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儀字子羽,北海營陵人也。本姓氏,初為縣吏,後仕郡,郡相孔融嘲儀,言“氏”字“民”無上,可改為“是”,乃遂改焉。後依劉繇,避亂江東。繇軍敗,儀徙會稽。
是儀,字子羽,北海營陵人。他本姓“氏”,起初作過縣吏,後在郡裏任職,郡相孔融嘲笑他,說“氏”字是“民”無上,可改為“是”,於是就改了姓。是儀後來投靠劉繇,到江東躲避戰亂。劉繇軍隊戰敗,是儀遷居會稽。
孫權承攝大業,優文徵儀。到見親任,專典機密,拜騎都尉。
孫權登基掌權,用文辭優美的詔書征召是儀,是儀到後被孫權信賴倚重,專門掌管機要事務,擔任騎都尉。
呂蒙圖襲關羽,權以問儀,儀善其計,勸權聽之。從討羽,拜忠義校尉。儀陳謝,權令曰:“孤雖非趙簡子,卿安得不自屈為周舍邪?”
呂蒙密謀襲取關羽,孫權將此事征詢是儀,是儀讚同呂蒙的計謀,勸孫權采納其計。是儀跟隨孫權征討關羽,被任命為忠義校尉。是儀陳詞拜謝,孫權命令說:“我雖然不是古代的趙簡子,您怎就不委曲自己作一個周舍呢?”
既定荊州,都武昌,拜裨將軍,後封都亭侯,守侍中。欲複授兵,儀自以非材,固辭不受。黃武中,遣儀之皖就將軍劉邵,欲誘致曹休。休到,大破之,遷偏將軍,入闕省尚書事,外總平諸官,兼領辭訟,又令教諸公子書學。
荊州被平定後,東吳遷都武昌,是儀被授任裨將軍,後封爵都亭侯,暫時主理侍中。孫權想再授予他以部隊,是儀自以為不是統領軍隊的人才,堅決推辭不接受。黃武年間,孫權派遣是儀前往皖城到將軍劉邵部下任職,想招誘曹休到來。曹休來後,被吳軍打得大敗,是儀被提升為偏將軍,入朝總管尚書事,並管理朝廷外各官員,兼理訴訟事宜。孫權又令他教導眾公子讀書學習。
大駕東遷,太子登留鎮武昌,使儀輔太子。太子敬之,事先諮詢,然後施行。進封都鄉侯。後從太子還建業,複拜侍中、中執法,平諸官事、領辭訟如舊。典校郎呂壹誣白故江夏太守刁嘉謗訕國政,權怒,收嘉係獄,悉驗問。時同坐人皆怖畏壹,並言聞之,儀獨雲無聞。於是見窮詰累日,詔旨轉厲,群臣為之屏息。儀對曰:“今刀鋸已在臣頸,臣何敢為嘉隱諱,自取夷滅,為不忠之鬼!顧以聞知當有本末。”據實答問,辭不傾移。權遂舍之,嘉亦得免。
孫權東遷京都到建業,太子孫登留下鎮守武昌,是儀被派留下輔助太子。太子非常敬重他,有事都先征詢他意見,然後才實施推行。是儀被晉封為都鄉侯。後來他跟隨太子返回建業,再被授予侍中、中執法,主管各宮事務,依舊兼管訴訟。典校郎呂壹誣告讒毀原江夏太守刁嘉讒言誹謗國家政事,孫權大怒,將刁嘉收押關進監獄,詳細審問查驗。當時與此事有關係的人都畏懼呂壹,並都說聽到過刁嘉說了那些話,唯獨是儀說沒有聽說過。於是是儀被連續審訊多日,孫權下旨要嚴厲審問,大臣們都為此恐懼沉默。是儀回答說:“如今刀鋸已架在我的脖子上,我哪敢替刁嘉隱瞞實情,而自取滅族之禍,成為不忠之鬼呢?隻是為了讓陛下了解這件事的來龍去脈。”他根據實情回答,言辭毫無改變。孫權就放棄對他的審問,刁嘉也得以釋放。
