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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註三國志》 作者:陳壽與裴松之  

蜀書·杜周杜許孟來尹李譙郤傳

杜微字國輔,梓潼涪人也。少受學於廣漢任安。劉璋辟為從事,以疾去官。及先主定蜀,微常稱聾,閉門不出。建興二年,丞相亮領益州牧,選迎皆妙簡舊德,以秦宓為別駕,五梁為功曹,微為主簿。微固辭,轝而致之。既致,亮引見微,微自陳謝。高以微不聞人語,於坐上與書曰:“服聞德行,饑渴曆時,清濁異流,無緣谘覯。王元泰、李伯仁、王文儀、楊季休、丁君幹、李永南兄弟、文仲寶等,每歎高誌,未見如舊。猥以空虛,統領貴州,德薄任重,慘慘憂慮。朝廷今年始十八,天姿仁敏,愛德下士。天下之人思慕漢室,欲與君因天順民,輔此明主,以隆季興之功,著勳於竹帛也。以謂賢愚不相為謀,故自割絕,守勞而已,不圖自屈也。”微自乞老病求歸,亮又與書答曰:“曹丕篡弑,自立為帝,是猶土龍芻狗之有名也。欲與群賢因其邪偽,以正道滅之。怪君未有相誨,便欲求還於山野。丕又大興勞役,以向吳、楚。今因丕多務,且以閉境勤農,育養民物,並治甲兵,以待其挫,然後伐之,可使兵不戰民不勞而天下定也。君但當以德輔時耳,不責君軍事,何為汲汲欲求去乎!”其敬微如此。拜為諫議大夫,以從其誌。
杜微,字國輔,梓潼郡涪縣人。年少時曾跟隨廣漢人任安學習,劉璋征召他擔任從事,他因病而離職。等到劉備平定蜀地,杜微經常假裝耳聾,在家中不出門。建興二年,丞相諸葛亮兼任益州牧,選拔迎接和任職為官都是有名望的故舊,任命秦宓為別駕,王梁為功曹,杜微為主簿。杜威堅決推辭,最後用車子將他拉來。到了官府後,諸葛亮召見杜微,杜微自己陳述謝罪,諸葛亮因為杜微聽不到人說話,就在坐上給他寫字說:“我佩服地得知您的品行,渴望見到你已經很久了,隻是因清流和濁流不同,所以無緣相見。王元泰,李伯仁,王文儀,楊季休,丁君幹,李永南兄弟,文仲寶等人經常感歎您的高潔誌向,隻是一直未能相見。我學識淺陋,管理益州,德行淺薄而責任深重,心中憂慮。君主現在十八歲,天資仁慧聰明,愛惜德行之人。天下之士都想要複興漢室,我想和您一起順應天意民心,輔佐這樣的明主,以創建漢室的功業,名垂青史。有話說賢能和愚陋之人不能共事,所以您隔離了政治,守著勤勞之身,不圖屈身於人。”杜微自稱年老多病,請求歸鄉,諸葛亮又給他寫信說:“曹丕篡位弑君,自立為帝,是像土做的龍、草紮的狗那樣空有其名罷了。我打算和各位賢德之人伸張正義,用正道來誅殺這樣的逆賊。而你沒有對我有指示教誨,就請求返回山林,曹丕又大力征發勞役,準備向吳、楚進攻。現在趁著曹丕境內多事,所以打算守住邊境,致力農耕,讓百姓休養生息,積蓄財物,同時修繕兵器,整頓軍隊,等待他受到挫折之時,然後聲討他,這樣就能使得兵不出戰,百姓不勞苦而天下平定了。您隻需以自己的德行來輔佐朝廷,不需要您負責軍務之事,何必要急忙請求離去呢?”諸葛亮如此敬重杜微,後來任命杜微為諫議大夫,以順從他的誌向。

五梁者,字德山,犍為南安人也,以儒學節操稱。從議郎遷諫議大夫、五官中郎將。
王梁,字德山,犍為郡南安人,以崇尚儒學,節操高雅著稱。他從議郎職位升任為諫議大夫、五官中郎將。

周群字仲直,巴西閬中人也。父舒,字叔布,少學術於廣漢楊厚,名亞董扶、任安。數被徵,終不詣。時人有問:“春秋讖曰代漢者當塗高,此何謂也?”舒曰:“當塗高者,魏也。”鄉黨學者私傳其語。群少受學於舒,專心候業。於庭中作小樓,家富多奴,常令奴更直於樓上視天災,才見一氣,即白群,群自上樓觀之,不避晨夜。故凡有氣候,無不見之者,是以所言多中。州牧劉璋,辟以為師友從事。先主定蜀,署儒林校尉。先主欲與曹公爭漢中,問群,群對曰:“當得其地,不得其民也。若出偏軍,必不利,當戒慎之!”時州後部司馬蜀郡張裕亦曉占候,而天才過群,諫先主曰:“不可爭漢中,軍必不利。”先主竟不用裕言,果得地而不得民也。遣將軍吳蘭、雷銅等入武都,皆沒不還,悉如群言。於是舉群茂才。
周群,字仲直,巴西郡閬中人。他的父親周舒,字叔布,年少時曾向廣漢人楊厚求學,名望僅次於董扶、任安。周舒多次被征召,但都沒有赴任。當時有人問他:“《春秋讖》中說‘代漢者,當塗高’,這是什麼意思呢?”周舒說:“當塗高者,就是魏國。”鄉中的學者私下傳播這些話。周群年少時就跟周舒學習,專心於占卜之術。他在亭中建造了一座小樓,家中富裕,有很多奴仆,他經常讓奴仆輪流在樓上觀看天色變化,一發現雲氣,立即報告周群,周群就親自上樓觀看,無論早晚。所以凡是有氣候變化,周群都能觀看到,所以他的預言大多很準確。州牧劉璋征召周群為師友從事。劉備平定蜀地後,請他代理儒林校尉。劉備想要跟曹操爭奪漢中,用這事問周群,周群回答說:“能得到那裏的土地,但得不到百姓。如果分兵出征,一定不順利,應當謹慎。”當時州後部司馬,蜀郡人張裕也通曉占卜之術,而他的天資超過周群,向劉備進諫說:“不能爭奪漢中之地,出軍一定不利。”劉備最後沒有采納張裕的話,果然得到了漢中土地,但沒有得到百姓。派將軍吳蘭、雷銅等人進軍武都,全都覆沒,沒有返回,一切像周群所說的那樣。於是周群被舉薦為茂才。

裕又私語人曰:“歲在庚子,天下當易代,劉氏祚盡矣。主公得益州,九年之後,寅卯之間當失之。”人密白其言。初,先主與劉璋會涪時,裕為璋從事,侍坐。其人饒須,先主嘲之曰:“昔吾居涿縣,特多毛姓,東西南北皆諸毛也,涿令稱曰‘諸毛繞涿居乎’!”裕即答曰:“昔有作上黨潞長,遷為涿令者,去官還家,時人與書,欲署潞則失涿,欲署涿則失潞,乃署曰‘潞涿君’。”先主無須,故裕以此及之。先主常銜其不遜,加忿其漏言,乃顯裕諫爭漢中不驗,下獄,將誅之。諸葛亮表請其罪,先主答曰:“芳蘭生門,不得不鉏。”裕遂棄市。後魏氏之立,先主之薨,皆如裕所刻。又曉相術,每舉鏡視麵,自知刑死,未嚐不撲之於地也。
張裕又私下對人說:“到了庚子之年,天下就會改朝換代,劉氏的國運將盡了。主公得到益州,九年之後,在壬寅、癸卯之間會失去它。”有人講這話報告給劉備。當初劉備跟劉璋在涪縣會見時,張裕是劉璋的同事,也侍坐在側。這個人胡須很多,劉備開玩笑說:“過去我住在涿縣時,那裏有很多姓毛的人,東南西北都是毛,涿縣縣令就說‘很多毛圍繞著涿縣居住啊’!”張裕隨即回答說:“過去有個人在上黨郡做潞縣縣長,升任為涿縣縣令,辭官回家後,有人給他寫信,說想要署名潞長,就失去了涿縣縣令的稱呼,想要署名涿縣縣令,就失去了潞長之稱,所以署名為‘潞涿君’。”劉備沒有胡須,所以張裕得以用來反擊。劉備經常對他的出言不遜感到怨恨,又加上對他泄露天機而憤恨,所以宣布張裕勸諫爭奪漢中的事情不應驗,將他押入監獄,將要誅殺他。諸葛亮上表請求寬恕他的罪過,劉備回答說:“芳草、蘭樹生長在門庭之前,不能不鏟除。”張裕於是被殺害棄屍於市。後來魏氏登基,劉備去世,都如張裕所預料的那樣。張裕又通曉相麵之術,經常舉著鏡子看自己麵相,知道自己將來受刑而死,所以經常將鏡子摔在地上,

