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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註三國志》 作者:陳壽與裴松之  

吳書·潘浚陸凱傳

潘濬字承明,武陵漢壽人也。弱冠從宋仲子受學。年未三十,荊州牧劉表辟為部江夏從事。時沙羨長贓穢不脩,濬按殺之,一郡震竦。後為湘鄉令,治甚有名。劉備領荊州,以濬為治中從事。備入蜀,留典州事。
潘濬,字承明,武陵郡漢壽縣人。他二十歲時跟隨宋仲子學習。還不到三歲,荊州牧劉表征召他作為州中江夏從事。當時沙羨縣縣長貪贓枉法不修德行,潘濬依律將他處死,全郡都很震驚。後來潘濬擔任湘鄉縣縣令,因政績頗有名聲。劉備兼領荊州,任命潘濬為治中從事。劉備進入蜀地後,留下潘濬主管荊州事務。

孫權殺關羽,並荊土,拜濬輔軍中郎將,授以兵。遷奮威將軍,封常遷亭侯。權稱尊號,拜為少府,進封劉陽侯,遷太常。五谿蠻夷叛亂盤結,權假濬節,督諸軍討之。信賞必行,法不可幹,斬首獲生,蓋以萬數,自是群蠻衰弱,一方寧靜。
孫權殺了關羽,吞並了荊州,以潘濬為輔軍中郎將,授予部隊。升任他為奮威將軍,封爵常遷亭侯。孫權稱帝登基,任命潘濬為少府,晉封為劉陽侯,升任太常。五溪蠻夷叛亂聚集,孫權授予潘濬符節,督領各軍前往討伐。他有功必賞,法令不容觸犯,斬殺俘虜的反叛者,有上萬之數。從此各蠻夷部落勢力衰弱,當地獲得安定。

先是,濬與陸遜俱駐武昌,共掌留事,還複故。時校事呂壹操弄威柄,奏按丞相顧雍、左將軍朱據等,皆見禁止。黃門侍郎謝厷語次問壹:“顧公事何如?”壹答:“不能佳。”厷又問:“若此公免退,誰當代之?”壹未答厷,厷曰:“得無潘太常得之乎?”壹良久曰:“君語近之也。”厷謂曰:“潘太常常切齒於君,但道遠無因耳。今日代顧公,恐明日便擊君矣。”壹大懼,遂解散雍事。濬求朝,詣建業,欲盡辭極諫。至,聞太子登已數言之而不見從,濬乃大請百寮,欲因會手刃殺壹,以身當之,為國除患。壹密聞知,稱疾不行。濬每進見,無不陳壹之奸險也。由此壹寵漸衰,後遂誅戮。權引咎責躬,因誚讓大臣,語在權傳。
昔日,潘濬與陸遜一同駐守武昌,一起主管留守事務,平叛回來後依然如此。當時校事呂壹操縱權柄威勢,上奏審查丞相顧雍、左將軍朱據等人,他們都被他拘禁起來。黃門侍郎謝瞇在言談時問呂壹:“顧公的事怎麼樣?”呂壹回答說:“不會好的。”謝瞇又問:“如果顧公被罷免職位,誰能接替他?”呂壹沒有回答謝瞇,謝瞇說:“該不會是潘太常身處此位吧?”呂壹很久才說:“您說的相近了。”謝瞇對他說:“潘太常常對您恨得咬牙切齒,隻是距離遙遠對您沒有辦法罷了。他如今接替顧公,明天恐怕就會對付您了。”呂壹很是恐懼,就停止了對顧雍的審查、軟禁。潘濬請求入朝覲見,要回到建業,想要極力傾言勸諫孫權。到建業後,得知太子孫登已經多次勸說而孫權都不聽從,於是潘濬宴請群臣,打算借聚會之機親手用刀殺掉呂壹,由自己一人承擔罪責,替國家除去禍患。呂壹暗中得知這一消息,稱病不參加宴會。潘濬每次進朝拜見孫權,都陳述呂壹的奸詐險惡。因此呂壹的恩寵逐漸衰退,後來終於被誅殺。孫權引咎自責,也因此責備朝臣們,其言辭記在《孫權傳》中。

