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厲王長,高帝少子也,其母故趙王張敖美人。高帝八年,從東垣過趙,趙王獻美人,厲王母也,幸,有身。趙王不敢內宮,為築外宮舍之。及貫高等謀反事覺,並逮治王,盡捕王母兄弟美人,係之河內。厲王母亦係,告吏曰:“日得幸上,有子。”吏以聞,上方怒趙,未及理厲王母。厲王母弟趙兼因辟陽侯言呂後,呂後妒,不肯白,辟陽侯不強爭。厲王母已生厲生,恚,即自殺。吏奉厲王詣上,上悔,令呂後母之,而葬其母真定。真定,厲王母家縣也。
淮南厲王,名長,漢高帝最小的兒子,他的母親過去是趙王張敖的美人。高帝八年,高帝從東垣經過趙國,趟王向高帝進獻美女,這就是厲王的母親,她受寵幸後懷孕。趙王不敢再讓她回宮,就為她建築外宮居住。等到貫高等人謀反的事情被發覺,牽連到趙王,趟王的母親、兄弟及美人都被逮捕,關在河內。厲王的母親也被關,她告訴官吏說:“我曾經受皇上寵幸並有了兒子。”官吏聽後告訴皇上,皇上正對趙王很憤怒,不理睬厲王的母親。厲王的舅舅趟兼通過辟陽侯告訴了呂後,呂後嫉妒,不肯為他們辯白,辟陽侯也不為他力爭。厲王母親生了厲王後,因怨恨憤怒而自殺。官吏將厲王送去給皇上,皇上很後悔,便讓呂後撫養厲王,而在厲王母親所居的縣城真定埋葬了她。
十一年,淮南王布反,上自將擊滅布,即立子長為淮南子。王早失母,常附呂後,孝惠、呂後時以故得幸無患,然常心怨辟陽侯,不敢發。及孝文初即位,自以為最親,驕蹇,數不奉法。上寬赦之。三年,入朝,甚橫。從上入苑獵,與上同輦,常謂上“大兄”。厲王有材力,力扛鼎,乃往請辟陽侯。辟陽侯出見之,即自袖金椎椎之,命從者刑之。馳詣闕下,肉袒而謝曰:“臣母不當坐趙時事,辟陽侯力能得之呂後,不爭,罪一也。趙王如意子母無罪,呂後殺之,辟陽侯不爭,罪二也。呂後王諸呂,欲以危劉氏,辟陽侯不爭,罪三也。臣謹為天下誅賊,報母之仇,伏闕下請罪。”文帝傷其誌,為親故不治,赦之。
漢十一年,淮南王黥布謀反,皇上親自率兵去消滅黥布,於是立兒子劉長為淮南王。淮南王幼年失去母親,經常依附呂後,在孝惠帝和呂後統治時他因為這個原因得到寵幸而沒有麻煩,然而內心裹卻常常怨恨辟陽侯,但是不敢表露出來。當孝文帝繼位的初期,他自以為是皇族最親近的人而驕傲放縱,好幾次觸犯律法。皇上都寬恕了他。文帝三年,他上朝時表現很蠻橫。他跟隨皇上去皇家園林打獵,和皇上同坐一輛車,常叫皇上“大哥”。厲王有力量,力大能夠舉鼎,於是他去拜見辟陽侯。辟陽侯出來接待他時,厲王取出袖子中藏的鐵椎子擊打辟陽侯,並命令隨從砍斷了他的頭。然後驅馬疾奔皇上的宮殿,脫去上衣袒露著臂膀向皇上謝罪說:“我的母親不應當因為趟王的事而犯罪入獄,辟陽侯有能力勸說呂後拯救但卻不盡力爭取,這是第一樁罪。趙王如意和他母親都無罪,呂後殺害了他們,辟陽侯不盡力勸阻,這是第二樁罪。呂後給呂氏封王,想以此來危害我們劉氏,辟陽侯不努力勸阻,這是第三樁罪。我祇是為天下人殺死了壞人,為母報仇,我願向陛下伏罪。”文帝可憐他是為親報仇,赦免了他的罪。
當是時,自薄太後及太子諸大臣皆憚厲王,厲王以此歸國益恣,不用漢法,出入警蹕,稱製,自作法令,數上書不遜順。文帝重自切責之。時帝舅薄昭為將軍,尊重,上令昭予厲王書諫數之,曰:
在那個時候,從薄太後到太子及各個大臣都害怕厲王。厲王因此回到封國更加蠻橫放縱,不服從漢的法令,出入時像皇上一樣有左右警衛和清道,自己製定法令,數次在給皇上奏書時表現得不敬重。文帝難以親自責備他。當時皇上的舅舅薄昭作將軍,文帝尊重他,便命薄昭給厲王寫信,多次勸諫他說:
竊聞大王剛直而勇,慈惠而厚,貞信多斷,是天以聖人之資奉大王也甚盛,不可不察。今大王所行,不稱天資。皇帝初即位,易侯邑在淮南者,大王不肯。皇帝卒易之,使大王得三縣之實,甚厚。大王以未嚐與皇帝相見,求入朝見,未畢昆弟之歡,而殺列侯以自為名。皇帝不使吏與其間,赦大王,甚厚。漢法,二千石缺,輒言漢補,大王逐漢所置,而請自置相、二千石。皇帝骫天下正法而許大王,甚厚。大王欲屬國為布衣,守塚真定。皇帝不許,使大王毋失南麵之尊,甚厚。大王宜日夜奉法度,修貢職,以稱皇帝之厚德,今乃輕言恣行,以負謗於天下,甚非計也。
我聽說大王性格剛直勇敢,慈善而恩惠廣大,忠信而果斷,這是上蒼用聖人的天資來極大地賞賜大王,你不可以不了解這些。如今大王的行為不符合這種天賜的智慧。皇帝剛剛即位,想把在淮南境內的侯邑改封在他處,大王表示不必要。皇帝最終改封了,而使大王得到三個縣的好處,這很豐厚呀。大王以未見過皇帝,請求入朝見皇帝,但還沒有敘完同胞兄弟之情,就殺了列侯。皇帝也沒有派官吏查治此事,赦免了大王,這對大王很寬厚呀。漢法令規定,如果缺少二千石的官吏,要報告朝廷派人補充,大王卻逐走朝廷設置的官吏,請求自己設立丞相、二千石官。皇帝委曲天下的嚴正法令而允許大王這樣做,這對大王很寬厚呀!大王想委棄封國當平民百姓,守真定的祖墳。皇帝不同意,而讓大王不要失去淮南王的地位,這對大王很仁愛呀!大王應該日夜遵從法令,忠於職守,以不負皇帝對你的厚愛,而你現在卻口出狂言,為所欲為,受到天下人的毀謗,遣可不是明智之舉啊。
