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統子鬆子竦曾孫商玄孫冀
(梁統、梁冀)
梁統字仲寧,安定烏氏人,晉大夫梁益耳,即其先也。統高祖父子都,自河東遷居北地,子都子橋,以資千萬徙茂陵,至哀、平之末,歸安定。
◆梁統傳,梁統,字仲寧,安定烏氏人。他的祖先是晉國大夫梁益耳。梁統的祖父叫子都,從河東遷居北地,子都的兒子梁橋,憑著千萬家產遷居茂陵,到哀帝、平帝末年,回到安定。梁統性格剛毅,喜好法律。開始在州郡做官。
統性剛毅而好法律。初仕州郡。更始二年,召補中郎將,使安集涼州,拜酒泉太守。會更始敗,赤眉入長安,統與竇融及諸郡守起兵保境,謀共立帥。初以位次,鹹共推統,統固辭曰:“昔陳嬰不受王者,以有老母也。今統內有尊親,又德薄能寡,誠不足以當之。”遂共推融為河西大將軍,更以統為武威大守。為政嚴猛,威行鄰郡。
更始二年(24),召補中郎將,派他到氵京州,授職酒泉太守。更始失敗後,赤眉軍進入長安,梁統與竇融以及各郡守起兵保衛本境,大家商議要立一個統帥。開始按位次排列,大家推選梁統,梁統堅決推辭道:“從前陳嬰不肯做王,因為老母在世。現在我內有尊親,又德薄能少,的確不能勝任。”於是大家選竇融做河西大將軍,以統做武威太守。梁統的政治主張嚴猛,威信達到鄰郡。
建武五年,統籌各遣使隨竇融長史劉鈞詣闕奉貢,願得詣行在所,詔加統宣德將軍。八年夏,光武自征隗囂,統與竇融等將兵會車駕。及囂敗,封統為成義侯,同產兄巡、從弟騰並為關內侯,拜騰酒泉典農部尉,悉遣還河西。十二年,統與融等俱詣京師,以列侯奉朝請,更封高山侯,拜太中大夫,除四子為郎。
建武五年(30),梁統等各派使者隨竇融長史劉鈞到朝廷進貢,希望到達皇帝臨時駐地,皇帝下詔加封梁統為宣德將軍。
統在朝廷,數陳便宜。以為法令既輕,下奸不勝。宜重刑罰,以遵舊典,乃上疏曰:
八年(33)夏,光武帝親自征討隗囂,梁統與竇融等帶著兵士與光武會合。等到隗囂失敗後,光武封梁統為成義侯,統的胞兄梁巡、堂弟梁騰並為關內侯。封梁騰為酒泉的典農都尉,全部遣回河西。
臣竊見元、哀二交輕殊死之刑以一百二十三事,手殺人者減死一等,自是以後,著為常準,故人輕犯法,吏易殺人。
十二年(37),梁統與竇融等都到京師,憑列侯身份到朝廷,又封為高山侯,拜太中大夫,封四個兒子做郎。梁統在朝廷,多次上奏對國家有利的事。他認為法令太輕,壞人就會增多,應該加重刑罰,遵照舊典辦事。於是上疏道:“臣下見過元、哀二帝輕判特殊的刑罰,處理一百二十三件事,親手殺人的減死刑一等,從此以後,立下了標準,所以人們輕易犯法,官吏隨便殺人。“臣下聽說立君的道理,以仁義為主,仁者才能愛護人民,義者政治才能得到治理,愛人民就應除去殘暴,整理政治就應除去叛亂。刑罰在於適中,不能太輕,因此五帝有流、殛、放、殺等辦法,三王有大辟、刻肌膚等做法。孔子說:‘仁者必有勇。’又說:‘理財正辭,禁民為非曰義。’漢高帝受天命誅暴秦,平定天下,約法三章,的確十分恰當。漢文帝主張寬惠,以柔克剛,處在太平之世,除省肉刑、相坐之法,別的都依舊章辦事。