赤烏二年,濬卒,子翥嗣。濬女配建昌侯孫慮。
赤烏二年(239),潘濬去世,兒子潘翥承襲爵位。潘翥的女兒嫁給建昌侯孫慮。

陸凱字敬風,吳郡吳人,丞相遜族子也。黃武初為永興、諸暨長,所在有治跡,拜建武都尉,領兵。雖統軍眾,手不釋書。好太玄,論演其意,以筮輒驗。赤烏中,除儋耳太守,討朱崖,斬獲有功,遷為建武校尉。五鳳二年,討山賊陳毖於零陵,斬毖克捷,拜巴丘督、偏將軍,封都鄉侯,轉為武昌右部督。與諸將共赴壽春,還,累遷蕩魏、綏遠將軍。孫休即位,拜征北將軍,假節領豫州牧。孫皓立,遷鎮西大將軍,都督巴丘,領荊州牧,進封嘉興侯。孫皓與晉平,使者丁忠自北還,說皓弋陽可襲,凱諫止,語在皓傳。寶鼎元年,遷左丞相。
陸凱,字敬風,吳郡吳縣人,是丞相陸遜同族兄弟的兒子。黃武初年(222),陸凱是永興、諸暨縣長,所在職位都有政績,被任命為建武都尉,統率部隊。雖說他帶領兵眾,但手不離書本。喜歡研讀揚雄的《太玄》,評價推衍該書含意,用蓍草占卜就會應驗。赤烏年間,陸凱任儋耳太守,討伐朱崖,斬俘敵軍有功,被升任為建武校尉。五鳳二年(255),陸凱在零陵征討山賊陳毖,斬殺陳毖順利告捷,擔任巴丘督、偏將軍,封爵都鄉侯,轉任武昌右部督。他與將領們一同趕赴壽春作戰,回軍後,被升為蕩魏、綏遠將軍。孫休稱帝登基,陸凱被任命為征北將軍、持符節兼任豫州牧。孫皓被扶立為帝,陸凱被升任為鎮西大將軍,督管巴丘,兼任荊州牧,晉封嘉興侯。孫皓與晉國議和,使者丁忠從北方返回東吳,勸說孫皓可以攻襲弋陽,陸凱諫言阻止孫皓,其言論記錄在《孫皓傳》。寶鼎元年(266),陸凱被升為左丞相。

皓性不好人視己,群臣侍見,皆莫敢迕。凱說皓曰:“夫君臣無不相識之道,若卒有不虞,不知所赴。”皓聽凱自視。
孫皓生性不喜歡別人看自己,各位大臣侍奉朝見,都不敢違背他的意思。陸凱勸孫皓說:“君臣之間沒有互不相識的道理,如果突然發生意料之外的事情,大臣們都不知您會前往何方。”孫皓任憑陸凱看自己。

皓徙都武昌,揚土百姓溯流供給,以為患苦,又政事多謬,黎元窮匱。凱上疏曰:
孫皓遷都武昌,揚州地區百姓要逆流供應武昌用度,百姓都以此為苦,再加上當時政事頗多失誤,百姓貧窮匱乏。陸凱上疏說:

臣聞有道之君,以樂樂民;無道之君,以樂樂身。樂民者,其樂彌長;樂身者,不樂而亡。夫民者,國之根也,誠宜重其食,愛其命。民安則君安,民樂則君樂。自頃年以來,君威傷於桀紂,君明闇於奸雄,君惠閉於群孽。無災而民命盡,無為而國財空,辜無罪,賞無功,使君有謬誤之愆,天為作妖。而諸公卿媚上以求愛,困民以求饒,導君於不義,敗政於淫俗,臣竊為痛心。今鄰國交好,四邊無事,當務息役養士,實其廩庫,以待天時。而更傾動天心,騷擾萬姓,使民不安,大小呼嗟,此非保國養民之術也。
“臣下聽說有道的君主,用愉快事情使百姓歡悅;無道之君,用愉快事情使自己歡心。使百姓歡樂之人,愉悅會更長;使自己歡心者,不能真正取得歡樂隻會滅亡。百姓,是國家的根本,實在應當重視他們衣食,愛惜他們的生命。百姓安定則國君安穩,人民愉快則國君歡愉。自近年以來,國君的威信被桀、紂般的暴行減損,國君的聖明被奸惡的野心人物遮蔽,國君的恩惠被小人們的行徑掩蓋。沒有天災但百姓的生命窮盡,無所作為但國家的財庫空虛,懲罰無罪之人,獎賞無功之人,使得國君有過失之處,上天也為顯出災禍。但各公卿大臣獻媚國君求得恩寵,困擾百姓以求富有,誘導國君陷之於不義,敗壞朝政擾亂風俗,臣下暗自為之痛心。現在與鄰國結交友好,四方邊境沒有戰事,應當致力停息徭役養育將士,充實國家財庫,等待天賜良機。卻去傾擾不斷更改上天旨意,騷擾百姓,讓天下不得安定,大人孩子都呼喊哀嚎,這實在不是保國養民的辦法。

臣聞吉凶在天,猶影之在形,響之在聲也,形動則影動,形止則影止,此分數乃有所係,非在口之所進退也。昔秦所以亡天下者,但坐賞輕而罰重,政刑錯亂,民力盡於奢侈,目眩於美色,誌濁於財寶,邪臣在位,賢哲隱藏,百姓業業,天下苦之,是以遂有覆巢破卵之憂。漢所以強者,躬行誠信,聽諫納賢,惠及負薪,躬請岩穴,廣采博察,以成其謀。此往事之明證也。
“臣下聽說吉凶之事對於天意,就像影子要靠形體才能顯現,回音要有聲音才能被聽到,形體移動那影子跟著移動,形體停止則影靜,這種情形的運數有它內在關聯之處,而不是依靠言語來決定進退。昔日秦朝之所以丟失天下,隻是因為獎賞輕微而刑法嚴重,政令刑法錯亂,百姓的財力都供給君主奢侈耗盡,君主被美色迷昏雙眼,誌向也被財物所消耗,奸邪臣子在位掌權,賢明智慧之人隱居深藏,百姓戰戰兢兢,天下感到痛苦,就有了覆巢之下破卵的擔憂。漢朝之所以強盛,因為君主親身踐行誠信,聽從諫言接納賢才,恩惠普及山中普通百姓身上,親身延請隱居山穴之人,廣泛采納眾人意見,時常考察社會民俗,以此成就自己的謀略。這都是過去明確驗證的。

