字君嗣,蜀郡成都人也。治公羊春秋,博涉史、漢。汝南許文休入蜀,謂裔幹理敏捷,是中夏鍾元常之倫也。劉璋時,舉孝廉,為魚複長,還州署從事,領帳下司馬。張飛自荊州由墊江入,璋授裔兵,拒張飛於德陽陌下,軍敗,還成都。為璋奉使詣先主,先主許以禮其君而安其人也,裔還,城門乃開。先主以裔為巴郡太守,還為司金中郎將,典作農戰之器。先是,益州郡殺太守正昂,耆率雍闓恩信著於南土,使命周旋,遠通孫權。乃以裔為益州太守,徑往至郡。闓遂趑趄不賓,假鬼教曰:“張府君如瓠壺,外雖澤而內實粗,不足殺,令縛與吳。”於是遂送裔於權。
張裔,字君嗣,蜀郡成都人。他鑽研《公羊春秋》,廣泛涉獵《史記》、《漢書》。汝南人許文休進入蜀地,認為張裔幹練敏捷,是中原一帶像鍾繇一樣的人。劉璋時期,張裔被推舉為孝廉,擔任魚複縣縣長,返回州裏擔任州署從事,兼任帳下司馬。張飛從荊州由墊江進入蜀地,劉璋給張裔派兵在德陽陌下抗擊張飛,張裔戰敗,返回成都。張裔作為劉璋的使節奉命拜見劉備,劉備答應他一定會禮待劉璋,並安撫他的部下,張裔回到成都後,打開城門迎接劉備。劉備任命張裔為巴郡太守,回到成都後擔任司金中郎將,主管農具,兵器的製造。在這之前,益州郡人殺害了太守正昂,有年老的首領雍凱,他的恩德信義在南方很有威望,就派人四處周旋,甚至聯絡到孫權。朝廷任命張裔為益州太守,他徑直前往郡中赴任,雍凱就抗拒不臣服,假借鬼教說:“張府君像隻葫蘆,外麵雖然光亮,但內裏很粗糙,不值得殺,命令你們將他綁起來送到吳國。”於是,郡中將張裔押送到孫權那裏。
會先主薨,諸葛亮遣鄧芝使吳,亮令芝言次可從權請裔。裔自至吳數年,流徙伏匿,權未之知也,故許芝遣裔。裔臨發,權乃引見,問裔曰:“蜀卓氏寡女,亡奔司馬相如,貴土風俗何以乃爾乎?”裔對曰:“愚以卓氏之寡女,猶賢於買臣之妻。”權又謂裔曰:“君還,必用事西朝,終不作田父於閭裏也,將何以報我?”裔對曰:“裔負罪而歸,將委命有司。若蒙徼倖得全首領,五十八已前父母之年也,自此已後大王之賜也。”權言笑歡悅,有器裔之色。裔出閤,深悔不能陽愚,即便就船,倍道兼行。權果追之,裔已入永安界數十裏,追者不能及。
適逢劉備去世,諸葛亮派鄧芝出使吳國,諸葛亮教鄧芝言談之間可以向孫權請求放還張裔。張裔自從到了吳國數年,流放隱居,孫權並不知道他,所以答應了鄧芝的請求,送回張裔。張裔臨走前,孫權召見他,問他說:“蜀地卓家的寡婦,逃奔到司馬相如,貴地的風俗怎麼會是這樣呢?”張裔回答說:“我認為卓家守寡的女子,比朱買臣的妻子更賢惠。”孫權又對張裔說:“您回到蜀地後,一定為國家效勞,不會像個農夫呆在鄉間小巷,你將用什麼來報答我呢?”張裔回答說:“我負罪回國,將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付給朝廷,如果能僥幸保全性命,那我五十八歲以前是父母給的生命,自此以後就是大王您賜的壽命。”孫權言談間歡笑自若,有賞識張裔才能的意思。張裔出了宮門後,很後悔自己沒有假裝愚鈍,於是迅速登船,加倍前行。孫權果然派人追趕他,張裔已經進入永安界幾十裏,追的人趕不上他。
