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氏殺王後蕭妃
帝欲斬遂良,無忌慌告曰:“陛下暫息天威,聽臣一言:遂良受先朝顧命,為國元勳,今日雖當死罪,不可加刑,望陛下權記過,後以功贖之。”於誌寧亦再三哀告,帝怒方息,遂良拜謝而退。
是時,眾大臣退朝,議論紛紜,嗟歎不已,皆不敢奏。獨有中書令來濟上表曰:“王者立後,上法乾坤,必擇禮教名家,幽閑令淑,副四海之望,稱神祗之心。漢成以婢為後,卒使社稷傾淪,惟陛下察之。”帝見奏,拂袖而起,走至宮內。次日,李績入見,帝曰:“朕欲立武昭儀為後,遂良固執以為不可。
遂良既顧命大臣,事當且已乎!”績曰:“此陛下家事,何必更問外人。”帝曰:“卿言當理,但朕心猶豫不決。”適值衛尉卿、許敬宗外入,帝以前事告之。敬宗曰:“田舍翁多收十斛麥,尚且欲易其婦,況是天子,立一皇後,何預眾人之事而妄生異謂乎?”帝點頭大喜曰:“獨卿金石之論,正合其理,朕即從之。”乃下詔貶褚遂良為潭州都督。麗泉讀史至此,有詩雲:蹇蹇王臣既匪躬,直臣真有比乾風。
笏還螭陛心終赤,額叩龍墀血任紅。
威鳳無情迷國紀,聚麀有語亂宸聰。
聖朝厚賜春秋祀,千古重昭社稷臣。
時永徽五年冬十月朔,文武官寮引仆射於誌寧、太史令李淳風等直入內殿見帝。李世績曰:“伏睹武氏自入宮以來,備全四德,恪守三從,越古超今,雖周之薑原後妃,無以逾此,果有聖儀之表。群臣會議,今日吉辰,伏望陛下宜立為後,上合天心,下順人意,則陛下祖宗幸甚。”帝聽奏,遂令禦史大夫崔義玄、中丞袁公瑜草詔,立武氏為後。詔曰:武氏門著勳庸,地華纓黻,往以才行,選入後庭。朕昔在儲貳,常得侍從嬪嬙之間,未曾迂目。聖情鑒悉,每垂賞歎,遂以賜朕,事同政君,可為皇後。
是日,李世績齎丹詔璽綬諸後宮,武昭儀受之。次日,武氏上表謝恩,其略有雲:“陛下以妾為宸妃,韓瑗、來濟二人麵折廷爭,乞加褒賞。”帝覽罷,即以表示二人。韓瑗等見表大懼,瑗奏曰:“臣不願在朝,乞骸骨歸葬田裏。陛下不失為聖主,使臣得盡餘年則善矣。”帝曰:“汝勿驚怖,朕無害汝之心。武後見忤,可承顏順之,自保無事矣。”瑗曰:“全賴陛下天威,臣得沾寸祿,為子孫營計,死亦無憾,願施犬馬之報,雖冒湯赴火,亦所不辭也。”帝乃令瑗與來濟入宮謝罪,遂得無事。
卻說中書侍郎李義府請曰:“既以冊立昭儀為後,可以今王後、蕭妃安置何地?”帝聞奏默然,沉吟半晌。武氏乃令囚後妃於別院,即日便行封號鎖閉,左右嚴守,非有宣喚,不得入宮。懿旨了當,拜舞謝恩,滿朝眾臣,無不傷感。後人觀此,有詩歎雲:王後蕭妃何失寵,皆因唐主不能平。
若非武氏居皇位,怎使後人受戮刑。
二後妃含淚向別院而去。
是日,百官朝武氏於蕭儀門,世績請武氏謝皇天後土,武氏方欲拜下,忽然起一陣怪風,飛砂走石,對麵皆不相見,將燈燭盡皆吹滅,把武氏驚倒於地。眾侍救,半晌方醒。數日後,病稍安,盡將手下妃嬪一一厚賞,左右之人無不感德。
卻說王後、蕭妃囚於別院,日夜憂悶,衣服飲食,盡皆缺少。帝朝夕亦自思念不已,恐武後見怒,不複敢言。至是一日,帝私到別院,令從人先已報知,帝又親自呼之。後妃在內聞言,遽然而出,與帝內外隔語。王後泣對曰:“陛下別來無恙?憶昔與陛下同衾共枕,不覺今已久矣。妾自奉事,小心謹慎,示嚐敢怠,陛下何忍一旦棄妾,受此孤冷?若念昔日夫婦之情,使得見天日,妾之父母雖居九泉之下,亦感德矣。”帝曰:“汝勿憂慮,朕即有處置,不日來取汝入宮去矣。”言罷,二人相別。原來早有人報知宮中,武後大怒曰:“二人怨望,今殺之有名矣。”時李義甫為武後腹心,後遂喚之帶武士十人,來殺後妃。當日王後與蕭妃正在別院嗟歎,宮女來報李義甫至,後妃大駭。義甫執鴆酒與後妃曰:“炎陽天氣,武後特上壽酒。”二人泣曰:“汝亦吾臣,何相逼如是邪?”義甫曰:“壽酒勿疑。”王後曰:“我有何罪,令飲此酒?”義甫怒曰:“懿旨差來,安敢有遲?”呼左右持短刀白練於前日:“三般寶物,隨汝自請。”後曰:“願汝見憐二人性命。”義甫叱曰:“此事難免,宜自早決。”後乃向前,頭觸義甫大罵:“帝無道昏君,棄妻寵妾,冊立賤人,到有今日之禍。皇天有靈,亦不佑汝,不久此位皆隨滅矣。”與蕭淑妃相抱而哭。義甫喝曰:“武後立等回報,汝等俄延,望誰救邪?”蕭妃亦罵:“汝等助此賤人為事,必當滅族。”義甫大怒,喚武士絞死王後,以鴆酒灌殺蕭妃。史官有詩雲:王後離宮再不收,蕭妃素練係咽喉。
高宗妃後皆身喪,千載令人怨未休。
義甫還報武後,後命斷去手足,投酒甕中。後曰:“吾今令此二嫗得以酩酊大醉,再不複醒矣。”隨使人梟下首級,拖出城外埋之。自此威權出人主之右,帝每視事,則後垂簾於後,政無大小,皆得預聞,天下大權,悉歸中宮,黜陟生殺,決於其口,天子拱手而已,中外謂之“二聖”。帝時感風眩,目不能視,百司奏事,後獨臨朝決之。改元龍朔二年春正月,帝與武後同禦含元殿,正在議論政事,忽報邊關表奏,鐵勒九姓諸部入寇,其鋒甚銳,宜早定計禦之。帝聞奏大驚,畢竟如何迎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