群卒,子巨頗傳其術。
周群去世後,他的兒子周巨,頗能傳承他的占卜之術。

杜瓊字伯瑜,蜀郡成都人也。少受學於任安,精究安術。劉璋時辟為從事。先主定益州,領牧,以瓊為議曹從事。後主踐阼,拜諫議大夫,遷左中郎將、大鴻臚、太常。為人靜默少言,闔門自守,不與世事。蔣琬、費禕等皆器重之。雖學業入深,初不視天文有所論說。後進通儒譙周常問其意,瓊答曰:“欲明此術甚難,須當身視,識其形色,不可信人也。晨夜苦劇,然後知之,複憂漏泄,不如不知,是以不複視也。”周因問曰:“昔周徵君以為當塗高者魏也,其義何也?“瓊答曰:“魏,闕名也,當塗而高,聖人取類而言耳。”又問周曰:“寧複有所怪邪?”周曰:“未達也。“瓊又曰:“古者名官職不言曹;始自漢已來,名官盡言曹,使言屬曹,卒言侍曹,此殆天意也。”瓊年八十餘,延熙十三年卒。著韓詩章句十餘萬言,不教諸子,內學無傳業者。周緣瓊言,乃觸類而長之曰:“春秋傳著晉穆侯名太子曰仇,弟曰成師。師服曰:‘異哉君之名子也!嘉耦曰妃,怨偶曰仇,今君名太子曰仇,弟曰成師,始兆亂矣,兄其替乎?’其後果如服言。及漢靈帝名二子曰史侯、董侯,既立為帝,後皆免為諸侯,與師服言相似也。先主諱備,其訓具也,後主諱禪,其訓授也,如言劉已具矣,當授與人也;意者甚於穆侯、靈帝之名子。”後宦人黃皓弄權於內,景耀五年,宮中大樹無故自折,周深憂之,無所與言,乃書柱曰:“眾而大,期之會,具而授,若何複?”言曹者眾也,魏者大也,眾而大,天下其當會也。具而授,如何複有立者乎?蜀既亡,鹹以周言為驗。周曰:“此雖己所推尋,然有所因,由杜君之辭而廣之耳,殊無神思獨至之異也。”
杜瓊,字伯瑜,蜀郡成都人。年少時跟隨任安學習,研究任安的術法。劉璋時征召他為從事。劉備平定益州後,兼任益州牧,任命杜瓊擔任議曹從事。後主劉禪登基後,任命他為諫議大夫,升任為左中郎將,大鴻臚,太常。杜瓊為人靜默寡言,經常閉門自守,不參與世事,蔣琬、費禕等人都很器重他。杜瓊雖然學問精深,但當初他不對天象之說有所評論,後輩的儒家學者譙周經常向他請教道理,杜瓊回答說:“想要明白了解這種方法很難,應當自己親自觀察,辨別其中的狀況,不能隻輕信他人。早晚辛苦勞作,才能了解其中的根源,又擔心泄露天機,所以不如不知,所以我不再觀察天象了。”譙周趁機問說:“過去,周徵君認為,當塗高是指魏氏,是什麼意思呢?”杜瓊回答說:“魏,是宮殿大門的意思,當塗而高,是聖人取其類似之意而說的。”他又問譙周說:“難道有什麼奇怪的嗎?”譙周回答說:“隻是不了解。”杜瓊又說:“古代的官職都不以曹命名,從漢代以來,官職名稱都稱曹,吏役稱為屬曹,士卒稱為侍曹,這大概是天意吧。”杜瓊八十歲,在延熙十三年去世。他著寫了《韓詩章句》十多萬字,但沒有將學問教給兒子們,所以家中沒有傳承學問的人。譙周根據杜瓊的話,就觸類旁通,光大自己的說法:“《春秋傳》記載晉穆侯給太子取名叫仇,仇的弟弟叫成師。師服說:‘國君給兒子起的名字很奇怪,好的配偶叫妃,不好的配偶叫仇,現在國君給太子起名為仇,弟弟取名為成師,這是禍亂的開端啊,做兄長的要被廢棄了嗎?’後來像師服所說的那樣。等到漢靈帝的兩個兒子叫‘史侯’、‘董侯’,他們先後登基為帝,後來又被免為諸侯,跟師服所說的相類似。先主名叫‘備’,字的意思是‘具’,後主名叫‘禪’,意思是‘授’,意思是說劉氏已經具備了,應當授予他人。其中意思比晉穆侯、漢靈帝給兒子取的名字更不詳。”後來宦官黃皓在朝中弄權,景耀五年,宮中的大樹無故自己折斷,譙周非常憂慮,但沒有可以交談的人,就寫在柱子上說:“眾而大,期之會,具而授,若何複?”意思是說,曹的意思是眾,魏的意思是大,眾而且大,天下人就應當彙聚一處,具備而授予,又怎麼還會有繼位的皇帝呢?蜀國滅亡後,大家都認為譙周的話很應驗。譙周說:“這雖然是我自己所推導的,但其中也有緣由,是從杜瓊的說法擴大而來的,並沒有神秘的思慮或者獨特的能力。”

許慈字仁篤,南陽人也。師事劉熙,善鄭氏學,治易、尚書、三禮、毛詩、論語。建安中,與許靖等俱自交州入蜀。時又有魏郡胡潛,字公興,不知其所以在益土。潛雖學不沾洽,然卓犖強識,祖宗製度之儀,喪紀五服之數,皆指掌畫地,舉手可采。先主定蜀,承喪亂曆紀,學業衰廢,乃鳩合典籍,沙汰眾學,慈、潛並為學士,與孟光、來敏等典掌舊文。值庶事草創,動多疑議,慈、潛更相克伐,謗讟忿爭,形於聲色;書籍有無,不相通借,時尋楚撻,以相震攇。其矜己妒彼,乃至於此。先主湣其若斯,群僚大會,使倡家假為二子之容。效其訟鬩之狀,酒酣樂作,以為嬉戲,初以辭義相難,終以刀杖相屈,用感切之。潛先沒,慈後主世稍遷至大長秋,卒。子勳傳其業,複為博士。
許慈,字仁篤,南陽郡人。曾向劉熙學習,善於鑽研中鄭玄的經學,鑽研《周易》、《尚書》、《三禮》、《毛詩》、《論語》等。建安年間,他和許靖等人一起從交州進入蜀地。當時還有魏郡人胡潛,字公興,不知道是怎樣來到益州。胡潛雖然學問不夠淵博,但是才華出眾,博聞強識,對於祖宗製度的禮儀,喪喪的禮儀規程都非常了解,信手拈來。劉備平定蜀地後,很多地方因戰亂破壞,學問荒廢,就聚集法典書籍,淘汰各家學說,胡潛、許慈同為學士,跟孟光、來敏等人主管文獻古籍。適逢各項事務剛製定,經常出現非議,許慈、胡潛還互相攻訐,誹謗爭先,甚至表現於形色,兩人之間的書籍不互相借閱,不時間還有廝打的情況,以震懾對方。他們誇耀自己,嫉妒他人到像這種程度。劉備惋惜他們這樣的狀況,就大會百官,讓演員假扮他們二人模樣,仿效他們互相控訴的情狀,飲酒做樂,以次遊樂,起初各自他們兩人都據理爭辯,互相攻訐,最後,最後還刀棍相向,想用這樣的演出來感化他們。胡潛先去世,許慈在後主劉禪時,漸漸升官至大長秋後去世,他的兒子許勳繼承他的事業,也擔任了博士。