近者漢之衰末,三家鼎立,曹失綱紀,晉有其政。又益州危險,兵多精強,閉門固守,可保萬世,而劉氏與奪乖錯,賞罰失所,君恣意於奢侈,民力竭於不急,是以為晉所伐,君臣見虜。此目前之明驗也。
“近代漢代衰微,三國鼎立,曹魏政權失去綱紀,晉朝就代替它的統治。再加上益州地勢險要,兵力精良強大,閉關固守,可保守萬世基業,但劉禪的給予與奪取交錯悖亂,賞賜與懲罰失去公平,國君對奢侈之事恣意妄為,民力在沒有緊急大事時卻被消耗枯竭,因此受到晉國的討伐,君臣都被俘虜。這些是近來之事明確驗證的。

臣闇於大理,文不及義,智慧淺劣,無複冀望,竊為陛下惜天下耳。臣謹奏耳目所聞見,百姓所為煩苛,刑政所為錯亂,願陛下息大功,損百役,務寬蕩,忽苛政。
“臣對於大道理愚昧不明,文辭不能完好地表達心意,智慧淺薄,不再有所奢望,隻是私下為陛下可惜天下罷了。臣下謹奏自己看到聽到之事,百姓所受到的煩擾苛刻,刑政所受到的破壞錯亂,希望陛下能停止無功的大事,減少繁雜勞役,致力於寬和施惠,取消苛政。

又武昌土地,實危險而塉確,非王都安國養民之處,船泊則沈漂,陵居則峻危,且童謠言:“寧飲建業水,不食武昌魚;寧還建業死,不止武昌居。”臣聞翼星為變,熒惑作妖,童謠之言,生於天心,乃以安居而比死,足明天意,知民所苦也。
“另外,武昌的土地,實在危險而貧瘠,不是可以定都並安定國家養育百姓的地方,在船上漂泊則會沉沒漂流,在高地上居住又會險峻不安,況且有童謠說:“寧飲建業水,不食武昌魚;寧還建業死,不止武昌居。”臣下聽說翼星發生變化,火星出現怪異征兆,童謠所說,實出於上天之意,於是用安居來比較死亡,足以顯明天意,也能了解百姓困苦所在。

臣聞國無三年之儲,謂之非國,而今無一年之畜,此臣下之責也。而諸公卿位處人上,祿延子孫,曾無致命之節,匡救之術,苟進小利於君,以求容媚,荼毒百姓,不為君計也。自從孫弘造義兵以來,耕種既廢,所在無複輸入,而分一家父子異役,廩食日張,畜積日耗,民有離散之怨,國有露根之漸,而莫之恤也。民力困窮,鬻賣兒子,調賦相仍,日以疲極,所在長吏,不加隱括,加有監官,既不愛民,務行威勢,所在騷擾,更為煩苛,民苦二端,財力再耗,此為無益而有損也。願陛下一息此輩,矜哀孤弱,以鎮撫百姓之心。此猶魚鱉得免毒螫之淵,鳥獸得離羅網之綱,四方之民繈負而至矣。如此,民可得保,先王之國存焉。
“臣下聽說國家沒有三年的儲備,就不能稱為國家,而如今卻沒有可用一年的積蓄,這都是臣子們的責任。而各位公卿的職位居於人上,優厚的爵位俸祿傳承給子孫,竟都沒有為國獻身的節操,匡救時弊的辦法,隻是一味給國君進獻小利,借此求得國君的歡心,荼毒天下的百姓,這並不是君主深遠考慮的。自從孫弘創製義兵以來,農事耕種逐漸廢馳,部隊所在再無經濟上的輸入,而將一家父子分散去服不同的勞役,官府供應日益增長,國家積蓄逐漸耗盡,百姓有親人離散的怨忿,國家有大樹露根的趨勢,卻無人來體恤這種情況。百姓處於竭力窮困之時,隻好變賣兒女,而各種賦稅征收仍不斷催促,他們的疲憊已到了極點,所在地方的官吏,對這樣情況不加以庇護和修正,再加上部分監官不僅不愛護百姓,反而倚仗權勢騷擾所轄地區,當地百姓更感到煩憂苛刻,人民受著這兩方麵的困苦,財力一再損耗,這是沒有益處隻有損害的製度。希望陛下全部罷免這些官吏,憐憫孤苦弱勢的百姓,以此來安定撫慰百姓之心。這就像魚鱉能夠脫離有毒螫的深潭,鳥獸得以逃脫捕捉它們的羅網,這樣四方百姓就會扶老攜幼前來歸附了。如此以往,百姓可以得到愛護,先王創建的國家也能長存。

臣聞五音令人耳不聰,五色令人目不明,此無益於政,有損於事者也。自昔先帝時,後宮列女,及諸織絡,數不滿百,米有畜積,貨財有餘。先帝崩後,幼、景在位,更改奢侈,不蹈先跡。伏聞織絡及諸徒坐,乃有千數,計其所長,不足為國財,然坐食官廩,歲歲相承,此為無益,願陛下料出賦嫁,給與無妻者。如此,上應天心,下合地意,天下幸甚。
“臣下聽說沉溺於音樂使人聽事不敏,沉溺於色彩使人眼見不明,這些東西朝政沒有益處,卻有損於治國之事。自昔日先帝手上開始,後宮嬪妃加上織造女工,人數不滿一百,但糧食有儲備,財物有富餘。先帝崩逝後,幼、景繼位,變得奢侈起來,不沿著先帝的腳步走。我聽說宮中織造女工和徒坐無事的女子,就數以千計,計算她們的工作,不足以為國家增加財富,反而白白享用官廩糧食,年年如此,實在沒有益處。希望陛下選出她們給予嫁妝,嫁給那些無妻之人。這樣,上順應天意,下合百姓心意,是天下的大幸事。