蜀相諸葛亮卒,權垂心西州,遣儀使蜀申固盟好。奉使稱意,後拜尚書仆射。
蜀國丞相諸葛亮去世,孫權關心蜀國情況,派遣是儀出使蜀國與其鞏固結盟友好關係。是儀作為使節的言行舉止很合孫權心意,後被任命為尚書仆射。
南、魯二宮初立,儀以本職領魯王傅。儀嫌二宮相近切,乃上疏曰:“臣竊以魯王天挺懿德,兼資文武,當今之宜,宜鎮四方,為國藩輔。宣揚德美,廣耀威靈,乃國家之良規,海內所瞻望。但臣言辭鄙野,不能究盡其意。愚以二宮宜有降殺,正上下之序,明教化之本。”書三四上。為傅盡忠,動輒規諫;事上勤,與人恭。
南陽王孫和、魯王孫霸剛被冊立,是儀以本職任兼任魯王傅。是儀對二宮地址相距太近不以為然,就上疏說:“為臣私下認為魯王天資卓群勤修美德,文武兼備,現在適宜的安排,是讓他鎮守四方,作為國家的藩籬屏障。宣揚美好德行,廣泛顯耀威信,這是國家的優良傳統,天下百姓共同仰望的。隻是為臣言辭粗疏,不能完整地表達想法。我認為二宮應當有所抑製,糾正上下順序,宣明教化根本。”他接連上書三四次。他作為王傅忠心耿耿,時常加以規勸;對上奉事勤謹,與人相交恭敬。
不治產業,不受施惠,為屋舍財足自容。鄰家有起大宅者,權出望見,問起大室者誰,左右對曰:“似是儀家也。”權曰:“儀儉,必非也。”問果他家。其見知信如此。
從不經營產業,不接受別人的施惠,房舍財物能供給日常生活就行。鄰居有人修建大宅,孫權出行望見,問這大宅是誰的,身邊隨從回答說:“似乎是是儀家。”孫權說:“是儀儉樸,一定不是他。”問之後果然是別人家。他受孫權的信任與了解到如此程度。
服不精細,食不重膳,拯贍貧困,家無儲畜。權聞之,幸儀舍,求視蔬飯,親嚐之,對之歎息,即增俸賜,益田宅。儀累辭讓,以恩為戚。
是儀衣著不精製,飲食不注重奢華,樂於賑濟贍養貧困之人,家中無什麼儲蓄。孫權得知後,親自到他家,要求看看他家吃的飯菜,並親口嚐過,對此深為歎息,當即增加是儀的俸祿和賞賜,增廣他的田地住宅。是儀多次推辭謝絕,因這種恩惠而心中不安。
時時有所進達,未嚐言人之短。權常責儀以不言事,無所是非,儀對曰:“聖主在上,臣下守職,懼於不稱,實不敢以愚管之言,上幹天聽。”
他時常舉薦人才進獻計策,從未說過別人不足。孫權常責備他不談論政事,沒有是非,是儀回答說:“聖明君主在上,為臣盡忠職守,擔心不能勝任職位,實在不敢以愚笨的劣見看法,來幹擾陛下視聽。”
事國數十年,未嚐有過。呂壹曆白將相大臣,或一人以罪聞者數四,獨無以白儀。權歎曰:“使人盡如是儀,當安用科法為?”
他擔任國家公職幾十年,未曾有所錯漏。呂壹多次誣陷告發將相大臣,有的人竟被他告發有罪達四次之多,唯獨沒有借口告發是儀。孫權感歎說:“如果人人都像是儀那樣,還到哪裏去施用律令條文呢?”