夫大王以千裏為宅居,以萬民為臣妾,此高皇帝之厚德也。高帝蒙霜露,沫風雨,赴矢石,野戰攻城,身被創痍,以為子孫成萬世之業,艱難危苦甚矣,大王不思先帝之艱苦,日夜怵惕,修身正行,養犧牲,豐潔粢盛,奉祭祀,以無忘先帝之功德,而欲屬國為布衣,甚過。且夫貪讓國土之名,輕廢先帝之業,不可以言孝。父為之基,而不能守,不賢。不求守長陵,而求之真定,先母後父,不誼。數逆天子之令,不順。言節行以高兄,無禮。幸臣有罪,大者立斷,小者肉刑,不仁。貴布衣一劍之任,賤王侯之位,不知。不好學問大道,觸情忘行,不祥。此八者,危亡之路也,而大王行之,棄南麵之位,奮諸、賁之勇,常出入危亡之路,臣之所見,高皇帝之神必不廟食於大王之手,明白。
大王封地千裏,統治著萬民,這都是高帝對你的恩德呀。高帝風餐露宿,風雨無阻,冒著雨箭飛石,野戰攻城,身受重傷,為子孫後代開創了千秋大業,極為艱難危險啊。大王不想想祖先的創業艱難,經常反省警惕,修身正行,養牲畜、收穀米,多備祭品以祭祀祖先,以不忘記先輩的大恩大德,大王卻要委棄封國當平民百姓,這是大錯特錯的。況且貪圖有讓國土的美名,廢棄了先帝的大業,這是不孝。父輩打下江山。子輩不能堅守,這是不賢。不去守長陵,而要去真定,把母親擺在父親之前,這是不義的。多次違抗皇上的命令,這是不順。為名節守母墳以示高於兄長一籌,這是無禮。寵臣有罪,重則問斬,輕則肉刑,這是不仁。把當一名百姓看得很重,而視王侯之位低下,這是不智。不努力學習鑽研大道,而憑感情衝動恣意妄為,這是不祥。以上八點,都是危亡之路,而大王您都實行了。拋棄國王之位,展露專諸、孟賁的匹夫之勇,常常出入於危亡之路,依我看來,高祖皇帝的香火就在你這裹繼承不下去了,請大王想清楚。
昔者,周公誅管叔,放蔡叔,以安周;齊桓殺其弟,以反國;秦始皇殺兩弟,遷其母,以安秦;頃王亡代,高帝奪之國,以便事;濟北舉兵,皇帝誅之,以安漢。故周、齊行之於古,秦、漢用之於今,大王不察古今之所以安國便事,而欲以親戚之意望於太上,不可得也。亡之諸侯,遊宦事人,及舍匿者,論皆有法。其在王所,吏主者坐。今諸侯子為吏者,禦史主;為軍吏者,中尉主;客出入殿門者,衛尉大行主;諸從蠻夷來歸誼及以亡名數自占者,內史縣令主。相欲委下吏,無與其禍,不可得也。王若不改,漢係大王邸,論相以下,為之奈何?夫墮父大業,退為布衣所哀,幸臣皆伏法而誅,為天下笑,以羞先帝之德,甚為大王不取也。
過去周王殺死管叔,流放蔡叔,來安定周朝;齊桓公殺死兄弟糾回到齊國。秦始皇殺死兩個弟弟,把母親遷到鹹陽宮,安定秦國;頃王劉仲在匈奴攻代地時逃離,高帝剝奪了他的封國,以便執行國法;濟北王興居舉兵反叛,皇帝殺了他,以穩定漢江山。所以在古代有周王、齊侯這樣做,在當今有秦王、漢帝仍然采用這個做法,大王都不明白古往今來的治國平天下的方法,反而想因為是親戚關係指望皇上寬大無邊,這是不可能的。逃到諸侯國的,窩藏罪犯的,都有法律的治罪。就是在大王之處的,各主管官吏要承擔罪責。現在諸侯國的人為官吏的,歸禦史管;為軍吏的,歸中尉管;客人出入宮殿的,歸衛尉、大行主管;從少數民族地區來降及戶口簿上無名而報戶口的人歸內史、縣令管。王國丞相想把責任推給下宮,自己沒有責任,是不可能的。大王若不改正錯誤,漠廷將大王押在府中,對丞相以下的人問罪時,您又怎麼辦?毀掉父親的大業,淪為平民都可憐的人,寵臣都被正法,為天下人嗤笑,有辱先皇功德,我認為大王不該這樣。
宜急改操易行,上書謝罪,曰:“臣不幸早失先帝,少孤,呂氏之世,未嚐忘死。陛下即位,臣怙恩德驕盈,行多不軌。追念罪過,恐懼,伏地待誅不敢起。”皇帝聞之必喜。大王昆弟歡欣於上,群臣皆得延壽於上;上下得宜,海內常安。願孰計而疾行之。行之有疑,禍如發矢,不可追已。
您應該立即痛改前非,向皇上上書謝罪,告訴他說:“臣不幸早失父皇,從小孤單,在呂氏當權時,常常受死亡威脅。皇上您即位後,我仗著您的恩德驕奢淫逸,做了很多不軌之事。想想自己犯下的錯誤,心中誠惶誠恐,現在我伏地等待正法,不敢起身。”皇上聽後一定會高興的。大王您的兄弟們在上高興,群臣們在下也能多長壽,上下和睦,天下就會太平。願大王接受我的建議立即實施。如您猶猶豫豫不肯實行,災禍如同離弦之箭,射出後就沒法收回了。
王得書不說。六年,令男子但等七十人與棘蒲侯柴武太子奇謀,以輦車四十乘反穀口,令人使閩越、匈奴。事覺,治之,乃使使召淮南王。
厲王拿到這份諫書後很不高興。六年,派但等七十名男子與棘蒲侯柴武的太子柴奇密謀,派兵車四十駕回到穀E1,派人去閩越、匈奴。此事被發現後,皇上要治罪,就派人召淮南王進京。
