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喬(胡汝霖)謝瑜(王曄伊敏生童漢臣等)何維柏徐學詩(葉經陳紹)厲汝進(查秉彝等)王宗茂周冕趙錦吳時來張翀董傳策鄒應龍(張檟)林潤
桑喬,字子木,江都人。嘉靖十一年(1532)進士。十四年冬天,由主事改任禦史,出按山西。山西所屬的地方頻頻遭受侵略蹂躪,桑喬上奏請全部免去他們的徭賦,優厚地撫恤死者的家庭。參將葉宗等帶領萬人到達荊家莊,陷於敵賊的埋伏之中,被敵人打得大敗,敵賊於是深入內地。天城、陽和兩個月中五次遭受敵人的侵略。巡撫樊繼祖、總兵官魯綱以下,都被桑喬彈劾,副將李懋和葉宗等六人一並被逮捕治罪。
桑喬,字子木,江都人。嘉靖十一年進士。十四年冬,由主事改禦史,出按山西。所部頻寇躪,喬奏請盡蠲徭賦,厚恤死者家。參將葉宗等將萬人至荊家莊,陷賊伏中,大潰,賊遂深入。天城、陽和兩月間五遭寇。巡撫樊繼祖、總兵官魯綱以下,皆為喬劾,副將李懋及宗等六人並逮治。
十六年(1537),天雷震壞謹身殿,皇帝下詔書征求言論。桑喬和同官一起上陳三事,略說營造兩宮山陵,多有侵冒;吉囊恣橫,邊防戰備積累廢弛。而後在末尾說“:陛下遇到災害就害怕,下詔令修身反省。修身反省不外乎人事,人事無過於選擇任用官吏。尚書嚴嵩和林庭木昂、張瓚、張雲都上負國恩,下背輿論,災變的到來,是由他們所導致的。”疏章奏上皇帝,這四人都乞求罷他們的官。皇帝下詔令命林庭木昂、張雲辭職,留用嚴嵩、張瓚繼續擔任原職。嚴嵩再次上疏分辯,並且詆毀諫言的人。給事中胡汝霖說:“大臣被疏論,引罪求退而已。嚴嵩負穢行,召致人們的議論,逞辭奏辯,有失大臣的體統。”皇帝下詔令進行告誡像胡汝霖所指出的那樣。這時嚴嵩被拜封為尚書才剛半年,方養交遊,張揚聲譽,為晉官謀取資本,滿朝文武還不知道他的奸詐,唯有桑喬首次揭發他的邪惡。
十六年夏,雷震謹身殿,下詔求言。喬偕同官陳三事,略言營造兩宮山陵,多侵冒;吉囊恣橫,邊備積弛。而末言:“陛下遇災而懼,下詔修省。修省不外人事,人事無過擇官。尚書嚴嵩及林庭〈木昂〉、張瓚、張雲皆上負國恩,下乖輿望,災變之來,由彼所致。”疏奏,四人皆乞罷。詔庭〈木昂〉、雲致仕,留嵩、瓚如故。嵩再疏辨,且詆言者。給事中胡汝霖言:“大臣被論,引罪求退而已。嵩負穢行,召物議,逞辭奏辨,陰擠言官,無大臣體。”帝下詔戒飭如汝霖指。時嵩拜尚書甫半歲,方養交遊,揚聲譽,為進取地,舉朝猶未知其奸,喬獨首發之。
桑喬不久巡按畿輔,引疾退隱。都禦史王廷相以規避的罪名彈劾他,嚴嵩據此構他的罪。桑喬被逮捕下詔獄,在朝廷上用杖拷打,貶謫守戍九江。在戍所過了二十六年後才死去。隆慶年初期,根據典製對他進行贈恤。
喬尋巡按畿輔,引疾。都禦史王廷相以規避劾之,嵩因構其罪。逮下詔獄,廷杖,戍九江。居戍所二十六年而卒。隆慶初,贈恤如製。
