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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書》 作者:班固  

卷七十七 傳·王莽傳下

四年五月,莽曰:“保成師友祭酒唐林、故諫議祭酒琅邪紀逡,孝弟忠恕,敬上愛下,博通舊聞,德行醇備,至於黃發,靡有愆失。其封林為建德侯,逡為封德侯,位皆特進,見禮如三公。賜弟一區,錢三百萬,授幾杖焉。”
四年五月,王莽說:“保成師友祭酒唐林和原諫議祭酒琅邪郡人紀逡,孝順父母,恭敬兄長,對事忠誠,待人仁愛,尊敬朝廷,愛護百姓,廣泛通曉古籍,德行純厚完美,直到老年,沒有過失。賜封盧撻為建擅堡,顯逞為封德侯,都給予特進之位,接見他們的禮儀像接見三公一樣。賞賜大宅子一所、錢三百萬,授予憑幾和手杖的待遇。”

六月,更授諸侯茅土於明堂,曰:“予製作地理,建封五等,考之經藝,合之傳記,通於義理,論之思之,至於再三,自始建國之元以來九年於茲,乃今定矣。予親設文石之平,陳菁茅四色之土,欽告於岱宗泰社後土、先祖先妣,以班授之。各就厥國,養牧民人,用成功業。其在緣邊,若江南,非詔所召,遣侍於帝城者,納言掌貨大夫且調都內故錢,予其祿,公歲八十萬,侯、伯四十萬,子、男二十萬。”然複不能盡得。莽好空言,慕古法,多封爵人,性實遴嗇,托以地理未定,故且先賦茅土,用慰喜封者。
六月,重新在明堂把象征封國的茅土授予諸侯,說道:“我規劃土地製度,封建五等諸侯,根據經典的正文,符合經典的解說,貫通經義的事理,再三思考,再三討論,自從始建國元年以來到現在快九年了,今天才正式定下來。我親自設立文石台階,陳列菁茅和四色泥土,敬謹禱告於泰山、國家宗社、大地之神和先代的祖父祖母,然後頒授它。各歸各的封國,撫育管教人民,以建立功業。那些在邊境地區或江南一帶的諸侯,雖然不是韶令所召喚而被派遣到京城來侍奉皇帝的,納言掌貨大夫權且調撥京城庫存金錢發放他們的俸祿,公爵每年八十萬錢,侯爵、伯爵每年四十萬錢,子爵、男爵每年二十萬年俸。”然而還是不能完全得到。王莽喜歡說空話,羨慕古代的製度,多給人賜封爵位,性格其實吝嗇,拿土地規劃沒有確定作為托辭,所以權且先授予象征封國的茅土,用來安慰喜歡封爵的人。

是歲,複明六管之令。每一管下,為設科條防禁,犯者罪至死,吏民抵罪者浸眾。又一切調上公以下諸有奴婢者,率一口出錢三千六百,天下愈愁,盜賊起。納言馮常以六管諫,莽大怒,免常官。置執法左右刺奸。選用能吏侯霸等分督六尉、六隊,如漢刺史,與三公士郡一人從事。
這一年,重申六項財政經濟管理製度。每一項管理製度下達,總要為它設置法令條規來加以防範,違犯的人最重的罪甚至被處死,官吏和平民犯罪受罰的更加多了。又對上公以下凡蓄養了奴婢的一律征稅,都是每一個奴婢出三千六百錢,天下人更加怨恨,盜賊興起。納言馮常就六項管理製度的問題進行了規勸,王莽大怒,免去了馮常的官職。設置執法左刺奸和執法右刺奸。選用能幹的官吏侯霸人分別督察六尉和六隊,職權像漢朝的刺史一樣,隨帶三公辦事人員每郡一人處理有關事項。

臨淮瓜田儀等為盜賊,依阻會稽長州,琅邪女子呂母亦起。初,呂母子為縣吏,為宰所冤殺。母散家財,以酤酒買兵弩,陰厚貧窮少年,得百餘人,遂攻海曲縣,殺其宰以祭子墓。引兵入海,其眾浸多,後皆萬數。莽遣使者即赦盜賊,還言:“盜賊解,輒複合。問其故,皆曰愁法禁煩苛,不得舉手。力作所得,不足以給貢稅。閉門自守,又坐鄰伍鑄錢挾銅,奸吏因以愁民。民窮,悉起為盜賊。”莽大怒,免之。其或順指,言“民驕黠當誅”。及言“時運適然,且滅不久”,莽說,輒遷之。
臨淮郡瓜田儀等人作盜賊,盤踞會稽郡城長州苑,琅邪郡婦女呂母也起事。起初,呂母的兒子作縣吏,被縣長冤枉殺死。呂母拿出家中財產,用來買酒肉、武器。秘密地優待貧窮小夥子,得到了一百多人,便進攻海曲縣,殺死了縣長去祭她兒子的墳墓。然後帶兵到海上活動,她的隊伍逐漸壯大,後來共有上萬人。王莽派遣使者就地赦免盜賊,使者回來說:“盜賊解散了,時常又會合攏來。詢問他們原由,都說苦於禁令煩瑣苛捆,不能行動。努力耕作的收入,不夠用來繳納賦稅。關著門安分守己,又會受到鄰居私自鑄錢和私藏銅的連累,奸吏藉以勒索人民。人民走投無路,隻好都起來作盜賊。”王莽大怒,免掉他們的官職。其中有的人順著他的意圖,說“亂民驕縱狡猾,應當懲辦”,還說“時運合該如此,不久就會消滅的”,王莽就高興,總是提拔他們。

是歲八月,莽親之南郊,鑄作威鬥。威鬥者,以五石銅為之,若北鬥,長二尺五寸,欲以厭勝眾兵。既成,令司命負之,莽出在前,入在禦旁。鑄鬥日,大寒,百官人馬有凍死者。
這年八月間,王莽親自去南郊,鑄造威鬥。威鬥是用銅摻進五色石子鑄成的,形狀像北鬥,長二尺五寸,想要用來威懾各部農民軍。威鬥鑄成了,讓司命扛著它,王莽外出它就在前頭,王莽進宮就把它放在身旁。鑄造威鬥的那天,天氣特別冷,百官人馬有凍死的。

五年正月朔,北軍南門災。
五年正月初一,北軍營壘的南門發生了火災。

以大司馬司允費興為荊州牧,見,問到部方略,興對曰:“荊、揚之民率依阻山澤,以漁采為業。間者,國張六管,稅山澤,妨奪民之利,連年久旱,百姓饑窮,故為盜賊。興到部,欲令明曉告盜賊歸田裏,假貸犁牛種食,闊其租賦,幾可以解釋安集。”莽怒,免興官。
任命大司馬司允費興作荊州牧,王莽接見他,詢問他達任所以後的計劃方案,費興回答說:“荊州、揚州的人民大都依靠山林湖沼,以捕魚、樵采作為職業。前一段時間,國家推行六管製度,征收山林湖沼稅,損害、剝奪了人民的利益,加上連年久旱,百姓饑餓窮困,所以流為盜賊。我到達任所以後,想要下令明白曉諭盜賊返回家園,貸放農具、耕牛、種子、糧食,減免他們的賦稅,希望可以解散、安撫他們。”王莽發怒,免掉了費興的官職。

天下吏以不得奉祿,並為奸利,郡尹縣宰家累千金。莽下詔曰:“詳考始建國二年胡虜猾夏以來,諸軍吏及緣邊吏大夫以上為奸利增產致富者,收其家所有財產五分之四,以助邊急。”公府士馳傳天下,考覆貪饕,開吏告其將,奴婢告其主,幾以禁奸,奸愈甚。
全國的官吏因為得不到俸祿,紛紛去牟取非法利益,郡尹縣宰家產積累上千斤金。王莽下韶書說:“徹查始建國二年匈奴擾亂中原以來,所有軍官和邊境官吏大夫以上牟取非法利益增加產業發了財的,沒收他們家中所有財產的五分之四,用來幫助邊防的急需。”各公府辦事人員乘坐傳車跑遍全國,仔細審查貪汙案件,動員軍官告發他們的將領,奴婢告發他們的主人,希望用這樣的辦法來禁止奸邪,可是奸邪卻越加厲害。