漢武帝時正是中國強盛之時,財力有餘,征伐遠方,調兵多次,一些豪傑違犯禁令,奸吏鑽法律的空子,所以對首犯及窩藏犯極其重視,對脅從者也應法辦,用來破除朋黨,懲罰隱匿不報之人。漢宣帝聰明正直,統治天下,臣下按法辦事,沒有錯誤,照先典辦事,天下得到治理。到了哀帝、平帝繼位,時間不長,辦案不多,丞相王嘉隨便改動先帝的舊法,幾年之內,出了百多件事,有的不近情理,有的不能滿足民心。現在我把一些對政體有害的地方陳述在左邊:“臣下想到陛下品德高尚,權宜時勢,撥亂反正,功勞超過文王武王,品德與高皇帝相通,不應按照末代衰微的軌跡行事。應該明察利害,考量得失,責成官吏,擇善而從,定出不變的典章,作為後代的法則,那麼天下就太幸運了。”事情下達到三公、廷尉那裏,大家認為嚴刑峻法,不是明王當前的急務,舊法施行日久,不是一個早晨改得好的。梁統所提,不宜采納。梁統又上書道“:官吏們認為我所說的,不可實行。回想臣之所奏,不能叫作嚴刑。我是說漢高帝以後,到孝宣帝,他們所施行的,多合經傳。今天應針對實際,參驗過去,遵照舊典,改也不難。
臣聞立君之道,仁義為主,仁者愛人,義者政理,愛人以除殘為務,政理以去亂為心。刑罰在衷,無取於勸,是以五帝有流、殛、放、殺之誅,三王有大辟、刻肌之法。故孔子稱“仁者必有勇”,又曰“理財正辭,禁民為非曰義”。高帝受命誅暴,平蕩天下,約令定律,誠得其宜。文帝寬惠柔克,遭世康平,惟除省肉刑、相坐之法,它皆率由,無革舊章。武帝值中國隆盛,財力有餘,征伐遠方,軍役數興,豪桀犯禁,奸吏弄法,故重首匿之科,著知從之律,以破朋黨,以懲隱匿。宣帝聰明正直,總禦海內,臣下奉憲,無所失墜,因循先典,天下稱理。至哀、平繼體,而即位日淺,聽斷尚寡,丞相王嘉輕為穿鑿,虧除先帝舊約成律,數年之間,百有餘事,或不便於理,或不厭民心。謹表其尤害於體者傅奏於左。
這是我最大的願望。希望得到召見,如果麵對尚書近臣,口述要點也行。”皇帝命令尚書問明情況,梁統答道:“聽說聖帝明王,製立刑罰,所以即使堯舜的盛世,也殺了四凶。
伏惟陛下包元履德,權時撥亂,功逾文、武,德侔高皇,誠不宜因循季末衰微之軌。回神明察,考量得失,宣詔有司,詳擇其善,定不易之典,施無窮之法,天下幸甚。
《書經》上說‘:上天討伐有罪之人,五種刑罰有五種用處。’又說‘:士製百姓於刑之中。’孔子說‘:刑罰不恰當,那麼老百姓將手足不好放在何處。’其中的意思,就是不輕不重。《春秋》提倡大義滅親,不回避親戚,為的是防患救亂,安定百姓,難道沒有仁愛之恩,主要是杜絕殘賊的道路哩!“自從高祖興起,到達孝宣帝,君明臣忠,謀略深廣,還遵守舊章,不隨便改革,海內稱為治理,斷案更少。到了初元、建平年代,所減刑罰百多條,而盜賊反而增多,每年以萬數計。近來京都附近,群盜並起,甚至燒毀茂陵,未央宮也見火了。後來隴西、北地、西河的盜賊,越過州郡,萬裏勾結,攻占倉庫,劫掠官吏百姓,詔書下令討捕,連年收獲不大。這時還是天下太平,百姓安定,而盜賊猖狂還是如此,都是刑罰不恰當,愚人隨意犯法造成的。這樣看來,減輕刑罰,反生大患;壞人得到好處,善良的人遭殃,所以臣下希望陛下采擇賢臣孔光、師丹等人的意見。”奏議送上,又被押下未報。後來梁統又出任九江太守,定封為陵鄉侯。梁統在郡也有治理的功績,官吏百姓都畏愛他。後死在官位。