孟光字孝裕,河南洛陽人,漢太尉孟鬱之族。靈帝末為講部吏。獻帝遷都長安,遂逃入蜀,劉焉父子待以客禮。博物識古,無書不覽,尤銳意三史,長於漢家舊典。好公羊春秋而譏嗬左氏,每與來敏爭此二義,光常譊々讙咋。先主定益州,拜為議郎,與許慈等並掌製度。後主踐阼,為符節令、屯騎校尉、長樂少府,遷大司農。延熙九年秋,大赦,光於眾中責大將軍費禕曰:“夫赦者,偏枯之物,非明世所宜有也。衰弊窮極,必不得已,然後乃可權而行之耳。今主上仁賢,百僚稱職,有何旦夕之危,倒懸之急,而數施非常之恩,以惠奸宄之惡乎?又鷹隼始擊,而更原宥有罪,上犯天時,下違人理。老夫耄朽,不達治體,竊謂斯法難以經久,豈具瞻之高美,所望於明德哉!”禕但顧謝踧踖而已。光之指摘痛癢,多如是類,故執政重臣,心不能悅,爵位不登;每直言無所回避,為代所嫌。太常廣漢鐔承、光祿勳河東裴俊等,年資皆在光後,而登據上列,處光之右,蓋以此也。
孟光,字孝裕,河南洛陽人,是漢代太尉孟鬱的族人。漢靈帝末年擔任講部吏。漢獻帝遷都長安後,孟光就逃入蜀地,劉焉父子以賓客之禮相待。孟光,博學廣知,博古通今,閱讀的書非常廣泛,尤其專心研究《史記》、《漢書》和《東觀漢記》,擅長漢代的各種舊典章製度。孟光喜好《公羊春秋》而譏諷左丘明,經常就此與來敏爭論此二傳的內容,孟光經常大聲爭論。劉備平定益州後,任命孟光為議郎,與許慈等人一同掌管典章製度。後主劉禪登基後,他擔任符節令、屯騎校尉、長樂少府,後來升任為大司農。延熙九年秋天,大赦天下,孟光當眾質問大將軍費禕說:“大赦是偏枯之物,並不是聖明的時代應該有的。一定是在衰微困頓,不得已的情況下,才暫且實行一下而已。現在主上賢明仁德,百官稱職,有什麼有什麼緊急的危難呢,而多次施行這種非常的恩典,難道是會用來惠及奸詐的惡人嗎?況且現在盜賊猖獗,而寬恕那些有罪的人,違反天時,背離人心。我已經是老朽之人,不明白治國的體例,但私下認為這樣的辦法難以持久,怎麼是人們瞻仰高美,期望明德的人做的呢?”費禕隻是恭敬的道歉而已,孟光對於時事的指摘,大多都是這樣,所以執政的大臣們心中都不喜歡他,所以他的爵位也不能升遷,孟光每次直言時都沒有顧忌,被當時的人嫌恨。太常廣漢人鐔承,光祿勳河東人裴俊等人年齡資曆都在孟光之下,但官位在孟光之上,大概就是因為這些原因。

後進文士秘書郎郤正數從光諮訪,光問正太子所習讀並其情性好尚,正答曰:“奉親虔恭,夙夜匪懈,有古世子之風;接待群僚,舉動出於仁恕。”光曰:“如君所道,皆家戶所有耳;吾今所問,欲知其權略智調何如也。”正曰:“世子之道,在於承誌竭歡,既不得妄有所施為,且智調藏於胸懷,權略應時而發,此之有無,焉可豫設也?”光解正慎宜,不為放談,乃曰:“吾好直言,無所回避,每彈射利病,為世人所譏嫌;省君意亦不甚好吾言,然語有次。今天下未定,智意為先,智意雖有自然,然亦可力強致也。此儲君讀書,寧當效吾等竭力博識以待訪問,如傅士探策講試以求爵位邪!當務其急者。”正深謂光言為然。後光坐事免官,年九十餘卒。
後輩文士秘書郎郤正多次前來拜訪谘詢孟光,孟光問郤正太子學習閱讀的書目以及他的性情喜好,郤正回答說:“主上侍奉雙親虔誠恭敬,早晚都沒有懈怠,有古代世子的風範,接待大臣言行舉止都非常寬恕仁愛。”孟光回答說:“像您所說的,那是家家戶戶都有的,我現在問的是想了解他的權謀智慧以及隨機應變的能力如何?”郤正說:“做世子的道理,在於繼承君父的誌向,竭力使雙親歡愉,既不能有所妄為,又要將智慧和氣度藏於胸中。權謀智慧,隻能有這樣順時而展現,這些東西的有無,怎麼能事先準備呢?”孟光了解郤正非常慎重,不隨意談論,就說:“我喜歡有話直說,無所回避,每當彈劾揭露實事,都被世人所怨恨。我了解您也不喜歡我說的話,但我說的話有道理。現在天下還未平定,應該以智謀為先,謀略雖然來自天性,但也可以通過努力獲得。這就是儲君讀書的道理,難道要像效法我們那樣去盡力增添知識以等候谘詢,或者像博士那樣深入研究講習去求取爵位嗎?這是應當務求的最緊急的東西。”郤正認為孟光的話非常準確。後來孟光因為事情被免官,九十多歲才去世。

來敏字敬達,義陽新野人,來歙之後也。父豔,為漢司空。漢末大亂,敏隨姊奔荊州,姊夫黃琬是劉璋祖母之侄,故璋遣迎琬妻,敏遂俱與姊入蜀,常為璋賓客。涉獵書籍,善左氏春秋,尤精於倉、雅訓詁,好是正文字。先主定益州,署敏典學校尉,及立太子,以為家令。後主踐阼,為虎賁中郎將。丞相亮住漢中,請為軍祭酒、輔軍將軍,坐事去職。亮卒後,還成都為大長秋,又免,後累遷為光祿大夫,複坐過黜。前後數貶削,皆以語言不節,舉動違常也。時孟光亦以樞機不慎,議論於時,然猶愈於敏,俱以其耆宿學士見禮於世。而敏荊楚名族,東宮舊臣,特加優待,是故廢而複起。後以敏為執慎將軍,欲令以官重自警戒也。年九十七,景耀中卒。子忠,亦博覽經學,有敏風,與尚書向充等並能協讚大將軍薑維。維善之,以為參軍。
來敏,字敬達,是義陽郡新野人,是來熻的後人。他的父親來豔,曾擔任過漢朝的司空。漢朝末年天下大亂,來敏跟隨姐姐逃奔到荊州,姐夫黃琬是劉璋祖母的侄兒,所以劉璋派人迎接黃琬的妻子,來敏就跟著姐姐進入蜀地,常常作為劉璋的賓客。來敏廣泛閱讀書籍,擅長鑽研《左氏春秋》,尤其精通《倉頡篇》、爾雅的訓詁學,喜好校正文字。劉備平定益州後,征召來敏為典學校尉,等到冊立太子,又任命他為家令。後主劉禪登基後,來敏擔任虎賁中郎將,丞相諸葛亮駐守漢中,請任來敏為軍祭酒、撫軍將軍,後因事情被免職。諸葛亮去世後,來敏返回成都,擔任大長秋,又被免官,後來多次升遷為光祿大夫,又因為過錯被罷黜。前後多次被罷黜,都是因為語言不檢點,言行舉止違反常理。當時孟光也因為保守機密不慎重,被當時的朝臣所議論,尚且比來敏要厲害。兩人都因為是宿儒學士而被世人禮待。來敏是荊楚之地的名門望族,又是東宮的舊臣,所以受到特別優待,所以被免官後又能重新啟用。後來又任命來敏為執慎將軍,想要用責任重大的官職來讓他自我警戒。到了九十七歲,景耀年間,來敏去世。他的兒子來忠也是博覽經學,有來敏的風範,與尚書向充等人,一起協助大將軍薑維。薑維很賞識他,任命他為參軍。

尹默字思潛,梓潼涪人也。益部多貴今文而不崇章句,默知其不博,乃遠遊荊州,從司馬德操、宋仲子等受古學。皆通諸經史,又專精於左氏春秋,自劉歆條例,鄭眾、賈逵父子、陳元、服虔注說,鹹略誦述,不複按本。先主定益州,領牧,以為勸學從事,及立太子,以默為仆,以左氏傳授後主。後主踐阼,拜諫議大夫。丞相亮住漢中,請為軍祭酒。亮卒,還成都,拜太中大夫,卒。子宗傳其業,為博士。
尹默,字思潛,梓潼郡涪縣人。益州地區的學者大多都推崇今文經學,而不推崇章句之學,尹默知道他們學識不淵博,於是就遠遊到荊州,跟隨司馬德操、宋仲子等人學習古文經學。他對各部經史都很精通,又專心研究《左氏春秋》,從劉歆的條例起,鄭玄、賈逵父子、陳元、服虔等人的注解,他都能背誦講述,不需要參看書本。劉備平定益州後,兼任益州牧,任命他為勸學從事,等到冊立太子,又任命尹默為仆,將《左氏春秋》教授給後主劉禪。劉禪登基後,授命他為諫議大夫。丞相諸葛亮駐守漢中,請他前往擔任軍祭酒。諸葛亮去世後,尹默返回成都,任命他為太中大夫,後來去世。他的兒子尹宗繼承他的事業,成為了博士。