臣聞殷湯取士於商賈,齊桓取士於車轅,周武取士於負薪,大漢取士於奴仆。明王聖主取士以賢,不拘卑賤,故其功德洋溢,名流竹素,非求顏色而取好服、捷口、容悅者也。臣伏見當今內寵之臣,位非其人,任非其量,不能輔國匡時,群黨相扶,害忠隱賢。願陛下簡文武之臣,各勤其官,州牧督將,藩鎮方外,公卿尚書,務脩仁化,上助陛下,下拯黎民,各盡其忠,拾遺萬一,則康哉之歌作,刑錯之理清。願陛下留神思臣愚言。
“臣下聽說殷湯王從商賈中選拔人才,齊桓公從馬車夫裏選拔人才,周武王從樵夫中選拔人才,大漢朝從仆從中選拔人才。聖明的君主按照賢德的標準選拔人才,不拘泥出身的卑賤,故而他們的功德廣大,名垂青史,他們並非追求外表而選取那些服飾出眾、巧言善辯、外貌出眾之人。臣下看到現在宮內受寵之臣,他們所處的職位都不得其人,這些人沒有能力擔負職位帶來的責任,不能輔佐國事匡救時弊,反而結黨營私互相勾結,陷害忠良遮蔽賢能。希望陛下挑選文武大臣,令他們各自勤於職務,在外鎮守的州牧、督將,朝中的公卿、尚書,勤於修治仁德教化,上助陛下治國,下救百姓困苦,各盡自己的忠心,補救陛下萬一的過失,這樣,則頌揚天下太平的歌謠就會出現,擱置刑罰不用的盛世就會到來。希望陛下注意考慮臣下的不當之言。”

時殿上列將何定佞巧便辟,貴幸任事,凱麵責定曰:“卿見前後事主不忠,傾亂國政,寧有得以壽終者邪!何以專為佞邪,穢塵天聽?宜自改厲。不然,方見卿有不測之禍矣。”定大恨凱,思中傷之,凱終不以為意,乃心公家,義形於色,表疏皆指事不飾,忠懇內發。
當時朝中將領何定諂媚逢迎,受寵專權,陸凱當麵斥責他說:“你看前前後後那些侍奉君主不忠誠,傾覆國家禍亂朝政之人,有哪一個能得享長壽的?你為什麼專門幹那些奸佞邪惡的壞事,堵塞君主的視聽?應當自我勉勵改正。否則,會看到你有無法預料的災禍!”何定十分痛恨陸凱,考慮著中傷陸凱。陸凱始終不以為意,一心為國家辦事,正義之氣流於神色,上表上疏都直接指責國事不作諱飾,忠懇之言都發自肺腑。

建衡元年,疾病,皓遣中書令董朝問所欲言,凱陳:“何定不可任用,宜授外任,不宜委以國事。奚熙小吏,建起浦裏田,欲複嚴密故跡,亦不可聽。姚信、樓玄、賀卲、張悌、郭逴、薛瑩、滕脩及族弟喜、抗,或清白忠勤,或姿才卓茂,皆社稷之楨幹,國家之良輔,願陛下重留神思,訪以時務,各盡其忠,拾遺萬一。”遂卒,時年七十二。
建衡元年(269),陸凱病重,孫皓派中書令董朝詢問他有什麼想說的話,陸凱陳述說:“何定不能重用,應該授予他京城以外的職務,不應當把朝廷大事托付他。奚熙是個小官,但在浦裏建起自己的田園,想恢複嚴密的舊跡,也不可信任。姚信、樓玄、賀邵、張悌、郭逴、薛瑩、滕脩以及我同族弟弟陸喜、陸抗,他們有的清廉正直忠誠勤奮,有的才能資質卓越過人,都是國家的棟梁,朝廷的賢能的輔佐之人,希望陛下對他們加以留意和考慮,向他們詢問時務,讓他們能盡忠職守,補正陛下萬一出現的過失。”隨後陸凱去世,時年七十二歲。

子禕,初為黃門侍郎,出領部曲,拜偏將軍。凱亡後,入為太子中庶子。右國史華覈表薦禕曰:“禕體質方剛,器幹強固,董率之才,魯肅不過。及被召當下,徑還赴都,道由武昌,曾不回顧,器械軍資,一無所取,在戎果毅,臨財有節。夫夏口,賊之衝要,宜選名將以鎮戍之,臣竊思惟,莫善於禕。”
陸凱的兒子陸禕,起初是黃門侍郎,出朝到京外統領軍隊,被任命為偏將軍。陸凱去世後,他入朝做了太子中庶子。右國史華核上表推舉陸禕說:“陸禕體質剛健,才能突出,意誌堅強,有統領軍隊的才能,魯肅也不能超過他。等到被征召正當東下時,徑直返回京城,途經武昌時,甚至不曾回頭,器械軍資,無一拿取。他在軍事上果敢剛毅,麵對錢財也能堅守節操。夏口,是敵軍進攻我國的要塞,應當精選名將前往鎮守防衛,我暗自思量,沒有誰比陸禕更合適。”