王至長安,丞相張蒼,典客馮敬行禦史大夫事,與宗正、廷尉雜奏:“長廢先帝法,不聽天子詔,居處無度,為黃屋蓋擬天子,擅為法令,不用法令。及所置吏,以其郎中春為丞相,收聚漢諸侯人及有罪亡者,匿為居,為治家室,賜與財物、爵祿、田宅,爵或至關內侯,奉以二千石所當得。大夫但、士伍開章等七十人與棘蒲侯太子奇謀反,欲以危宗廟社稷,謀使閩越及匈奴發其兵。事覺,長安尉奇等往捕開章,長匿不予,與故中尉蕳忌謀,殺以閉口,為棺槨衣衾,葬之肥陵,謾吏曰‘不知安在’。又陽聚土,樹表其上曰‘開章死,葬此下’。及長身自賊殺無罪者一人;令吏論殺無罪者六人;為亡命棄市詐捕命者以除罪;擅罪人,無告劾係治城旦以上十四人;赦免罪人死罪十八人,城旦春以下五十八人;賜人爵關內侯以下九十四人。前日長病,陛下心憂之,使使者賜棗脯,長不肯見拜使者。南海民處廬江界中者反,淮南吏卒擊之。陛下遣使者齎帛五千匹,以賜吏卒勞苦者。長不欲受賜,謾曰‘無勞苦者’。南海王織上書獻璧帛皇帝,忌擅燔其書,不以聞。吏請召治忌,長不遣,謾曰‘忌病’。長所犯不軌,當棄市,臣請論如法”。
淮南王到長安後,丞相張蒼、典客馮敬代理禦史大夫,與宗正、廷尉審訊後上奏說:“劉長廢棄先皇法令,不聽皇上韶令,生活揮霍無度,做的車馬傘蓋可以和皇上的相比,擅自製定法律而不實施漢朝的法令。他自行任用官吏,讓郎中春作丞相,收攏那些漠的諸侯王中有罪逃亡的人,讓他們躲藏起來並給他們安排住處,為他們治辦家室,賜給他們錢財物品,封爵位,賞田宅作俸祿,有的爵位高達關內侯,賜給二千石的俸祿。大夫但、有罪失去官爵的開章等七十人和棘蒲侯太子柴奇一起陰謀反叛,危及漢的國家政權,策劃讓閩越人和匈奴人派兵。事情敗露後,長安尉奇等前往逮捕開章,劉長藏匿他而不交給官吏,並和原中尉藺忌密謀將開章殺死以滅El,為他製備了棺材和衣物,把他埋在肥陵,欺騙朝廷派來的官吏說:‘我不知道他在哪裹。,又為他造墳,立柱並寫上:‘開章死,葬此下。’此外劉長還私自殺了一個無罪者;又命令官吏斬殺了六個無罪者;對有罪應當當眾正法的人卻讓他們躲藏起來;欺騙來拘捕的官吏以便為他們免除罪行;擅自給人治罪,沒有報告而私下判刑治城旦罪以上的有十四人;赦免本應判死罪的有十八人,應判城旦舂以下罪而赦免的有五十八人;賜給關內侯以下爵位的有九十四人。前幾天劉長生病,陛下很擔心,派使者送來棗脯,劉長卻不肯出去拜見皇上派來的使者。南海一帶位於廬江邊界的百姓造**,淮南王派兵攻打叛亂的人,陛下派使者送來絲帛五十匹,賞賜給官兵中的那些勞苦的人。劉長卻不想接受賞賜,而輕蔑地說:‘沒有勞苦的人。’南海王織寫信給皇上要進獻璧玉和絲帛,曲忌擅自燒毀了書信不報告皇帝。官吏要求召曲忌到長安,劉長不讓藺忌來,說‘蔭忌病了’。劉長所犯的罪應當在街市上斬首,我們請求依法判處。”
製曰:“朕不忍置法於王,其與列侯、吏二千石議。”列侯、吏二千石臣嬰等四十三人議,皆曰:“宜論如法。”製曰:“其赦長死罪,廢勿王。”有司奏:“請處蜀嚴道邛郵,遣其子、子母從居,縣為築蓋家室,皆日三食,給薪菜鹽炊食器席蓐。”製曰:’食長,給肉日五斤,酒二鬥。令故美人、材人得幸者十人從居。”於是盡誅所與謀者。乃遣長,載以輜車,令縣次傳。
皇上下詔書說:“我不忍心治厲王的罪,和諸侯及二千石官吏商議一下吧。”諸侯及二千石官吏嬰等四十三人商議後都說:“應該依法論處。”皇上下令說:“那麼赦免劉長死罪,廢除他的王位。”官吏上奏說:“請求皂上流放他到蜀郡的嚴道縣邛地,命令他的孩子及孩子的母親跟從居住,嚴道縣令可為他們築蓋房屋,每H供餐,供給柴薪、菜鹽、炊食器及席褥。”皇上下令說:“供給劉長食物,賜給他每H肉五斤,酒二鬥。命令他過去的姬妾受寵幸的十個人一起跟從他居住。”於是斬盡了和劉長陰謀策劃的人。遣送劉長,派載重車馬送他們,所經各縣都配車將他們依次傳送。
爰盎諫曰:“上素驕淮南王,不為置嚴相傅,以故至此。且淮南王為人剛,今暴摧折之,臣恐其逢霧露病死,陛下有殺弟之名,奈何!”上曰:“吾特苦之耳,令複之。”淮南王謂侍者曰:“誰謂乃公勇者?吾以驕不聞過,故至此。”乃不食而死。縣傳者不敢發車封。至雍,雍令發之,以死聞。上悲哭,謂爰盎曰:“吾不從公言,卒亡淮南王。”盎曰:“淮南王不可奈何,願陛下自寬。”上曰:“為之奈何?”曰:“獨斬丞相、禦史以謝天下乃可。”上即令丞相、禦史逮諸縣傳淮南王不發封饋侍者,皆棄市,乃以列侯葬淮南王於雍,置守塚三十家。
爰盎向皇上勸諫說:“皇上一向縱容淮南王,不為設嚴格的丞相、太傅,以至於到今天這個地步。而淮南王性格剛直,如今皇上忽然給他追麼大的打擊,我恐怕他在路上經不起霧寒露侵而病死,那麼陛下就有殺死兄弟的名聲,逭該怎麼辦呀!”皇上說:“我也因此而苦惱呀,我衹是讓他自悔,就召回他。”淮南王問侍者說:“誰說你老子我勇敢?我因為驕縱不知自己的過錯,結果落得這個下場。”於是不吃飯,餓死了。縣裹護送的人不敢打開囚車。到了雍縣,雍縣縣令打開囚車,將淮南王已死之事報告皇上。皇上聽說後悲傷哭泣,對袁盎說:“我沒聽從你的話,結果讓淮南王死了”。袁盎說:“淮南王已經如此,沒有辦法了,請皇上要寬心。”皇上問:“該怎麼辦呢?”回答說:“衹有斬殺丞相、禦史才能向天下謝罪。”皇上隨即命令丞相、禦史逮捕各縣遣送淮南王時不開囚車封條送飯吃的人,都在街上斬首。於是在雍地按照列侯的待遇下葬了淮南王,給他安排三十戶守墳的人家。