既至蜀,丞相亮以為參軍,署府事,又領益州治中從事。亮出駐漢中,裔以射聲校尉領留府長吏,常稱曰:“公賞不遺遠,罰不阿近,爵不可以無功取,刑不可以貴勢免,此賢愚之所以僉忘其身者也。”其明年,北詣亮諮事,送者數百,車乘盈路,裔還書與所親曰:“近者涉道,晝夜接賓,不得寧息,人自敬丞相長史,男子張君嗣附之,疲倦欲死。”其談啁流速,皆此類也。少與犍為楊恭友善,恭早死,遺孤未數歲,裔迎留,與分屋而居,事恭母如母。恭之子息長大,為之娶婦,買田宅產業,使立門戶。撫恤故舊,振贍衰宗,行義甚至。加輔漢將軍,領長史如故。建興八年卒。子毣嗣,曆三郡守監軍。毣弟都,太子中庶子。
回到蜀國後,丞相諸葛亮任用他為參軍,主管相府事務,又兼任益州治中從事。諸葛亮出軍駐守漢中,張裔以射聲校尉的身份兼任留府長史。經常稱讚說:“丞相賞賜時,不遺漏關係遠的人,懲罰時也不寬容關係親近的人,爵位不可以在沒有功勞的情況下取得,刑罰也不能因為身份貴重或勢力得以免除,這是賢能之人和平凡之人都能舍身為國的原因。”第二年,張裔往北拜見諸葛亮谘詢事務,送行的人有數百,車馬滿路。張裔寫信對親人說:“前幾天出發上路,晝夜接待賓客,不得安息,人們敬重的是丞相長史的職位,兒子君嗣在這一職位上,非常疲倦。”他談吐詼諧,流利幽默,都是這樣的情況。張裔年少時,跟犍為人楊恭交好,楊恭早年去世,留下的孩子沒有幾歲,張譯裔將他們迎到自己家中居住,並將房屋分給他們,像對待母親一樣侍奉楊恭的母親。楊公的兒子楊息長大後,又為他聘娶妻子,購買田宅產業,讓他能自立門戶。張裔安撫恤養故舊的家屬,賑濟衰落的家族,非常有道義。後來被加官為輔漢將軍,像過去一樣兼任長史。張裔在建興八年去世,他的兒子張毣繼承爵位,曆任三個郡的郡守和監軍。張毣的弟弟張都,擔任太子中庶子。
楊洪字季休,犍為武陽人也。劉璋時曆部諸郡。先主定蜀,太守李嚴命為功曹。嚴欲徙郡治舍,洪固諫不聽,遂辭功曹,請退。嚴欲薦洪於州,為蜀部從事。先主爭漢中,急書發兵,軍師將軍諸葛亮以問洪,洪曰:“漢中則益州咽喉,存亡之機會,若無漢中則無蜀矣,此家門之禍也。方今之事,男子當戰,女子當運,發兵何疑?”時蜀郡太守法正從先主北行,亮於是表洪領蜀郡太守,眾事皆辦,遂使即真。頃之,轉為益州治中從事。
楊洪,字季休,是犍為郡武陽人。劉璋時,他在各郡任職。劉備平定蜀地後,太守李嚴任命他為功曹,李嚴想要將郡中治所轉移,楊洪極力勸諫沒有同意,於是楊洪辭去功曹職位,請求退居。李嚴想要舉薦楊洪到州府,擔任蜀部從事。劉備爭奪漢中時,發出急信要求朝中增兵,軍師將軍諸葛亮,用這事來問楊洪,楊洪說:“漢中是益州的咽喉之地,是我國存亡絕續的樞紐,如果沒有漢中,那就沒有蜀國,這是家門口的災禍。現在的形勢,男子參戰,女子應當參與運輸,發兵有什麼疑慮的呢?”當時蜀郡太守法正跟隨劉備北行,諸葛亮就上表請任楊洪兼任為蜀郡太守,他各項事理都處理得很好,於是讓他擔任正職。不久,楊洪轉任為益州治中從事。