皇孫功崇公宗坐自畫容貌,被服天子衣冠,刻印三:一曰“維祉冠存己夏處南山臧薄冰”,二曰“肅聖寶繼”,三曰“德封昌圖”。又宗舅呂寬家前徙合浦,私與宗通,發覺按驗,宗自殺。莽曰:“宗屬為皇孫,爵為上公,知寬等叛逆族類,而與交通;刻銅印三,文意甚害,不知厭足,窺欲非望。《春秋》之義,‘君親毋將,將而誅焉。’迷惑失道,自取此事,烏呼哀哉!宗本名會宗,以製作去二名,今複名會宗。貶厥爵,改厥號,賜諡為功崇繆伯,以諸伯之禮葬於故同穀城郡。”宗姊妨為衛將軍王興夫人,祝詛姑,殺婢以絕口。事發覺,莽使中常侍惲{帶足}責問妨,並以責興,皆自殺。事連及司命孔仁妻,亦自殺。仁見莽免冠謝,莽使尚書劾仁:“乘‘乾’車,駕‘神’馬,左蒼龍,右白虎,前朱雀,後玄武,右杖威節,左負威鬥,號曰赤星,非以驕仁,乃以尊新室之威命也。仁擅免天文冠,大不敬。”有詔勿劾,更易新冠。其好怪如此。
皇孫功崇公王宗由於給自己畫了一幅畫像,穿著天子的衣服,戴著天子的冠冕,刻了三枚印章:第一枚是“維祉冠,存己夏,處南山,藏薄冰”,第二枚是“肅聖寶繼”,第三枚是“德封昌圖”,因而犯了罪。又王宗的舅父呂寬家以前被流放到合浦郡,暗地裏跟王宗聯係,被發覺後,審查核實,王宗自殺了。王莽說:“王宗親屬關係是皇孫,爵位是上公,知道呂寬等人是叛逆分子,而競跟他們來往;刻製鋼印三枚,印文的意思很鬼祟,不知滿足,覬覦非分的希望。《春秋》的原則是‘對國君和父母不得存惡念,有惡念就要懲罰他’。迷惑得背離了正道,自己犯了這樣的罪行,真是可悲呀!王宗本來名叫王會宗,因為製度規定要取消雙名,現在恢複原名王會宗。貶低他的爵位,改變他的名號,賜予謐號叫功崇繆伯,按照伯爵的禮儀安葬在他原來的封國穀城郡。”王宗的姐姐王妨是衛將軍王興的夫人,祈禱鬼神給她婆母降災禍,為了滅口殺死婢女。最後事情被發現了,王莽讓中常侍踅憚責問王妨,並且拿這件事責備王興,王妨和王興都自殺了。事情牽連到司命孔仁的妻子,也自殺了。孔仁見到王莽便摘下帽子請罪,王莽讓尚書彈劾孔仁:“坐著繪有天文圖像的車子,套著母馬,左邊是青龍標誌,右邊是白虎標誌,前頭是未雀標誌,後頭是烏龜標誌,右手拿著五威節,左肩扛著威鬥,稱號叫作赤星,這些都不是用來讓孔仁為所欲為,而是用來尊崇新朝的威嚴命令。孔仁擅自摘下天文冠,這是犯了不敬皇帝的罪行。”王莽又下詔書指示不要彈劾他,更換一頂新帽子就行了。他喜怒無常就像這個樣子。

以真道侯王涉為衛將軍。涉者,曲陽侯根子也。根,成帝世為大司馬,薦莽自代,莽恩之,以為曲陽非令稱,乃追諡根曰直道讓公,涉嗣其爵。
任命直道侯王涉作衛將軍。王涉是曲陽侯王根的兒子。王根在成帝時期擔任大司馬,曾經推薦王莽接替自己的職務,王莽因此感激他,認為曲陽不是一個美好的名稱,才追謐王根為直道讓公,讓王涉繼承了他的爵位。

是歲,赤眉力子都、樊崇等以饑饉相聚,起於琅邪,轉抄掠,眾皆萬數。遺使者發郡國兵擊之,不能克。
這一年,赤眉軍力子都和樊崇等人由於饑荒而聚集起來,在琅邪郡起事,到處搶劫,部隊共有萬人。王莽派遣使者調動郡國地方部隊攻打他們,不能取勝。

六年春,莽見盜賊多,乃令太史推三萬六千歲曆紀,六歲一改元,布天下。下書曰:“《紫閣圖》曰‘太一、黃帝皆仙上天,張樂昆侖虔山之上。後世聖主得瑞者,當張樂秦終南山之上。’予之不敏,奉行未明,乃今諭矣。複以寧始將軍為更始將軍,以順符命。《易》不雲乎?‘日新之謂盛德,生生之謂易。’予其饗哉!”欲以誑耀百姓,銷解益賊。眾皆笑之。
六年春季,王莽看到盜賊很多,便讓太史推算出三萬六千年的曆法大綱,每六年改一次年號,布告全國。下文告說:“《紫合圖》說:‘太一和黃帝都成為神仙上天了,在昆侖山的虔山上演奏仙樂。後代獲得了祥瑞的英明帝王,應當在秦地終南山上演奏仙樂。’我不璁明,沒有自覺地遵行,到現在才懂得了。再把寧始將軍稱為更始將軍。是順從符命的意思。《易經》不是說過嗎?‘曰曰更新就是優秀的品德,在運動變化的過程中不斷有新事物產生就叫作“易”。’我會享受這種幸福的!”想要用這樣的辦法來眩惑百姓,消除盜賊。大家都訕笑這些作法。

初獻《新樂》於明堂、太廟。群臣始冠麟韋之弁。或聞其樂聲,曰:“清厲而哀,非興國之聲也。”
初次向明堂、太廟進獻《新樂》。大臣們開始戴鹿皮帽子。有人聽到那音樂的曲調,說道:“淒涼嚴肅而且低沉,不是振興國家的音樂。”

是時,關東饑旱數年,力子都等黨眾浸多,更始將軍廉丹擊益州不能克,征還。更遣複位後大司馬護軍郭興、庸部牧李曄擊蠻夷若豆等,太傅犧叔士孫喜清潔江湖之益賊。而匈奴寇邊甚。莽乃大募天下丁男及死罪囚、吏民奴,名曰“豬突豨勇”,以為銳卒。一切稅天下吏民,訾三十取一,縑帛皆輸長安。令公卿以下至郡縣黃綬皆保養軍馬,多少各以秩為差。又博募有奇技術可以攻匈奴者,將待以不次之位。言便宜者以萬數:或言能度水不用舟楫,連馬接騎,濟百萬師;或言不持鬥糧,服食藥物,三軍不饑;或言能飛,一日千裏,可窺匈奴。莽輒試之,取大鳥翮為兩翼,頭與身皆著毛,通引環紐,飛數百步墮。莽知其不可用,苟欲獲其名,皆拜為理軍,賜以車馬,待發。
這時候,關東地區接連幾年遭到幹旱饑荒,力子都等部眾逐漸增多。更始將軍廉丹攻打益州沒能取勝,召回。再派複位後大司馬護軍郭興和庸部牧李畢去攻打部族首領若豆等,派太傅犧叔士孫喜去平定各地的盜賊。同時匈奴侵犯邊境很厲害。王莽便大規模招集全國的壯丁以及死刑罪犯和官吏、平民的家奴,起名叫豬突稀勇,把他們作為精銳的士兵。一切費用向全國的官吏和平民征收,估量財產抽取三十分之一,綢絹都運送到長安。命令公卿以下直到郡縣佩帶黃色印紐的官吏都要保養軍馬,馬匹的多少根據各人的俸祿規定等級。又廣泛招集有奇巧技術可以用來攻打匈奴的專門人才,打算越級提升職位來任用他們。建議對國家有利的事情的人以萬計:有的說能夠不用舟船渡過江河,人馬連接,可以渡過上百萬的軍隊;有的說不要攜帶一鬥糧食,衹要服食藥物,軍隊可以不饑餓;有的說能夠飛行,一天飛行一千裏,可以去偵察匈奴。王莽就讓他試試,那個人拿大鳥的羽毛做成兩扇翅膀,頭上和身上都附上羽毛,遍身用環形紐帶纏繞,飛行幾百步就掉下來了。王莽知道他們不能任用,硬要博得珍惜人才的名聲,都任命作理軍,拿車馬賞賜他們,等待出發。