孝文八年,憐淮南王,王有子四人,年皆七八歲,乃封子安為阜陵侯,子勃為安陽侯,子賜為陽周侯,子良為東城侯。
孝文帝八年,皇上可憐淮南王,他還有四個兒子,都有七、八歲,於是封兒子劉安為阜陵侯,劉勃為安陽侯,劉賜為陽周侯,劉良為束城侯。
十二年,民有作歌歌淮南王曰:“一尺布,尚可縫;一鬥粟,尚可春。兄弟二人,不相容!”上聞之曰,昔堯、舜放逐骨肉,周公殺管、蔡,天下稱聖,不以私害公。天下豈以為我貪淮南地邪!”乃徙城陽王王淮南故地,而追尊諡淮南王為厲王,置園如諸侯儀。
十二年,民間有人作歌唱淮南王說:“一尺布,尚可縫;一鬥粟,尚可舂。兄弟二人不相容!”皇上聽見後說:“過去堯、舜放逐他們的親生骨肉,周公殺死管叔、蔡叔,天下都將他們稱為聖人,不因私而損害國家利益。天下人怎麼能夠認為我是貪圖淮南王的土地呢?”於是遷徙城陽王到淮南舊地當王,而追加淮南王謐號為厲王,按照諸侯的禮儀設置他的陵園。
十六年,上憐淮南王廢法不軌,自使失國早夭,乃徙淮南王喜複王故城陽,而立厲王三子王淮南故地,三分之:阜陵侯安為淮南王,安陽侯勃為衡山王,陽周侯賜為廬江王,東城侯良前薨,無後。
十六年,皇上可憐淮南王因擅自廢除漢法,行為放縱而使自己喪失封國,早年夭折,於是遷淮南王劉喜回城陽為王,而立厲王的三個兒子在淮南故土為王,三人分別是:阜陵侯劉安為淮南王,安陽侯劉勃為衡山王,陽周侯劉賜為廬江王。束城侯劉良早年夭折,沒有後代。
孝景三年,吳、楚七國反,吳使者至淮南,王欲發兵應之。其相曰:“王必欲應吳,臣願為將。”王乃屬之。相已將兵,因城守,不聽王而為漢。漢亦使曲城侯將兵救淮南,淮南以故得完。吳使者至廬江,廬江王不應,而往來使越;至衡山,衡山王堅守無二心。孝景四年,吳、楚已破,衡山王朝,上以為盧信,乃勞苦之曰:“南方卑濕。”徙王王於濟北以褒之。及薨,遂賜諡為貞王。廬江王以邊越,數使使相交,徙為衡山王,王江北。
孝景三年,吳、楚七國叛亂,吳國的使者到淮南王處,淮南王想派兵接應吳王。他的丞相說:“大王如果一定要和吳王一起起兵,我願當將軍。”淮南王於是將軍隊交給丞相統率。丞相已率軍後,就堅守城池,不聽從王命而向漢。漢也派曲城侯率兵營救淮南國,淮南國因此得以保存下來。吳王使者到廬江,廬江王不響應,使者又來到越;到衡山,衡山王堅守封國,對漢無反叛之心。孝景四年,吳、楚七國被消滅,衡山王來朝見皇上,皇上認為他忠貞可信,慰勞他說:“南方低下而潮濕。”於是遷衡山王在濟北為王以褒獎他。到死時,又賜給他謐號貞王。廬江王地處與越相交接的邊界處,多次派使者和越交往,後來改為衡山王,在江北地區稱王。
淮南王安為人好書,鼓琴,不喜戈獵狗馬馳騁,亦欲以行陰德拊循百姓,流名譽。招致賓客方術之士數千人,作為《內書》二十一篇,《外書》甚眾,又有《中篇》八卷,言神仙黃白之術,亦二十餘萬言。時武帝方好藝文,以安屬為諸父,辯博善為文辭,甚尊重之。每為報書及賜,常召司馬相如等視草乃遣。初,安入朝,獻所作《內篇》,新出,上愛秘之。使為《離騷傳》,旦受詔,日食時上。又獻《頌德》及《長安都國頌》。每宴見,談說得失及方技賦頌,昏莫然後罷。
淮南王劉安愛好讀書彈琴,不喜歡打獵、騎馬馳騁,打算靠施行恩德來安撫百姓,留下好的名聲。他招聚天下的賓客和遊士數千人,編寫《內書》二十一篇,《外書》更多,還有八卷《中篇》,談論神仙÷煉丹技術的書也有二十多萬字。當時武帝也愛好文學,因為劉安等人作為叔父,能言善辯,擅長文辭,皇上很尊重他。每次給他寫書信或有所賞賜,皇上常命司馬相如等人先看草稿再謄寫送去。起初,劉安入朝時,向皇上進獻所著的《內篇》,因書為新作,皇上秘藏起來。讓他作《離騷傳》,早上接到詔令,中午吃飯時就呈上交給皇上。又向皇上進獻了《頌德》和《長安都國頌》。每次宴會拜見皇上,都談論古今得失和方技、賦頌,一直談到晚上才停止。
安初入朝,雅善太尉武安侯,武安侯迎之霸上,與語曰:“方今上無太子,王親高皇帝孫,行仁義,天下莫不聞。宮車一日晏駕,非王尚誰立者!”淮南王大喜,厚遺武安侯寶賂。其群臣賓客,江淮間多輕薄,以厲王遷死感激安。建元六年,彗星見,淮南王心怪之。或說王曰:“先吳軍時,彗星出,長數尺,然尚流血千裏。今彗星竟天,天下兵當大起。”王心以為上無太子,天下有變,諸侯並爭,愈益治攻戰具,積金錢賂遺郡國。遊士妄作妖言阿諛王,王喜,多賜予之。
劉安剛進入朝廷,對太尉武安侯很友善,武安侯在霸上迎接他時對他說:“如今皇上沒有太子,大王是高帝的親孫子,行仁義,天下人沒有不知道的。皇上一旦死了,除了你能立誰!”淮南王心中大喜,於是贈給武安侯珠寶等物。他的群臣賓客多是江淮一帶輕浮刻薄之人,因為厲王遷徙而死,遂對劉安感激不已。建元六年,出現彗星,淮南王心裹覺得奇怪。有人對淮南王說:“早先吳王發兵時,出現彗星,長好幾尺,於是發動征戰,血流千裏。如今彗星長可竟天,天下要發生大的兵事。”淮南王認為皇上沒有太子,天下一旦發生變亂,諸侯紛紛爭奪,於是想增加軍隊裝備,積累錢財賄賂其他郡國,遊士胡言亂語奉承淮南王,使他心中高興,便給他們許多賞賜。