先主既稱尊號,征吳不克,還住永安。漢嘉太守黃元素為諸葛亮所不善,聞先主疾病,懼有後患,舉郡反,燒臨邛城。時亮東行省疾,成都單虛,是以元益無所憚。洪即啟太子,遣其親兵,使將軍陳曶、鄭綽討元。眾議以為元若不能圍成都,當由越巂據南中,洪曰:“元素性凶暴,無他恩信,何能辦此?不過乘水東下,冀主上平安,麵縛歸死;如其有異,奔吳求活耳。敕曶、綽但於南安峽口遮即便得矣。”曶、綽承洪言,果生獲元。洪建興元年賜爵關內侯,複為蜀郡太守、忠節將軍,後為越騎校尉,領郡如故。
劉備登基後征討東吳,沒有攻克,就返回永安駐守。漢嘉太守黃元向來是諸葛亮不喜歡的,得知劉備病重,擔心以後會有災禍,就率郡反叛,燒毀臨邛城。當時諸葛亮正東行探望劉備病情,成都防守空虛,所以黃元更加無所畏懼。楊洪就上奏太子,派遣他的親兵,讓將軍陳曶、鄭綽征討黃元。大家都認為黃元如果不能圍困成都,應當會從越雋占據南中,楊洪說:“黃元一向性情凶狠,沒有恩德信義,怎麼能做成此事呢?我們隻需要順水東下,希望主上平安,將他擒獲處死,如果事情有異變,那他隻會逃奔到吳國,以求活命罷了。”就下令,陳曶、鄭綽隻需要在南安峽口堵截就可以了。陳曶、鄭綽按照楊洪的話,果然擒獲了黃元。楊洪在建興元年被賜封爵位為關內侯,又被任命為蜀郡太守、忠節將軍,後來擔任越騎校尉,依然管理郡中事務。
五年,丞相亮北住漢中,欲用張裔為留府長史,問洪何如?洪對曰:“裔天姿明察,長於治劇,才誠堪之,然性不公平,恐不可專任,不如留向朗。朗情偽差少,裔隨從目下,效其器能,於事兩善。”初,裔少與洪親善。裔流放在吳,洪臨裔郡,裔子鬱給郡吏,微過受罰,不特原假。裔後還聞之,深以為恨,與洪情好有損。及洪見亮出,至裔許,具說所言。裔答洪曰:“公留我了矣,明府不能止。”時人或疑洪意自欲作長史,或疑洪知裔自嫌,不願裔處要職,典後事也。後裔與司鹽校尉岑述不和,至於忿恨。亮與裔書曰:“君昔在【柏】陌下,營壞,吾之用心,食不知味;後流迸南海,相為悲歎,寢不安席;及其來還,委付大任,同獎王室,自以為與君古之石交也。石交之道,舉讎以相益,割骨肉以相明,猶不相謝也,況吾但委意於元儉,而君不能忍邪?”論者由是明洪無私。
建興五年,丞相諸葛亮往北駐守漢中,打算任用張裔擔任留府長史,問楊洪怎麼樣。楊洪回答說:“張裔天姿聰穎,善於治理繁雜之事,才能實在能擔當此任,但是性情不太公平,恐怕不能讓他單獨任職,不如留下向郎。向郎性格中偽善的部分少,張裔跟隨您,盡量發揮他的才能,也是兩全其美的。”當初,張裔年少時跟楊洪很友好,張裔被流放在吳國時,楊鴻前往張裔所在的郡視察,張裔的兒子張鬱在軍中擔任吏役,受到過微小的懲罰,也沒有給予寬恕。張裔返回後得知這件事,非常的怨恨,跟楊洪的友好關係就淡漠了。等到楊洪見諸葛亮出兵後,就到張裔那裏,將自己和諸葛亮的話全部說給張裔,張裔回答楊洪說:“丞相已經決定留下我的話,您是不能阻止的。”當時的人懷疑楊洪是想自己做長史,也有人懷疑楊洪知道張裔不滿自己,不願意讓張裔身處要職,主管後方事務。後來張裔跟司鹽校尉岑述不和睦,以至於相互怨恨,諸葛亮給張裔寫信說:“您過去在陌下的時候,軍營毀壞,我心裏很擔憂,食不下咽,後來你被流放南海,我心中悲歎,寢不安席,等到你回來時,給您托付重任,共同為王室效力,自認為和您是古代的石交。石交的道理,是相互間應該除掉仇人以得到利益,割下自己的骨肉來表明自己的誠心,即使這樣也不會互相道謝,更何況我隻是委托岑述,你就不能忍受了嗎?”議論的人都從這番話中得知楊洪沒有私心。