初,皓常銜凱數犯顏忤旨,加何定譖構非一,既以重臣,難繩以法,又陸抗時為大將在疆埸,故以計容忍。抗卒後,竟徙凱家於建安。
當初,孫皓常常憤恨陸凱多次冒犯自己的尊嚴違背自己的旨意,加上何定不止一次的構陷陸凱,既考慮到陸凱是朝廷重臣,難以將他繩之以法,又因為陸抗當時是鎮守邊疆的大將,因而考慮再三還是繼續容忍。陸抗死後,孫皓最終將陸凱全家遷移到建安。

或曰寶鼎元年十二月,凱與大司馬丁奉、禦史大夫丁固謀,因皓謁廟,欲廢皓立孫休子。時左將軍留平領兵先驅,故密語平,平拒而不許,誓以不泄,是以所圖不果。太史郎陳苗奏皓久陰不雨,風氣回逆,將有陰謀,皓深警懼雲。
有人說寶鼎元年(266)十二月,陸凱與大司馬丁奉、禦史大夫丁固謀劃,趁著孫皓拜謁祖廟時,準備廢掉孫皓扶立孫休的兒子。當時左將軍留平率軍為先鋒部隊。因而將這個計劃暗中告知留平,留平拒絕且不同意執行這一計劃,但發誓決不泄密,因此他們的謀劃沒有取得結果。太史郎陳苗上奏孫皓說天陰很久但不下雨,風氣回旋逆行,將會有人暗中有所圖謀。孫皓深為警惕和戒備。

予連從荊、揚來者得凱所諫皓二十事,博問吳人,多雲不聞凱有此表。又按其文殊甚切直,恐非皓之所能容忍也。或以為凱藏之篋笥,未敢宣行,病困,皓遣董朝省問欲言,因以付之。虛實難明,故不著於篇,然愛其指擿皓事,足為後戒,故鈔列於凱傳左雲。
我(作者陳壽)接連從荊州、揚州來的人那裏得到陸凱上諫孫皓二十件事的奏章,廣泛詢問吳國之人,多數人說沒聽說陸凱有這些奏章。又閱讀奏表,發現其中文辭很是耿直急切,恐怕不是孫皓所能容忍得下的。有人認為是陸凱將奏章藏在小竹箱裏,不敢直言上奏。病重時,孫皓派董朝前來探省詢問他想說的話,陸凱才把這些奏章委托給董朝。具體情況真假難辨,所以不著錄在書中,但我讚賞陸凱指責孫皓過失的言行,足以成為後世的鑒戒,因而抄錄在陸凱傳的後麵。

皓遣親近趙欽口詔報凱前表曰:“孤動必遵先帝,有何不平?君所諫非也。又建業宮不利,故避之,而西宮室宇摧朽,須謀移都,何以不可徙乎?”凱上疏曰:
孫鰑派親信趙欽口傳詔書回答陸凱之前的奏表說:“寡人行動必定遵循先帝遺訓,有什麼不平的呢?您所諫之事不對。再加上建業皇宮居住不吉利,因此要遠避,西宮的房屋也已腐壞朽塌,應計劃遷都,憑什麼不能搬遷呢?”陸凱再上疏說:

臣竊見陛下執政以來,陰陽不調,五星失晷,職司不忠,奸黨相扶,是陛下不遵先帝之所致。夫王者之興,受之於天,脩之由德,豈在宮乎?而陛下不諮之公輔,便盛意驅馳,六軍流離悲懼,逆犯天地,天地以災,童歌其謠。縱令陛下一身得安,百姓愁勞,何以用治?此不遵先帝一也。
“為臣私見陛下掌權以來,陰陽無法調和,五星失去正常運行規律,官吏在職不忠,奸邪結黨營私,是陛下不遵循先帝遺訓導致的。帝王的興起,受命於天,由修養德行而成,重點豈在宮室的好壞?而陛下不谘詢輔佐朝政的大臣,就決意出動兵馬迅速挺進,使六軍流離驚恐,觸犯天地神祗,天地就會降災,兒童就會唱出警示童謠。縱然使陛下一人得以安穩,而百姓愁苦疲乏,依靠什麼治理天下?這是不遵先帝遺訓的第一點。

臣聞有國以賢為本,夏殺龍逢,殷獲伊摯,斯前世之明效,今日之師表也。中常侍王蕃黃中通理,處朝忠謇,斯社稷之重鎮,大吳之龍逢也,而陛下忿其苦辭,惡其直對,梟之殿堂,屍骸暴棄。邦內傷心,有識悲悼,鹹以吳國夫差複存。先帝親賢,陛下反之,是陛下不遵先帝二也。
“為臣聽說擁有國家之人以賢才為根本,夏桀殺害直臣關龍逢,殷湯得到良臣伊尹,這是前朝的明顯校驗,現在的借鑒。中常侍王蕃性情通達情理,在朝中行事忠誠正直,是國家棟梁,大吳國的龍逢,而陛下忿恨他說話不好聽,厭惡他直言對答,將他在殿堂上斬首,還把屍體拋棄街市。天下百姓對此傷心,有識之士悲痛不已,都認為陛下是吳國夫差再世。先帝親近賢能,而陛下行事與先帝相違背。這是陛下不遵先帝遺訓的第二點。