王有女陵,彗有口。王愛陵,多予金錢,為中詗長安,約結上左右。元朔二年,上賜淮南王幾杖,不朝。後荼愛幸,生子遷為太子,取皇太後外孫修成君女為太子妃。王謀為反具,畏太子妃知而內泄事,乃與太子謀,令詐不愛,三月不同席。王陽怒太子,閉使與妃同內,終不近妃。妃求去,王乃上書謝歸之。後荼、太子遷及女陵擅國權,奪民田宅,妄致係人。
淮南王有女兒叫劉陵,性情聰慧而有口才。淮南王很鍾愛劉陵,給她許多錢,讓她在長安暗中偵探,結識皇上的左右大臣。元朔二年,皇上賜給淮南王幾案與手杖,讓他不用朝拜皇帝。王後荼受寵幸,生兒子劉遷,立為王太子,娶皇太後的外孫修成君的女兒為太子妃。淮南王密謀反叛,害怕太子妃知道內情而泄露反叛之事,於是和太子策劃,讓他假裝不愛她,三個月不同桌吃飯。淮南王假裝對太子生氣,把他和太子妃關在一起,但太子仍不接近太子妃。太子妃請求離開,淮南王於是上書向皇上謝罪並請求讓她回去。王後荼、太子劉遷和女兒劉陵在國內獨攬大權,奪取百姓田地、住宅,隨意逮捕人。
太子學用劍,自以為人莫及,聞郎中雷被巧,召與戲,被壹再辭讓,誤中太子。太子怒,被恐。此時有欲從軍者輒詣長安,被即願奮擊匈奴。太子數惡被,王使郎中令斥免,欲以禁後。元朔五年,被遂亡之長安,上書自明。事下廷尉、河南。河南治,逮淮南太子,王、王後計欲毋遣太子,遂發兵。計未定,猶與十餘日。會有詔即訊太子。淮南相怒壽春丞留太子逮不遣,劾不敬。王請相,相不聽。王使人上書告相,事下廷尉治。從跡連王,王使人候司。漢公卿請逮捕治王,王恐,欲發兵。太子遷謀曰:“漢使即逮王,令人衣衛士衣,持戟居王旁,有非是者,即刺殺之,臣亦使人刺殺淮南中尉,乃舉兵,未晚也。”是時上不許公卿,而遣漢中尉宏即訊驗王。王視漢中尉顏色和,問斥雷被事耳,自度無何,不發。中尉還,以聞。公卿治者曰:“淮南王安雍閼求奮擊匈奴者雷被等,格明詔,當棄市。”詔不許。請廢勿王,上不許。請削五縣,可二縣。使中尉宏赦其罪,罰以削地。中尉入淮南界,宣言赦王。王初聞公卿請誅之,未知得削地,聞漢使來,恐其捕之,乃與太子謀如前計。中尉至,即賀王,王以故不發。其後自傷曰:“吉行仁義見削地,寡人甚恥之。”為反謀益甚。諸使者道長安來,為妄言,言上無男,即喜:言漢廷治,有男,即怒,以為妄言,非也。
太子學習舞劍,自己認為沒有人能超過他,聽說郎中雷被善於舞劍,召來與自己比試。雷被一再退讓,後誤擊中太子,太子大怒,雷被恐懼。這時恰巧有人願意從軍的可到長安,雷被隨即要求去擊匈奴。太子多次詆毀雷被,淮南王派郎中下令不準他去,以令後人不敢仿效他的樣子。元朔五年,雷被逃往長安,向皇上上書說明此事。事情由廷尉、河南縣查辦。河南令要逮捕淮南王的太子。淮南王、王後商量不使太子到河南,於是起兵反叛。計劃還沒製定好,猶豫了十多天。這時皇上下詔在淮南審訊太子,淮南王的丞相對壽春丞順了淮南王的意圖對太子衹逮捕而未遣走,感到憤怒,於是彈劾壽春丞對皇上不敬。淮南王請求丞相相助,丞相不聽。淮南王便派人向皇上上書告丞相,事情由廷尉查辦。審查時事情牽連到淮南王,淮南王派人入京師密切打聽此事。漠的公卿們請求皇上逮捕並懲治淮南王,淮南王恐懼,想發兵反叛。太子劉遷策劃說:“漢派使者逮捕大王,我們可令人穿上衛士的衣服,持武器站在你身旁,發現壞人,就刺殺他。我也派人刺殺淮南中尉,再發兵也不晚呀。”這時皇上沒同意公卿的請求,而派遣漢的中尉宏就地審訊淮南王,淮南王見審訊者麵色和緩,衹詢問斥免雷被的事,自己推測沒有什麼危險,所以沒有發兵。中尉回去後,報告皇上。公卿們說:“淮南王劉安阻止要求去攻打匈奴的雷被,耽誤詔令,應當斬首。”皇上下詔不許。公卿們又請求廢除淮南王,皇上也不同意。請求削減封國的五個縣,皇上許可削減二個縣。派中尉宏赦免他的罪,處以削減封地。中尉進入淮南境內,宣布皇上赦免淮南王。他起初聽說公卿請求誅殺他,卻不知衹削減封地,所以聽到漢使者來到,害怕是來拘捕他的,於是和太子策劃照以前的謀反之計行事。中尉-N,就祝賀淮南王,淮南王因此而沒發兵。後來他傷心地說:“我實行仁義卻被削減了封地,我感到很恥辱。”想造**的欲望更加強烈。各位使者從長安來,如輕狂地議論,說皇上沒有兒子,他便很高興。說朝廷得到治理,皇上有了兒子,他便發怒,認為是胡說,是不真實的。
日夜與左吳等按輿地圖,部署兵所從入。王曰:“上無太子,宮車即晏駕,大臣必征膠東王,不即常山王,諸侯並爭,吾可以無備乎!且吾高帝孫,親行仁義,陛下遇我厚,吾能忍之;萬世之後,吾寧能北麵事豎子乎!”
淮南王日夜和左吳等按照地形圖,部署軍隊進攻路線。淮南王說:“皇上沒有太子,皇上一旦死了,大臣必定會召膠柬王,或是常山王,諸侯紛紛爭奪,我豈可以沒有準備嗎!而且我是高帝的孫子,實行仁義,陛下對我寬厚,我還可以忍受;皇上死後,我哪裏能向北稱臣呢!”