洪少不好學問,而忠清款亮,憂公如家,事繼母至孝。六年卒官。始洪為李嚴功曹,嚴未去至犍為而洪已為蜀郡。洪迎門下書佐何祗,有才策功幹,舉郡吏,數年為廣漢太守,時洪亦尚在蜀郡。是以西土鹹服諸葛亮能盡時人之器用也。
楊洪年少時不喜歡鑽研學問,但忠心耿耿,心地清亮,擔憂公事向自己的私事一樣,侍奉繼母非常孝順。建興六年,楊洪在任官上去世。開始時,楊洪擔任李嚴的功曹,李嚴還沒有離開到犍為,楊洪已經擔任蜀郡太守。楊洪招攬門下的書佐何衹,何衹有才幹謀略,楊洪任命他為郡吏,幾年後就擔任了廣漢太守,當時楊洪還在蜀郡太守任上。所以西部的百姓都佩服諸葛亮能竭盡人才而用。
費詩字公舉,犍為南安人也。劉璋時為綿竹令,先主攻綿竹時,詩先舉城降。成都既定,先主領益州牧,以詩為督軍從事,出為牂牁太守,還為州前部司馬。先主為漢中王,遣詩拜關羽為前將軍,羽聞黃忠為後將軍,羽怒曰:“大丈夫終不與老兵同列!”不肯受拜。詩謂羽曰:“夫立王業者,所用非一。昔蕭、曹與高祖少小親舊,而陳、韓亡命後至,論其班列,韓最居上,未聞蕭、曹以此為怨。今漢王以一時之功,隆崇於漢升,然意之輕重,寧當與君侯齊乎!且王與君侯,譬猶一體,同休等戚,禍福共之,愚為君侯,不宜計官號之高下,爵祿之多少為意也。仆一介之使,銜命之人,君侯不受拜,如是便還,但相為惜此舉動,恐有後悔耳!”羽大感悟,遽即受拜。
費詩,字公舉,犍為郡南安人。劉璋時期擔任綿竹縣令,劉備攻打綿竹時,費詩先率城投降。成都平定後,劉備兼任益州牧,任命費詩為督軍從事,出京擔任牂牁太守,又返回擔任州前部司馬。劉備自立為漢中王後,派遣費詩前往荊州任命關羽為前將軍,關羽得知黃忠為後將軍,大怒說:“大丈夫始終不會與老兵同列!“不肯接受任命,費詩對關羽說:“建立功業的人,所任用的人才不是一樣的。過去蕭何,曹參跟漢高祖從小就是親密好友,而陳平、韓信是後來亡命而來的,看他們的朝中位置,韓信在最上流,也沒聽說過蕭何、曹參因此生怨。現在漢王因一時的功勞,對黃忠非常恩寵,但心裏麵的輕重看法真的會與您一樣嗎?況且,漢中王和您就像是一體同生,休戚與共,禍福相當,我要是君侯,就不會因為計較官位的高下俸祿的多少而心中有想法了。我是區區使臣,奉命而來,您不受命,那我就返回京城,隻是為您的行為感到可惜,恐怕你會後悔罷了。”關羽立刻醒悟,立即接受了任命。
後群臣議欲推漢中王稱尊號,詩上疏曰:“殿下以曹操父子偪主篡位,故乃羈旅萬裏,糾合士眾,將以討賊。今大敵未克,而先自立,恐人心疑惑。昔高祖與楚約,先破秦者王。及屠鹹陽,獲子嬰,猶懷推讓,況今殿下未出門庭,便欲自立邪!愚臣誠不為殿下取也。”由是忤指,左遷部永昌從事。建興三年,隨諸葛亮南行,歸至漢陽縣,降人李鴻來詣亮,亮見鴻,時蔣琬與詩在坐。鴻曰:“間過孟達許,適見王衝從南來,言往者達之去就,明公切齒,欲誅達妻子,賴先主不聽耳。達曰:‘諸葛亮見顧有本末,終不爾也。’盡不信衝言,委仰明公,無複已已。”亮謂琬、詩曰:“還都當有書與子度相聞。”