初,匈奴右骨都侯須卜當,其妻王昭君女也,嚐內附。莽遣昭君兄子和親侯王歙誘呼當至塞下,脅將詣長安,強立以為須卜善於後安公。始欲誘迎當,大司馬嚴尤諫曰:“當在匈奴右部,兵不侵邊,單於動靜,輒語中國,此方麵之大助也。於今迎當置長安槁街,一胡人耳,不如在匈奴有益。”莽不聽。即得當,欲遣尤與廉丹擊匈奴,皆賜姓徵氏,號二徵將軍,當誅單於輿而立當代之。出車城西橫廄,未發。尤素有智略,非莽攻伐四夷,數諫不從,著古名將樂毅、白起不用之意及言邊事凡三篇,奏以風諫莽。及當出廷議,尤固言匈奴可且以為後,先憂山東盜賊。莽大怒,乃策尤曰:“視事四年,蠻夷猾夏不能遏絕,寇賊奸宄不能殄滅,不畏天威,不用詔命,貌很自臧,持必不移,懷執異心,非沮軍議。未忍致於理,其上大司馬武建伯印韍,歸故郡。”以降符伯董忠為大司馬。
當初,匈奴右骨都侯須b當,他的妻子是王昭君的女兒,曾經歸附中原。王莽派遣王昭君的侄兒和親侯王歙引誘須卜當到邊界,脅迫他來到長安,強迫立他為須卜善於後安公。起初王莽想要引誘須卜當,大司馬嚴尤規勸道:“須卜當在匈奴右部,他的軍隊沒有侵犯過邊境,總是把單於的消息告訴中原,這是一個方麵的巨大幫助。現在迎接須卜當安置到長安東街,不過一個匈奴人而已,不如讓他留在匈奴有利。”王莽沒有聽從。已經把須卜當弄來了,想要派遣嚴尤和廉丹攻打匈奴,都賜姓征氏,稱為二征將軍,要殺死單於輿而立須b當去代替他。出兵長安城西馬欄,沒有起行。嚴尤向來具有智謀和才幹,反對王莽攻打西方外族,屢次規勸,王莽都沒有聽從,於是撰述古代名將樂毅和白起不被信任的曆史教訓以及陳述邊疆防務事宜的文章共三篇,上報去委婉曲折地規諫王莽。等到廷議,嚴尤堅決說明匈奴可以權且放在後麵,首先要憂慮山東地區的盜賊。王莽大怒,便下策書給嚴尤說:“你就職四年了,外族擾亂中原不能夠鎮壓下去,盜賊奸邪不能夠消滅,不畏懼上天的威嚴,不服從皇帝的命令,相貌狠毒,還白以為善良,固執己見,不可改變,懷抱貳心,破壞軍事計劃。我不忍心交給法司處理,應當繳上大司馬武建伯的印信,回到原籍去。”任命降符伯董忠作大司馬。

翼平連率田況奏郡縣訾民不實,莽複三十稅一。以況忠言憂國,進爵為伯,賜錢二百萬。眾庶皆詈之。青、徐民多棄鄉裏流亡,老弱死道路,壯者入賊中。
翼平郡連率田況報告郡裏縣裏估量人民財產不真實,王莽又按三十分之一征收。認為田況說話忠誠,關心國家,把他的爵位提升為伯爵,賞賜錢二百萬。廣大民眾都咒罵他。青州和徐州的人民很多都拋棄家園流亡,老的弱的死在路上,強壯的加入了盜賊的隊伍。

夙夜連率韓博上言:“有奇士,長丈,大十圍,來至臣府,曰欲奮擊胡虜。自謂巨毋霸,出於蓬萊東南,五城西北昭如海瀕,軺車不能載,三馬不能勝。即日以大車四馬,建虎旗,載霸詣闕。霸臥則枕鼓,以鐵箸食,此皇天所以輔新室也。願陛下作大甲高車,賁、育之衣,遣大將一人與虎賁百人迎之於道。京師門戶不容者,開高大之,以視百蠻,鎮安天下。”博意欲以風莽。莽聞惡之,留霸在所新豐,更其姓曰巨母氏,謂因文母太後而霸王符也。征博下獄,以非所宜言,棄市。
夙夜郡連率韓博上報說:“有個奇人,身高一丈,體大十圍,來到我的公府,說想要奮力去攻打匈奴。自己說名叫巨毋霸,生長在蓬萊東南,五城西北的昭如海邊,輕便車裝不下,三匹馬拖不起。立刻用大車套四馬,堅立虎旗,裝載巨毋霸前來京城。巨毋霸睡覺頭枕鼓,用鐵筷子吃飯,這是上天要他來輔佐新朝的。希望您製造一輛大甲高車,一套孟賁、夏育穿的衣服,派遣大將一人和勇士一百人到路上來迎接他。京城門戶不能夠容納他的,把它們開高些、開大些,把他給各外族看看,可以鎮懾、安定天下。”韓博的意思想要用來譏諷王莽。王莽聽到了,怨恨韓博,讓巨毋霸留在他所在的新豐縣,更改他的姓叫巨母氏,意思是說多虧文母太後降生這個人,這是使自己成為霸王的符命。把韓博關進監獄,認為那些話不是他所應當說的,處死。

明年改元曰:地皇”,從三萬六千歲曆號也。
第二年改年號叫作地皇,是依照三萬六千年曆法大綱上的年號。

地皇元年正月乙未,赦天下。下書曰:“方出軍行師,敢有趨訁襄犯法者,輒論斬,毋須時,盡歲止。”於是春夏斬人都市,百姓震懼,道路以目。
地皇元年正月乙末日,宣布大赦全國。下文告說:“正當出兵行軍的時候,敢有奔跑吵鬧觸犯法律的,就殺頭,不要等到行刑季節,這道命令實行到年底為止。”於是春季夏季都在都市裏殺人,百姓恐怖,路上相見,衹有以目示意,不敢交談。

二月壬申,日正黑。莽惡之,下書曰:“乃者日中見昧,陰薄陽,黑氣為變,百姓莫不驚怪。兆域大將軍王匡遣吏考問上變事者,欲蔽上之明,是以適見於天,以正於理,塞大異焉。”
二月壬申日,太陽當頂時天色黑暗。王莽討厭這種現象,下文告說:“前些時候It中出現昏暗,陰氣侵犯陽氣,黑氣形成災異,百姓沒有誰不驚怪。兆域大將軍王匡派遣屬員去追究上報非常事故的人,想要遮蔽皇帝的耳目,因此從上天發出了譴責,應當讓他受到法律製裁,來補救這樣的大災異。”

莽見四方盜賊多,複欲厭之,又下書曰:“予之皇初祖考黃帝定天下,將兵為上將軍,建華蓋,立鬥獻,內設大將,外置大司馬五人,大將軍二十五人,偏將軍百二十五人,裨將軍千二百五十人,校尉萬二千五百人,司馬三萬七千五百人,候十一萬二千五百人,當百二十二萬五千人,士吏四十五萬人,士千三百五十萬人,應協於《易》‘孤矢之利,以威天下’。予受符命之文,稽前人,將條備焉。”於是置前後左右中大司馬之位,賜諸州牧號為大將軍,郡卒正、連帥、大尹為偏將軍,屬令長裨將軍,縣宰為校尉。乘傳使者經曆郡國,日且十輩,倉無見穀以給,傳車馬不能足,賦取道中車馬,取辦於民。
王莽看到四方盜賊很多,想再要威懾他們,又下文告說:“我的偉大的皇初祖考黃帝平定天下,自己統率軍隊擔任上將軍,豎起華麗的車蓋,立起北鬥形的禮器,大本營設置大將,營外軍設置大司馬五人,大將軍二十五人,偏將軍一百二十五人,裨將軍一千二百五十人,校尉一萬二千五百人,司馬三萬七千五百人,軍候十一萬二千五百人,百長二十二萬五千人,士宮四十五萬人,戰士一千三百五十萬人,應合《易經》所說的‘弓箭銳利,用來威懾天下’。我接受符命的文辭,取法古人,打算逐步設置起來。”於是設置前大司馬、後大司馬、左大司馬、右大司馬、中大司馬的職位,授予各州牧軍銜為大將軍,各郡卒正、連帥、大尹軍銜為偏將軍,屬令、屬長軍銜為裨將軍,各縣長軍銜為校尉。乘坐傳車的使者經過各郡國,每天將近十批,倉庫裏沒有現存的糧食供給,駕傳車的馬匹不能夠滿足,就征用路上的車馬,取給於民間。

