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淵受禪即帝位
文靜止之曰:“主公平生以義為重,未肯便居尊號,諸官暫各從長商議。”淵曰:“汝等欲尊吾為帝,不得明詔,是僭位也。”司農少卿裴之隱進曰:“離亂之時,宜從權變;若守常道,必誤大事。吾等自去請詔。”淵再三推阻不過,恐軍心變,隻得依允。世民遂命百官隨著裴之隱請詔。此時恭帝年幼,即令蕭造草詔,願禪於唐。製曰:朕在位一月有餘,年當幼衝,遭天下蕩覆,幸賴祖宗之靈,得李氏輔政。今仰瞻天位,俯察民心,炎精之數已盡,大曆合歸於唐。且神武之跡,既樹於前,明德之輝,亦昭於後,曆數昭然,已可知矣。特獻國璽,追則堯典,禪位於唐王,唐王無致辭焉。
是日,蕭造、裴之隱同百官齎丹詔並玉璽請唐王獻納。文靜曰:“不可輕易。雖然詔璽已至,可築一壇受禪,以絕天下之謗。”卻令蔣佐築一壇於長安城外,方圓九裏,分布五方,各設旌旗,眾臣皆依次排列。裴寂、文靜請淵登壇,百官捧進冠冕詔璽。三讓,乃受,南麵而坐,受文武百僚拜賀,即皇帝位。大赦,改元為武德元年,賜百官爵一級。改郡為州,改太守為刺史。立建成為太子,封世民為秦王,封元吉為齊王。以裴寂為右仆射、知政事,劉文靜為納言,隋蕭瑀為丞相府司錄,竇威為內史令,劉弘基為行軍總管,其餘各據功封爵。
唐王既即帝位,恭帝遂退於長樂宮。次日,於正殿受朝賀之禮,唐王降詔曰:“逆賊宇文化及弑隋帝於江都,淫亂後宮,稱孤改號,卻又領兵西還。其子楊浩被鴆而死,此仇誓不同天地、共日月也。今朕已即帝位,賴卿等扶持,若不與煬帝報仇,何以為臣子之戒?朕今欲起傾國之兵,剿滅化及,為煬帝雪恨,朕之願也。”文靜對曰:“陛下初登大位,坐席未安,今又欲遠征,苦勞神思,有費國用,非所宜也。”帝曰:“朕賴眾臣之力,得立為王。未嚐敢怠,今將一載矣,軍馬養成銳氣,倉庫即有儲糧,不就此時討賊,以定中原,更待何時?”於是命秦王世民為行軍元帥,命禦弟淮安王為副元帥,二人同領大兵十萬,征討化及。秦王辭帝,歸於府下,商議調兵為隊伍,以征化及。秦王分撥已畢,選定武德元年七月丙寅日出師。
忽見一人,威風凜凜,厲氣昂昂,豹頭環眼,虎臂狼腰,徑至秦王麵前陳言奇計。眾視之,乃京兆三原人也,姓李名靖,字藥師,現為右將軍之職。靖曰:“逆臣化及今權著煬帝手下精兵二十餘萬,鋒勢甚銳,未可輕敵。不如遣人去約魏公李密攻其右,樂壽建德攻其左,洛陽王世充躡其後,我之大兵拒其前。賊人勢逼,不戰而疲矣。”秦王大喜,即遣劉文靜齎書前去,約會各路諸侯起兵,俱至魏縣討賊。一麵親率大兵離了長安,徑向魏縣進發。麗泉詩雲:關內喧呼十萬兵,秦王號令自鮮明。
旗穿曉日雲霞雜,山倚秋空劍戟新。
千裏霜威金鉞重,三秋風色戰袍輕。
與誰共挽天河水,一洗中原戰血腥。
話分兩頭,不說劉文靜齎書各處,先說竇建德自殺郭絢之後,居於樂壽,自稱長樂王。又殺敗涿郡薛世雄,領兵乘勢來攻河間。河間府丞,義陽人也,姓王名琮,善談兵法,膽略過人,朝夕訓練士卒,與建德相拒。建德圍之將及一年,不能得下。當時王琮在城內聞煬帝遇弑,即為二帝發喪,長幼鹹穿素服,設位舉哀。戰士亦皆號哭,感動滿城之人,如喪考姚,俱傷二帝死於非命。建德探聽知之,憫其忠孝,乃遣祭酒淩敬人城吊問。小校報言:“建德遣淩敬來見,人無衣甲,隨後不過數人。”琮命休放入城。樂昮進曰:“建德見我勢窮,特使淩敬來說,何以絕之?放人看其言,可則從之;不可則遣之。就借彼口以達吾意,有何不可。”
王琮從其言,淩敬欣然而入。琮曰:“祭酒此來何故?”
敬曰:“某今在長樂王帳下恭讚軍機,待以上賓之禮。見足下負此大才,有忠孝之心,故不避斧鉞,欲有利於足下。”琮正色曰:“建德,吾仇人也。侵奪我城池,何得多言?以汝有金石之論,放汝入城來,何期反以讒佞之語見說我乎?”敬曰:“非敢為佞,見汝有燃眉之急,特來為兩家講和。”琮曰:“有何損益?試為我言之。”敬曰:“近來四方爭競,人人思歸明主,以煬帝尚在,不敢亂動。足下隻宜固守城池,以盡臣職。今煬帝已死,少帝繼亡,隋祚亦無遺類矣,何乃固執如此?且以一孤城,欲拒數萬之師,不亦愚乎?”琮曰:“今吾視死如歸,汝當速去,吾不降矣。”敬大笑曰:“足下所見錯矣!且人在世,無非隻欲得美名,求其富貴,以為子孫計。今足下固守河間已有日矣,為二帝發喪,極盡其哀忠孝之心,天地人所共知。況天下鼎沸,四海無適,城陷在目下,尚不自忖,執迷如此,有日玉石俱焚,悔之晚矣。不如隨我歸長樂王,立國安民,共誅弑逆,立不世之功,豈不為美?願熟思之。”琮見敬言井井有條,沉吟半晌,喟然歎曰:“吾不得為忠臣矣!願從君言,以救一郡生靈。但不能報二帝之仇,有愧於心,又恐長樂王不能容我。”敬曰:“長樂王寬洪大量,何所不容。目今舉意,正在討賊,必能伸汝誌矣。”琮曰:“雖然如此,暫請長樂王退軍,容我收拾,即便來降。”
淩敬辭別,回至營中,具說其事。建德大喜,遂傳令兵退三十裏安營,設宴以候王琮。次日,建德遣監軍宋正本領兵往迎,建德自出轅門相接。王琮輕身入拜,建德慌下帳來扶起。
琮曰:“敗兵之將,深感大王不殺之恩,當效犬馬之報。”建德曰:“吾素知足下忠義之士,安肯加害。特令淩敬相請,輔吾立國,共保富貴。”琮曰:“某乃碌碌庸才,何敢當職,但可充執鞭墜鐙之役而已。然二帝之仇不可不報,大王若與一旅之師,臣即先往,願助一臂之力。”言訖,淚下如雨,捶胸而哭。建德國:“此事匆擾,吾必興兵討之。”作宴管待,王琮拜謝而散。畢竟還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