事下三公、廷尉,議者以為隆刑竣法,非明王急務,施行日久,豈一朝所厘。統今所定,不宜開可。
◆梁冀傳,梁冀字伯卓。他兩肩聳起來像老鷹的翅膀,眼睛跟豺狼一樣倒豎著,直勾勾地看人,毫無神采;說話含糊不清。學問則隻能抄抄寫寫記個帳。他從小就是高貴的皇親國戚,遊手好閑,橫蠻放肆。他好酒貪杯,擅長射箭、彈棋、格五、六博、蹴球、意錢這類玩藝,還愛好架鷹驅犬,跑馬鬥雞。起初,他擔任黃門侍郎,轉升侍中、虎賁中郎將、越騎、步兵校尉、執金吾等官職。
統複上言曰:“有司以臣今所言,不可施行。尋臣之所奏,非曰嚴刑。竊謂高帝以後,至乎孝宣,其所施行,多合經傳,宜比方今事,驗之往古,聿遵前典,事無難改,不勝至願。願得召見,若對尚書近臣,口陳其要。”帝令尚書問狀,統對曰:
順帝永和元年(136),梁冀任河南尹。在任期間,他殘暴凶妄,做了很多非法的事。他的父親梁商有個親密的朋友洛陽令呂放,跟梁商談了梁冀很多短處,梁商便因此責備梁冀。梁冀懷恨在心,便派人在路上刺殺了呂放,又怕梁商知道,就把刺殺呂放的嫌疑,推到呂放的仇人身上,還請求讓呂放的弟弟呂禹做洛陽令,要他去捕捉殺死呂放的仇人。結果把呂放仇家的宗族、親戚、賓客一百多人都殺光了。梁商死了還沒有下葬,順帝就任命梁冀為大將軍,任命梁冀的弟弟侍中梁不疑為河南尹。到漢順帝死時,漢衝帝隻兩歲,還在繈褓之中,由太後臨朝執政,命令梁冀和太傅趙峻、太尉李固共同參與尚書事宜,掌管朝政。梁冀雖然辭謝不肯承當,但更加奢侈暴虐。不久,漢衝帝又死了,梁冀迎立質帝。質帝年少,卻很聰明。他知道梁冀驕橫,曾在朝見群臣時,注視梁冀說“:這是個跋扈將軍。”梁冀聽了,非常憤恨,就命令親信把毒藥放到湯餅裏麵送給質帝吃,質帝當天就死了。質帝死後,梁冀又迎立了桓帝,並陷害李固和前太尉杜喬,海內個個嗟歎,人人自危。這件事記錄在《李固傳》中。
聞聖帝明王,製立刑罰,故雖堯、舜之盛,猶誅四凶。經曰:“天討有罪,五刑五庸哉。”又曰:“爰製百姓於刑之衷。”孔子曰:“刑罰不衷,則人無所厝手足。”衷之為言,不輕不重之謂也。《春秋》之誅,不避親戚,所以防患救亂,全安眾庶,豈無仁愛之恩?貴絕殘賊之路也。
漢桓帝建和元年(147),加封梁冀食邑一萬三千戶,增加大將軍府推薦優異者和保薦茂才的名額,大將軍府的官員人數比太尉、司徒、司空三公府的人數要多一倍。又封梁不疑為潁陰侯,梁不疑的弟弟梁蒙為西平侯,梁冀的兒子梁胤為襄邑侯,各食邑一萬戶。
自高祖之興,至於孝宣,君明臣忠,謨謀深博,猶因循舊章,不輕改革,海內稱理,斷獄益少。至初元、建平,所減刑罰百有餘條,而盜賊浸多,歲以萬數。間者三輔從橫,群輩並起,至燔燒茂陵,桂見未央。其後坤西、北地、西河之賊,越州度郡,萬裏交結,攻取庫兵,劫略吏人,詔書討捕,連年不獲。是時以天下無難,百姓安平,而狂狡之勢,猶至於此,皆刑罰不衷,愚人易犯之所致也。