李譔字欽仲,梓潼涪人也。父仁,字德賢,與同縣尹默俱遊荊州,從司馬徽、宋忠等學。撰具傳其業,又從默講論義理,五經、諸子,無不該覽,加博好技藝,算術、卜數、醫藥、弓弩、機械之巧,皆致思焉。始為州書佐、尚書令史。延熙元年,後主立太子,以撰為庶子,遷為仆。轉中散中大夫、右中郎將,猶侍太子。太子愛其多知,甚悅之。然體輕脫,好戲啁,故世不能重也。著古文易、尚書、毛詩、三禮、左氏傳、太玄指歸,皆依準賈、馬,異於鄭玄。與王氏殊隔,初不見其所述,而意歸多同。景耀中卒。時又有漢中陳術,字申伯,亦博學多聞,著釋問七篇、益部耆舊傳及誌,位曆三郡太守。
李譔,字欽仲,梓潼郡涪縣人。父親李仁,智字德賢,跟同縣人尹默一起遊曆荊州,師從司馬徽,宋忠等人。李譔完全繼承了父親的學業,又跟隨尹默等人談論義理,五經典籍、諸子文章,沒有不鑽研的。再加上他喜好技藝,算術、卜數、醫藥、弓弩、機械的精巧,他都認真鑽研。李譔剛開始擔任州中的書佐、尚書令史。延熙元年,後主劉禪冊立太子,以李譔為庶子,又升任為仆,後來轉任為中散大夫、右中郎將,依然侍奉太子。太子看重他的知識廣博,非常喜愛他。但是李譔為人輕佻,喜歡嘲笑戲弄別人,所以世人都不敬重他。李譔著寫了古文《易經》、《尚書》、《毛詩》、《三禮》、《左氏春秋傳》、《太玄》中的《指歸》,都依照賈逵、馬融的學說,與鄭玄的說法不同。他跟王肅相隔較遠,所以王肅沒有看到他的意見,但他們的想法有很多相似之處。李譔在景耀年間去世,當時還有漢中人陳述,也是博學多聞,著寫了《釋問》七篇,《益部耆舊傳》和《益部耆舊誌》等,曾擔任過三個郡的太守。

譙周字允南,巴西西充國人也。父〈山並〉,字榮始,治尚書,兼通諸經及圖、緯。州郡辟請,皆不應,州就假師友從事。周幼孤,與母兄同居。既長,耽古篤學,家貧未嚐問產業,誦讀典籍,欣然獨笑,以忘寢食。研精六經,尤善書劄。頗曉天文,而不以留意;諸子文章非心所存,不悉遍視也。身長八尺,體貌素樸,性推誠不飾,無造次辯論之才,然潛識內敏。
譙周,字允南,巴西郡西充國人。父親山並,字榮始,鑽研《尚書》,對各家經典以及河圖的讖緯都很有研究。州郡征召他,但他都沒有赴任,州裏到他家裏請他擔任師友從事。譙周幼年父親就去世了,與母親和哥哥一起生活,年長之後沉迷於古籍,喜好好學習,家裏雖然貧困,但他不曾留心置辦產業,誦讀經典,欣然而笑,以致廢寢忘食。他鑽研《六經》,尤其擅長寫書劄。他頗為通曉天文之術,但不是很留心,諸子的文章不是他所留意的,所以沒有全部閱讀。他身高八尺,外表衣著儉樸,性情真誠沒有掩飾,雖然沒有隨機應變的辯論口才,但是心中卻反應非常敏捷。

建興中,丞相亮領益州牧,命周為勸學從事。亮卒於敵庭,周在家聞問,即便奔赴,尋有詔書禁斷,惟周以速行得達。大將軍蔣琬領刺史,徙為典學從事,總州之學者。
建興年間,丞相諸葛亮兼任益州牧,下令譙周為勸學從事。諸葛亮最後在魏國境內的軍營中去世,譙周在家得知這一消息,隨即起身奔喪,不久有詔書禁止人們奔喪,隻有譙周因為迅速出發而得以到達。大將軍蔣琬兼任益州刺史,升任譙周為典學從事,總管一州的學者。

後主立太子,以周為仆,轉家令。時後主頗出遊觀,增廣聲樂。周上疏諫曰:“昔王莽之敗,豪傑並起,跨州據郡,欲弄神器,於是賢才智士思望所歸,未必以其勢之廣狹,惟其德之薄厚也。是故於時更始、公孫述及諸有大眾者多已廣大,然莫不快情恣欲,怠於為善,遊獵飲食,不恤民物。世祖初入河北,馮異等勸之曰:'當行人所不能為。'遂務理冤獄,節儉飲食,動遵法度,故北州歌歎,聲布四遠。於是鄧禹自南陽追之,吳漢、寇恂未識世祖,遙聞德行,遂以權計舉漁陽、上穀突騎迎於廣阿。其餘望風慕德者邳肜、耿純、劉植之徒,至於輿病齎棺,礻強負而至者,不可勝數,故能以弱為強,屠王郎,吞銅馬,折赤眉而成帝業也。及在洛陽,嚐欲小出,車駕已禦,銚期諫曰:‘天下未寧,臣誠不願陛下細行數出。’即時還車。及征隗囂,潁川盜起,世祖還洛陽,但遣寇恂往,恂曰:‘潁川以陛下遠征,故奸猾起叛,未知陛下還,恐不時降;陛下自臨,潁川賊必即降。'遂至潁川,竟如恂言。故非急務,欲小出不敢,至於急務,欲自安不為,故帝者之欲善也如此!故傳曰'百姓不徒附',誠以德先之也。今漢遭厄運,天下三分,雄哲之士思望之時也。陛下天姿至孝,喪逾三年,言及隕涕,雖曾閔不過也。敬賢任才,使之盡力,有逾成康。故國內和一,大小戮力,臣所不能陳。然臣不勝大願,願複廣人所不能者。夫輓大重者,其用力苦不眾,拔大艱者,其善術苦不廣,且承事宗廟者,非徒求福祐,所以率民尊上也。至於四時之祀,或有不臨,池苑之觀,或有仍出,臣之愚滯,私不自安。夫憂責在身者,不暇盡樂,先帝之誌,堂構未成,誠非盡樂之時。願省減樂官、後宮所增造,但奉脩先帝所施,下為子孫節儉之教。”徙為中散大夫,猶侍太子。
後主劉禪冊立太子,任命譙周為仆,又轉為家令。當時後主經常外出遊樂,增加音樂侍奉的人數,譙周上書勸諫說:“過去王莽覆滅,豪傑並起,分割州郡,想要侵奪國家,於是賢才誌士盼望可以歸附的人,未必看這個人的勢力以及地盤大小,隻看他的德行是否貴重。所以,在當時的更始帝劉玄、公孫述及其他擁有大批軍隊的人,大多已經有廣大的地盤,但他們都縱情恣意,懶怠做善事,喜好遊獵宴飲,不體恤百姓。世祖光武帝劉秀,剛進入河北,馮異等人勸他說:‘應該做別人不能做的事。’於是他致力於審理冤獄,節儉飲食,言行舉止遵守法度,所以北周百姓都歌詠它,聲名遠播天下。於是鄧禹從南陽來追隨光武帝,吳漢、寇恂沒有見過他,遠遠得知他的德行,就用權宜之計獲得漁陽、上穀郡並帶著騎兵前往廣阿迎接光武帝。其餘望風仰慕德行的人,邳彤、耿純、劉植等人,以至於抱病帶著棺木、抱著繈褓的人前來歸附的,數不勝數,所以光武帝能由弱變強,誅殺王朗,吞並銅馬軍,挫敗赤眉軍而成就帝王之業。等到進入洛陽,他曾想要微服出巡,車馬已經備好,姚期勸諫說:‘天下還未安定,臣實在不願意陛下常常微服出行。’光武帝立即讓車返回。等到征伐槐囂時,潁川的強人四處起兵,世祖返回洛陽,隻派了寇恂前往鎮壓,寇恂說:‘潁川人應知道陛下遠征,所以奸猾之人起兵反叛,不知陛下返回,恐怕不會立刻歸降,如果陛下親自前往,潁川之賊一定立即投降。’於是世祖前往穎川,結果正如寇恂所言。所以如果不是要緊之物,想要微服出巡也不行,如果是緊急事物,想要自我安定也不行,所以做帝王要如此修身養性。所以《易傳》說‘百姓不是白白的歸附’,實在是以德行為先。現在漢朝遭逢厄運,天下勢力三分,有雄才智慧之士都期盼著聖明的時代。陛下您天之性純孝,服喪已經超過三年,每每談及還會垂淚涕下,就是曾生、閔子虔也不如您。您禮敬賢才,任用賢人,讓他們盡忠竭力,超過成康之世。所以國內團結統一,上下百姓協力同心,是臣不能完全陳述的。但臣還有更大的願望,希望您能做出其他人做不到的事。拉拽重大的東西,擔心力量太小,克服巨大的困難,擔心好的辦法不多,更何況是繼承宗廟的人不隻是為了尋求福祉,而是要教化百姓順從天意。至於四季的祭祀,如果不能親自前往,那園囿遊樂,常常出行,恕臣愚昧,但私下很不安心。身上擔負著憂慮責任的人,沒有時間去飲酒作樂,先帝的遺願,祖上的功業沒有完成,實在不是享樂的時候。希望陛下能裁剪樂官,減去後宮的增添設置,隻保持先帝在時的規模,作為子孫的節儉表率。”於是譙周被調任為中散大夫,仍然侍奉太子。