謝瑜,字如卿,上虞人。嘉靖十一年(1532)進士。由南京禦史改任北方的京師禦史。十九年正月,禮部尚書嚴嵩多次被彈劾請求離去,皇帝安慰他並留用他。謝瑜說“:嚴嵩矯飾浮詞,欺君罔上,鉗製言官。而且引證明堂大禮、南巡盛事為解,說諸臣之中沒有為任事的人,想以此來激怒聖上,他奸狀昭然若揭。”皇帝將疏章留下沒有發下去討論。嚴嵩上奏爭辯,而且說:“謝瑜攻擊我不止,想和朝廷爭勝負。”皇帝於是詰責謝瑜,而特別慰諭嚴嵩。過了兩年竟然用嚴嵩為宰相。
胡汝霖,綿州人。由庶吉士除戶科給事中。二十年四月,九廟災。偕同官聶靜、禦史李乘雲劾文武大臣救火緩慢者二十六人,嵩與焉。帝怒所劾不盡,下詔獄訊治,俱鐫級調外。汝霖得太平府經曆。既謫官,則請解於嵩,反附以進。累遷至右僉都禦史,巡撫甘肅。及嵩敗,以嵩黨奪官。
剛過一個月,謝瑜上疏說:“武廟盤遊佚樂,邊防按理是被毀壞而沒有達到特別被毀壞。現在聖明在上,邊防應當鞏固卻反而被大大地毀壞的原因,在於大臣謀國不忠,而陛下任用人有失。自從張瓚擔任中樞,掌管兵務而天下無好兵,選擇將領而天下無良將。有人說張瓚形貌魁梧,足以稱為福將。如果真是邊關無塵埃聳起,海宇冕然,可稱之為福。現在張瓚無功而多次被加恩蔭,有罪而得不到被革職奪俸,他的這種福隻是他一人之福,並不是軍國之福。昔年舜誅絕四凶,萬世稱聖。現在張瓚和郭勳、嚴嵩、胡守中四人,是聖世的四凶。陛下旬月之間已誅絕其中的二人,天下一致稱聖,何不一並將另外二凶流放,以全帝舜之功。大學士翟鸞起於廢棄中,授以巡邊重任,於是優遊嬉戲,浪費供給上億。以盛行賄賂的人為才,以獻淫樂的人為敬,於是致使邊軍更加貧瘠,邊關防備更加廢弛。邊軍若此,將怎麼用他們呢?所以不清政本,天下必定達不到大治。不易換本兵,武功必定達不到強勁。”
謝瑜,字如卿,上虞人。嘉靖十一年進士。由南京禦史改北。十九年正月,禮部尚書嚴嵩屢被彈劾求去,帝慰留。瑜言:“嵩矯飾浮詞,欺罔君上,箝製言官。且援明堂大禮、南巡盛事為解,而謂諸臣中無為陛下任事者,欲以激聖怒。奸狀顯然。”帝留疏不下。嵩奏辨,且言:“瑜擊臣不已,欲與朝廷爭勝”。帝於是切責瑜,而慰諭嵩甚至。居二歲,竟用嵩為相。
疏章呈入,皇帝扣留不下發討論。嚴嵩又上疏奏辯,皇帝對他更加慰諭,謝瑜又被責備。但這時皇帝雖然向著嚴嵩,還沒有深罪言者,嚴嵩也因為初得政權,不敢公開排擠陷害,所以謝瑜能夠繼續擔任原官職。不久,嚴嵩假借其他事情貶謝瑜的官職。又過了三年,大舉考察官員,嚴嵩秘密告訴主持考察的人革除謝瑜。等到疏章呈上,皇帝下令按照貪酷的條例將謝瑜除名,謝瑜於是被廢棄。終老死於家鄉。
甫逾月,瑜疏言:“武廟盤遊佚樂,邊防宜壞而未甚壞。今聖明在上,邊防宜固而反大壞者,大臣謀國不忠,而陛下任用失也。自張瓚為中樞,掌兵而天下無兵,擇將而天下無將。說者謂瓚形貌魁梧,足稱福將。夫誠邊塵不聳,海宇晏然,謂之福可也。今瓚無功而恩蔭屢加,有罪而褫奪不及,此其福乃一身之福,非軍國之福也。昔舜誅四凶,萬世稱聖。今瓚與郭勳、嚴嵩、胡守中,聖世之四凶。陛下旬月間已誅其二,天下翕然稱聖,何不並此二凶,放之流之,以全帝舜之功也?大學士翟鑾起廢棄中,授以巡邊之寄,乃優遊曼衍,靡費供億。以盛苞苴者為才,獻淫樂者為敬,遂使邊軍益瘠,邊備更弛。行邊若此,將焉用之!故不清政本,天下必不治也。不易本兵,武功必不競也。”