王有孽子不害,最長,王不愛,後、太子皆不以為子兄數。不害子建,材高有氣,常怨望太子不省其父。時,諸侯皆得分子弟為侯,淮南王有兩子,一子為太子,而建父不得為侯。陰結交,欲害太子,以其父代之。太子知之,數捕係笞建。建具知太子之欲謀殺漢中尉,即使所善壽春嚴正上書天子曰:“毒藥苦口利病,忠言逆耳利行。今淮南王孫建材能高,淮南王後荼、荼子遷常疾害建。建父不害無罪,擅數係,欲殺之。今建在,可征問,具知淮南王陰事。”書既聞,上以其事下廷尉、河南治。是歲元朔六年也。故辟陽侯孫審卿善丞相公孫弘,怨淮南厲王殺其大父,陰求淮南事而扌冓之於弘。弘乃疑淮南有畔逆計,深探其獄。河南治建,辭引太子及黨與。
淮南王有庶子名叫不害,年齡最大,淮南王不喜歡他,王後不把他當作兒子,太子不把他當兄長,不害的兒子名建,有才能,有誌氣,經常埋怨太子不探望父親。當時諸侯都已得到允許分封自己的子弟為侯,淮南王有兩個兒子,一個兒子立為太子,而劉建的父親不得立為侯。於是劉建暗自結交一些人,想謀害太子,而讓他父親代替為太子。太子知道後,多次逮捕並鞭打劉建。劉建知道太子要殺害漠中尉的陰謀,便派好友壽春嚴正上書皇上說:“良藥苦VI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如今淮南王孫子劉建才能高,淮南王王後荼及荼的兒子劉遷便常常陷害他。劉建父親不害無罪卻多次擅遭關押,他們要殺他。如今劉建人在,陛下可親自訊問,就知道淮南王的陰謀了。”皇上接到奏本後,把此事交給廷尉、河南令處理。這是元朔六年的事。已故辟陽侯孫子審卿與丞相公孫弘要好,恨淮南厲王殺了他祖父,便暗中要求將淮南王案子交給公孫弘處理。公孫弘懷疑淮南王有謀反陰謀,便深加追究此案。河南令訊問劉建後,劉建供出了太子及其黨羽。
初,王數以舉兵謀問伍被,被常諫之,以吳、楚七國為效。王引陳勝、吳廣,被複言形勢不同,必敗亡。及建見治,王恐國陰事泄,欲發,複問被,被為言發兵權變。語在《被傳》。於是王銳欲發,乃令官奴入宮中,作皇帝璽,丞相、禦史大夫、將軍、吏中二千石、都官令、丞印,及旁近郡太守、都尉印,漢使節法冠。欲如伍被計,使人為得罪而西,事大將軍、丞相;一日發兵,即刺大將軍衛青,而說丞相弘下之,如發蒙耳。欲發國中兵,恐相、二千石不聽,王乃與伍被謀,為失火宮中,相、二千石救火,因殺之。又欲令人衣求盜衣,持羽檄從南方來,呼言曰“南越兵入”,欲因以發兵。乃使人之廬江、會稽為求盜,未決。
起初,淮南王曾將起兵的事與伍被商量,伍被常勸他,以吳、楚七國之亂為戒。淮南王則引證陳勝、吳廣起兵成功的事例反駁。伍被回答說形勢不同了,現在起兵必然會失敗。等到劉建被問罪時,淮南王怕陰謀敗露,就想起兵,又征詢伍被的意見。伍被說可發兵,但要看形勢,這話記在《伍被傳》中。於是淮南王銳意待發,令官奴到宮中刻皇帝玉璽,並刻丞相、禦史大夫、將軍、吏中二千石、都官令、丞大印,及鄰近郡太守,都尉大印,又做漢朝使節用的官帽。按照伍被的計策,淮南王打算派人假裝畏罪潛逃到長安,侍奉大將軍和丞相;一旦起兵時,就先刺殺大將軍衛青,然後說服丞相公孫弘,當易如反掌。淮南王打算調動國中的士兵,怕丞相、:二千石不聽,就和伍被密謀,在宮中放火假裝失火,等丞相、二千石去救火,就殺掉他們。淮南王還打算派人假裝捕人的差役,拿著緊急軍事文書從南方奔來,大喊“南越發兵來攻了”,然後順勢起兵。於是派人去廬江、會稽當捕人的差役,但沒最後定下來。
廷尉以建辭連太子遷聞,上遣廷尉監與淮南中尉逮捕太子。至,淮南王聞,與太子謀召相、二千石,欲殺而發兵。召相,相至;內史以出為解。中尉曰:“臣受詔使,不得見王。”王念獨殺相而內史、中尉不來,無益也,即罷相。計猶與未決。太子念所坐者謀殺漢中尉,所與謀殺者已死,以為口絕,及謂王曰:“群臣可用者皆前係,今無足與舉事者。王以非時發,恐無功,臣願會逮。”王亦愈欲休,即許太子。太子自刑,不殊。伍被自詣吏,具告與淮南王謀反。吏因捕太子、王後,圍王宮,盡捕王賓客在國中者,索得反具以聞。上下公卿治,所連引與淮南王謀反列侯、二千石、豪桀數千人,皆以罪輕重受誅。
廷尉把劉建供及太子劉遷的事上奏,皇上派廷尉監與淮南中尉去逮捕太子。他們到淮南時,淮南王聽說了,就與太子密謀,召來丞相、二千石,想殺了他們後就起兵。召丞相,丞相來了,內史卻推辭未來。中尉說:“我有皇上差遣。不能來見大王。”淮南王想衹殺丞相而內史、中尉未來,沒什麼意義,就命丞相回去了。正在猶豫不決的時候,太子認為他們所犯的罪不過是謀殺漢朝中尉,而參與謀殺的人都已死了,沒有人證,於是就對淮南王說:“群臣中有用的都給抓了,現在能幫助起事的都沒了。大王在此不適當時機起兵,恐怕難以成功,不如讓他們將我逮捕。”淮南王也越來越不想動手了,就同意了太子的要求。太子自殺,但沒死。伍被前去自首,供出與淮南王謀反事宜。漢朝官吏於是逮捕了太子、王後,圍住了王宮,把淮南王的賓客全部抓走,抄出了謀反所用的器物,上奏皇上。皇上派公卿查辦,與淮南王謀反有牽連的列侯、二幹石、豪傑有數千人,都根據罪行輕重受到了製裁。