於時軍旅數出,百姓彫瘁,周與尚書令陳祗論其利害,退而書之,謂之仇國論。其辭曰:“因餘之國小,而肇建之國大,並爭於世而為仇敵。因餘之國有高賢卿者,問於伏愚子曰:'今國事未定,上下勞心,往古之事,能以弱勝強者,其術何如?'伏愚子曰:‘吾聞之,處大無患者恒多慢,處小有憂者恒思善;多慢則生亂,思善則生治,理之常也。故周文養民,以少取多,勾踐恤眾,以弱斃強,此其術也。’賢卿曰:‘曩者項強漢弱,相與戰爭,無日寧息,然項羽與漢約分鴻溝為界,各欲歸息民;張良以為民誌既定,則難動也,尋帥追羽,終斃項氏,豈必由文王之事乎?肇建之國方有疾疢,我因其隙,陷其邊陲,覬增其疾而斃之也。’伏愚子曰:‘當殷、周之際,王侯世尊,君臣久固,民習所專;深根者難拔,據固者難遷。當此之時,雖漢祖安能杖劍鞭馬而取天下乎?當秦罷侯置守之後,民疲秦役,天下土崩,或歲改主,或月易公,鳥驚獸駭,莫知所從,於是豪強並爭,虎裂狼分,疾博者獲多,遲後者見吞。今我與肇建皆傳國易世矣,既非秦末鼎沸之時,實有六國並據之勢,故可為文王,難為漢祖。夫民疲勞則騷擾之兆生,上慢下暴則瓦解之形起。諺曰:“射幸數跌,不如審發。”是故智者不為小利移目,不為意似改步,時可而後動,數合而後舉,故湯、武之師不再戰而克,誠重民勞而度時審也。如遂極武黷征,土崩勢生,不幸遇難,雖有智者將不能謀之矣。若乃奇變縱橫,出入無間,衝波截轍,超穀越山,不由舟楫而濟盟津者,我愚子也,實所不及。’”
當時軍隊頻繁征戰,百姓疲敝,譙周與尚書令陳祗討論其中的利害,退朝後寫成文章,名為《仇國論》。文中說:“因餘之國是小國,而肇建之國是大國,兩者相爭而成為仇敵。因餘之國有叫高賢卿的人向伏愚子求教說:‘現在國家還未安定,上下憂心,過往之事能以弱勝強的,用了什麼辦法呢?’伏愚子說:‘我聽說處於強大且沒有什麼憂患的國家經常很怠慢,弱小而有煩憂的國家,經常想著如何將事情做好。怠慢則容易生發禍亂,想著把事情做好則國家太平,這是常理呀。所以周文王休養生息,以少勝多,越王勾踐體恤百姓,以弱勝強,這是其中的辦法。’高賢卿說:‘過去項羽強大,而劉邦弱小,兩者相爭沒有安定,但是項羽與劉邦相約以鴻溝為界,各自想要返回安定百姓。張良認為百姓民心安穩之後,就難以動搖了,於是派兵追,追擊項羽,最後將其擊殺,難道一定要按照周文王的辦法嗎?肇建之國正處於疫病之中,我趁此機會攻陷他的邊境,增加他的困頓而消滅它。’伏愚子說:‘在商周之時,王侯世尊,君臣之位長久穩定,是百姓都很熟悉的。根深的東西難以拔出,堅固的東西難以轉移。處於這種時候,即使是漢高祖,又怎麼能仗劍策馬而奪取天下呢。當秦國廢除諸侯世襲,實行分封郡縣製之後,百姓疲於秦朝的勞役,天下土崩瓦解,有的一年改換一個君主,有的一個月換一個公侯,像鳥獸驚駭,不知如何歸附,於是天下豪強並起爭奪天下,像虎狼一樣分割土地,動作迅疾的得到的越多,動作緩慢的則被吞並。現在我們和肇建之國都傳襲王位,既不是秦朝末年動亂之時,而是有六國吞並的實力,所以可以像周文王一樣,但不能像漢高祖那樣。百姓疲敝勞苦,那動亂就會生發,在上位者傲慢下位者蠻橫那瓦解的情況就會出現。諺語說:“與其多次射箭而不中,不如看準之後再發射。”所以,聰明的人不因為小的利益而轉移目的,也不因為似是而非的東西而改換腳步,等到時機成熟再行動,合乎天時才成功。所以,周武王的軍隊,不需再次開戰就能攻克,實在是因為重視百姓勞苦而審時度勢。如果窮兵黷武,土崩瓦解,如果不幸遇難,即使有智慧之人,也不能提出好的謀略。至於變化無窮,出入無阻,渡河越山,不用舟楫就能度過孟津,我是愚陋之人,實在是做不到。”

後遷光祿大夫,位亞九列。周雖不與政事,以儒行見禮,時訪大議,輒據經以對,而後生好事者亦谘問所疑焉。
後來譙周升任為光祿大夫,爵位僅次於九卿。譙周雖然不參與政事,但以儒者的品行備受禮遇,後主劉禪經常向他請教國家大事,譙周都引經據典回答,而一些喜好學問的後輩晚生也向他谘詢所疑惑的問題。

景耀六年冬,魏大將軍鄧艾克江由,長驅而前。而蜀本謂敵不便至,不作城守調度,及聞艾已入陰平,百姓擾擾,皆迸山野,不可禁製。後主使群臣會議,計無所出。或以為蜀之與吳,本為和國,宜可奔吳;或以為南中七郡,阻險鬥絕,易以自守,宜可奔南。惟周以為:“自古已來,無寄他國為天子者也,今若入吳,固當臣服。且政理不殊,則大能吞小,此數之自然也。由此言之,則魏能並吳,吳不能並魏明矣。等為小稱臣,孰與為大,再辱之恥,何與一辱?且若欲奔南,則當早為之計,然後可果;今大敵以近,禍敗將及,群小之心,無一可保?恐發足之日,其變不測,何至南之有乎!”群臣或難周曰:“今艾以不遠,恐不受降,如之何?”周曰:“方今東吳未賓,事勢不得不受,受之之後,不得不禮。若陛下降魏,魏不裂土以封陛下者,周請身詣京都,以古義爭之。”眾人無以易周之理。
景耀六年冬,魏朝大將軍鄧艾攻克江由,大軍長驅而入。而蜀國本來認為敵軍不會前來,沒有做守城的調度準備,等到聽說鄧艾已經進入陰平境內,百姓擔憂,都逃到山野之中無法禁止。後主劉禪就召集大臣商討對策,沒有好的謀劃。有人認為,蜀國與吳國原本是友邦,應該可以投靠吳國。有人認為南中七郡,高山險阻,容易守衛,可以奔向南方。譙周認為:“自古以來沒有在他國寄居而做天子的,現在如果進入吳國,就應當臣服。況且,國家的政治和自然界一樣,大的能吞並小的,就是自然的道理。由此而說,那魏國能吞並吳國,而吳國卻不能吞並吳國,是很明白的。與其向小國稱臣,不如向大國稱臣,受兩次侮辱與受一次侮辱相比,如何呢?況且如果逃奔到南方,則應當早做計劃,然後才能圖謀,現在大敵將近,禍患在即,底下的人心沒有能保證的,臣反正出發之時會生出變故,又怎麼能再到達南方呢?”有大臣質問譙周說:“現在鄧艾已經不遠了,如果他不接受投降,又該怎麼辦呢?”譙周說:“現在東吳還沒有臣服,大勢所趨,他不能不接受,接受之後他不能不禮遇我們。如果陛下投降魏朝,魏朝不分割土地封賞陛下,譙周就請求親自前往京城,用古今道義為您爭論。”眾人沒有誰能辯駁譙周的主張。