及寢疾,遺令素棺,斂以時服,務從省約,年八十一卒。
等到是儀重病臥床,他留下遺囑要求用一般棺木安葬,穿戴平時衣服入殮,務必節省簡約。八十一歲時去世。
胡綜字偉則,汝南固始人也。少孤,母將避難江東。孫策領會稽太守,綜年十四,為門下循行,留吳與孫權共讀書。策薨,權為討虜將軍,以綜為金曹從事,從討黃祖,拜鄂長。權為車騎將軍,都京,召綜還,為書部,與是儀、徐詳俱典軍國密事。劉備下白帝,權以見兵少,使綜料諸縣,得六千人,立解煩兩部,詳領左部、綜領右部督。吳將晉宗叛歸魏,魏以宗為蘄春太守,去江數百裏,數為寇害。權使綜與賀齊輕行掩襲,生虜得宗,加建武中郎將。魏拜權為吳王,封綜、儀、詳皆為亭侯。
胡綜,字偉則,汝南郡固始縣人。他小時候父親就去世,母親帶著他到江東避亂。孫策兼任會稽太守,胡綜十四歲,是他門下循行,留在吳地和孫權一同讀書。孫策去世,孫權擔任討虜將軍,任命胡綜為金曹從事,跟隨大軍征討黃祖,任鄂縣縣長。孫權為車騎將軍,以京口城為首府,征召胡綜回京,任職書部,與是儀、徐詳一同主理軍國機密事宜。劉備出兵到白帝城,孫權因為現有兵少,派胡綜到各縣征選士兵,得到六千人,建立解煩兵左、右兩部,徐詳兼任左部督,胡綜兼任右部督。吳將晉宗叛吳歸降附魏國,魏國任命晉宗為蘄春太守,距離長江幾百裏處,多次進犯吳國,孫權派胡綜與賀齊輕裝疾行突襲,生擒晉宗,胡綜被加授建武中郎將。魏國授予孫權為吳王,胡綜、是儀、徐詳都被封為亭侯。
黃武八年夏,黃龍見夏口,於是權稱尊號,因瑞改元。又作黃龍大牙,常在中軍,諸軍進退,視其所向,命綜作賦曰:
黃武八年(229)夏,有黃龍在夏口出現,於是孫權稱帝登基,因出現祥瑞而更改年號。又製作黃龍大牙旗,常豎在中軍,各軍進退,都看大旗指向而行動,孫權為此命令胡綜作賦為:
乾坤肇立,三才是生。狼弧垂象,實惟兵精。聖人觀法,是效是營,始作器械,爰求厥成。黃、農創代,拓定皇基,上順天心,下息民災。高辛誅共,舜征有苗,啟有甘師,湯有鳴條。周之牧野,漢之垓下,靡不由兵,克定厥緒。明明大吳,實天生德,神武是經,惟皇之極。乃自在昔,黃、虞是祖,越曆五代,繼世在下。應期受命,發跡南土,將恢大繇,革我區夏。乃律天時,製為神軍,取象太一,五將三門;疾則如電,遲則如雲,進止有度,約而不煩。四靈既布,黃龍處中,周製日月,實曰太常,桀然特立,六軍所望。仙人在上,鑒觀四方,神實使之,為國休祥。軍欲轉向,黃龍先移,金鼓不鳴,寂然變施,闇謨若神,可謂秘奇。在昔周室,赤烏銜書,今也大吳,黃龍吐符。合契河洛,動與道俱,天讚人和,僉曰惟休。