開始謝瑜擔任禦史的時候,武定侯郭勳陳講時政,極力詆毀大小諸臣不足以勝任,請求再派遣內侍外出鎮守。皇帝聽從了他的話。謝瑜抗章上奏說“:郭勳所論奏的各種事情,所指的意向恍惚,但複設鎮守,則是他的本意所集中的一點。郭勳交結勾通內侍,代他們營求,以利於他日對他們進行重賄。有言說‘官吏貪濁,是因為陛下沒有心腹耳目,人在四方’。又說‘文武之臣懷奸避事,允許內臣劾奏,那麼奸貪自息’。如果真的像郭勳所說的,那麼內臣當權莫如正德年代時期,這是太平極治嗎?陛下革除鎮守內臣,確是聖明善政,而郭勳用偏私來詆毀。在朝的百官,誰不是天子的耳目?而郭勳卻用不足任來詆毀他們。想讓陛下懷疑天下所有的士大夫,唯獨倚靠宦官作為心腹耳目,我不知道郭勳將陛下視為什麼樣的君主?”正巧給事中朱隆禧也對郭勳的事這樣說,郭勳的奏請才被止息。謝瑜在隆慶年初期被複官,贈太仆少卿。
疏入,留不下。嵩複疏辯,帝更慰諭,瑜複被譙讓。然是時帝雖響嵩,猶未深罪言者,嵩亦以初得政,未敢顯擠陷,故瑜得居職如故。未幾,假他事貶其官。又三載,大計,嵩密諷主者黜之。比疏上,令如貪酷例除名,瑜遂廢棄,終於家。
徐學詩,字以言,上虞人。嘉靖二十三年(1544)進士。授官刑部主事,曆職郎中。二十九年,俺答逼近京師。在敵人退去之後,皇帝下詔書讓廷臣陳講製止敵人的計策。諸臣大多撿拾瑣細小事來應付。徐學詩憤然說:“大奸人掌管國家政權,是禍亂的根本。亂本不除,能攘外患嗎?”於是他上疏說:
始瑜之為禦史也,武定侯郭勳陳時政,極詆大小諸臣不足任,請複遣內侍出鎮守。詔從之。瑜抗章奏曰:“勳所論諸事,影響恍惚,而複設鎮守,則其本意所注也。勳交通內侍,代之營求,利他日重賄。其言:‘官吏貪濁,由陛下無心腹耳目之人在四方’。又曰:‘文武懷奸避事,許內臣劾奏,則奸貪自息’。果若勳言,則內臣用事莫如正德時,其為太平極治耶?陛下革鎮守內臣,誠聖明善政,而勳詆以偏私。在朝百官,孰非天子耳目?而勳詆以不足任。欲陛下盡疑天下士大夫,獨倚宦官為腹心耳目,臣不知勳視陛下為何如主?”會給事中朱隆禧亦以為言,勳奏始寢。瑜,隆慶初複贈太仆少卿。
“大學士嚴嵩輔佐政權十年,奸邪貪佞特別厲害。對內交結權貴,對外勾結奸邪小人。文武官員的提拔升遷,一概索要厚賄,致使這些官員用苛捐重稅剝削軍民,釀成寇患。國事到達這種地步,還敢謬引好用兵不祥之說,來抵賴皇帝的查問。近來由於都城有警,他秘密地將接受的賄財輸運回家鄉。大車數十乘,樓船十多艘,水陸載道,駭人耳目。又收納被奪職的總兵官李鳳鳴金二千兩,讓他鎮守薊州;接受因年老被廢的總兵官郭琮金三千兩,讓他督按漕運。諸如此類事情,多得難以全部列舉出來。全朝文武沒有不感歎憤怒的,但沒有一人敢抵牾他們。這是因為他們內外盤結,上下比周,積久而成這種形勢。嚴嵩的兒子嚴世蕃又凶狡成性,擅自執掌父權。凡諸司有所奏請,必定先請示他們父子,然後才敢向陛下奏聞。陛下怎能全部知曉這些事呢?
