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巡縛草計取箭
令狐潮遙望中央一簇紅旗,料是張巡,隻望紅旗而趕。抹過山腳,紅旗紮住,忽地分開,中央忽見青驄馬一員將,挺槍躍馬,直取令狐潮。大呼曰:“吾乃魏州南霽雲,賊將休走!”令狐潮舉大斧來迎。戰不數合,氣力不加,撥馬回走。霽雲從後趕來,喊聲大舉,兩下兵複合。潮衝出前麵,一將截住去路,乃雷萬春也。潮縱橫不得脫,仰天歎曰:“吾今死於此地矣!”忽聽得東南角上喊聲大震,唐兵紛紛亂竄。潮看時,一彪軍殺到,為首賊將紅袍鎧甲,持點鋼槍,乃李歸仁也。歸仁引生力軍大殺一陣,敵住唐兵,令狐潮得脫,收住眾兵,與歸仁遠退五十餘裏。巡把軍馬屯在雍丘城中,其城上立起了木柵,分門堅守,防賊人攀緣入城。
卻說令狐潮雖敗一陣,人馬眾多,退去三日,複與賊將李懷仙、牛延玠、向潤容領四萬餘眾奄至城下。唐兵大懼,巡曰:“賊兵精銳,彼眾我寡,有輕我之心。今出其不意擊之,彼必驚潰,賊勢小折,然後城可守也。”乃使千人登城,自率千人分為數隊,開門突出。巡全裝披掛,持槍上馬,身先士卒,直衝賊陣。人馬大潰,懷仙等領眾逃回,正值有土人告懷仙曰:“此孤城也,兵不滿百,其勢不久,何以退為?”
懷仙聞言大喜。次日,複令人馬洶湧而至,蟻附攻城。巡令軍士將草把灌油點火,投下城去,賊不得上。相持月餘,雷萬春進曰:“城中箭已射盡,如今賊在城下,各門攻打,如之奈何?”巡曰:“汝等勿驚,速與我縛草人數百,盡把黑衣穿在草人身上,黃昏左側,墜下城去。賊人隻疑官軍下城,必來攻射,哄彼箭來回射賊眾,此釣龍設餌之計也。”萬春曰:“此計甚妙,可速行之。”巡縛草人三百,並用青布為衣,各執器械,裝束宛然活態,安於城上。是夜一更以後,城上擂鼓呐喊,火炬齊明,一帶人馬擺開。賈賁驚曰:“倘或賊兵扳緣入城,如之奈何?”巡曰:“吾料賊人雖眾,有勇無謀,深夜必不敢入。吾等酌酒取樂,萬無一失。”
卻說賊人聽得城上擂鼓呐喊,懷仙盡發弓弩手亂箭射之,箭如雨發。巡叫收拾草人,遍身似釘排草,以數計之,可得三萬餘雙支。比及報知懷仙眾賊,時已天明,不見動靜。眾賊懊悔自責,嗟呀不已。史官有詩讚雲:知報君恩不顧身,張巡收箭妙通神。
隻憑三尺龍泉劍,掃盡強胡萬裏程。
巡得箭三萬餘隻,時賊折箭四五萬。霽雲等稱賀,巡曰:“此乃小術,不足為奇。”霽雲曰:“雖古之孫、吳,不能及也。”卻說張巡在雍丘與賊兵相持六十餘日,大小三百餘戰,帶甲而食,裹瘡複戰。賊將李歸仁謂懷仙曰:“雷萬春在城上,被我等射六箭,都中在他麵上,身也不動。初然隻說是個草人,後來仔細視之,卻是雷萬春。觀於此人,則主帥令嚴可知。此城用何計破之?”懷仙曰:“吾等隻說自己高強,每每欺敵,近見城中把蓬蒿當箭射來,隻疑他箭已盡,不曾提防,卻被使計哄了,射傷左眼。看此城實是難取,莫若收拾殘兵東向,與楊潮宗合兵,一齊攻伐如何?”歸仁曰:“此言正合吾意。”
遂與令狐潮、向潤容、牛延玠領了人馬潛夜逃去。次日巡知,遣南霽雲領兵追之,獲胡兵二千人而還,軍聲大振,保守雍丘,不在話下。
且說郭子儀、李光弼二人還守常山,賊將史思明收拾散卒數萬,隨後繼至。子儀聽知,與眾將商議破敵之策。光弼曰:“逆賊有勇無謀,且按兵勿動,深溝高壘以待之。賊來則守,去則追之;晝則耀兵,夜砍其營,此為上策。”子儀用其計,如此數日,果然賊兵不得休息。子儀曰:“吾觀賊人,今已倦矣,可以出戰。”次日,子儀親自披掛,綽槍上馬,領精兵二萬,與賊戰於嘉山,大破之,斬首四萬級,捕虜千餘人。思明墜馬奔走博陵,李光弼引兵圍之,軍聲大振,於是河北十餘郡,皆殺賊守將而降。
卻說安祿山在洛陽,人報郭子儀、李光弼複了十餘郡,心中大懼,乃召高尚、嚴莊責之曰:“汝二人教我反,以為萬全之計,今守潼關數月,不能前進,北路已絕,諸軍四麵雲集,萬全何在?”尚、莊聞之大驚,默然無語。田幹真進曰:“大王之言謬矣。自古帝王經營大業,必有勝負,豈能一舉而成、如此之易乎?且尚、莊等皆佐命元勳,一旦絕之,諸將聞知,皆懷驚疑,誰共大王爭取天下邪?”祿山聞言,回嗔喜曰:“非汝斯言,幾陷忠良,以誤大事也。”即置酒酣宴,待之如初,遂議棄洛陽走歸範陽之計。正在猶豫,忽報尹子奇、武令珣、孫孝哲、李延望數人攻陷數郡,又皆來報捷,祿山遂止。
卻說玄宗升殿,近臣奏曰:“今有賊將崔乾佑在陝,兵不滿四千,皆老弱之士,不設提備,何不遣一驍將領兵襲之?破賊易矣。”帝從其奏,即遣使催節度使哥舒翰提兵以複陝洛之地。翰入朝見帝曰:“祿山久習用兵,豈肯無備,是必羸師誘敵之計;臣若往戰,正墜其計中耳。且賊遠來,利在速戰;官軍據險,利在堅守。況賊勢日蹙,將有內變,因而乘之,可不戰而擒也。要在成功,何必務速?今諸道征兵,尚多未集,且請待之。”帝曰:“汝有畏縮之心,故此巧語。果實,何時可破賊邪?”翰曰:“時勢不同,臣盡忠報國,萬死不辭,何敢推托?是時,帝聽楊國忠讒言,以賊方今無備,而翰逗留不進,將失機會,仍遣中使促之。翰不得已。撫膺慟哭,乃引精兵二萬,出關迎敵。未知勝負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