漢桓帝和平元年(150),再加封梁冀食邑一萬戶,加上以前所封食邑共三萬戶。弘農人宰宣,秉性奸佞邪惡,想要討好梁冀,於是上書皇帝說梁冀有周公輔成王那樣的功勳,現在既已分封他的兒子,那麼他的妻子也應封為邑君。桓帝便封梁冀的妻子孫壽為襄城君。除襄城的租賦外,還享用陽翟縣的租賦,每年收入共五千萬,加賜赤色印綬,跟長公主相等。孫壽姿色甚美,善於裝出一副妖裏妖氣的樣子,把眉毛畫得又扁又細,兩頰淡抹著像有淚痕的粉妝,發髻偏垂,扭腰作態,雙腳似不能支撐體重,扮出一臉巧笑以媚惑梁冀。梁冀也改變了車輿服飾式樣,製作了平頂幃幕車、埤幘、狹冠、折上巾、擁身扇、狐尾單衣。孫壽性嫉妒,她能夠製服梁冀。梁冀非常寵她,也很怕她。以前,梁冀的父親梁商把美人友通期送給漢順帝。友通期犯了點小錯,順帝便把她歸還給梁商。梁商不敢留她,把她嫁了。梁冀就派人把她搶了回來。正碰上梁商去世了,梁冀在守孝期間,和友通期偷偷地在城西同居。孫壽探知梁冀外出,就帶了許多奴仆,把友通期搶回家來,剪去頭發,劃破臉皮,痛加笞打,並要上書給皇帝告發這件事。梁冀非常害怕,向孫壽的母親叩頭,請求她要孫壽別這樣做。孫壽也因不得已而作罷。可是梁冀還是和友通期私通,生了個兒子取名伯玉,把他藏著不敢讓他出來。不久,孫壽還是知道了,教她的兒子梁胤殺死了友通期一家。梁冀害怕孫壽殺害伯玉,常常把他藏在夾壁裏邊。梁冀寵愛一個奴仆總管名叫秦宮的,官做到了太倉令,得以出入孫壽的住所。孫壽見了秦宮,常把服侍她的奴婢打發走,假托有事商量,於是就和他私通了。秦宮外寵於梁冀,內寵於孫壽,威勢大震,刺史、郡守赴任,都要去拜見他,向他辭行。梁冀聽了孫壽的話,把梁家許多當權的人罷免,表麵上是謙讓,實際是抬高孫氏宗族、親戚的地位。孫家冒名做了侍中、卿、校尉、郡守、長吏的多達十餘人。這些人都貪婪成性,凶暴荒淫。他們各自遣親信把所轄縣內富戶記錄在案,加上別的罪名,把他們關押起來,嚴刑拷打,要他們出錢贖罪。出錢少的人,多被處死或流放。有個扶風人叫士孫奮的,很富有而又吝嗇成性。梁冀便贈給他車乘馬匹,跟他借五千萬錢。士孫奮給了他三千萬。梁冀大怒,便告知郡縣官府,誣指士孫奮的母親是他家管理財物的奴婢,說她偷了白珠十斛,紫金千斤逃走了。於是把士孫奮兄弟關押起來拷打,害死在獄中,把他家錢財一億七千多萬全部沒收。那些從各方征收來的財物,以及一年四季進貢的東西,都得先把上等的送給梁冀,皇帝所得卻是次等的。官吏和老百姓帶著財物到梁家求官請罪的,絡繹不絕。
由此觀之,則刑輕之作,反生大患;惠加奸軌,而害及良善也。故臣統願陛下采擇賢臣孔光、師丹等議。
梁冀又派人出塞,和外國聯係,廣泛搜求奇珍異寶。趁行路之機向各處索取歌伎僮仆,而派遣的人又倚仗權勢,橫行霸道,劫奪、汙辱民家婦女,毆打官吏和役卒,所到之處,人人痛恨。梁冀於是大建府第,而孫壽亦在對街興建院宅,極盡土木工程之盛,以互相誇耀競賽。接待賓客,日常寢處,都有幽深邃密的房間,房屋相連,門戶相通。庭柱牆壁,縷刻著花紋,塗著金漆。大小窗戶都縷著綺紋,刻著瑣紋,飾以青色,畫著雲氣和仙人。樓台亭閣,通道相連,可以登臨互相眺望。石級橋梁,橫跨河上。金銀珠玉,異國珍奇,充斥倉庫。從遙遠的大宛弄來汗血名馬。又廣開園林,取土成山。十裏九坡,以仿效東西崤山。深林陰澗,仿佛天然真景。珍禽馴獸,飛走其中。梁冀和孫壽同坐著人拉小車,車上張掛著羽飾車蓋,鑲飾著金銀,府第中遊覽。