衡山王賜,淮南王弟,當坐收。有司請逮捕衡山王,上曰:“諸侯各以其國為本,不當相坐。與諸侯王列侯議。”趙王彭祖、列侯讓等四十三人皆曰:“淮南王安大逆無道,謀反明白,當伏誅。”膠西王端議曰:“安廢法度,行邪辟,有詐偽心,以亂天下,營惑百姓,背畔宗廟,妄作妖言。《春秋》曰‘臣毋將,將而誅’。安罪重於將,謀反形已定。臣端所見其書印圖及它逆亡道事驗明白,當伏法。論國吏二百石以上及比者,宗室近幸臣不在法中者,不能相教,皆當免,削爵為士伍,毋得官為吏。其非吏,它贖死金二斤八兩,以章安之罪,使天下明知臣子之道,毋敢複有邪僻背畔之意。”丞相弘、廷尉湯等以聞,上使宗正以符節治王。未至,安自刑殺。後、太子諸所與謀皆收夷。國除為九江郡。
衡山王型盟,淮南王型宣的弟弟,應當被逮捕。有司要求逮捕衡山王,皇上說:“諸侯各自分封治國,不應株連。請與諸侯王、列侯討論商議。”疊絲塹擔、列侯讓等四十三人都說:“進南王劉安大逆不道,謀反之事罪證確鑿,理當問斬。”膠西王劉端說:“劉安無法無天,不走正道,心懷叵測,準備擾亂天下,惑亂百姓,背叛祖宗,妖言惑眾。《春秋》雲:‘臣毋將,將而誅。’劉安罪行不是剛剛萌發,謀反已是事實。據我看來,將他的反叛用具驗明之後,即可將之正法。淮南國二百石以上官吏及與此俸祿相當者,以及王家寵臣,雖沒有反叛事實,但沒有輔助好淮南王,都應免職,可削其爵位為平民,不讓他們再做官吏。其他不是官吏的人每人交贖死罪黃金二斤八兩,這樣就可以公布劉安罪行,使天下人都明白為臣之道,不敢再有壞心,反叛朝廷。”丞相公孫弘、廷尉湯等將諸王意見上奏,皇上派宗正奉旨去治罪於劉安。宗正還未到達,劉安就自殺了。王後、太子等涉及謀反的人都被正法。淮南國被廢除,改為九江郡。
衡山王賜後乘舒生子三人,長男爽為太子,次女無采,少男孝。姬徐來生子男女四人,美人厥姬生子二人。淮南、衡山相責望禮節,間不相能。衡山王聞淮南王作為畔逆具,亦心結賓客以應之,恐為所並。元光六年入朝,謁者衛慶有方術,欲上書事天子,王怒,故劾慶死罪,強榜服之。內史以為非是,卻其獄。王使人上書告內史,內史治,言王不直。又數侵奪人田,壞人塚以為田。有司請逮治衡山王,上不許,為置吏二百石以上。衡山王以此恚,與奚慈、張廣昌謀,求能為兵法候星氣者,日夜縱臾王謀反事。
衡山王劉賜的王後乘舒生了三個兒女:長子劉爽是太子,次女劉無采,少子劉孝。寵姬徐來生了四個兒女,美人厥姬生子女兩個。淮南王、衡山王相互指責抱怨,一直矛盾不斷。衡山王風聞淮南王準備謀反所用的器物,也暗中招賢準備對付之,以防為他所吞並元光六年衡山王入京朝拜,謁者衛慶懂法術,想上書去為天子服務。衡山王發怒了,就彈劾衛慶犯有死罪,並刑訊逼供,讓他承認有死罪。內史認為此案不實,就退了下來。衡山王便派人上書告內史,內史被訊問時,指出衡山王不正直,又多次侵奪別人的田地,把別人的墳地平作田地。有司要求逮捕衡山王治罪,皇上不允許,衹把衡山王二百石以上的官吏任用權剝奪。衡山王因此很不滿,與奚慈、張廣昌密謀,尋找會用兵占星的人,日夜策劃謀反之事。
後乘舒死,立徐來為後,厥姬俱幸。兩人相妒。厥姬乃惡徐來於太子,曰:“徐來使婢蠱殺太子母。”太子心怨徐來。徐來兄至衡山,太子與飲,以刃刑傷之。後以此怨太子,數惡之於王。女弟無采嫁,棄歸,與客奸。太子數以數讓之,無采怒,不與太子通。後聞之,即善遇無采及孝。孝少失母,附後,後以計愛之,與共毀太子,王以故數係笞太子。元朔四年中,人有賊傷後假母者,王疑太子使人傷之,笞太子。後王病,太子時稱病不侍。孝、無采惡太子:“實不病,自言,有喜色。”王於是大怒,欲廢太子而立弟孝。後知王決廢太子,又欲並廢孝。後有侍者善舞,王幸之,後欲令與孝亂以汙之,欲並廢二子而以己子廣代之。太子知之,念後數惡己無已時,欲與亂以止其口。後飲太子,太子前為壽,因據後股求與臥。後怒,以告王。王乃召,欲縛笞之。太子知王常欲廢己而立孝,乃謂王曰:“孝與王禦者奸,無采與奴奸,王強食,請上書。”即背王去。王使人止之,莫能禁,王乃自追捕太子。太子妄惡言,王械係宮中。
王後乘舒死後,衡山王立徐來為王後,厥姬也受到寵幸。徐來與厥姬相互妒忌,厥姬在太子麵前誹謗徐來說:“徐來派奴婢用巫蠱的方法殺了太子母親。”太子怨恨徐來。徐來的哥哥來衡山,太子與他一起喝酒,用刀砍傷了他。王後因此恨太子,就在衡山王麵前詆毀太子。太子妹妹無采嫁出後,被丈夫休回,就與客人通奸。太子多次責備她,她不高興,就不與太子來往了。王後聽說後,就籠絡無采與劉孝。劉孝從小失去母親,跟王後長大,王後因有圖謀而寵愛他。劉孝與王後一起到衡山王麵前詆毀太子,衡山王因此多次鞭打太子。元朔四年期間,有人打傷了王後的繼母,衡山王懷疑是太子派人幹的,就鞭打他。後來衡山王臥病時,太子就說自己也有病而不去伺候。劉孝、劉無采一起詆毀太子說:“他其實沒病,這是他自己說的,說的時候還很高興。“衡山王因此大怒,想廢除太子而立他弟弟劉孝。王後了解到衡山王決心廢除太子後,又想讓他一塊兒廢掉劉孝。王後有一個侍者擅長跳舞,衡山王寵幸過她。王後想派該侍者去和劉孝淫亂,讓劉孝擔此罪名後,同時廢了他兄弟倆,以便讓自己的兒子劉廣取而代之。太子知道後,恨王後多次害自己,且無止境,就也想以淫亂罪名堵她的嘴。王後請太子喝酒,太子上前祝壽時,抱住她的大腿而請求與她睡覺。王後大怒,就告訴了衡山王。衡山王把太子召來,想綁上鞭打一頓。太子知道大王常想廢自己而立劉孝為太子,就告訴衡山王說:“劉孝與大王的侍者奸淫,無采與奴仆奸淫,大王請注意飲食,我要去…L告皇上。”隨即轉身離去,衡山王派人攔也攔不住,就自己追上去抓住他。太子胡言亂語,衡山王因此把他關在宮中。