臣聞宰相國之柱也,不可不強,是故漢有蕭、曹之佐,先帝有顧、步之相。而萬彧瑣才凡庸之質,昔從家隸,超步紫闥,於彧已豐,於器已溢,而陛下愛其細介,不訪大趣,榮以尊輔,越尚舊臣。賢良憤惋,智士赫吒,是不遵先帝三也。
“為臣聽說宰相是國家的基柱,不能不強壯,所以漢朝有蕭何、曹參的輔佐,先帝有顧雍、步騭的幫助。而萬彧這個瑣屑小人,才智平庸,之前是跟隨人家的家奴,現在越步進入皇宮,對他來說已經非常恩重了,對他的任用已經超過他做為役使的才能,而陛下喜好他微末才能,不問他是否有遠大誌向,令他榮耀地竊據尊貴輔臣的位置上,享受超過舊臣的待遇。賢良之士憤慨惋惜,智謀之人驚嚇歎息。這是陛下不遵先帝遺訓的第三點。

先帝愛民過於嬰孩,民無妻者以妾妻之,見單衣者以帛給之,枯骨不收而取埋之。而陛下反之,是不遵先帝四也。
“先帝愛護百姓甚於護佑嬰孩,沒有妻子的百姓就為他娶妻,看到穿著單薄的人就提供絲織品,有無人收埋的枯骨就好好掩埋。而陛下與先帝做法相反,這是不遵循先帝遺訓的第四點。”

昔桀紂滅由妖婦,幽厲亂在嬖妾,先帝鑒之,以為身戒,故左右不置淫邪之色,後房無曠積之女。今中宮萬數,不備嬪嬙,外多鰥夫,女吟於中。風雨逆度,正由此起,是不遵先帝五也。
“過去桀紂亡國是源於妖婦,周幽王、周厲王的動亂起在嬖妾,先帝以此為鑒,把這些作為自己的警戒,所以他身邊不安置淫邪的女色,後宮沒有曠怨積攢的女子。現在陛下後宮有數以萬計的嬪妃,不設置女官,宮外多鰥夫,宮中妃嬪多有哀歎。風雨倒泄逆吹失常,正是因此而起。這是陛下不遵先帝遺訓的第五點。

先帝憂勞萬機,猶懼有失。陛下臨阼以來,遊戲後宮,眩惑婦女,乃令庶事多曠,下吏容奸,是不遵先帝六也。
“先帝為國憂勞日理萬機,仍然擔心有什麼缺失。陛下繼位以來,在後宮中遊玩嬉鬧,迷惑沉湎於女色。所以導致政事多有荒廢,下屬官吏藏汙納垢。這是陛下不遵先帝遺訓的第六點。

先帝篤尚樸素,服不純麗,宮無高台,物不彫飾,故國富民充,奸盜不作。而陛下徵調州郡,竭民財力,土被玄黃,宮有朱紫,是不遵先帝七也。
“先帝崇尚樸素,服飾沒有精細華麗,沒有高大的宮殿,用品不雕刻鏤飾,所以國富民足,不生奸盜之事。而陛下征調州郡財貨,竭盡調取百姓人力財力,地麵鋪上彩色的絲帛,宮中盡是朱衣紫綬。這是陛下不遵先帝遺訓的第七點。

先帝外仗顧、陸、朱、張,內近胡綜、薛綜,是以庶績雍熙,邦內清肅。今者外非其任,內非其人,陳聲、曹輔,鬥筲小吏,先帝之所棄,而陛下幸之,是不遵先帝八也。
“先帝治國對外倚靠顧雍、陸遜、朱然、張昭,對內親近胡綜、薛綜,故此朝政和睦協調,國內清明整肅。現在在外官員不能擔當重任,宮內任用之人沒有合適人選,陳聲、曹輔,本是才識短淺、器量狹小的小官吏,是先帝放棄不用的人,而陛下非常寵幸他們。這是陛下不遵先帝遺訓的第八點。

先帝每宴見群臣,抑損醇醲,臣下終日無失慢之尤,百寮庶尹,並展所陳。而陛下拘以視瞻之敬,懼以不盡之酒。夫酒以成禮,過則敗德,此無異商辛長夜之飲也,是不遵先帝九也。
“先帝每次宴飲召見群臣,都節製飲酒,大臣終日都不會因疏忽怠懈而導致過失,百官吏役,都能完整闡明自己的看法。而陛下卻用臣下瞻仰敬畏的尊重拘束他們,用毫無節製的飲酒使他們產生恐懼。酒是成就禮儀之物,飲酒過分則敗壞品德,這與商紂王終夜飲酒沒有兩樣。這是陛下不遵先帝遺訓的第九點。

昔漢之桓、靈,親近宦豎,大失民心。今高通、詹廉、羊度,黃門小人,而陛下賞以重爵,權以戰兵。若江渚有難,烽燧互起,則度等之武不能禦侮明也,是不遵先帝十也。
“過去漢朝的桓、靈二帝,親近宦官,失去大量民心。現在高通、詹廉、羊度,都是黃門宦官,不正小人,但陛下卻賜賞給他們尊貴的爵位,使他們獲掌握統管軍隊的大權。如果長江一線出現緊急情況,戰火四起,則羊度等人的軍事才幹不能抵禦敵人是非常明白的事情。這是陛下不遵先帝遺訓的第十點。