“乾坤初立,天地人因此出現。天狼星顯示星象,實是表示軍隊精精良。聖人觀察自然規律,借此效仿經營,開始製作器械,以此求得成功。黃帝、神農開創人類朝代,開拓奠定皇家基業,對上順應天意,對下消除百姓災禍。帝高辛誅殺共工,帝虞舜征討有苗,夏啟在甘地討伐有扈氏,商湯在鳴條攻破夏桀。周武王在牧野攻破商紂,漢高祖在垓下消滅項籍,如此種種無不依靠大軍,因戰爭才建起功業。光輝耀耀大吳國,有此基業實在是上天降德,神聖威武治理天下,一切都依賴上天法則。於是從遠古開始,黃帝、虞舜是開創帝業的祖先,經曆五個朝代,一直傳到今天。大吳應合運數承受天命,從南國土地發跡,將恢複聖賢大道,使華夏朝代重新交替延續。於是遵循天理,設置神聖部隊,取象太一運行,設置五將鎮守三門;行動快速好似閃電,行動緩慢猶如彩雲,前進停止均有法度,精練簡明而不繁瑣。四靈旗布列四方,黃龍牙旗矗立中央,旗上繪日月之形,旗名稱作“太常”,卓然矗立,大軍仰望。仙人在上,觀照四方,神靈驅動,為國降下吉祥。軍隊行進想要改變方向,黃龍旗率先移動,金鼓不必鳴響,在靜默中改變,隱蔽朦朧好似神靈在場,所有行動可謂奇妙神秘。昔日武王伐紂,有赤烏銜書顯靈,現在在我大吳國,也有黃龍吐符的征兆。這都契合《河圖》、《洛書》的卦辭,動輒與天道相和,上天讚同百姓和諧,神簽上顯示這是吉慶。”
蜀聞權踐阼,遣使重申前好。綜為盟文,文義甚美,語在權傳。
蜀國得知孫權稱帝登基,派遣使者前來重修過去結盟友好。胡綜撰作盟約,文義很美,其辭記錄在《孫權傳》。
權下都建業,詳、綜並為侍中,進封鄉侯,兼左右領軍。時魏降人或雲魏都督河北振威將軍吳質,頗見猜疑,綜乃偽為質作降文三條:
孫權東下建都建業,徐詳、胡綜共同任侍中,晉封為鄉侯,兼任左、右領軍。當時魏國有投降過來的人說,魏國都督河北振武將軍吳質,被魏朝廷猜疑,胡綜於是假造吳質作降書三條:
其一曰:“天綱弛絕,四海分崩,群生憔悴,士人播越,兵寇所加,邑無居民,風塵煙火,往往而處,自三代以來,大亂之極,未有若今時者也。臣質誌薄,處時無方,係於土壤,不能翻飛,遂為曹氏執事戎役,遠處河朔,天衢隔絕,雖望風慕義,思讬大命,愧無因緣,得展其誌。每往來者,竊聽風化,伏知陛下齊德乾坤,同明日月,神武之姿,受之自然,敷演皇極,流化萬裏,自江以南,戶受覆燾。英雄俊傑,上達之士,莫不心歌腹詠,樂在歸附者也。今年六月末,奉聞吉日,龍興踐阼,恢弘大繇,整理天綱,將使遺民,睹見定主。昔武王伐殷,殷民倒戈;高祖誅項,四麵楚歌。方之今日,未足以喻。臣質不勝昊天至願,謹遣所親同郡黃定恭行奉表,乃讬降叛,間關求達,其欲所陳,載列於左。”
其一說:“國家綱紀廢弛斷絕,天下分崩離析,百姓憔悴苦痛,士人四處流散,兵匪所到之處,城中沒有居民,戰火煙塵紛飛,其狀隨處可見。自從三代以來,天下動亂至極,也未有像今天這種情況。臣下吳質誌向疏陋,處於當前沒有良計,受困於在所生活的地域內,不能翱翔高飛,於是為曹氏參與戰事,遠處河朔之地,與天道隔絕。雖仰慕風範大義,想歸順天命,慚愧沒有機緣,得以施展誌向。每每見到來往吳國之人,私下得知吳國風俗教化,知道陛下德行與天地等同,與日月明耀,神武的英姿,乃自然授予,因此推演上天法則,傳揚萬裏,自大江以南,家家戶戶蒙受恩澤。英雄豪傑,得道之士,無不發出衷心的歌詠,以自己歸順得所而愉悅。今年六月底,敬聞在黃道吉日中,龍躍登基,光大大道,整頓朝綱,將使天下遺民,見到真龍天子。昔日武王伐商,殷商軍民倒戈依附;漢高祖誅殺項羽,四麵楚歌。和今日形勢比較,都不足以相提。臣下吳質無法抑製自己昊天般的崇高誌願,謹派我的親信同郡人黃定恭敬地奉上章表,並托付他表明叛降,遠路行來求得上報陛下,其中想表達的內容,載列在下麵。”