七月,大風毀王路堂。複下書曰:“乃壬午餔時,有列風雷雨發屋折木之變,予甚弁焉,予甚栗焉,予甚恐焉。伏念一旬,迷乃解矣。昔符命文立安為新遷王,臨國雒陽,為統義陽王。是時予在攝假,謙不敢當,而以為公。其後金匱文至,議老皆曰:‘臨國雒陽為統,謂據土中為新室統也,宜為皇太子。’自此後,臨久病,雖瘳不平,朝見挈茵輿行。見王路堂者,張於西廂及後閣更衣中,又以皇後被疾,臨且去本就舍,妃妾在東永巷。壬午,烈風毀王路西廂及後閣更衣中室。昭寧堂池東南榆樹大十圍,東僵,擊東閣,閣即東永巷之西垣也。皆破折瓦壞,發屋拔木,予甚驚焉。又侯官奏月犯心前星,厥有占,予甚憂之。優念《紫閣圖》文,太一、黃帝皆得瑞以仙,後世褒主當登終南山。所謂新遷王者,乃太一新遷之後也。統義陽王乃用五統以禮義登陽上千之後也。臨有兄而稱太子,名不正。宣尼公曰:‘名不正,則言不順,至於刑罰不中,民無錯手足。’惟即位以來,陰陽未和,風雨不時,數遇枯旱蝗螟為災,穀稼鮮耗,百姓苦饑,蠻夷猾夏,寇賊奸宄,人民正營,無所錯手足。深惟厥咎,在名不正焉。其立安為新遷王,臨為統義陽正,幾以保全二子,子孫千億,外攘四夷,內安中國焉。”
七月間,大風損毀了王路堂。又下文告道:“前向壬午日申時,發生了暴風大雷雨發掘房屋、摧折樹木的變故,我對此非常驚疑,我對此非常戰栗,我對此非常恐懼。俯伏考慮十天,迷惑才解除了。從前符命文辭說要立王安為新遷王,讓王臨在洛陽建國,作統義陽王。造時我在代行皇帝職權,謙辭不敢接受,讓他們接受了公爵。那以後金匱文辭來到了,輿論都說:‘王臨在洛陽建國作統義陽王,是說他據有全國的中心作新朝的繼承者,應當作皇太子。,從此以後,王臨久病,後來雖然痊愈,但沒有完全康複,朝見時需要坐在毯子上麵,由別人舉著毯子放在車廂裏推著行進。在王路堂朝見時,要在西廂房和後合更衣室中陳設帷帳休息,又因為皇後得病,王臨暫時離開原來的住處來到這裏居處,他的妃妾住在東永巷。壬午曰,暴風損毀王路西廂房和後閣更衣中室。昭寧堂池東南有一棵粗十圍的榆樹,向東邊倒下,撞擊束合,東閣就是束永巷的西邊圍牆。這些地方都破碎折斷,屋瓦毀壞,發掘房屋,拔出樹木,我對此非常驚駭。又天文官報告說月球侵犯心宿前星,這有預兆,我很擔心這件事。俯伏考慮《紫閣圖》文辭,太一和黃帝都獲得祥瑞而成仙,後代偉大的君主會登上終南山。所謂新遷王,就是太一新遷的後繼者。統義陽王就是推行五倫憑藉禮義登上皇位從而上升仙境的後繼者。王臨有哥哥而稱為太子,名分不正。宣尼公說:‘名分不正,講起話來就不順當、不合理,以致執行刑罰不正確、不恰當,老百姓就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想我登上皇位以來,陰陽沒有調和,風雨不適時,屢次遭到大旱和蝗蟲螟蟲造成災害,糧食缺少,百姓被饑荒所苦,外族擾亂中原,盜賊奸邪搗亂,以致人民惶恐不安,不知道怎麼辦。深深地思考這些罪責,在於名分不正。應當立王安作新遷王,王臨作統義陽王,希望用這個措施來保全我的兩個兒子,子孫發達,對外排除四方外族,對內安定中原。”

是月,杜陵便殿乘輿虎文衣廢臧在室匣中者出,自樹立外堂上,良久乃委地。吏卒見者以聞,莽惡之,下書曰:“寶黃廝亦,其令郎從官皆衣絳。
這個月,杜陵寢廟便殿中已經廢置不用的收藏在內室箱子裏的皇帝用物虎紋衣出來,到外堂上自動豎立,很久才萎縮落地。看見了的官吏和士兵把這件事上報,王莽討厭這件事,下文告說:“珍視黃色,賤視火紅色,應當讓郎官、侍從官都穿著大紅色的衣服。”

望氣為數者多言有士功象,莽又見四方盜賊多,欲視為自安能建萬世之基者,乃下書曰:“予受命遭陽九之厄,百六之會,府帑空虛,百姓匱乏,宗廟未修,且袷祭於明堂太廟,夙夜永念,非敢寧息。深惟吉昌莫良於今年,予乃卜波水之北,郎池之南,惟玉食。予又卜金水之南,明堂之西,亦惟玉食。予將新築焉。”於是遂營長安城南,提封百頃。九月甲申,莽立載行視,親舉築三下。司徒王尋、大司空王邑持節,及侍中常侍執法杜林等數十人將作。崔發、張邯說莽曰:“德盛者文縟,宜崇其製度,宣視海內,且令萬世之後無以複加也。”莽乃博征天下工匠諸圖畫,以望法度算,乃吏民以義入錢、穀助作者,駱驛道路。壞徹城西苑中建章、承光、包陽、犬台、儲元宮及平樂、當路、陽祿館,凡十餘所,取其材瓦,以起九廟。是月,大雨六十餘日。令民入米六百斛為郎,其郎吏增秩賜爵至附城。九廟:一曰黃帝太初祖廟,二曰帝虞始祖昭廟,三曰陳胡王統祖穆廟,四曰齊敬王世祖昭廟,五曰濟北湣王王祖穆廟,凡五廟不墮雲;六曰濟南伯王尊禰昭廟,七曰元城孺王尊稱穆廟,八曰陽平頃王戚禰昭廟,九曰新都顯王戚禰穆廟。殿皆重屋。太初祖廟東西南北各四十丈,高十七丈,餘廟半之。為銅薄櫨,飾以金銀雕文,窮極百工之巧。帶高增下,功費數百巨萬,卒徒死者萬數。
專門觀察雲氣的人很多都說出現了大興土木的征象,王莽又看到各地盜賊很多,想要顯示自已是一個心胸坦蕩能夠建立子孫萬代的基業的人物,便下文告說:“我承受天命以來,遭遇不幸的命運,災難的周期,國庫空虛,百姓貧窮,祖宗祠廟沒有修建,權且在明堂太廟舉行夾祭,我日日夜夜都在惦念著,不敢淡忘。深深想到吉祥昌盛沒有比今年更好的了,我才選擇波水的北邊,郎池的南邊,是好地址。我又選擇金水的南邊,明堂的西邊,也是好地址。我打算在這裏親自動土奠基。”於是就在長安城南進行營建,基地麵積總共一百頃。九月甲申日,王莽站在車上巡視,親自舉起棒槌築了三下。大司徒王尋和大司空王邑拿著符節,還有侍中常侍執法杜林等幾十人監督指揮建造。崔發和張邯勸說王莽說:“德行崇高的人必然禮儀豐富,應當讓這項工程的結構規模顯得堂皇富麗,讓全國人民都知道,而且要讓千秋萬代之後都能法超過。”王莽便廣泛征求全國工匠的許多設計圖樣,運用勾股定理來測量計算,以及官吏和平民由於陳慨好義捐獻錢糧來幫助建設的,在大路上絡繹不絕。拆毀長安城西上林苑中的建章宮、承光宮、包陽宮、大台宮、儲元宮和平樂館、當路館、陽祿館,共十多所,拿它們的木材磚瓦來修建九所祠廟。從這個月起,下了六十多天的大雨。讓平民繳納米糧六百斛可以作郎官,原來是郎官的可以增加俸祿和賞賜爵位到附城為止。九所祠廟是:第一是黃帝太初祖廟,第二是虞帝始祖昭廟,第三是陳胡王統祖穆廟,第四是齊敬王世祖昭廟,第五是濟北湣王王祖穆廟,共五所祖廟永遠不準廢除;第六是濟南伯王尊彌昭廟,第七是元城孺王尊彌穆廟,第八是陽平頃王戚櫚昭廟,第九是新都顯王戚彌穆廟。殿堂都是層疊的房屋。太初祖廟東西南北四方各長四十丈,高十七丈,其餘的祠廟相當於它的一半。用銅皮包裏鬥拱,用鑲金鑲銀的花紋作為裝飾,用盡了各種工藝美術的技巧。把高地作為基礎,把旁邊低下的地方增築起來,工程費用無法計算,累死的奴隸和民夫上萬人。