王曄,字韜孟,金壇人。嘉靖十四年進士。授吉安推官,召拜南京吏科給事中。二十年九月偕同官上言:“外寇陸梁,本兵張瓚及總督尚書樊繼祖、新遷侍郎費寀不堪重寄”。帝下其章於所司。居兩月,複劾瓚,因及禮部尚書嚴嵩、總督侍郎胡守中,與巨奸郭勳相結納。嵩所居第宅,則勳私人代營之。逾月,禦史伊敏生、鄭芸、陳策亦雲嵩居宅乃勳私人孫澐所居,澐籍沒,嵩第應在籍中。帝怒,奪敏生等俸一級。嵩不問,而守中竟由曄疏獲罪。明年秋,嵩入內閣。吏科都給事中沈良才、禦史喻時等交章劾嵩。逾月,山西巡按童漢臣章上。又逾月,曄與同官陳塏、禦史陳紹等章亦上。大指皆論嵩奸貪,而曄疏並及嵩子世蕃,語尤剴切,帝皆不省。嵩憾甚,未有以中也。久之,為山東僉事,給由入都,道病後期,嵩遂奪其官。曄在台,嚐劾罷方麵官三十九人,直聲甚著。比歸,環堵蕭然,數年卒。
“所以嚴嵩的權力足以假他人之手落井下石,機謀足以先發製人,勢利足以廣交自固,文詞便捷足以掩罪飾非。而他精悍警敏,善於揣摩,又足以趨利避害;他的彌縫缺失,私交親密,愛施小恩小惠,巧言令色,又足以結人歡心,鉗製他人口舌。因此,前後論嚴嵩罪的人,嚴嵩雖然不能在他們彈劾的時候使他們得禍,但無不假借他事托人在對官員的遷升考察的時候暗中報複他們。如前給事中王曄、陳塏,禦史謝瑜、童漢臣等人,當時也蒙獲寬宥,而今他們在哪裏呢?陛下如果真將嚴嵩父子罷去,另選忠良之人代替他,那麼外患就自然無不寧息了。”
伊敏生,上元人。鄭芸、陳策,俱莆田人。敏生官至山東參政。策,台州知府。芸,終禦史。
皇帝覽看這個奏章,很感動。方士陶仲文向皇上密言說嚴嵩是孤立盡忠,而徐學詩是以他自己之私對嚴嵩進行報複。皇帝於是發怒,將徐學詩下詔獄。嚴嵩感到不自安,乞求離去,皇帝優詔對他進行慰諭。嚴嵩上疏稱謝,佯裝為嚴世蕃乞求回原籍,皇帝也不同意。徐學詩竟然被削官籍。先前彈劾嚴嵩的人有葉經、謝瑜、陳紹,與徐學詩都是同鄉裏,當時稱為“上虞四諫”。隆慶初年,起用徐學詩為南京通政參議。未上任做官,就死去了。贈大理少卿。
沈良才,泰州人。起家庶吉士,曆官至兵部侍郎。三十六年大計自陳,已調南京矣,嵩附批南京科道拾遺疏中,落其職。
起初,徐學詩的族兄徐應豐因擅長書法而被提升為中書舍人,供事無逸殿,這些都是嚴嵩所為。嚴嵩懷疑徐學詩的上疏是由徐應豐指使的,等到考察時,囑意吏部將徐應豐排斥掉。徐應豐到迎和門去告別,皇帝特下聖旨將他留用,嚴嵩更加憤怒。過了數年徐應豐因為誤寫科書被嚴嵩向皇帝進言誣陷他,徐應豐竟然被杖打死。
喻時,光山人。官至南京兵部侍郎。
趙錦,字元樸,餘姚人。嘉靖二十三年(1544)進士。授官江陰知縣,征授南京禦史。當時在江海處出現敵情,朝議在鎮江設立總兵官。趙錦說:“小寇剽掠,用不著煩置重兵。”皇帝於是罷去這項提議。之後,趙錦上疏說:“淮、兗數百裏,百姓多流行遷徙在外受人雇用,乞求寬他們租徭,選派廷臣督有司安撫巡視。”皇上批複準可。戰事興起,平民輸送糧食馬匹的人,能得錦衣衛官職,趙錦極力陳說不可。不久他到雲南清軍。