其二曰:“昔伊尹去夏入商,陳平委楚歸漢,書功竹帛,遺名後世,世主不謂之背誕者,以為知天命也。臣昔為曹氏所見交接,外讬君臣,內如骨肉,恩義綢繆,有合無離,遂受偏方之任,總河北之軍。當此之時,誌望高大,永與曹氏同死俱生,惟恐功之不建,事之不成耳。及曹氏之亡,後嗣繼立,幼衝統政,讒言彌興。同儕者以勢相害,異趣者得間其言,而臣受性簡略,素不下人,視彼數子,意實迫之,此亦臣之過也。遂為邪議所見構會,招致猜疑,誣臣欲叛。雖識真者保明其心,世亂讒勝,餘嫌猶在,常懼一旦橫受無辜,憂心孔疚,如履冰炭。昔樂毅為燕昭王立功於齊,惠王即位,疑奪其任,遂去燕之趙,休烈不虧。彼豈欲二三其德,蓋畏功名不建,而懼禍之將及也。昔遣魏郡周光以賈販為名,讬叛南詣,宣達密計。時以倉卒,未敢便有章表,使光口傳而已。以為天下大歸可見,天意所在,非吳複誰?此方之民,思為臣妾,延頸舉踵,惟恐兵來之遲耳。若使聖恩少加信納,當以河北承望王師,款心赤實,天日是鑒。而光去經年,不聞咳唾,未審此意竟得達不?瞻望長歎,日月以幾,魯望高子,何足以喻!又臣今日見待稍薄,蒼蠅之聲,綿綿不絕,必受此禍,遲速事耳。臣私度陛下未垂明慰者,必以臣質貫穿仁義之道,不行若此之事,謂光所傳,多虛少實,或謂此中有他消息,不知臣質構讒見疑,恐受大害也。且臣質若有罪之日,自當奔赴鼎鑊,束身待罪,此蓋人臣之宜也。今日無罪,橫見譖毀,將有商鞅、白起之禍。尋惟事勢,去亦宜也。死而弗義,不去何為!樂毅之出,吳起之走,君子傷其不遇,未有非之者也。願陛下推古況今,不疑怪於臣質也。又念人臣獲罪,當如伍員奉己自效,不當徼幸因事為利。然今與古,厥勢不同,南北悠遠,江湖隔絕,自不舉事,何得濟免!是以忘誌士之節,而思立功之義也。且臣質又以曹氏之嗣,非天命所在,政弱刑亂,柄奪於臣,諸將專威於外,各自為政,莫或同心,士卒衰耗,帑藏空虛,綱紀毀廢,上下並昬,想前後數得降叛,具聞此問。兼弱攻昧,宜應天時,此實陛下進取之秋,是以區區敢獻其計。今若內兵淮、泗,據有下邳,荊、揚二州,聞聲響應,臣從河北席卷而南,形勢一連,根牙永固。關西之兵係於所衛,青、徐二州不敢徹守,許、洛餘兵眾不滿萬,誰能來東與陛下爭者?此誠千載一會之期,可不深思而熟計乎!及臣所在,既自多馬,加以羌胡常以三四月中美草時,驅馬來出,隱度今者,可得三千餘匹。陛下出軍,當投此時,多將騎士來就馬耳。此皆先定所一二知。凡兩軍不能相究虛實,今此間實羸,易可克定,陛下舉動,應者必多。上定洪業,使普天一統,下令臣質建非常之功,此乃天也。若不見納,此亦天也。願陛下思之,不複多陳。”