巨鹿男子馬適求等謀舉燕、趙兵以誅莽,大司空士王丹發覺以聞。莽遣三公大夫逮治黨與,連及郡國豪傑數千人,皆誅死。封丹為輔國侯。
巨鹿郡男子馬適求等人謀劃發動燕地、趟地的軍隊來討伐王莽,大司空的辦事人員王丹發覺了,把它上報。王莽派遣三公大夫去逮捕追究他們的黨羽,牽連到各郡國權威人士幾千人,都被處死。賜封王丹為輔國侯。

自莽為不順時令,百姓怨恨,莽猶安之,又下書曰:“惟設此一切之法以來,常安六鄉巨邑之都,枹鼓稀鳴,盜賊衰少,百姓安土,歲以有年,此乃立權之力也。今胡虜未滅誅,蠻僰未絕焚,江湖海澤麻沸,盜賊未盡破殄,又興奉宗廟社稷之大作,民眾動搖。今夏一切行此令,盡二年止之,以全元元,救愚奸。”
自從王莽措施不合時令,百姓怨恨,王莽仍安於這種狀況,又下文告說:“想到製定這樣的權宜法令以來,長安是六鄉大縣的中心城市,報警的鼓聲響得稀少了,盜賊減弱、減少了,百姓安居鄉土,年成因此獲得了豐收,這就是采取權宜措施的功效。現在匈奴沒有滅亡,西南夷沒有滅絕,四方各地像一團亂麻,盜賊沒有完全消滅,又在興辦恭敬祖宗和神祇的大建設,民眾動搖。現在還有必要實行這項法令,到二年底終止它,用來保全善良的老百姓,挽救愚蠢邪惡的人。”

是歲,罷大小錢,更行貨布,長二寸五分,廣一寸,真貨錢二十五。貨錢徑一寸,重五銖,枚直一。兩品並行。敢盜鑄錢及偏行布貨,伍人知不發舉,皆沒入為官奴婢。
這一年,廢止大錢和小錢,改用貨布,貨布長二寸五分,寬一寸,值貨錢二十五枚。貨錢直徑長一寸,重五銖,每枚是一個單位。兩種貨幣同時流通。敢有私自鑄錢和衹用布貨的,鄰居知情不揭發檢舉的,都沒收作官府的奴婢。

太傅平晏死,以予虞唐尊為太傅。尊曰:“國虛民貧,咎在奢泰。”乃身短衣小袖,乘牝馬柴車,藉槁,瓦器,又以曆遺公卿。出見男女不異路者,尊自下車,以象刑赭幡汙染其衣。莽聞而說之,下詔申敕公卿思與厥齊。封尊為平化侯。
太傅平晏死了,任命予虞唐尊作太傅。唐尊說:“國庫空虛,人民貧困,災禍的根源在於奢侈過度。”於是身穿小袖短衣,乘坐母馬駕的簡陋的車子,睡坐時用幹草作襯墊,用瓦器作具,又用瓦器盛著食物贈送公卿大官。外出時看到不分開走路的男女,唐尊自己下車,采用象征性的刑罰,拿紅色抹布弄髒他們的衣服。王莽聽到了,讚賞他的作法,下詔書明白告誡公卿大臣考慮向他看齊。賜封唐尊為平化侯。

是時,南郡張霸、江夏羊牧、王匡等起雲杜綠林,號曰:下江兵”,眾皆萬餘人。武功中水鄉民三舍墊為池。
這時候,南郡人張霸和江夏郡人羊牧、王匡等在雲杜縣綠林山起事,號稱下江兵,部隊都有一萬多人。武功縣中水鄉居民三家房屋陷下去成為了池沼。

二年正月,以州牧位三公,刺舉怠解,更置牧監副,秩元士,冠法冠,行事如漢刺史。
二年正月,把州牧提高到三公的地位,調查揭發鬆鬆垮垮的官吏,另外設置州牧、部監的副職,俸祿是元士級,戴著法冠,像漢朝的刺史一‘樣執行任務。

是月,莽候妻死,諡曰:“孝睦皇後”,莽渭陵長壽園西,令永侍文母,名陵曰“億年”。初莽妻以莽數殺其子,涕泣失明,莽令太子臨居中養焉。莽妻旁侍者原碧,莽幸之。後臨亦通焉,恐事泄,謀共殺莽。臨妻愔,國師公女,能為星,語臨宮中且有白衣會。臨喜,以為所謀且成。後貶為統義陽正,出在外第,愈憂恐。會莽妻病困,臨予書曰:“上於子孫至嚴,前長孫、中孫年俱三十而死。今臣臨複適三十,誠恐一旦不保中室,則不知死命所在!”莽妻疾,見其書,大怒,疑臨有惡意,不令得會喪。既莽,收原碧等考問,具服奸、謀殺狀。莽欲秘之,使殺案事使者司命從事,埋獄中,家不知所在。賜臨藥,臨不肯飲,自刺死。使侍中票騎將軍同說侯林賜魂衣璽韍,策書曰:“符命文立臨為統義陽王,此言新室即位三萬六千歲後,為臨之後者乃當龍陽而起。前過聽議者,以臨為太子,有烈風之變,輒順符命,立為統義陽正。在此之前,自此之後,不作信順,弗蒙厥佑,夭年隕命,嗚呼哀哉!跡行賜諡,諡曰:‘繆王’。”又詔國師公:“臨本不知星,事從愔起。”愔憶自殺。
這個月,王莽的妻子死了,賜給謐號叫孝睦皇後,安葬在渭陵長壽園西邊,讓她永遠侍奉文母,給她的墓地起名叫億年。當初王莽的妻子由於王莽幾次殺死了她的兒子,哭瞎了眼睛,王莽讓太子王臨住在宮中照顧她。王莽妻子身邊的侍者原碧,王莽奸淫了她。後來王臨也跟她通奸,恐怕事情泄露,兩個人計劃一同殺死王莽。王臨的妻子劉情,是國師公的女兒,會觀察星象,告訴王臨宮中將會有白衣會。王臨高興了,以為自己所計劃的事將會成功。後來被貶降作統義陽王,被打發到外麵的宅子裏居住,更加憂慮恐懼。當王莽的妻子病得厲害的時候,王臨給她一封信說:“皇上對於子孫極為嚴厲,以前長孫和仲孫都是三十歲的年紀就死了。現在我王臨又剛好三十歲,衹恐怕一旦皇後有什麼不幸,我就不知道會死在哪裏!”王莽來探望妻子的病情,看見了那封信,大發怒火,懷疑王臨有惡意,不讓他參加喪禮。已經安葬了,逮捕原碧等人審問,完全承認了通奸、謀殺等情況。王莽想要掩蓋造件事,派人殺死辦案人員司命從事,把他們埋在監獄裏,家裏不知道他們到哪裏去了。賜給王臨毒藥,王臨不肯喝,自殺而死。命侍中驃騎將軍同說侯王林賜給鬼衣和印信,下策書說:“符命文辭說要立王臨作統義陽王,這是說新朝開國三萬六千年之後,作為王臨的後代的人才會像潛龍飛騰一樣興起。我以前錯誤地聽從輿論的意見,把王臨作為太子,後來發生了暴風的災異,就順從符命,立他作統義陽王。在此以前,從此以後,他不表示服從,以致不能享受自己的福氣,年紀輕輕短命而死,可悲啊!考查所作所為賜予謐號,賜給他謐號叫繆王。”又命令國師公說:“王臨本來不懂得星象,事情是從劉情開始的。”劉惰也自殺了。