童漢臣,錢塘人。由魏縣知縣入為禦史。寇大入宣府、大同,總督樊繼祖等掩敗,三以捷聞。漢臣等劾之,得罪。其按山西,督諸將擊卻俺答之薄太原者,會方劾嵩,觸其怒。明年,漢臣與巡撫李玨覈上繼祖等失事狀。章下吏部。漢臣前劾嵩並劾吏部尚書許讚,讚亦憾漢臣。因言漢臣劾遲延,宜並論。嵩遂擬旨鐫玨一階留任,謫漢臣湖廣布政司都事。舉朝皆知為嵩所中,莫能救也。久之,為泉州知府。倭賊薄城,有保障功。終江西副使。
三十二年(1553)元旦,發生日食。趙錦以為這是權奸亂政的應驗,即馳書上疏彈劾嚴嵩罪狀。大略說的是:
陳塏,餘姚人。後為嵩斥罷。
“臣伏見元旦發生日食,變異非常。又加上山東、徐、淮等地仍然年年發大水,四方地震頻繁,災異不會無根據地發生。昔年太祖高皇帝罷丞相,將丞相的權力下放到諸司,為後世考慮得多麼深遠啊。現今的內閣,雖然無宰相的名義,但有宰相的實權,不是高皇帝的本意。不久夏言以貪暴之性,恣睢其間。現在大學士嚴嵩又以奸佞之雄繼夏言後怙寵張威,竊權縱欲,事無巨細,無不自專。如果有人違忤他,必定得禍,百司望風恐懼歎息。天下事在沒有報聞朝廷時,先報告給他知道。給他彙報事情的人,排列等候在他的門前,請求並賄賂他的人,百川彙海般聚集到他的家裏。吏部考察升降官員,兵部人事調配,無不按他的意旨行事。邊臣失事,一概削減軍資到嚴嵩處賄賂,這樣無功的可以受賞,有罪的可以逃避誅罰。以致宗藩勳戚的襲封,文武大臣的贈諡,這些的快或慢、是給予還是剝奪,一概要取決於他們賄賂的是多還是少。以致那些不擇手段向上爬的人,妄自貶低自己。稱號很不像話,廉恥掃地,此外還有臣不忍說的事情。
何維柏,字喬仲,南海人。嘉靖十四年進士。選庶吉士,授禦史。雷震謹身殿,維柏言四海困竭,所在流移,而所司議加賦,民不為盜不止。因請罷沙河行宮、金山功德寺工作,及安南問罪之師。帝頗嘉納。尋引疾歸。久之,起巡按福建。二十四年五月疏劾大學士嚴嵩奸貪罪,比之李林甫、盧杞。且言嵩進顧可學、盛端明修合方藥,邪媚要寵。帝震怒,遣官逮治。士民遮道號哭,維柏意氣自如。下詔獄,廷杖,除名。家居二十餘年。隆慶改元,召複官,擢大理少卿。遷左僉都禦史。疏請日禦便殿,召執政大臣謀政事,並擇大臣有才德者與講讀儒臣更番入直。宮中燕居,慎選謹厚內侍調護聖躬,俾遊處有常,幸禦有節。非隆冬盛寒,毋輟朝講。報聞。進左副都禦史。母憂歸。萬曆初,還朝。曆吏部左、右侍郎,極論鬻官之害。禦史劉台劾大學士張居正,居正乞罷,維柏倡九卿留之。及居正遭父喪,詔吏部諭留。尚書張瀚叩維柏,維柏曰:“天經地義,何可廢也?”瀚從之而止。居正怒,取旨罷瀚,停維柏俸三月。旋出為南京禮部尚書。考察自陳,居正從中罷之。卒諡端恪。