其二說:“昔日伊尹離開夏朝依附殷商,陳平背棄西楚投靠漢朝,其功績記載在竹帛上,留名後世,君主不認為他們是背叛者,而認為他們是知曉天命之人。臣下昔日被曹氏看中而交結,表麵是君臣關係相依托,實際上如骨肉至親,情深義重,隻有相合而無背離,於是承擔掌管一方的重任,總領黃河以北的軍隊。在這種時候,我誌向遠大,發誓永遠與曹氏同生共死,隻擔憂功績無法建立、事業無法成就。等到曹氏亡故,後嗣繼位,幼王主管朝政,讒言逐漸興起。同僚們倚仗權勢互相戕害,誌趣不同者借機詆毀挑撥。而臣下我天性簡略,向來不屈服他人,看那幾個小子,內心確實要壓迫我,這也有為臣的過失。於是我被邪惡的讒言所陷害,招致幼主猜疑,汙蔑我打算叛變。雖說了解實情之人擔保說明我的心意,然而世道混亂、讒言生效,對我的猜疑仍舊存在,我常常憂慮有朝一日會橫遭無辜之禍,因此十分憂慮痛苦,如踏在薄冰炭火之上。昔日樂毅在齊國為燕昭王立下大功,燕惠王登基後,因猜疑而罷免樂毅的職位,於是他離開燕國到趙國,功業並未因此而損減。他豈是想對燕國三心二意,隻不過是擔心功業無法建立,而擔心災禍將要來臨。過去我曾派遣魏郡人周光以做生意為名,托付叛降南方的想法,明確表達我的秘密計策,當時因時間倉卒,不敢立即呈上奏章,隻是讓周光口頭轉述而已。我認為天下最終一統已經顯出征兆,上天旨意所在,除了吳國還能是誰呢?這裏的百姓,都希望成為陛下的臣仆,伸長脖子踮起腳跟,隻恐吳國軍隊來得太遲。倘若皇恩多加信任接納,一定以黃河以北的土地恭迎王師,拳拳忠心,天日可鑒。但周光南往已有一年,卻沒有消息傳回,不知我的心意他是否已經轉述?我瞻望南天接連歎息,日月不已,即使魯國人盼望齊國卿高奚敬仲,也不足以與此相比!又臣下如今所受待遇愈加淡薄,惡人詆毀的言論,不絕於耳,我必定因此遭受災禍,隻是遲或早而已。臣下私下揣測陛下沒有垂示聖明的慰勉,其原因一定是認為我吳質通徹曉仁義之道,不會做這樣的事情,認為周光所轉達的言辭,假多真少,或認為其中有什麼其他想法,卻不知我吳質因構陷詆毀而被猜疑,擔憂遭受大禍!況且我吳質如果真有罪過之日,定會自己奔向鼎鑊就死,捆綁自己等待懲處,這恐怕是為人臣子所應做到的。現在我並無罪過,卻橫受構陷詆毀,將有商鞅、白起那樣的災禍。思量目前形勢,離開魏國也是有原因的,現在死去並不能體現出道義,不離開又做什麼呢!樂毅的出奔,吳起的逃亡,君子都同情他們未受到禮遇,沒有人非議他們的舉動。希望陛下類推古事以相比今人,不要猜疑責備我吳質,另外陛下或者想到,為人臣子者被判處罪名,應當像伍子胥那樣自己獻身致力表現忠誠,不應當僥幸地借機尋求便利。但今天與古時相比,時勢不同,南北距離遙遠,江湖隔絕,自己不主動行事,又怎能脫離災禍呢?所以我隻好忘卻誌士的節操,而考慮建立功業的道義。我吳質又考慮到曹氏的繼承人,並非天命所在,政治衰微,刑法錯亂,朝政大權被賊臣把持,各位將領在外專權,各自為政,無人同心,軍隊衰敗耗損,國庫財貨空虛,朝廷綱紀敗壞,君臣同樣昏聵。