是月,新遷王安病死。初,葬為侯就國實,幸侍者增秩、懷能、開明。懷能生男興,增秩生男匡、女曄,開明生女捷,皆留新都國,以其不明故也。及安疾甚,莽自病無子,為安作奏,使上言:“興等母雖微賤,屬猶皇子,不可以棄。”章視群公,皆曰:“安友於兄弟,宜及春夏加封爵。”於是以王車遣使者迎興等,封興為功脩任,匡為功建公,曄為睦脩任,捷為睦逮任。孫公明公壽病死,旬月四喪焉。莽壞漢孝武、孝昭廟,分葬子孫其中。
這個月,新遷王王安病死了。當初,王莽為列侯去封國的時候,寵愛侍者增秩、懷能和開明。懷能生下了兒子王興,增秩生下了兒子王匡和女兒王暈,開明生下了女兒王捷,都留在新都國,因為他們的身份不明的緣故。等到王安病得厲害了,王莽自己擔心沒有兒子,替王安寫了一道奏章,讓他上奏道:“王興等人的母親雖然出身微賤,親屬關係仍然是皇子,不可以拋棄。”王莽把奏章交給各大臣傳閱,都說:“王安友愛兄弟,應當趁著春夏兩季加給封爵。”於是派遣使者用王車前去迎接王興等人,賜封王興為功脩公,王匡為功建公,王暈為睦脩任,王捷為睦逮任。王莽的孫子公明公王壽病死了,一個月裏死了四個人。王莽毀壞漢武帝和漢昭帝的祠廟,把子孫分別埋葬在裏麵。

魏成大尹李焉與卜者王況謀,況謂焉曰:“新室即位以來,民田奴婢不得賣買,數改錢貨,征發煩數,軍旅騷動,四夷並侵,百姓怨恨,盜賊並起,漢家當複興。君姓李,李者徵,徵,火也,當為漢輔。”因為焉作讖書言:“文帝發忿,居地下趣軍,北告匈奴,南告越人。江中劉信,執敵報怨,複續古先,四年當發軍。江湖有盜,自稱樊王,姓為劉氏,萬人成行,不受赦令,欲動秦、雒陽。十一年當相攻,太白楊光,歲星入東井,其號當行。”又言莽大臣吉凶,各有日期。會合十餘萬言。焉令吏寫其書,吏亡告之。莽遣使者即捕焉,獄治皆死。
魏成郡大尹李焉跟占卦者王況商量,王況對李焉說:“新朝開國以來,田地和奴婢不準買賣,幾次改變貨幣,頻繁地征調民間的人力和物資,軍隊騷擾,四方外族紛紛入侵,百姓怨恨,盜賊紛紛起事,漢朝會複興。您姓李,李和征讀音相近,征聲屬火,應當成為漢朝的輔佐。”於是替李焉寫作讖書,說道:“文帝發怒了,在陰間督促軍隊,北方通告匈奴,南方通告越人。江中的劉信,結成仇敵,報複冤仇,要恢複和繼承祖宗的事業,四年會要出兵。江湖上有大盜,自稱為樊王,姓劉,千萬人成群結隊,不接受赦免的命令,要動搖長安和洛陽。十一年會要進攻,太白星發出光輝,歲星進入東井宿,他的號令應當推行。”又說明王莽的大臣們的吉凶禍害,各有日期。彙編成為十多萬字。李焉讓屬員抄寫那本書,屬員逃走告發了他。王莽派遣使者就地逮捕李焉,交付司法官吏進行審判,都被處死。

三輔盜賊麻起,乃置捕盜都尉官,令執法謁者追擊長安中,建鳴鼓攻賊幡,而使者隨其後。遣太師犧仲景尚、更始將軍護軍王黨將兵擊青、徐,國師和仲曹放助郭興擊句町。轉天下穀、幣詣西河、五原、朔方、漁陽,每一郡以百萬數,欲以擊匈奴。
三輔區盜賊紛紛起事,便設置捕盜都尉的官職,讓執法謁者在長安城郊追擊盜賊,建立鳴鼓攻賊的警報旗幟,使者跟隨在他們的後麵進行監督。派遣太師犧仲景尚和更始將軍護軍王黨率領軍隊攻打青州和徐州,國師和仲曹放協助郭興攻打句町。轉運全國的錢糧前往西河郡、五原郡、朔方郡和漁陽郡,每一郡以百萬計,想要用以攻打匈奴。

秋,隕霜殺菽,關東大饑,蝗。
秋季裏,降霜,凍死了豆類,關東地區饑荒嚴重,發生了蝗災。

民犯鑄錢,伍人相坐,沒入為官奴婢。其男子檻車,兒女子步,以鐵鎖琅當其頸,傳詣鍾官,以十萬數。到者易其夫婦,愁苦死者什六七。孫喜、景尚、曹放等擊賊不能克,軍師放縱,百姓重困。
平民違犯鑄錢的禁令,鄰居連坐,被沒收作官府的奴婢。其中男子坐囚車,兒童和婦女步行,用鐵鎖鏈束縛他們的脖子,輾轉前往鑄錢的官府,以十萬計。到達後改變他們的夫妻關係,愁苦而死的十個中有六七個。士孫喜、景尚和曹放等人攻打盜賊沒有取勝,軍隊胡作非為,百姓更加困苦。

莽以王況讖言刑楚當興,李氏為輔,欲厭之。乃拜侍中掌牧大夫李棽為大將軍、揚州牧,賜名聖,使將兵奮擊。
王莽因為王況的讖書說荊、楚地區會興起,李姓成為輔佐,想要厭勝它,於是授任侍中掌牧大夫李琴作大將軍、揚州牧,賜名叫李聖,讓他統率軍隊奮勇進擊。

上穀儲夏自請願說瓜田儀,莽以為中郎,使出儀。儀文降,未出而死。莽求其屍葬之,為起塚、詞室,諡曰“瓜寧殤男”,幾以招來其餘,然無肯降者。
上穀郡人儲夏自動請求願意去勸說瓜田儀投降,王莽任命他作中郎,讓他去叫瓜田儀出來投降。瓜田儀上文書表示投降,還沒有出來就死了。王莽要來他的屍體安葬了他,給他修起高大的墳墓和祠廟,賜給謐號叫瓜寧殤男,希望用這樣的辦法招徠其餘的人,可是沒有肯投降的。

閏月丙辰,大赦天下,天下大服、民私服在詔書前亦釋除。
閏月丙辰日,宣布全國大赦,全民的國喪和在韶書下達前的民間私人喪服也都解除。

郎陽成脩獻符命,言繼立民母,又曰:“黃帝以百二十女致神仙。”葬於是遣中散大夫、謁者各四十五人分行天下,博采鄉裏所高有淑女者上名。
郎官陽成脩進獻符命,說應當再立皇後,又說:“黃帝靠著一百二十個女子成了神仙。”王莽於是派遣中散大夫和謁者各四十五人分道巡視全國,廣泛選取有被鄰裏推崇的美好女子送上名冊來。

莽夢長樂宮銅人五枚起立,莽惡之,念銅人銘有“皇帝初兼天下”之文,即使尚方工鐫滅所夢銅人膺文。又感漢高廟神靈,遣虎賁武士入高廟,拔劍四麵提擊,斧壞戶牖,桃湯赭鞭鞭灑屋壁,令輕車校尉居其中,又令中軍北壘居高寢。
王莽夢見長樂宮銅人有五個起立,他厭惡遣件事,想到銅人上刻著“皇帝剛剛統一全國”的字樣,就派尚方工人鑿掉所夢見的銅人胸前的文字。又感應漢高帝廟的神靈,派遣虎賁武士進入漢高帝廟,抽出劍來四麵擲擊,用斧子砍壞門窗,用桃木湯揮灑牆壁,用土紅色鞭子抽打牆壁,讓輕車校尉住在那裏,又讓中軍北壘校尉住在漢高帝的寢廟裏。

或言黃帝時建華蓋以登仙,莽乃造華蓋九重,高八丈一屍,金瑵羽葆,載以秘機四輪車,駕六馬,力士三百人黃衣幘,車上人擊鼓,挽者皆呼“登仙”。莽出,令在前。成官竊言:“此似軟車,非仙物也。”
有人說黃帝由於建造了華麗的車蓋而成為神仙,王莽便製造九層的華麗車蓋,高八丈一尺,用黃金裝飾車蓋的骨架,用羽毛裝飾車蓋,用內部裝置機械的四輪大車裝載,套著六匹馬,由裏著黃頭巾、穿著黃衣服的力士三百人護衛,車上的人敲著鼓,拉車的人都呼喊“登仙”的口號。王莽外出時,讓它在前頭。官吏們私下襄說:“這像靈柩車,不是神仙的用物。”