他們帶著很多歌伎,敲擊鍾磬,吹奏笙簫,一路歌聲酣暢,有時通宵達旦,縱情歡樂。客人來訪,守門人不給通報。客人隻好重金賄賂,以至守門人的積蓄,多達千金。梁冀又增辟園林,其禁令和皇家一樣。園林的廣闊,西邊到達弘農,東邊連接滎陽,南邊與魯陽為鄰,北邊與黃河、淇水相接。包攬山林沼澤,遠銜丘陵曠野,周圍疆界,幾達千裏。又於河南城西興建菟苑,縱橫數十裏,調發所轄幾縣兵士民夫修建樓閣,用了幾年時間,才營建完工。然後向地方發出文告,搜羅生兔,剪去一撮兔毛為標記,如有人違犯禁令,傷害了這些兔子,判罪重至肉刑或死刑。曾經有個西域來的做買賣的人,不知禁令,誤殺了一隻兔子,人們輾轉告發,株連而死者達十餘人。梁冀的二弟曾偷偷地派人到上黨打獵,梁冀知道了,便逮捕其二弟的賓客,一時間殺死了三十多人,沒有一個活著回來的。梁冀還在城西另建府第,收容那些逃亡的奸民。有時把無辜的百姓抓去,全部作為奴婢,多達數千人,名之曰“自賣人”。
議上,遂寢不報。
漢桓帝元嘉元年(151),桓帝因為梁冀有迎立自己為皇帝的功勳,想要用特殊的恩典來尊崇他,於是大會公卿,共同商議給梁冀的禮遇。主管官員便奏請梁冀上朝可以不趨拜,上殿可以穿靴帶劍,拜謁皇帝和讚禮都不稱他的名字,禮儀與蕭何相當。把定陶、成陽封賜梁冀餘下的戶數,全部加封給他,共增為四縣,與東漢初年鄧禹相等。賞賜金錢、奴婢、彩帛、車馬、衣服、府第,與霍光相等。用這些特殊禮遇來顯示梁冀的殊勳。每次上朝,不與三公同座,獨占一席。十天上一次朝,評議尚書省的事務。把這些做法向天下宣布,作為千秋萬載的製度。梁冀還嫌所奏的禮遇微薄,很不高興。他把持大權,行凶作惡更為放肆。朝廷大小事情,莫有不向他請示由他決斷的。宮廷裏的侍衛近臣,都由他一手安插,宮禁中的一切情況,極細微的事他都知道。文武百官凡調動職務或受皇帝召見的,都要先到梁冀府中投書謝恩,然後才敢到尚書省接受命令。下邳人吳樹出任宛縣縣令,上任之前向梁冀辭行。梁冀的親戚朋友有很多在宛縣境內。梁冀便為他們說情,托吳樹關照。吳樹回答說:“小人幹壞事,都應該殺掉。將軍您憑借皇後的尊威,擔任大將軍的職務,應當獎掖賢良,裨補朝廷的缺失。
後出為九江太守,定封陵鄉侯。統在郡亦有治跡,吏人畏愛之。卒於官。子鬆嗣。
宛縣是個大都會,士人薈萃的地方,自從我侍坐聆教以來,沒有聽您稱讚過一位忠厚的長者,而托我照應那些不該照應的人,我委實不敢聽命。”梁冀聽了默不作聲,心裏很不高興。吳樹到達宛縣,就殺掉了危害百姓的梁冀門客數十人。梁冀從此深恨吳樹。後來,吳樹調任荊州刺史,行前向梁冀辭行,梁冀設宴為他餞行,暗中在酒裏下了毒藥。吳樹一出門便死在車上。又有遼東太守侯猛,剛接到任命未去拜見梁冀,梁冀借口別的事把他腰斬了。這時郎中汝南人袁著,年十九歲,看到梁冀凶狠放肆,非常憤恨。就到宮門向皇帝上書說“:我聽到過仲尼歎息鳳鳥不至,黃河也不出圖,感慨於自己的地位卑微,不能造成清明政局。現在陛下有了致政局於清明的地位,而又有使政局清明的天資,可是人間還沒有和氣以應大命,賢愚不得其位,那是因為權勢掌握在權臣手中,朝野上下政令阻塞不通的緣故。四時運行,歲成即退。人世間至高的爵位,深厚的寵愛,很少有不招致災禍的。