後主猶疑於入南,周上疏曰:“或說陛下以北兵深入,有欲適南之計,臣愚以為不安。何者?南方遠夷之地,平常無所供為,猶數反叛,自丞相亮南征,兵勢偪之,窮乃幸從。是後供出官賦,取以給兵,以為愁怨,此患國之人也。今以窮迫,欲往依恃,恐必複反叛,一也。北兵之來,非但取蜀而已,若奔南方,必因人勢衰,及時赴追,二也。若至南方,外當拒敵,內供服禦,費用張廣,他無所取,耗損諸夷必甚,甚必速叛,三也。昔王郎以邯鄲僣號,時世祖在信都,畏偪於郎,欲棄還關中。邳肜諫曰:'明公西還,則邯鄲城民不肯捐父母,背城主,而千裏送公,其亡叛可必也。'世祖從之,遂破邯鄲。今北兵至,陛下南行,誠恐邳肜之言複信於今,四也。願陛下早為之圖,可獲爵土;若遂適南,勢窮乃服,其禍必深。易曰:'亢之為言,知得而不知喪,知存而不知亡;知得失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惟聖人乎!'言聖人知命而不苟必也。故堯、舜以子不善,知天有授,而求授人;子雖不肖,禍尚未萌,而迎授與人,況禍以至乎!故微子以殷王之昆,麵縛銜璧而歸武王,豈所樂哉,不得已也。”於是遂從周策。劉氏無虞,一邦蒙賴,周之謀也。
後主劉禪仍在猶豫想要逃奔到南中,譙周上書說:“有人說陛下因北兵深入我國,有想要前往南中的計劃,臣私下認為不妥,為什麼呢?南方是蠻夷之地,平常沒有什麼供應,尚且還多次反叛,自從丞相諸葛亮南征,大軍勢力逼迫,他們沒有辦法才順從。從那之後才交納賦稅,用以供養軍隊,與他們結有仇怨,所以他們是是國家憂患的人。現在因為走投無路,想要前去依靠他們,臣擔心他們會再次反叛,這是其一。北方魏軍前來,不隻是要奪取蜀地而已,如果逃奔到南方,他們一定趁著我們人事衰微,率軍追趕,這是其二。如果逃到南方,對外要抵禦魏軍,對內要供應服飾車馬,費用增加,但沒有其他地方可以取得賦稅,又要增加少數民族的損耗,一定會加速他們的反叛,這是其三。過去王朗假冒太子在邯鄲稱帝,當時世祖光武帝在信都,迫於王朗的威逼,想要放棄信徒、和成二郡返回關中,邳彤勸諫說:‘您返回關中匪事那邯鄲地區的百姓不肯離開自己的父母,背離城主,而遠赴千裏為您盡忠,他們是一定會背叛您的。’世祖聽從了他的意見,於是率軍攻破邯鄲。現在北麵魏朝軍隊而來,陛下南行,臣擔心邳彤的話現在又要應驗,這是其四。希望陛下早做打算,向魏朝投降可以獲得爵位土地,如果立即逃奔南方,等到勢力窮盡才臣服,那禍患就很深了。《易經》說:‘亢字的意思是隻知道進取而不知道退讓,知道生存而不知道死亡,知道得失存亡而不失其正者,難道隻有聖人嗎?’說的就是聖人知天命而不勉強而為,所以堯舜因為自己的兒子德行淺薄,知道上天有所授命,就尋求天下能授予的人,他們的兒子雖然不賢,但災禍還沒萌發,而把天下讓給上天認可之人,禍患還會產生嗎?所以微子以紂王兄長的身份將自己反綁,口中含著玉壁歸附周武王,難道是他樂意這麼做嗎?隻是不得已罷了。”於是後主聽從譙周的意見。劉氏族人安然無恙,蜀國也沒有被誅滅,都是因為譙周的謀劃。

時晉文王為魏相國,以周有全國之功,封陽城亭侯。又下書辟周,周發至漢中,困疾不進。鹹熙二年夏,巴郡文立從洛陽還蜀,過見周。周語次,因書版示立曰:“典午忽兮,月酉沒兮。”典午者謂司馬也,月酉者謂八月也,至八月而文王果崩。晉室踐阼,累下詔所在發遣周。周遂輿疾詣洛,泰始三年至。以疾不起,就拜騎都尉,周乃自陳無功而封,求還爵土,皆不聽許。
當時晉文王司馬昭是魏朝的相國,因為譙周有保全蜀國的功勞,被封為陽城亭侯。又下詔書征召譙周,譙周出發直到漢中,因病無法前行。鹹熙二年夏天,巴郡人文立從洛陽返回蜀地,路過漢中拜見譙周。譙周在言談之間給文立在書板上寫說:“典午忽兮,月酉沒兮。”典午說的是司馬,月酉說的是八月,到了八月司馬昭果然去世。晉朝立國後,多次下詔給譙周所在的官府,要他們遣送譙周,譙周就抱病登車前往洛陽。泰始三年才到,因他生病沒有啟用,被任命為拜騎都尉,譙周自己上疏陳述自己沒有功勞卻受封,請求歸還爵位土地,朝廷都沒有允許。

五年,予嚐為本郡中正,清定事訖,求休還家,往與周別。周語予曰:“昔孔子七十二、劉向、揚雄七十一而沒,今吾年過七十,庶慕孔子遺風,可與劉、揚同軌,恐不出後歲,必便長逝,不複相見矣。”疑周以術知之,假此而言也。六年秋,為散騎常侍,疾篤不拜,至冬卒。凡所著述,撰定法訓、五經論、古史考之屬百餘篇。周三子,熙、賢、同。少子同頗好周業,亦以忠篤質素為行,舉孝廉,除錫令、東宮洗馬,召不就。
泰始五年,我曾經作為本郡的中正,處理完事務,請求休假返家,前去與譙周告別,譙周對我說:“過去孔子七十二歲,劉向、揚雄七十一歲去世,現在我已經年過七十,或許隻能仰慕孔子的風範,但可以和揚雄、劉向等的年齡相同,恐怕不到後年,我一定與世長辭了,再也不能相見了。”我懷疑譙周是憑借術數知道這件事,而借這些話表述出來。泰始六年秋天,譙周擔任散騎常侍,因為病重沒有任職,當年冬天譙周去世。凡是他所著述的,共有《法訓》、《五經論》《古史考》等書一共一百多篇。譙周的三個兒子,譙熙、譙賢、譙同。小兒子譙同很喜歡譙周的事業,也一樣以忠厚篤實、言行質樸為德行,被推舉為孝廉,擔任過錫縣縣令、東宮洗馬,但朝廷的征召他都沒有赴任。

郤正字令先,河南偃師人也。祖父儉,靈帝末為益州刺史,為盜賊所殺。會天下大亂,故正父揖因留蜀。揖為將軍孟達營都督,隨達降魏,為中書令史。正本名纂。少以父死母嫁,單煢隻立,而安貧好學,博覽墳籍。弱冠能屬文,入為秘書吏,轉為令史,遷郎,至令。性澹於榮利,而尤耽意文章,自司馬、王、揚、班、傅、張、蔡之儔遺文篇賦,及當世美書善論,益部有者,則鑽鑿推求,略皆寓目。自在內職,與宦人黃皓比屋周旋,經三十年,皓從微至貴,操弄威權,正既不為皓所愛,亦不為皓所憎,是以官不過六百石,而免於憂患。
郤正,字令先,河南郡偃師人。祖父郤儉,靈帝末年擔任益州刺史,被盜賊所殺。適逢天下大亂,所以郤正的父親郤揖趁機留在蜀地。郤揖是將軍孟達營中的都督,跟隨孟達投降魏朝,擔任了中書令史。郤正本名篡。年少時因父親去世,母親改嫁,形單影隻,但卻安貧樂學,博覽古籍。弱冠之年就能寫文章,入宮擔任秘書吏,又轉認為令史,升任秘書郎,直到秘書令。郤正生性淡泊名利,尤其喜愛文章,從司馬相如,王褒,揚雄,班固、傅毅、張衡、蔡邕等人的文賦,直到當代的優秀書論。凡是益州所存有的,郤正都鑽研尋求,大多都過目誦讀。他在朝中任職,與宦官黃皓隔壁而居長達三十年之久。黃皓從卑微到身份貴重,操弄權勢,郤正不被黃皓所喜愛,也不被他憎恨,所以郤正的官位雖然沒有超過六百石,但最終也能免於禍患。