我想到陛下前後多次招得魏國的叛逃者,都得知了這些情況。兼並弱小攻打昏庸,應當順應天時,這實在是陛下進取的有利之機,因而區區吳質我才敢獻上自己的計劃。現在如果聚集軍隊於淮河、泗水一帶,占據下邳,荊、揚二州,就會聞風響應,我從黃河之北席卷南下,南北勢力相連,根基必會永遠堅固。關西的魏軍被拘束在他們守衛的地盤,青、徐二州的魏軍不敢撤離守衛,許、洛所剩魏軍之數不到一萬兵力,有誰還能到東方來與陛下爭鋒呢?這實在是千載難逢的良機,怎能不深思熟慮去謀算呢?至於臣下所守之地,自來盛產良馬,又加上羌人胡人經常在三四月間水草肥盛時,驅馬出來放牧,粗略估計目前的情況,可以獲得馬匹三千多。陛下出兵,應當利用這一時機,多帶些騎兵來就這裏的良馬。這些都是根據已掌握的情況預先製定的大致計劃,現如上上報。凡是兩軍對壘,不能不相互探究對方虛實,現在這裏兵馬確實羸弱,很容易就能取勝平定,陛下出兵前進,響應者一定很多。這樣陛下就可上奠定宏大事業,使四海之內歸為一統,下令我吳質能建非常之功,這是天意啊!如果我的建計不被采納,這也是天意。希望陛下對此深加考慮,我不再多言。”
其三曰:“昔許子遠舍袁就曹,規畫計較,應見納受,遂破袁軍,以定曹業。向使曹氏不信子遠,懷疑猶豫,不決於心,則今天下袁氏有也。願陛下思之。間聞界上將閻浮、趙楫欲歸大化,唱和不速,以取破亡。今臣款款,遠授其命,若複懷疑,不時舉動,令臣孤絕,受此厚禍,即恐天下雄夫烈士欲立功者,不敢複讬命陛下矣。願陛下思之。皇天後土,實聞其言。”此文既流行,而質已入為侍中矣。
其三說:“昔日許子遠離袁氏依附曹氏,他的計策謀略,都被曹氏所采納,於是大敗袁軍,奠定曹氏基業。如若曹氏不信任許子遠,而懷疑猶豫,不下定決心,則如今天下被袁氏占有。希望陛下考慮這件事。我私下得知邊境上的將領閻浮、趙楫想要歸順宏大教化,因彼此倡應商議不及時,導致失敗覆滅。現在臣下忠心耿耿,遙獻生命於陛下,如果再被懷疑,不及時發兵出動,令我處於孤絕無援之地,遭受閻、趙他們那樣的大禍,那恐怕天下那些想為吳國立功的豪傑壯士,不敢再將性命托付陛下了。希望陛下考慮這件事。蒼天大地,也必定聽到我的想法。”這篇文章流傳後,而吳質已入朝任侍中了。
二年,青州人隱蕃歸吳,上書曰:“臣聞紂為無道,微子先出;高祖寬明,陳平先入。臣年二十二,委棄封域,歸命有道,賴蒙天靈,得自全致。臣至止有日,而主者同之降人,未見精別,使臣微言妙旨,不得上達。於邑三歎,曷惟其已。謹詣闕拜章,乞蒙引見。”權即召入。蕃謝答問,及陳時務,甚有辭觀。綜時侍坐,權問何如,綜對曰:“蕃上書,大語有似東方朔,巧捷詭辯有似禰衡,而才皆不及。”權又問可堪何官,綜對曰:“未可以治民,且試以都輦小職。”權以蕃盛論刑獄,用為廷尉監。左將軍朱據、廷尉郝普稱蕃有王佐之才,普尤與之親善,常怨歎其屈。後蕃謀叛,事覺伏誅,普見責自殺。據禁止,曆時乃解。拜綜偏將軍,兼左執法,領辭訟。遼東之事,輔吳將軍張昭以諫權言辭切至,權亦大怒,其和協彼此,使之無隙,綜有力焉。
