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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唐兩朝誌傳 作者:羅貫中  

第八十六回 薛仁貴五箭取榆林

薛仁貴五箭取榆林

帝急問曰:“左右軍卒,此是何人?”敬德曰:“臣亦不識。”帝曰:“世之虎將也。若是朕將,何愁遼國不服。”正議間,張士貴手持一顆首級前來獻捷。帝笑曰:“殺此一陣,非汝之能,乃借人之力也。朕在高處,眼見是一白袍少年將家,與汝大不相侔。今來獻者,莫非冒請功勞邪?”士貴曰:“臣獻首級,便是臣的功勞,何預他人之事?臣親出陣,殺敗遼兵,眾所皆見,安敢虛誑。”帝曰:“雖然功勞簿上亦寫汝之名字,居於二等。”士貴自知惶愧,拜謝而退。

是夜,帝坐臥不安,乃步行出中軍,仰觀乾象,忽見南方一星,其大如鬥,墜下於地。帝大疑,使李淳風卜之。淳風回奏:“主折一大將,三日內必有警報。”帝疑未定,次日催兵前進,人報約有一隊人馬千餘騎,盡打白旗,穿白袍,騎白馬,猝然而至。帝自出營觀之,小將軍下馬伏地麵哭,視之,乃秦懷玉也。其言:“父於二月十四日死了!臣已葬訖。太後懿旨,恐陛下有失,特差臣領五千精兵隨來接應,聽知陛下受阻,故已殺[入]重圍。陣中正遇遼將烏伊人馬攔路,已被臣殺了。”帝哀慟之甚,遂謂懷玉曰:“汝與段誌賢引軍前進。”懷玉曰:“臣今為國,萬死不辭!”車駕遂離了鳳凰城,行至榆林。

卻說榆林城乃遼國高昌太子鎮守,高昌升廳,人報唐兵來取城池,高昌急喚軍官商議。一個軍官姓白名文龍,及弟白文虎,兄弟二人皆有萬夫不當之勇,都在榆林管軍。二人對高昌曰:“唐兵跨海而來,雖是利害,其勢不久。若來時,可與他相持,某二人為前部。”高昌曰:“隻恐兵少,難以迎敵。”

文虎曰:“太子放心,他雖有百萬之眾,何足懼哉。”遂與兄文龍引兵二萬,離城五十裏依靠山水下寨。哨馬探得唐兵先到,兩邊陣圓,白文虎出馬,橫槍大斧厲聲高叫:“唐國逆賊!焉敢侵吾遼境?”唐陣中張士貴出馬,責文虎曰:“汝這狗輩,不奉正朔,敢反大唐,今天兵到此,殺敗蓋蘇文,從小路遠逃,汝何不早降?”文虎笑曰:“汝主李世民亦反隋國,反謂別人反邪?”士貴回顧軍人薛仁貴曰:“汝敢擊此賊否?”仁貴聽言大怒,即挺戟直取文虎。文虎挺槍驟馬來迎。兩馬相交,鬥到數合,文虎勒馬便走,仁貴趕去。文虎回顧仁貴馬來較近,用槍擲來,彼仁貴一手綽住,回擲文虎。文虎急躲過,仁貴馬到,活捉文虎而回,擲於馬下,餘軍皆走。

仁貴歸至帳下,便叫張士貴用計,隻要如此如此,便能取勝。士貴親自擁文虎至營見帝,帝喝令將文虎斬之。士貴奏言:“且教留人。”遂將計對帝說了一遍,帝從之。士貴問文虎曰:“汝若捉了高昌,吾保奏聖上,封汝官職。”文虎願往,帝問如何捉得,文虎曰:“陛下若肯放臣回去,某自巧言說過,今晚陛下調兵劫寨,某為內應。若捉高昌獻於陛下,吾兄文龍雖勇,自然降矣。”帝不肯,敬德曰:“此人誠實,不謬人也。可放之。”文虎得放入城,盡實告訴高昌,高昌曰:“如之奈何?”文虎曰:“將計就計,今夜將兵伏於寨外,寨中虛立旌旗,待唐兵來劫寨時,就而擒之。”高昌依計。

當夜三更,果有一軍到寨口,每人各用草把,一齊點著,火焰燒空。高昌與文龍、文虎三路殺到於火邊,軍人便退,三軍乘勢追趕。趕了十餘裏,軍皆不到,高昌叫文龍兄弟急回,火光未滅,寨中突出一少年,薛仁貴也。高昌叫文虎不可入寨,卻去劫唐寨便了。迎軍走不十裏,段誌賢一軍出,一槍刺死文龍於馬下,文虎退時,被仁貴活捉歸陣。張士貴捆來見帝,帝怒,喝令斬之。時高昌見二將已死,退入城中,堅閉不出。帝笑曰:“量榆林小小城池,便滿屯軍馬,安能拒朕哉?”傳下令:“休等高麗救軍到,可速攻之。”