孝日益以親幸。王奇孝材能,乃佩之王印,號曰將軍,令居外家,多給金錢;招致賓客。賓客來者,微知淮南、衡山有逆計,皆將養勸之。王乃使孝客江都人枚赫、陳喜作輣車鍛矢,刻天子璽,將、相、軍吏印。王日夜求壯士如周丘等,數稱引吳、楚反時計畫約束。衡山王非敢效淮南王求即天子位,畏淮南起並其國,以為淮南已西,發兵定江淮間而有之,望如是。
劉孝越來越討衡山王喜歡。衡山王看重他的才能,就給他戴上王印,封為將軍,讓他住到外祖父家,給他很多錢,以招賢納士。投奔來的賓客中有人稍微知道一點淮南王、衡山王謀反之意,就順勢勸說起來。衡山王於是派劉孝的客人江都人枚赫、陳喜作戰車弓矢,刻天子玉璽及將軍、丞相、軍官大印。衡山王H夜招募像周丘等人一樣的壯士,多次談到吳、楚反叛時所用的計策。衡山王不敢像淮南王那樣想登上皇帝位子,衹是怕淮南王起兵後吞並自己的王國,認為淮南王發兵西進後,自己就可能發兵占領江淮一帶,衹指望如此。
元朔五年秋,當朝,六年,過淮南。淮南王乃昆弟語,除前隙,約束反具。衡山王即上書謝病,上賜不朝。乃使人上書請廢太子爽,立孝為太子。爽聞,即使所善白嬴之長安上書,言衡山王與子謀逆,言孝作兵車鍛矢,與王禦者奸。至長安未及上書,即吏捕贏,以淮南事係。王聞之,恐其言國陰事,即上書告太子,以為不道。事下沛郡治。
元朔五年秋天,衡山王應當進京朝拜。元朔六年,衡山王路過淮南。淮南王就敘起兄弟深情,雙方摒棄前隙,相約共同謀反。衡山王隨即上書稱自己有病,皇上同意他不來朝拜。衡山王又派人上書要求廢除太子劉爽,立劉孝為太廣。劉爽聽說後,馬上派好友白贏到長安上書,說衡山王與兒子一起要謀反,劉孝已造兵車弓矢,劉孝還和衡山王的侍者通奸。白贏到長安還沒來得及上書就被捕了,因他涉嫌淮南王案子。衡王聽說後,怕他泄露其秘密,便上書告太子大逆不道。此案交由沛郡審理。
元狩元年冬,有司求捕與淮南王謀反者,得陳喜於孝家。吏劾孝首匿喜。孝以為陳喜雅數與王計反,恐其發之,聞律先自告除其罪,又疑太子使白嬴上書發其事,即先自告所與謀反者枚赫、陳喜等。廷尉治,事驗,請逮捕衡山王治。上曰:“勿捕。”遣中尉安、大行息即問王,王具以情實對。吏皆圍王宮守之。中尉、大行還,以聞。公卿請遣宗正、大行與沛郡雜治王。王聞,即自殺。孝先自告反,告除其罪。孝坐與王禦婢奸,乃後徐來坐蠱前後乘舒,及太子爽坐告王父不孝,皆棄市。諸坐與王謀反者皆誅。國除為郡。
元狩元年冬天,有司請求逮捕與淮南王謀反有關的人,在劉孝家抓到了陳喜。官吏彈劾劉孝窩藏陳喜。劉孝認為陳喜過去多次與衡山王討論謀反事宜,怕他揭發,聽說法律規定首先自首的人可以免於罪刑,又懷疑太子派白贏上書揭發了他的事情,便搶先自首交待出參與謀反的枚赫、陳喜等人。廷尉審訊後發現證據確鑿,便要求逮捕衡山王治罪。皇卜說:“不要抓。”派中尉安、大行息去審問衡山王,衡山王如實招供了。官吏圍住了王宮並守在那裏。中尉、大行回京奏明皇上。公卿要求派宗正、大行與沛郡郡守一起查辦衡山王。衡山王聽說後,就自殺了。劉孝因為自首謀反之事,免除了反叛罪。劉孝因與衡山王婢女通奸,王後徐來因害死前王後乘舒,太子劉爽因告王父為不孝,都被斬首示眾。其他與衡山王一起謀反的人都被正法。該王國被廢為郡。
濟北貞王勃者,景帝四年徙。徙二年,因前王衡山,凡十四年薨。子式王胡嗣,五十四年薨。子寬嗣。十二年,寬坐與父式王後光、姬孝兒奸,悖人倫,又祠祭祝詛上,有司請誅。上遣大鴻臚利召王,王以刃自剄死。國除為北安縣,屬泰山郡。
濟北貞王劉勃,在景帝四年時遷徙。遷徙後兩年,加上以前作衡山王的時間,他在位十四年後去世。他兒子式王劉胡繼位,五十四年後去世。劉胡兒子劉寬繼位。劉寬在位十二年時。因為與其父式王的王後光及妃子孝兒通奸,有悖人倫,又在祭祀中咒罵皇上,有司要求將他正法。皇上派大鴻臚利召劉寬進京,劉寬用刀自到而死。王國被廢為北安縣,歸屬泰山郡。
讚曰:《詩》雲“戎狄是膺,荊舒是懲”,信哉是言也!淮南、衡山親為骨肉,疆土千裏,列在諸侯,不務遵蕃臣職,以丞輔天子,而剸懷邪辟之計,謀為畔逆,仍父子再亡國,各不終其身。此非獨王也,亦其俗薄,臣下漸靡使然。夫荊楚剽輕,好作亂,乃自古記之矣。
讚曰:《詩》雲:“毖達是膺,荊舒是懲,”此言千真萬確!進直王、衡山王都是皇上親骨肉,疆土千裏,列為諸侯,卻不守藩臣之道,輔佐皇上,而專門心懷叵測,蓄意謀反,父子兩輩都亡國,部未得好死。這不但是他們為王品質不佳,也是他們王國風氣粗俗,他們的臣子隨波逐流,才導致這種;腺劇。荊楚地方的人一向膏歡犯上作亂,這自古就有記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