“陛下是天縱聖神,乾綱獨掌。自是予奪由皇宮斷決,題覆在諸司,閣臣擬旨取裁罷了。諸司的奏稿,一並聽命於嚴嵩,陛下怎麼能夠知道這些呢?現在夏言被誅,而嚴嵩才得以作惡,夏言剛暴而疏淺,作惡容易被發現,而嚴嵩柔佞而機深,作惡難於被知曉。嚴嵩窺伺逢迎的巧妙,好像是忠勤;他諂諛側媚的態勢,好像是恭順。他引薦培植私黨,布列在要地,伺探諸臣的動靜意向,無不先得知情況,所以多半能夠稱旨。或者伺窺聖意留心之處,據此行動來達到自己的目的;或者借某一事體的機會,從而鼓動以大放他的毒害意氣。假如陛下思考這件事,就會發現是原本發源於朝廷;假如天下指這件事,則這件事並不是出於政府。幸而動察於聖心,則諸司代替嚴嵩受罰;不幸而被流傳到後世,則陛下就代嚴嵩受罪過。陛下怎能真以嚴嵩為賢呢?自從嚴嵩輔佐朝政以來是惟恩怨是酬,隻要是有人送貨行賄一概接收。群臣忌憚暗中得禍,因而忠言不敢直接陳述出來;四方流習貪墨之風,而閭閻一天天被憂愁所困。
徐學詩,字以言,上虞人。嘉靖二十三年進士。授刑部主事,曆郎中。二十九年,俺答薄京師。既退,詔廷臣陳製敵之策。諸臣多掇細事以應。學詩憤然曰:“大奸柄國,亂之本也。亂本不除,能攘外患哉?”即上疏言:
“自從庚戌之後不久,外寇猖獗。陛下曾經招募天下的武勇之人來充足軍隊,竭天下的財力來供給軍餉,搜集天下的遺逸賢才充任將領,施行超乎常等的賞賜,顯示高深的皇威,以曉示內外。但封疆重臣終未有為陛下寬免日夜之憂的人。因為當權大臣行私,將吏風靡,以克扣為要務,以鑽營求進為能。致使在朝廷之上,被任用的不賢,是賢人的不被任用;獎賞不當其功,懲罰不當其罪。陛下想達到太平,那麼群臣不足承德於左右;陛下想遏止戎寇,那麼將士不足禦侮於邊疆。財用已盡,而外患未見有平息停止;民困已極,而又憂慮內變將要發生。陛下躬秉至聖,憂勤萬幾,三十二年都是這樣,而天下大勢如此之危,不是嚴嵩的奸邪,怎麼會到達這種地步呢?
大學士嵩輔政十載,奸貪異甚。內結權貴,外比群小。文武遷除,率邀厚賄,致此輩掊克軍民,釀成寇患。國事至此,猶敢謬引佳兵不祥之說,以謾清問。近因都城有警,密輸財賄南還。大車數十乘,樓船十餘艘,水陸載道,駭人耳目。又納奪職總兵官李鳳鳴二千金,使鎮薊州,受老廢總兵官郭琮三千金,使督漕運。諸如此比,難可悉數。舉朝莫不歎憤,而無有一人敢牴牾者,誠以內外盤結,上下比周,積久勢成。而其子世蕃又凶狡成性,擅執父權。凡諸司奏請,必先白其父子,然後敢聞於陛下。陛下亦安得而盡悉之乎?
“臣希望陛下觀看上天的垂象,察知祖宗立法之微,大權不可移之於人,紀綱不可使之壞亂,當即罷斥嚴嵩,以應天變,那麼朝廷清明,法紀振治。寇戎雖橫,臣知其不足平啊。”
蓋嵩權力足以假手下石,機械足以先發製人,勢利足以廣交自固,文詞便給足以掩罪飾非。而精悍警敏,揣摩巧中,足以趨利避害;彌縫缺失,私交密惠,令色脂言,又足以結人歡心,箝人口舌。故前後論嵩者,嵩雖不能顯禍之於正言之時,莫不假事托人陰中之於遷除考察之際。如前給事中王曄、陳塏,禦史謝瑜、童漢臣輩,於時亦蒙寬宥,而今皆安在哉?陛下誠罷嵩父子,別簡忠良代之,外患自無不寧矣。
就在這個時候,楊繼盛因彈劾嚴嵩被重譴,皇帝正蓄怒以待言說這件事的人。周冕爭辯冒功的事也被下獄,而趙錦的疏章正好到達。皇帝震怒,在他的疏章上親手批閱,說趙錦欺天謗君,派遣專使逮捕趙錦治罪,又對嚴嵩慰諭備至。於是將趙錦從萬裏之外押回,他多次掉下檻車,瀕臨死亡有好幾次。等到達京城後,又被下詔獄拷打審訊,棒打四十,貶斥為民。他的父親趙塤,這時任廣西參議,也被彈劾罷去官職。
