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民說李淵起兵
次日,世民複說淵曰:“近來童子謠言:‘楊氏將滅,李氏當興。’又世人皆傳李氏當應圖讖,故李金才無罪,一朝族滅。今盜賊日繁,遍於天下,大人受詔討賊,賊可盡乎?若能盡滅其賊,則功高不賞,身益危矣。惟昨日之言,可以救禍,此萬全之策也,願大人勿疑。”淵乃歎曰:“吾一夕思汝之言,亦大有理。今日破家亡軀亦由汝,化家為國亦由汝矣。”世民思為急計,遂設席於別所,暗使人邀淵。淵乃從裴寂夜飲,酒至半酣,寂又從容言於淵曰:“二郎陰養士馬,朝夕訓練,欲舉大事,正為寂以宮人侍公,恐此事覺,得罪見戮,故為此急計耳。公意如何?”淵曰:“吾兒誠有此謀,事已如此,當複奈何,正須從之耳。”
是日酒闌人散,世民見淵不肯動兵,轉加疑慮。忽報隋帝以淵與王仁恭不能禦寇,致使劉武周據汾陽宮,遣使執詣江都。
淵聞大懼,世民與寂、劉文靜複說淵曰:“公據嫌疑之地,勢不圖全。今部將敗績,方以罪見收,事已迫矣,尚不為計乎?
且晉陽士馬精強,宮監蓄積巨萬。代王幼衝,關中豪傑並起,公若鼓行而西,撫而有之,如探囊中之物耳,何乃受單使之囚,坐取夷戮乎?”淵然之,即與其下欲定大計。會帝遣使馳繹赦淵與王仁恭二人,淵謀遂緩。大理司直夏侯瑞謂淵曰:“今帝座不安,參墟得歲,必有真人起於其分,非公而誰乎?”司馬許世緒、司鎧武士蒦、前勳衛唐憲、憲之弟儉皆勸淵舉兵。
時建成、元吉尚在河東,故淵遷延未發。劉文靜謂裴寂曰:“事若先發製人,後發必製於人。今公為宮監,而以宮人侍客,朝廷一聞,公死可爾,何誤唐公也?”寂甚憂懼,屢迫淵起兵。
淵乃使文靜詐為敕書,發太原、西河、雁門、馬邑四郡之民,三年二十以上擊高麗。由是人情洶洶,思亂者眾。及劉武周據汾陽宮,世民言於淵曰:“大人為留守,而賊盜竊據離宮,不早建大計,禍今至矣。”淵乃集將佐謂之曰:“武周據汾陽宮,我輩罪當族滅,如之奈何?”高君雅大懼。王威曰:“智憑唐公,勇賴諸將,吾與高君皆聽約束而已。”淵曰:“朝廷用兵,皆稟節度。今賊在數百裏內,江都在三千裏外,加以道路險要,複有它賊據之,以嬰城膠柱之兵,當巨滑豕突之勢,必不全哉!
進退維穀,何為而可?”王威與眾將皆曰:“公地兼親賢,同國休戚,要在乎賊,專之可也。”淵再三推讓,詐為不得已之狀,方始從之曰:“賊勢浩大,兵微難敵,先當聚集英傑,方好用兵。”乃命世民與劉文靜、長孫順德、劉弘基等各去募兵,遠近赴集,旬日之間,近得萬人。仍暗遣使召建成、元吉於河東,召柴紹於長安。王威、高君雅見兵大集,二人大驚,遂疑淵有異誌,謂武士蒦曰:“順德、弘基皆出征背叛之人,朝廷赦而重用。受此大恩,安得從淵將兵,為此叛逆?”欲收二人問罪,蒦曰:“二人皆唐公之客,汝若鞫問其罪,必大致紛紜。”威等乃止。至是二人設計,欲因唐公禱雨晉祠,共謀殺之。
世民舉眾人謀為急計,私令司馬劉政會先詣留守處,首告二人反狀,候淵與王威、君雅正在視事,文靜進曰:“有密狀言反者,請大人視之。”淵以目視王威,令眾官同來看狀。政會不肯,曰:“所告乃是副留守高、王二人,惟唐公得觀。”淵驚曰:“豈有是乎?”讀畢,謂威曰:“人告公等私召突厥入寇,果有此乎?”君雅攘袂大罵曰:“造反之人欲來殺我耳!”遂抽身便起。世民已布兵塞路,文靜與順德、弘基等共執之。淵即號令軍中曰:“王威、君雅私召突厥犯邊,今其果然。”遂執威與君雅係獄中。適突厥引兵數萬人寇晉陽,淵命裴寂率兵為備,而悉開諸城門。突厥懷疑不敢進,眾疑威與君雅實召之也,於是斬威、君雅二人以徇,突厥大掠而去。畢竟還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