今宮女曠積,而黃門複走州郡,條牒民女,有錢則舍,無錢則取,怨呼道路,母子死訣,是不遵先帝十一也。
“現在後宮女子曠怨積攢,而黃門宦官還在州郡中流竄,張貼文告強招民女,有錢人家用錢相抵,貧苦人家的女子就被強行奪取,怨聲載道,母女永別。這是陛下不遵先帝遺訓的第十一點。

先帝在時,亦養諸王太子,若取乳母,其夫複役,賜與錢財,給其資糧,時遣歸來,視其弱息。今則不然,夫婦生離,夫故作役,兒從後死,家為空戶,是不遵先帝十二也。
“先帝在世,也養育諸王太子,若有選擇乳母,乳母丈夫又在服勞役,就賞賜他們錢財,供應他們食糧,偶爾送遣乳母歸家,探望自己的子女。現在朝廷不是這樣,夫婦生離,丈夫依舊被派作勞役,子女無人照料隨後夭折,這戶人家就成為無人空戶。這是陛下不遵先帝遺訓的第十二點。

先帝歎曰:“國以民為本,民以食為天,衣其次也,三者,孤存之於心。”今則不然,農桑並廢,是不遵先帝十三也。
“先帝感歎過:‘國以百姓為本,民以飲食為天,衣服在後,這三者,一直留存在我心中。’現在則不然,農耕桑織全都廢馳。這是陛下不遵先帝遺訓的第十三點。

先帝簡士,不拘卑賤,任之鄉閭,效之於事,舉者不虛,受者不妄。今則不然,浮華者登,朋黨者進,是不遵先帝十四也。
“先帝挑選官員,不拘泥他們出身的低微,讓他們在鄉邑中任職,以事務考驗他們,舉薦者不虛報,任職者不妄作。現在則不然,浮華不實之人登位受用,四處結黨之人提拔升官。這是陛下不遵先帝遺訓的第十四點。

先帝戰士,不給他役,使春惟知農,秋惟收稻,江渚有事,責其死效。今之戰士,供給眾役,廩賜不贍,是不遵先帝十五也。
“先帝時期的士兵,沒有其他的勞役,讓他們在春季隻從事農耕,秋季隻努力收割,長江沿岸出現戰事,就責令他們誓死為國效力。現在的兵士,迫使他們服各種勞役,而官府對他們毫無供養贍賜。這是陛下不遵先帝遺訓的第十五點。

夫賞以勸功,罰以禁邪,賞罰不中,則士民散失。今江邊將士,死不見哀,勞不見賞,是不遵先帝十六也。
“賞賜用以鼓勵人們立功,懲罰用以禁止人們作惡,賞罰不公允,那官吏百姓就會離心四散。現在守衛長江一線的將士,死者沒有受到哀憐撫恤,辛勞沒有受到獎勵賞賜。這是陛下不遵先帝遺訓的第十六點。

今在所監司,已為煩猥,兼有內使,擾亂其中,一民十吏,何以堪命?昔景帝時,交阯反亂,實由茲起,是為遵景帝之闕,不遵先帝十七也。
“現在各地監管任職,已經煩多雜亂,又有朝中使者出使四方,其中更為擾亂,一個百姓十個官,如何承受得住?昔日景帝時期,交阯叛亂,實際就是因此而起。這是陛下遵循景帝的過錯、不遵先帝遺訓的第十七點。

夫校事,吏民之仇也。先帝末年,雖有呂壹、錢欽,尋皆誅夷,以謝百姓。今複張立校曹,縱吏言事,是不遵先帝十八也。
“校事之人是官員民眾的仇敵。先帝晚年,雖有呂壹、錢欽,但不久都被誅殺,以向百姓謝罪。現在重新設置校事職務,縱容這些密探告發他人。這是陛下不遵先帝遺訓的第十八點。

先帝時,居官者鹹久於其位,然後考績黜陟。今州縣職司,或蒞政無幾,便徵召遷轉,迎新送舊,紛紜道路,傷財害民,於是為甚,是不遵先帝十九也。
“先帝時期,為官者都是久在職位,然後根據考核成績升遷罷黜。現在州縣官員,有的到位任職不久,便收到征召升遷調任,迎新送舊,調動的官員紛紛來往於赴任的路上,勞民傷財,在這方麵很是嚴重。這是陛下不遵先帝遺訓的第十九點。

先帝每察竟解之奏,當留心推按,是以獄無冤囚,死者吞聲。今則違之,是不遵先帝二十也。
“先帝每次審查已經判決的案件報告,常留心推究案情,所以監獄中沒有受到冤屈的囚犯,被處死的人無以辯駁。現在卻違背這種作法。這是不遵先帝遺訓的第二十點。

若臣言可錄,藏之盟府;如其虛妄,治臣之罪。願陛下留意。
“若是為臣所言能采納,可收藏在掌管文書的官府;如果為臣所言有所虛妄,就治辦我的罪過。希望陛下仔細考慮為臣所奏。”

胤字敬宗,凱弟也。始為禦史、尚書選曹郎,太子和聞其名,待以殊禮。會全寄、楊竺等阿附魯王霸,與和分爭,陰相譖構,胤坐收下獄,楚毒備至,終無他辭。
陸胤,字敬宗,陸凱的弟弟。起初擔任禦史、尚書選曹郎,太子孫和得知他的聲名,以特殊禮節接待他。正值全寄、楊竺等阿奉親附魯王孫霸,與孫和分庭爭鬥,暗地相互構陷生怨,陸胤因此獲罪被捕下獄,受盡酷刑,始終沒有改口。