目前,大將軍權位到了極點,功業已成,可以深為鑒戒,應該讓梁冀遵照致仕之禮,辭職告退、高臥養神。古書上說‘:樹木果實繁多,就容易折斷樹枝,危害樹心。’如果不抑製梁冀的權勢,將無法保全他的身家性命。您的近臣聽到我這些話,必將側目而視,切齒痛恨。隻是我以年輕而承蒙提拔,所以敢於冒犯忌諱,上書直言。昔者舜禹互相告誡說,不要像丹朱那樣傲慢逸樂;周公勸誡成王不要像殷紂王那樣暴虐無道。希望陛下廢除誹謗的罪刑,讓天下人能敢於說話。”袁著奏章送到了皇帝手中,梁冀聽到了,秘密派人逮捕袁著,袁著改名換姓,後來假托因病而死,結蒲草為屍體,買了棺木殯葬。梁冀察知袁著的騙局,暗中逮捕了袁著,把他笞擊打死,並把這件事隱瞞起來。太學生桂陽人劉常,是當世的名儒,和袁著向來要好。梁冀召他來補令史這樣的小吏缺額以侮辱他。當時太原人郝薭、胡武,都愛發表正直的言論和高深的見解。他們都和袁著友善。原先是郝薭等聯名上書三公府,推薦天下誌行高潔之士,而不向大將軍推薦。梁冀現在回憶起這件事來,大為惱怒;又懷疑郝薭等人是袁著的同黨。
鬆字伯孫,少為郎,尚光武女舞陰長公主,再遷虎賁中郎將。鬆博通經書,明習故事,與諸儒修明堂、辟雍、郊祀、封禪禮儀,常與論議,寵幸莫比。光武崩,受遺詔輔政。永平元年,遷太仆。
於是他命令中都官發公文捕捉那些向三公府上書薦賢的人,把他們都殺了。還殺害了胡武一家,共殺死了六十多人。郝薭以前逃走時,知道不免於禍,就用車子拉著棺材到梁冀家上書。書信送進去後,他就服毒自殺了。這樣才保全了他的一家。等到梁冀被處死後,朝廷下詔以禮祭奠袁著等人。梁冀幹的種種殘忍惡毒之事,都與這種情況相類似。梁不疑喜愛經書,禮賢下士,梁冀暗中嫉妒他,就通過中常侍轉告桓帝,調任他為光祿勳。又暗示眾臣共同推薦梁冀的兒子梁胤任河南尹。
鬆數為私書請托郡縣,二年,發覺免官,遂懷怨望。四年冬,乃縣飛書誹謗,下獄死,國除。
梁胤又叫胡狗,這時才十六歲,容貌醜陋,官衣官帽都穿戴不了。路上見到他的人,沒有不嗤笑他的。梁不疑自以為與兄弟有隔閡而感到羞恥,於是辭官回家,和他的弟弟梁蒙關起門來不問外事。梁冀不想讓梁不疑與賓客往來,暗中派人化裝守候在他的門前,有人來往便記下來。南郡太守馬融,江夏太守田明,剛任職的時候,去拜訪梁不疑,梁冀便暗示州郡官員尋別的事來陷害他們,把他們都處以剃光頭發和鞭打的刑罰,充軍到朔方。馬融自殺未遂,田明死在路上。漢桓帝永興二年(154),加封梁不疑的兒子梁馬為潁陰侯,梁胤的兒子梁桃為城父侯。總計梁冀的一家前後封侯的七人,三個皇後,六個貴人,兩個大將軍,婦人、女兒食邑稱“君”的七人,娶公主為妻的三人。其餘擔任卿、將、尹、校等官職的五十七人。梁冀在位二十多年,權勢大到無以複加的地步,在朝廷內外施加淫威,所有官員無不側目而視,不敢違抗他的命令,天子也隻得恭敬他,不敢親自處理一切政務。漢桓帝對梁冀的驕橫早已不滿。
子扈,後以恭懷皇後從兄,永元中,擢為黃門侍郎,曆位卿、校尉。溫恭謙讓,亦敦《詩》、《書》。永初中,為長樂少府,鬆弟竦。