依則先儒,假文見意,號曰釋譏,其文繼於崔駰達旨。其辭曰:
郤正學習先賢儒者,借文章來表達自己的想法文名為《釋譏》,是崔駰《達旨》之後的又一篇相似文章,其中文辭為:

或有譏餘者曰:'聞之前記,夫事與時並,名與功偕,然則名之與事,前哲之急務也。是故創製作範,匪時不立,流稱垂名,匪功不記,名必須功而乃顯,事亦俟時以行止,身沒名滅,君子所恥。是以達人研道,探賾索微,觀天運之符表,考人事之盛衰,辯者馳說,智者應機,謀夫演略,武士奮威,雲合霧集,風激電飛,量時揆宜,用取世資,小屈大申,存公忽私,雖尺枉而尋直,終揚光以發輝也。今三方鼎跱,九有未乂,悠悠四海,嬰丁禍敗,嗟道義之沈塞,湣生民之顛沛,此誠聖賢拯救之秋,烈士樹功之會也。吾子以高朗之才,珪璋之質,兼覽博闚,留心道術,無遠不致,無幽不悉;挺身取命,幹茲奧秘,躊躇紫闥,喉舌是執,九考不移,有入無出,究古今之真偽,計時務之得失。雖時獻一策,偶進一言,釋彼官責,慰此素飧,固未能輸竭忠款,盡瀝胸肝,排方入直,惠彼黎元,俾吾徒草鄙並有聞焉也。盍亦綏衡緩轡,回軌易塗,輿安駕肆,思馬斯徂,審厲揭以投濟,要夷庚之赫憮,播秋蘭以芳世,副吾徒之披圖,不亦盛與!’
有人規勸我說:“過去的記載,事業與時機相連,名聲和功績一起,但是名分與事業,是先賢的首要事務。所以創立製度規劃做為規範,不到一定的時機都就不建立,要名聲流傳後世,沒有功勞是無法流傳的,名位一定要有功勞才能顯達,事業一定要等待時機才能成功,身死而名聲跟隨覆滅,是君子恥辱的。所以通達知命的人,探究事物發展的規律,鑽研深奧而微妙的道理,觀察自然的變化,考究社會的盛衰,辯才之人四處遊說,智謀之人隨機應變,謀略之人出謀劃策,武士奮勇揚威,風雲際會,風激電飛,審時度勢,請求有所做為,小事忍讓而大事申張,心懷公事而忘卻私情,雖有小過錯,但求正直,最終才能發揚光輝。現在天下三足鼎立,陽剛之氣沒有聲張,天下之人遭受禍患,感歎道義淪喪,悲痛百姓流離,這實在是聖賢之人拯救百姓,樹立功業的時機。你以高超的才幹,美好的品質,博聞強識,留心道術,鑽研深厚,無幽不顯,舍身取義,掌管機密,出入宮廷,是國家的喉舌,朝中為官曆經九考,而職位沒有轉移,隻有升任沒有貶職,探究古往今來的真偽,考察政治的得失。雖然是偶爾盡獻一策,偶然勸諫一言,盡自己的職責,已慰問自己的俸祿,但沒有能竭盡忠誠,披肝瀝膽,盡忠職守,惠及百姓,能讓我們普通百姓也能得知您的名聲。為何不放慢車速,調轉車頭,使您的馬車安然前行,縱馬前往,要判定水的深淺再決定渡河的辦法,要尋找大道前行,播種芳草使人間芳香,協助我輩,大展宏圖不也是盛世嗎?”

餘聞而歎曰:“嗚呼,有若雲乎邪!夫人心不同,實若其麵,子雖光麗,既美且豔,管闚筐舉,守厥所見,未可以言八紘之形埒,信萬事之精練也。
我得知後感歎說:“啊!竟有這樣的說法!人心不同,就像他們的臉一樣,看起來雖然光華亮麗,既美又豔,但管窺蠡測,見解保守,不可以和你討論宏大的事情,說明萬事萬物的道理。”

或人率爾,抑而揚衡曰:‘是何言與!是何言與!’
這個人很輕率,抬頭揚眉說:“這話怎麼說?這話怎麼說?”

餘應之曰:'虞帝以麵從為戒,孔聖以悅己為尤,若子之言,良我所思,將為吾子論而釋之。昔在鴻荒,蒙昧肇初,三皇應籙,五帝承符,爰暨夏、商,前典攸書。姬衰道缺,霸者翼扶,嬴氏慘虐,吞嚼八區,於是從橫雲起,狙詐如星,奇邪蜂動,智故萌生;或飾真以讎偽,或挾邪以幹榮,或詭道以要上,或鬻技以自矜;背正崇邪,棄直就佞,忠無定分,義無常經。故鞅法窮而慝作,斯義敗而奸成,呂門大而宗滅,韓辯立而身刑。夫何故哉?利回其心,寵耀其目,赫赫龍章,鑠鑠車服,媮幸苟得,如反如仄,淫邪荒迷,恣睢自極,和鸞未調而身在轅側,庭寧未踐而棟折榱覆。天收其精,地縮其澤,人吊其躬,鬼芟其額。初升高岡,終隕幽壑,朝含榮潤,夕為枯魄。是以賢人君子,深圖遠慮,畏彼咎戾,超然高舉,寧曳尾於塗中,穢濁世之休譽。彼豈輕主慢民,而忽於時務哉?蓋易著行止之戒,詩有靖恭之歎,乃神之聽之而道使之然也。
我回答說:‘虞舜將當麵讚同自己的話視為警戒,孔子認為取悅自己的人很厭惡,像你所說的,實在是我所想的,我現在就你提出的問題闡釋它。過去在遠古洪荒時代,百姓蒙昧,三皇接受上天的授命,五帝承接上天的祥瑞,等到了夏商時期,遵循前人的典章製度,周朝衰微,禮崩樂壞,諸侯爭霸,嬴氏慘怛,兼並天下,於是風起雲湧,四處奸詐,邪惡橫行,有人偽裝對敵人的仇恨,有人用不正當手段來謀取榮名,有人用玩弄權術來要挾主上,有人用奇淫技巧誇耀自己,背棄正道,崇尚奸邪,背離正直親近奸邪,忠誠沒有定數,道義沒有常節。所以商鞅立法卻效果不大,奸邪橫生,李斯製定法製失效而四處奸邪,呂不韋勢力顯赫,最終宗族覆滅,韓非子理論實際卻自身受刑,是為什麼呢?利益使人心動,榮耀使人閉目,耀眼奪目的龍紋印章,雍容華貴的車馬服飾,苟且獲得就高興得輾轉反側,沉迷淫邪,肆意妄為,但車鈴還未響動而自己身死車下,院門還未進就梁柱傾覆。上天收回精華,大地奪其福澤,人前來吊喪,鬼來砍下首級,剛剛升到高崗,最終殞身幽穀,早上尚且容光煥發,傍晚就成為枯死之魂。所以賢人君子深謀遠慮,畏懼過錯戾氣,超然脫俗,安貧樂道,像泥路上拖著尾巴的烏龜,不要做事的好名聲。這樣的人難道是輕視主上怠慢百姓,而不理睬事務嗎?《易經》記載,人們對行動的預測警戒,《詩經》也記有恭敬安定的感歎,這都是上天的指令而使自然規律如此。