黃龍二年(230),青州人隱蕃歸附吳國,他上書說:“為臣聽說商紂王行事無道,微子預先出逃;漢高祖寬厚賢明,陳平率先投奔。為臣二十二歲,拋棄我的封邑,歸順有道之君,仰賴上天神靈,得以平安到來。為臣來後已有多時,而主事者將我視作一般投降之人,未加以精細地區別,使為臣微言妙旨,無法上達陛下。我鬱抑長歎,此種處境何時才能結束?謹此來到宮闕,跪拜上奏,請求能蒙受陛下召見。”孫權當即召隱蕃入宮。隱蕃答對問話,以及陳述對時事的見解,都很有見地。胡綜當時侍坐,孫權問他隱蕃怎樣。胡綜回答說:“隱蕃上書,誇張言辭有似東方朔之處,巧言詭辯很像禰衡,而實際才能都不如他們。”孫權又問他隱蕃能擔任什麼官職,胡綜回答說:“此人不能讓他去治理百姓,暫且讓他試試當名小京官。”孫權考慮到隱蕃有很多刑法訴訟的言論,就任隱蕃為廷尉監。左將軍朱據、廷尉郝普都稱讚隱蕃有輔弼君主的才幹,郝普尤其與他親近友善,常常埋怨歎息他的屈才。後來隱蕃密謀叛變,事情敗露後被誅殺,郝普因受到責備而自殺。朱據被停職軟禁,很久之後才獲釋。孫權任命胡綜為偏將軍,兼任左執法,負責處理訴訟事務。在進攻遼東事情上,輔吳將軍張昭因勸諫孫權言辭過於直率急切,孫權也大怒,使他們調和彼此關係,不再心有嫌隙,其間胡綜起了很大的作用。
性嗜酒,酒後歡呼極意,或推引杯觴,搏擊左右。權愛其才,弗之責也。
胡綜天性嗜酒,酒後呼叫歡快,有時還推拉酒杯,拳打手下人。孫權愛惜他的才幹故不責怪。
凡自權統事,諸文誥策命,鄰國書符,略皆綜之所造也。初以內外多事,特立科,長吏遭喪,皆不得去,而數有犯者。權患之,使朝臣下議。綜議以為宜定科文,示以大辟,行之一人,其後必絕。遂用綜言,由是奔喪乃斷。
自孫權掌管國事以後,凡是各種文、誥、策、命以及送往鄰國的書信,大體上都是胡綜所撰寫。起初因為國內外事務繁多,專門製定律令,長吏遭逢喪事,都不能離職奔喪,但仍多次有人違犯。孫權十分憂慮,讓朝臣商議解決的措施。胡綜的建議認為應製定具體法律條文,告知犯者處以死刑,隻在一人身上施行,以後此種現象一定斷絕。後來采用胡綜的意見,從此離職奔喪的現象絕跡。
赤烏六年卒,子衝嗣。衝平和有文幹,天紀中為中書令。
赤烏六年(243),胡綜去世,他的兒子胡衝承嗣爵位。胡衝性情平和很有文才,天紀年間擔任中書令。
徐詳者字子明,吳郡烏程人也,先綜死。
徐詳,字子明,吳郡烏程人,先於胡綜去世。
評曰:是儀、徐詳、胡綜,皆孫權之時幹興事業者也。儀清恪貞素,詳數通使命,綜文采才用,各見信任,辟之廣夏,其榱椽之佐乎!
評曰:是儀、徐詳、胡綜,都是孫權時期輔佐興盛大業的人。是儀廉潔恭敬,徐詳多次出使,胡綜文才兼備,各自受到信任,類比修建大廈,他們就像是架屋之木那樣的重要人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