是歲,南郡秦豐眾且萬人。平原女子遲昭平能說博經以八投,亦聚數千人在河阻中。莽召問群臣禽賊方略,皆曰:“此天囚行屍,命在漏刻。”故左將軍公孫祿征來與議,祿曰:“太史令宗宣典星曆,候氣變。以凶為吉,亂天文,誤朝廷。太傅平化侯飾虛偽以偷名位,‘賊夫人之子’。國師嘉信公顛倒《五經》,毀師法,令學士疑惑。明學男張邯、地理侯孫陽造井田,使民棄土業。犧和魯匡設六管,以窮工商。說符侯崔發阿諛取容,令下情不上通。宜誅此數子以慰天下!”又言:“匈奴不可攻,當與和親。臣恐新室憂不在匈奴,而在封域之中也。”莽怒,使虎賁扶祿出。然頗采其言,左遷魯匡為五原卒正,以百姓怨非故。六管非匡所獨造,莽厭眾意而出之。
這一年,南郡人秦豐的部隊將近一萬人。平原郡女子遲昭平能夠解說博奕經,用八枚博具投擲取勝,也在黃河的險要地區聚集了幾千人。王莽召集大臣們詢問捉拿盜賊的計劃方案,都說:“這些觸犯了天條的罪犯,行走的死屍,活不多久了。”原左將軍公孫祿應召來參加會議,他說:“太史令宗宣掌管天文曆法,推測氣運的轉移變化,把凶險的征象當作吉利的征象,淆亂天文,貽誤朝廷。太傅平化侯用虛偽的言行掩飾自己來竊取名譽地位,‘害了人家的子弟,。國師嘉信公顛倒《五經》,毀壞了師法,造成學術界的思想混亂。明學男張邯和地理侯孫陽搞井田製。使得民眾喪失土地產業。犧和魯匡設立六項管理製度,弄得工商業者走投無路。說符侯崔發吹牛拍馬來討好,使得下情不能上達。應當處死這幾個人來安慰全國人!”又說:“匈奴不可以去攻打,應當跟它和好。我恐怕新朝的憂患不在匈奴,而在國家內部。”王莽發火了,讓虎賁武士攙扶公孫祿走了。然而稍微采納了他的某些意見,把魯匡降職去作五原郡卒正,因為老百姓怨恨抨擊的緣故。六管製度並不是魯匡一個人搞起來的,王莽為了滿足大家願望就把他拋棄了。

初,四方皆以饑寒窮愁起為盜賊,稍稍群聚,常思歲熟得歸鄉裏。眾雖萬數,亶稱臣人、從事、三老、祭酒,不敢略有城邑,轉掠求食,日闋而已。諸長吏牧守皆自亂鬥中兵而死,賊非敢欲殺之也,而莽終不諭其故。是歲,大司馬士按章豫州,為賊所獲,賊送付縣。士還,上書具言狀。莽大怒,下獄以為誣罔。因下書責七公曰:“夫吏者,理也。宣德明恩,以牧養民,仁之道也。抑強督奸,捕誅盜賊,義之節也。今則不然。盜發不輒得,至成群黨,遮略乘傳宰士。士得脫者,又妄自言:我責數賊:‘何故為是?’賊曰:‘以貧窮故耳。’賊護出我。今俗人議者率多若此。惟貧困饑寒,犯法為非,大者群盜,小者偷穴,不過二科,今乃結謀連常以千百數,是逆亂之大者,豈饑寒之謂邪?七公其嚴敕卿大夫、卒正、連率、庶尹,謹牧養善民,急捕殄盜賊。有不同心並力,疾惡黜賊,而妄曰饑寒所為,輒捕係,請其罪。”於是群下愈恐,莫敢言賊情者,亦不得擅發兵,賊由是遂不製。
起初,各地人民都由於饑寒貧苦才艇而走險去作盜賊,逐漸聚集成為群體,時常盼望著年成豐收了能夠返回家園。部隊雖然以萬計,為首的衹稱巨人、從事、三老、祭酒,不敢攻占城市,到處搶劫糊口,每天吃完就算了。各縣長官和州牧、郡太守都是自己亂碰亂撞被殺傷而死的,盜賊並不是存心想要殺死他們,可是王莽一直不懂得這個道理。這一年,有個大司馬士到豫州辦案,被盜賊俘虜了,盜賊把他送交縣裏。這個人回來,上報告備文捆說情況。王莽大發怒火,認為這是誣蠛欺騙,把他送進了監獄。於是下文告責備四輔三公道:“吏的意思就是管理、治理人民。宣揚德政,彰明恩澤,去管教撫育人民,這是善良政治的原則。壓製強梁,督察奸邪,逮捕處死盜賊,這是正義行為的標準。現在就不是這個樣子。盜賊發生了,不能夠逮捕法辦,直到結成群體,攔劫乘坐傳車的朝廷官吏。官脫了身的,又妄白說‘我列舉罪狀譴責盜賊“為什麼幹這種事”,盜賊說“就因為貧窮的緣故罷了”。盜賊送我出來。,現在一些糊塗人談論的通常多是這樣。想想看,由於貧困饑寒,犯法為非作歹,大的群體去搶劫,小的一個人去偷竊,不過這樣兩種方式,現在竟然有計劃有組織以千百計,這是叛亂的罪魁禍首,難道是饑寒可以解釋得了的嗎?七公應當嚴肅告誡卿大夫、卒正、連率和各大尹,認真管教撫養善良人民,迅速捉拿殲滅盜賊。如有不同心合力,憎恨邪惡行為,譴責盜賊,而胡說他們是由於饑寒所迫才這樣幹的,就逮捕監禁,查辦他們的罪行。”於是官吏們更加惶恐,沒有誰敢說盜賊的真實情況,又不準擅自調動軍隊,盜賊因此終於無法製服。

唯翼平連率田況素果敢,發民年十八以上四萬餘人,授以庫兵,與刻石為約。赤糜聞之,不敢入界。況自劾奏,莽讓況:“未賜慮符而擅發兵,此弄兵也。厥罪乏興。以況自詭必禽滅賊,故且勿治。”後況自請出界擊賊,所向皆破。莽以璽書令況領青、徐二州牧事。況上言:“盜賊始發,其原甚微,非部吏、伍人所能禽也。咎在長吏不為意,縣欺其郡,郡欺朝廷,實百言十,實千言百。朝廷忽略,不輒督責,遂至延曼連州,乃遣將率,多發使者,傳相監趣。郡縣力事上官,應寒詰對,共酒食,具資用,以救斷斬,不給複憂盜賊治官事。將率又不能躬率吏士,戰則為賊所破,吏氣浸傷,徒費百姓。前幸蒙赦令,賊欲解散,或反遮擊,恐入山穀轉相告語,故郡縣降賊,皆更驚駭,恐見詐滅,因饑饉易動,旬日之間更十餘萬人,此盜賊所以多之故也。今雒陽以東,米石二千。竊見詔書,欲遣太師、更始將軍,二人爪牙重臣,多從人眾,道上空竭,少則亡以威視遠方。宜急選牧、尹以下,明其賞罰。收合離鄉、小國無城郭者,徙其老弱置大城中,積藏穀食,並力固守。賊來攻城,則不能下,所過無食,勢不得群聚。如此,招之必降,擊之則滅。今空複多出將率,郡縣苦之,反甚於賊。宜盡征還乘傳諸使者,以休息郡縣。委任臣況以二州盜賊,必平定之。”莽畏惡況,陰為發代,遣使者賜況璽書。使者至,見況,因令代監其兵。況隨使者西,到,拜為師尉大夫。況去,齊地遂敗。
隻有翼平郡連率田況一向果斷勇敢,他發動年齡在十八歲以上的民眾四萬多人,發給他們庫存的武器,把軍事法令刻在石上向他們宣布。赤眉軍聽到了,不敢進入郡界。田況自動彈劾檢舉自己,王莽責備田況:“沒有發給虎符而擅自調集軍隊,這是擅動幹戈犯上作亂,這種罪名應當跟貽誤軍機同樣處理。因為你自己保證一定捉拿消滅盜賊,所以姑且不予處分。”後來田況自動請求越過郡界攻打盜賊,他的軍隊所指向的盜賊都被打敗了。王莽用加蓋了禦璽的詔書命令田況代理青州和徐州兩州牧的職務。田況上報告說:“盜賊剛發生,他們的基礎很薄弱,但不是地方治安官吏和鄰裏後備兵所能捉拿得了的。責任在於縣級主要官吏不在意,縣裏欺騙郡裏,郡裏欺騙朝廷,實際上有一百人,衹說十人,實際上有一千人,衹說一百人。朝廷忽略,不立即進行督察,給予責罰,終於發展到蔓延幾州,才派遣將帥,多派出使者,輾轉督促。郡裏縣裏盡力服事上級長官,應付責問檢查,供給酒飯,準備物資和費用,來解救自己的死罪,沒有工夫再去考慮盜賊和辦理公事。將帥又不能親自率領軍官和士兵去衝鋒陷陣,一交戰就被盜賊打敗,士氣逐漸削弱,徒然耗費了老百姓的錢糧。前次幸而得到了赦免的命令,盜賊想要解散,有人反而加以截擊,他們惶恐地退入山穀,輾轉傳告原先各郡縣已經投降的盜賊,都更加驚駭,恐怕被欺騙以致被消滅,因為饑荒時期人心容易動搖,十來天的時間又是十多萬人,造就是盜賊所以眾多的緣故。現在洛陽以柬地區,米價每石值兩千錢。我看到詔書,說想要派遣太師和更始將軍前來,他們兩人是權威的大臣,一定要多帶人員,而沿途民窮財盡,無法供給,如果隨從人員太少,就無法用來威震遠方。應當迅速選擇州牧、大尹以下官吏,明確規定對他們的賞罰,讓他們收集沒有城堡的分散的鄉聚和小封國,把它們的老弱居民遷移安頓到大城裏,儲積糧食,合力堅守。盜賊來攻城,就不能攻下,所經過的地方沒有糧食,憑這樣的發展趨勢,他們就不可能大規模聚集。像這樣,招撫他們就一定會投降,攻打他們就一定會被消滅。如果徒然再多派出將帥,地方官民害怕他們,反而比害怕盜賊還厲害。應當全部調回乘坐傳車的眾多使者,讓地方官民得到休養生息。您如果把乎定兩州盜賊的任務委托我田況,我一定平定他們。”王莽畏忌厭惡田況,悄悄派出了接替他的人,派遣使者賜給田況蓋了禦璽的韶書。使者到達,會見了田況,便讓接替的人監管他的部隊。田況隨同使者西行,到了長安,授任他作師尉大夫。田況走了以後,齊地的局勢終於不可收拾了。