自我大漢,應天順民,政治之隆,皓若陽春,俯憲坤典,仰式乾文,播皇澤以熙世,揚茂化之醲醇,君臣履度,各守厥真;下垂詢納之弘,下有匡救之責,士無虛華之寵,民有一行之跡,粲乎亹亹,尚此忠益。然而道有隆窳,物有興廢,有聲有寂,有光有翳。朱陽否於素秋,玄陰抑於孟春,羲和逝而望舒係,運氣匿而耀靈陳。衝、質不永,桓、靈墜敗,英雄雲布,豪傑蓋世,家挾殊議,人懷異計,故從橫者欻披其胸,狙詐者暫吐其舌也。
自從大漢建朝以來,順應天意民心,政治昌隆,像像陽春三月,俯察地理,仰觀天文,傳播皇室恩澤惠及百姓,推行德治教化,使風俗淳正,君臣履行職責,各守其位,上位有接受納諫的寬廣胸懷,臣下又扶危濟困的盡職之心,官吏沒有虛華不實的榮寵,百姓有自己品行的蹤跡,勤勉道德修養,崇尚道德忠義。但事理發展有勝有衰,萬物生長有興有廢,有聲響就有寂滅,有光輝就有陰暗,繁盛的春天被肅殺的秋天取代,嚴寒的冬季被美好的春天壓抑,太陽消逝而月亮升起,月光暗淡而陽光燦爛,衝帝、質帝短壽不永,桓帝、靈帝朝綱敗壞,於是英雄雲集,豪傑四起,家家戶戶有不同議論,心中都懷著不同想法,所以合縱連橫的說客突然展露胸懷,詐奸猾的人暫時撥弄唇舌。

今天綱已綴,德樹西鄰,丕顯祖之宏規,縻好爵於士人,興五教以訓俗,豐九德以濟民,肅明祀以礿祭,幾皇道以輔真。雖跱者未一,偽者未分,聖人垂戒,蓋均無貪;故君臣協美於朝,黎庶欣戴於野,動若重規,靜若疊矩。濟濟偉彥,元凱之倫也,有過必知,顏子之仁也,侃侃庶政,冉、季之治也,鷹楊鷙騰,伊、望之事也;總群俊之上略,含薛氏之三計,敷張、陳之秘策,故力征以勤世,援華英而不遑,豈暇脩枯籜於榛穢哉!
現在天綱廢弛,德政在西土建立,光大祖先宏偉的威儀,賜予官吏爵位,推行五教以訓導風俗,修養九德以救濟百姓,四時的祭祀井然有序,盡心輔佐使政治實現王道。雖然分裂的天下還未統一,偽劣的君主還沒有分辨出來,但聖人有所訓誡,均平合理則天下無貧,如果君臣上下在朝中協調和美,那黎民百姓則在社會歡欣擁戴,動則重視法度,靜則循規蹈矩。英俊壯美,是偉人的氣度,有過必改,是顏回的仁德,政事有條不紊,冉有、子路曾這樣治理國家,鷹飛隼擊,伊尹、呂尚也曾如此創建事業。彙集群賢智慧,聽取薛公計劃,運用張良、陳平的秘籍,努力的為國事操勞,招攬賢才都來不及,哪有閑暇能去修整雜亂汙穢地方的枯竹呢?

然吾不才,在朝累紀,讬身所天,心焉是恃。樂滄海之廣深,歎嵩嶽之高跱,聞仲尼之讚商,感鄉校之益己,彼平仲之和羹,亦進可而替否;故蒙冒瞽說,時有攸獻,譬遒人之有采於市閭,遊童之吟詠乎疆畔,庶以增廣福祥,輸力規諫。若其合也,則以闇協明,進應靈符;如其違也,自我常分,退守己愚。進退任數,不矯不誣,循性樂天,夫何恨諸?此其所以既入不出,有而若無者也。狹屈氏之常醒,濁漁父之必醉,溷柳季之卑辱,褊夷叔之高懟。合不以得,違不以失,得不克詘,失不慘悸;不樂前以顧軒,不就後以慮輊,不鬻譽以幹澤,不辭愆以忌絀。何責之釋?何飧之恤?何方之排?何直之入?九考不移,固其所執也。
但我沒有什麼才幹,在朝中多年,獻身朝廷都靠自己的忠誠。喜好大海的寬闊,讚歎高山的高俊,聽說孔子讚揚子夏,感受到鄉校對自己的益處,平仲善於調和羹湯,也可以增加美味而去掉不好氣味,所以我冒昧昏庸的話,有時也有被采納的地方,就像人們在市井中也可以考察政治得失,孩童在市井間的吟詠也能為國家增加福壽祥瑞,盡力規勸。如果符合情況,是自己的昏聵可以協調聖明的君上,進而得以靈驗,如果沒有被接受,那這是自己的義務,也要退守自己的愚見罷了。進退順隨天理,不矯飾不欺詐,順心而為樂天知命,還有什麼遺憾的呢?這就是我為什麼入朝為官幾十年,沒有被廢黜,有權位好像沒有的原因。狹隘的屈原認為自己常醒,而醉態的漁父卻在世上隨波逐流,柳下惠自甘屈辱的打算,伯夷叔齊的高傲怨恨,諫言被接受不認為是自有所得,不被接受也不認為是過失,有所獲得沒有立刻停止,有所失去也沒有悲傷,不以自己的喜好、厭惡而評估前後,不沽名釣譽與獲取利益,不推脫過失而擔心被貶黜,有什麼責備需要解釋呢?有什麼賞賜覺得可惜呢,有什麼方法可以排解?有什麼道路可以進諫呢?長久沒有轉移官位,隻是因為我所堅守的罷了。

方今朝士山積,髦俊成群,猶鱗介之潛乎巨海,毛羽之集乎鄧林,遊禽逝不為之鮮,浮魴臻不為之殷。且陽靈幽於唐葉,陰精應於商時,陽盱請而洪災息,桑林禱而甘澤滋。行止有道,啟塞有期。我師遺訓,不怨不尤,委命恭己,我又何辭?辭窮路單,將反初節,綜墳典之流芳,尋孔氏之遺藝,綴微辭以存道,憲先軌而投製,韙叔肸之優遊,美疏氏之遐逝,收止足以言歸,汎皓然以容裔,欣環堵以恬娛,免咎悔於斯世,顧茲心之未泰,懼末塗之泥滯,仍求激而增憤,肆中懷以告誓。昔九方考精於至貴,秦牙沈思於殊形;薛燭察寶以飛譽,瓠梁讬弦以流聲;齊隸拊髀以濟文,楚客潛寇以保荊;雍門援琴而挾說,韓哀秉轡而馳名;盧敖翱翔乎玄闕,若士竦身於雲清。餘實不能齊技於數子,故乃靜然守已而自寧。’
現在朝中賢才很多,英傑成群,像小魚潛遊在大海中,像小鳥集中在鄧林中,飛鳥離去不顯得少,遊魚過來也不會更多。況且太陽在唐虞時代有所幽暗,月亮在殷商時代有過應驗,大禹在陽盱向上天求助,得以平息洪水,成康在桑林向上天禱告而雨水滋潤。言行舉止合乎規律,開閉之間自有時期。我先師的遺訓,要不埋怨不怨恨,聽天由命,我又有什麼可說的。話說完則路窮盡,我得以返回初衷,整理前人的三墳五典,流芳萬世,尋找孔子的思想精華,用精微的言辭來保存道義,以先人為模範製定法度,讚賞叔肸的悠然自得,羨慕疏廣的功成身退,停住仕途的腳步返回田園,在湖上泛舟以安度晚年,身處陋室而自得其樂,遠離塵囂可以避免災禍,隻是我的心還沒有安定,擔心晚年的道路不穩,所以要激勵自己發憤圖強,袒露心胸,請求爵命。古代九方堙馬的內在精華,秦牙擅長觀察馬的外表體型,薛燭善於品鑒寶劍而揚名,瓠梁善於高歌而聞名,齊國食客學雞鳴救助田文,楚國食客憑偷盜之術保全衛國邊境,雍門周鼓琴闡釋真理,韓哀善於駕馬而天下馳名,盧敖翱翔於玄闕,像是人飛升入雲,我不具備這些人的所長,所以僅靠這些來默然靜守求得自我安寧。”

景耀六年,後主從譙周之計,遣使請降於鄧艾,其書,正所造也。明年正月,鍾會作亂成都,後主東遷洛陽,時擾攘倉卒,蜀之大臣無翼從者,惟正及殿中督汝南張通,舍妻子單身隨侍。後主賴正相導宜適,舉動無闕,乃慨然歎息,恨知正之晚。時論嘉之。賜爵關內侯。泰始中,除安陽令,遷巴西太守。泰始八年詔曰:“正昔在成都,顛沛守義,不違忠節,及見受用,盡心幹事,有治理之績,其以正為巴西太守。”鹹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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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陳壽與裴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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