延熹元年(158)太史令陳授通過小黃門徐璜,陳述日食的災異,應歸咎於大將軍,梁冀知道了,暗示洛陽令逮捕陳授加以拷問,陳授死在獄中,桓帝因此大怒。當初,掖庭人鄧香的妻子名宣,生了個女兒鄧猛。鄧香死了,宣改嫁給梁紀。梁紀是梁冀妻子孫壽的舅父。孫壽把鄧猛送入後宮,得到桓帝的寵幸,封為貴人。梁冀就想認鄧猛為自己的女兒以鞏固自己的地位。於是把鄧猛改姓梁。當時,鄧猛的姐夫邴尊做議郎。梁冀恐怕邴尊阻止宣讓女兒改姓,就在偃城結交一個刺客,刺殺邴尊,還想殺害宣。宣家在延熹裏,與中常侍袁赦為鄰。梁冀使刺客登上袁家房屋,想從那裏進入宣家。袁赦發覺了,就擊鼓集合眾人,把情況告訴宣,宣即刻跑到桓帝那裏報告。桓帝大怒,就和中常侍單超、具瑗、唐衡、左忄官、徐璜等人商議殺掉梁冀。
竦字叔敬,少習《孟習易》,弱冠能教授。後坐兄鬆事,與弟恭俱徙九真。既徂南土,曆江、湖,濟沅、湘,感悼子胥、屈原以非辜沉身,乃作《悼騷賦》,係玄石而沉之。
這件事記在《宦者傳》裏。梁冀懷疑單超等人,就派中黃門張惲進宮值宿,以防事變。具瑗命令官吏逮捕了張惲,說他擅入宮廷,圖謀不軌。桓帝因此來到前殿,把尚書們都召進來,宣布這件事。派尚書令尹勳,拿著符節總領尚書丞和尚書郎以下官員,都拿著兵器守衛宮中各官署。集中所有符節送到宮中。命令黃門令具瑗率領左右廄的騎士、虎賁、羽林、都侯劍、戟士,合計一千餘人,與司隸校尉張彪共同圍住梁冀府第,派光祿勳袁盱持符節收繳梁冀大將軍的印綬,降封他為比景都鄉侯。梁冀和他的妻子孫壽當天都自殺了。
顯宗後詔聽還本郡。竦閉門自養,以經籍為娛,著書數篇,名曰《七序》。班固見而稱曰:“孔子著《春秋》而亂臣賊子懼,梁竦作《七序》而竊位素餐者慚。”姓好施,不事產業。長嫂舞陰公主贍給諸梁,親疏有序,特重敬竦,雖衣食器物,必有加異。竦悉分與親族,自無所服。
朝廷全部逮捕了梁冀的兒子河南尹梁胤,他的叔父屯騎校尉梁讓,他的親從衛尉梁淑、越騎校尉梁忠,長水校尉梁卓戈等人,以及所有梁家、孫家在朝廷內外的宗族、親戚,都把他們關進詔獄,不論老少一齊處死。梁不疑、梁蒙早就死了。其他牽連的公卿、列校、刺史、郡守,被殺掉的有數十人。梁冀過去的屬吏與賓客罷官免職的共三百多人。朝廷因此都空了。隻有尹勳、袁盱及廷尉邯鄲義在朝。當時,因為事變突然爆發於宮中,因此使者急速地來回通報,朝廷大臣都不知所措,官府民間大為哄動。好幾天才安定下來,老百姓沒有不拍手稱慶的。沒收梁冀的財產,由朝廷變賣,合計三十餘億,用來充實國庫,減免天下租稅的一半。拆除梁冀的園林,給貧窮的老百姓耕種放牧。評定誅滅梁冀的有功人員,封賞了尚書令尹勳以下數十人。
竦生長京師,不樂本土,身負其才,鬱鬱不得意。嚐登高遠望,歎息言曰:“大丈夫居世,生當封侯,死當廟食。如其不然,閑居可以養誌,《詩》、《書》足以自娛,州郡之職,徒勞人耳。”後辟命交至,並無所就。有三男三女,肅宗納其二女,皆為貴人。小貴人生和帝,竇皇後養以為子,而竦家私相慶。後諸竇聞之,恐梁氏得誌,終為己害,建初八年,遂譖殺二貴人,而陷竦等以惡逆。詔使漢陽太守鄭據傳考竦罪,死獄中,家屬複徙九真。辭語連及舞陰公主,坐徙新城,使者護守。宮省事密,莫有知和帝梁氏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