三年正月,九廟蓋構成,納神主。莽謁見,大駕乘六馬,以五采毛為龍文衣,著角,長三尺。華蓋車,元戎十乘有前。因賜治廟者司徒、大司空餞客千萬,侍中、中常侍以下皆封。封都匠仇延為邯淡裏附城。
三年正月,九所祠廟建築竣工,安放了神主。王莽去拜見,車隊按照最高規格組成,他的乘車套著六匹馬,馬披著用五彩羽毛織成龍形圖案的套子,頭上裝著義角,有三尺長。華蓋車和十輛大型戰車走在前頭。於是賞賜主持建廟工程的大司徒和大司空各一千萬錢,侍中和中常侍以下人員都有封賞。賜封建廟大工匠仇延為邯淡裏附城。

二月,霸橋災,數千人以水沃救,不滅。莽惡之,下書曰:“夫三皇象春,五帝象夏,三王象秋,五伯象冬。皇王,德運也;伯者,繼空續乏以成曆數,故其道駁。惟常安禦道多以所近為名。乃二月癸巳之夜,甲午之辰,火燒霸橋,從東方西行,至甲午夕,橋盡火滅。大司空行視考問,或雲寒民舍居橋下,疑以火自燎,為此災也。其明旦即乙未,立春之日也。予以神明聖祖黃、虞遺統受命,至於地皇四年為十五年。正以三年終冬絕滅霸駁之橋,欲以興成新室統一長存之道也。又戒此橋空東方之道。今東方歲荒民饑,道路不通,東嶽太師亟科條,開東方諸倉,賑貸窮乏,以施仁道。其更名霸館為長存館,霸橋為長存橋。”
二月,霸橋發生了火災,幾千人用水澆潑,不熄。王莽討厭這件事,下文告說:“三皇象征春天,五帝象征夏天,三王象征秋天,五霸象征冬天。從三皇、五帝到三王,都是靠德行來決定國家統治權力的轉移;五霸的出現,是由於這個時期沒有權威的帝王來統治,隻好由他們來填補時代的空缺,因而獲得了天運,所以他們的治國原則是雜亂的。想起長安的大街多數根據所鄰近的地方起名。前向二月癸巳曰的深夜,到甲午日的早晨,火燒霸橋,從束端燒到西端,直到甲午曰的傍晚,橋燒光了火才熄滅。大司空巡視審問,有人說貧民在橋下留宿,可能是他們烤火取暖,造成了這場災害。第二天就是乙末日,是立春的日子。我憑著神明聖祖黃帝、虞帝的後代子孫的身份承受天命,到地皇四年是十五年。剛好在三年冬季的盡頭徹底毀滅,反映了雜亂的霸道的霸橋,想要用來完成新朝統一長存的治國原則。又用毀滅這座橋來警告我們,要開拓東方的道路。現在東方年歲災荒,人民饑餓,道路不通,束嶽太師迅速製定法令條規,開放東方各處糧倉,救濟貧苦人民,實行仁慈的原則。應當把霸館改名為長存館,把霸橋改名為長存橋。”

是月,赤眉殺太師犧仲景尚。關東人相食。
這個月,赤眉軍殺死了太師犧仲景尚。關東地區人吃人。

四月,遣太師王匡、更始將軍廉丹東,祖都門外,天大雨,沾衣止。長老歎曰:“是為泣軍!”莽曰:“惟陽九之厄,與害氣會,究於去年。枯旱霜蝗,饑饉薦臻,百姓困乏,流離道路,於春尤甚,予甚悼之。今使東嶽太師特進褒新侯開東方諸倉,賑貸窮乏。太師公所不過道,分遣大夫謁者並開諸倉,以全元元。太師公因與廉丹大使五威司命位右大司馬更始將軍平均侯之兗州,填撫所掌,及青、徐故不軌盜賊未盡解散,後複屯聚者,皆清潔之,期於安兆黎矣。”太師、更始合將銳士十餘萬人,所過放縱。東方為之語曰:“寧逢赤眉,不逢太師!太師尚可,更始殺我!”卒如田況之言。
四月,派遣太師王匡和更始將軍廉丹束征,到京城城門外送行,天下大雨,淋濕了衣服才停止。老年人歎息說:“這是為軍隊哭泣!”王莽說:“想起不幸的命運,跟災害之氣相會合,到去年終止了。大旱災、霜災、蝗災不斷發生,饑荒接連來到,百姓生活困難,到處流浪,在今年春天尤其厲害,我非常悲傷。現在派束嶽太師特進裏新侯開放東方各處糧倉,救濟貧苦人民。太師公所不經過的地方,分派大夫和謁者同時開放各處糧倉,以保全善良的老百姓。太師公隨後同大使五威司命、位右大司馬、更始將軍平均侯廉丹前往兗州,鎮撫所屬官吏和人民,還有青州和徐州原來無法無天的盜賊沒有完全解散或者後來又聚集起來的,都把他們消滅幹淨,以求安定億萬人民。”太師和更始將軍一起統率精銳士兵十多萬人,所經過的地方放任士兵,不加約束。束部地區人民為他們編成俗語說:“寧肯遇著赤眉軍,不要遇著太師兵!太師兵搶劫還是小事,更始兵屠殺我們!”終於像田況所說的一樣。

莽又多遣大夫謁者分教民煮草木為酪,酪不可食,重為煩費。莽下書曰:“惟民困乏,雖溥開諸倉以賑贍之,猶恐未足。其且開天下山澤之防,諸能采取山澤之物而順月令者,其恣聽之,勿令出稅。至地皇三十年如故,是王光上戊之六年也。如令豪吏猾民辜而攉之,小民弗蒙,非予意也。《易》不雲乎?‘損上益下,民說無疆。’《書》雲:‘言之不從,是謂不艾。’谘乎群公,可不憂哉!”
王莽又派遣很多大夫和謁者分道教授人民把草木熬成膠,膠不能吃,反而增加人力物力的浪費。王莽下文告說:“想到人民生活困難,雖然普遍開放各處糧倉去救濟他們,還恐怕不夠。應當權且開放全國山林湖沼的禁令,凡屬能夠采取山林湖沼的產物而又符合季節時令規律的,應當聽任他們,不要讓他們繳納捐稅。到地皇三十年恢複原來的狀態,那是王光上戊的六年了。如果讓強梁的官吏和狡猾的豪民壟斷了那些利益,普通人民得不到好處,那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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