後為衡陽督軍都尉。赤烏十一年,交阯九真夷賊攻沒城邑,交部騷動。以胤為交州刺史、安南校尉。胤入南界,喻以恩信,務崇招納,高涼渠帥黃吳等支黨三千餘家皆出降。引軍而南,重宣至誠,遺以財幣。賊帥百餘人,民五萬餘家,深幽不羈,莫不稽顙,交域清泰。就加安南將軍。複討蒼梧建陵賊,破之,前後出兵八千餘人,以充軍用。
後來陸胤擔任衡陽督軍都尉。赤烏十一年(248),交趾、九真的少數民族反叛者攻陷城邑,交州地區騷動不安。朝廷任命陸胤為交州刺史、安南校尉。陸胤進軍南方地區,以恩信告知當地百姓,致力推行招安納降政策,高涼賊寇頭目黃吳等黨羽三千多家都出寨投降。陸胤率軍往南,再表明自己的懇切誠意,贈予錢財。於是賊首一百多人,五萬多家百姓,以及深山偏遠不服教管的人,全都叩頭歸附,於是交州地區太平安定。陸胤被就地加授安南將軍。隨即又討伐蒼梧郡建陵賊軍並攻破了他們,前後出兵八千多人,以補充陸胤軍事需用。

永安元年,徵為西陵督,封都亭侯,後轉在虎林。中書丞華覈表薦胤曰:“胤天姿聰朗,才通行絜,昔曆選曹,遺跡可紀。還在交州,奉宣朝恩,流民歸附,海隅肅清。蒼梧、南海,歲有暴風瘴氣之害,風則折木,飛砂轉石,氣則霧鬱,飛鳥不經。自胤至州,風氣絕息,商旅平行,民無疾疫,田稼豐稔。州治臨海,海流秋鹹,胤又畜水,民得甘食。惠風橫被,化感人神,遂憑天威,招合遺散。至被詔書當出,民感其恩,以忘戀土,負老攜幼,甘心景從,眾無攜貳,不煩兵衛。自諸將合眾,皆脅之以威,未有如胤結以恩信者也。銜命在州,十有餘年,賓帶殊俗,寶玩所生,而內無粉黛附珠之妾,家無文甲犀象之珍,方之今臣,實難多得。宜在輦轂,股肱王室,以讚唐虞康哉之頌。江邊任輕,不盡其才,虎林選督,堪之者眾。若召還都,寵以上司,則天工畢脩,庶績鹹熙矣。”
永安元年(258),陸胤被授予西陵督,封為都亭侯,後轉到虎林。中書丞華核上表推舉陸胤說:“陸胤天資聰穎,才能過人,品行良正,過去被用作選曹官職,政績有足以記錄之處。後在交州,奉命傳揚朝廷恩典,各地流散百姓歸附,邊遠地域得以安定。蒼梧、南海,年年有暴風、瘴氣的危害,暴風則折斷樹木,飛沙走石,瘴氣則毒霧凝結,飛鳥不敢經過。自陸胤到達交州後,暴風毒瘴全都消散,商旅平安行路,百姓不受疾疫流行之苦,田地莊稼豐收富足。州治靠近大海,海水秋天很鹹,陸胤又教人蓄海水曬成鹽,民眾用鹽調味得享美食。恩惠之風遍及當地,教化之功感動神明,所以憑借天威,招集流民。等到他接到詔書將要離開交州時,百姓感念他的恩德,甚至忘卻眷戀故土,扶老攜幼,甘心跟隨在後,人民不懷二心,不須煩勞軍隊駐守。向來將領聚集百姓,都以威勢相脅迫,沒有像陸胤那樣能用恩德信義來鞏固人心。他奉命在州府任職,已有十餘年,當地賓客也有不同風俗,還是珍寶物品的特產之地,而陸胤的內室卻無粉黛戴珠的妻妾,家中卻無玳瑁、犀角、象牙之類珍寶,現在大臣,像這樣的實在難以多得。他應當放置在京城,輔佐君主,以此可得讚賞唐堯盛世康寧的頌歌。駐守長江的責任比較輕,不能完全地發揮他的才能,選任虎林都督,能擔當此職的人很多。如果將陸胤召回京都,恩賜他更高的職位,則能完好地修治社稷功業,朝政會由此得到很好的治理。”

胤卒,子式嗣,為柴桑督、揚武將軍。天策元年,與從兄禕俱徙建安。天紀二年,召還建業,複將軍、侯。
陸胤去世後,他的兒子陸式繼承了他的爵位,被任命為柴桑督、揚武將軍。天策元年(275),陸式與堂兄陸禕都被流徙建安。天紀二年(278),陸式被召還建業,恢複將軍之職、侯爵爵位。

評曰:潘濬公清割斷,陸凱忠壯質直,皆節梗梗,有大丈夫格業。胤身絜事濟,著稱南土,可謂良牧矣。
評曰:潘濬公正清廉,果敢剛毅,陸凱忠誠勇壯,質樸正直,都有高尚的節操氣概,有大丈夫品格功業。陸胤品行高潔有所成就,在南方地區為人著稱,可算得上是賢能的地方長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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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陳壽與裴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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