於是,軍中裝起雲梯六十乘,每梯上可容數十人,周圍用板遮護,下以輪推之。每門各用雲梯十五乘,梯上軍以箭射之,下者眾軍各抱短梯軟索,隻看城上擂鼓,乘勢便上。此時帝令十萬軍士圍城,城中高昌見唐兵裝起雲梯,四麵而來。高昌喚軍士千人,分門把守,各持弓箭,待雲梯近城,一齊射之。唐兵大擁雲梯,四麵競進,將近壕邊,城上一齊放箭,箭如雨點,唐兵不能得上。薛仁貴怒曰:“偏汝有箭,吾無箭邪!”遂突出陣前,拽滿雕弓,連放五箭,射上城去。隻見城上五將應弦墜下城來,餘卒驚慌,漸自逃散。仁貴持戟向前大呼,軍人忙上雲梯,奔入城中,大殺遼兵,開了四門,唐兵一齊湧進,遂擒了高昌,請帝入城。

時帝正在高阜,望見又是白袍少將連射五箭,應弦墜落,親冒矢石,一擁上城。帝驚曰:“此真神人也!不然何有如此神箭?雖養由基百步穿楊之能,無逾斯人。近來朕亦感夢,遇一少將保駕,暗想其形狀,略有相似,莫非應在斯人否?”敬德曰:“夢寐之事,陛下不可深信。”帝曰:“然。”是日車駕入城,帝將高昌斬訖,於是排筵犒賞士卒。

卻說薛仁貴退歸騎下,自向僻處暗思:“吾負大才,不能大用,隻充得一小卒而已。攻城破敵,累建奇功,又不得重賞,凡百皆被總管冒請去了。負此冤屈,無由伸訴,何命薄如此。”深自嗟歎,不覺潸然下淚,乃自作一歌以歎雲:怒氣衝天兮空建功,未逢時運兮枉英雄。

磋跎歲月兮常如暗,何日見明兮拜九重。

仁貴歌罷,複又籲歎不已。正值是夜月色昏朦,尉遲敬德在營外潛行,緝探軍事。忽聽歌歎之聲,遂停步問曰:“何人敢在此誇口?”仁貴曰:“汝亦何人,敢來問我?”敬德曰:“識吾鄂公否?”仁貴聽言,納頭便拜曰:“小人肉眼不識泰山,冒犯尊顏,望乞恕罪。”敬德曰:“汝何人氏,有甚事故,靜夜於此歌歎?”仁貴曰:“某絳州龍門人也,姓薛名仁貴。自幼習學武藝,好著白衣,人每呼為白袍子即某也。”敬德曰:“現居何所?”仁貴曰:“應募來遲,隻在總管張士貴騎下充一火卒。每隨出陣建功,累被總管請去,是某無申訴之處,故於此嗟怨耳。”敬德曰:“汝功有何為驗?”仁貴國:“昔進《平遼論》,鳳凰城殺九龍,榆林誅文虎,運箭傷五將,又布雲梯,擒獲高昌,隻此數事,便是仁貴之功。”敬德駭然曰:“此乃極大功跡也,近來聖上感夢,言及白袍,吾實不信,今日果有此事,吾為汝轉奏天庭,必殺此賊,保汝為將耳。”仁貴拜謝而退。

次日,敬德引仁貴麵君,具前事奏之。帝遂召張士貴入見,責以欺君冒功之罪。士貴曰:“臣自竭力,安敢冒請他人功績,誰曾見來?”敬德曰:“吾為證見,仁貴尚自在此,何敢妄言?”帝曰:“汝為上將,敢來冒請軍人功績,朕今斬汝示眾。”

士貴抵賴不過,大叫曰:“非幹某事,劉君昂曾教吾來。”帝曰:“亦叫擒來,一同處決。”不移時,擁君昂至。帝鞫問其狀,君昂低首無言,悔之無及,遂斬了二人,呈獻首級,眾軍悚然。敬德曰:“此去遼國尚遠,城池甚多,非此人誰能征服,望陛下重封官職,使其領兵前行,萬無一失。”帝喜,遂封仁貴為遊擊大將軍,掛先鋒印。未知後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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