詩進曰:“孟達小子,昔事振威不忠,後又背叛先主,反覆之人,何足與書邪!”亮默然不答。亮欲誘達以為外援,竟與達書曰:“往年南征,歲末乃還,適與李鴻會於漢陽,承知消息,慨然永歎,以存足下平素之誌,豈徒空讬名榮,貴為乖離乎!嗚呼孟子,斯實劉封侵陵足下,以傷先主待士之義。又鴻道王衝造作虛語,雲足下量度吾心,不受衝說。尋表明之言,追平生之好,依依東望,故遣有書。”達得亮書,數相交通,辭欲叛魏。魏遣司馬宣王征之,即斬滅達。亮亦以達無款誠之心,故不救助也。蔣琬秉政,以詩為諫議大夫,卒於家。
後來大臣們商議,想要推舉漢中王稱帝號,費詩上疏說:“殿下您因為曹操父子逼迫獻帝,謀朝篡位,所以才不遠萬裏,招募士兵,討伐逆賊,現在大敵還沒有攻克,卻先自己自立為皇帝,恐怕人們心中會產生疑惑。過去漢高祖跟楚霸王有約定,先破秦朝者可以稱王,等到屠戮鹹陽,抓獲子嬰,尚且懷著退讓之心,更何況現在殿下您還沒有出門庭,就想要自立為帝呢!我實在不認為陛下應該這樣做。”因此違背了劉備的想法,被貶職為永昌從事。建興三年,費詩跟隨諸葛亮南行,返回到漢陽縣,投降人李鴻前來拜見諸葛亮,諸葛亮召見李鴻時,當時蔣琬和費詩都在坐,李鴻說:“路過孟達那裏時,遇見王衝從南邊而來,說到過去孟達去留的事情,您對他非常痛恨,想要誅殺孟達的妻子兒女,幸虧先主沒有聽從罷了。孟達回答說:‘諸葛亮了解其中的因由不會這樣做的。’根本沒有相信王衝的話,他信任仰賴您,無以複加。”諸葛亮對蔣琬、費詩說:“回到京都應當給孟達寫封信,讓他知道這件事。”費師說:“孟達這個人,過去侍奉劉璋就不夠忠誠,後來又背叛先主,是個反複無常的人,怎麼值得給他寫信呢?”諸葛亮沉默不回答。諸葛亮想要招攬孟達作為外援,最後給孟達寫信說:“過去南征,到年末才回來,之前跟李鴻在漢陽會合,得知您的消息,心中感歎,明白你的向來誌向,怎麼是隻有功名虛榮,善於改變呢?孟達呀,那時確實是劉封欺淩於你,傷害了先帝寬仁待下的恩義,又有李鴻說王衝造假虛言,說你能猜測我的想法,不聽王衝胡說。想著你已表明的言論,回憶我們交好的過往,心裏向東眺望,所以給你寫下這封信。”孟達得到諸葛亮的書信,多次與他來往,信中的言辭想要叛離魏朝,魏朝派司馬懿前往征討,不久,就斬殺了孟達。諸葛亮也因為孟達沒有誠懇之心,所以沒有救援。蔣琬執政後,任命費詩為諫議大夫,最後費詩在家中去世。
王衝者,廣漢人也。為牙門將,統屬江州督李嚴。為嚴所疾,懼罪降魏。魏以衝為樂陵太守。
王衝,是廣漢郡人。擔任牙門將,隸屬於江州都督李嚴。但被李嚴痛恨,擔心有罪投降魏曹,魏朝任命王衝為樂陵太守。
評曰:霍峻孤城不傾,王連固節不移,向朗好學不倦,張裔膚敏應機,楊洪乃心忠公,費詩率意而言,皆有可紀焉。以先主之廣濟,諸葛之準繩,詩吐直言,猶用陵遲,況庸後乎哉!
評曰:霍峻駐守孤城沒有戰敗,王連堅守節操沒有轉移,向朗好學不倦,張毅隨機應變,聰明敏捷,楊洪一心為公,忠誠不二,費詩率意而為,都有可以記錄的地方。以劉備的心胸寬廣,諸葛亮的公允英明,費詩吐露真言尚且不被善用,更何況是庸碌的後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