帝覽奏,頗感動。方士陶仲文密言嵩孤立盡忠,學詩特為所私修隙耳。帝於是發怒,下之詔獄。嵩不自安,求去,帝優詔慰諭。嵩疏謝,佯為世蕃乞回籍,帝亦不許。學詩竟削籍。先劾嵩者葉經、謝瑜、陳紹與學詩皆同裏,時稱“上虞四諫”。隆慶初,起學詩南京通政參議。未之官,卒。贈大理少卿。
趙錦在家居住十五年,穆宗即位後,被起用為故官。提升為太常少卿,還沒有上任,又晉官光祿卿。江陰年進納子鱭萬斤,趙錦上奏減為一半。隆慶元年(1567)以右副都禦史的官職巡撫貴州,趙錦破擒叛苗龍得魚乍等人。宣慰安氏向來桀驁,但畏怕趙錦,因此為他效命。趙錦被調入朝廷任大理卿,曆工部左、右侍郎。曾經署理部事,於事有所爭論堅持。
初,學詩族兄應豐以善書擢中書舍人,供事無逸殿,悉嵩所為。嵩疑學詩疏出應豐指,會考察,屬吏部斥之。應豐詣迎和門辭,特旨留用,嵩恚益甚。居數年以誤寫科書譖於帝,竟杖殺之。
萬曆二年(1574)趙錦升遷為南京右都禦史,後改任刑部尚書。張居正遭喪,南京大臣議論上疏將他留用,趙錦和工部尚書費三..不同意才停止。趙錦被調到禮部,又到吏部,都在南京任職。趙錦說“:世宗登記嚴嵩家,禍延及江西諸府。張居正的私藏未必趕得上嚴氏,如果加以搜索,恐怕要貽害三楚,受害將十倍於江西草民。而且張居正確實是專權,但沒有異誌。他輔佐幼年天子,早晚勤勞,中外寧謐,功勞也有不容泯滅的。現在他的官蔭贈諡和諸個兒子的官職一並隨他被革除,這已足以示懲,乞求皇上同情原諒他,稍微放寬對他的懲罰。”皇帝不采納他的意見。
葉經,字叔明。嘉靖十一年進士。除常州推官,擢禦史。嵩為禮部,交城王府輔國將軍表柙謀襲郡王爵,秦府永壽王庶子惟燱與嫡孫懷墡爭襲,皆重賄嵩,嵩許之。二十年八月,經指其事劾嵩。嵩懼甚,力彌縫,且疏辯。帝乃付襲爵事於廷議,而置嵩不問。嵩由是憾經。又二年,經按山東監鄉試。試錄上,嵩指發策語為誹謗,激帝怒。廷杖經八十,斥為民。創重,卒。提調布政使陳儒及參政張臬,副使談愷、潘恩,皆謫邊方典史,由嵩報複也。穆宗即位,贈經光祿少卿,任一子官。
趙錦二品官六年滿後,被加封為太子少保,不久被加封為兵部尚書,掌管院事同過去一樣。趙錦摘陳禦史封事可采用的數條,請皇上下旨推行。四川巡按名隹遵怨恨趙錦,假借條奏指責趙錦為奸臣。禦史周希旦、給事中陳與郊認為名隹遵不對,交章論奏名隹遵,於是調名隹遵出朝廷外任職。皇帝到山陵去,趙錦再奉敕命居守。這一年冬天,趙錦因繼母死去而回到家鄉。十九年(1591)召封趙錦為刑部尚書。趙錦七十六歲了,再次辭官,皇帝不許。趙錦臨時住宿在蘇州時死去。贈官太子太保,諡號端肅。
陳紹終韶州知府。
趙錦始終厲行清操,篤信王守仁學說,而教人則以身體力行為本。王守仁從祀孔廟,趙錦是出了力的。早先忤逆嚴嵩,遭得重禍。等到在貴州做官,經過嚴嵩鄉裏,看見嚴嵩葬在路旁,又惻然憐憫他,囑咐有司派人護視。後來趙錦忤逆張居正被罷官,張居正被抄家時,趙錦又予營救。人們因此稱趙錦有長者風度。
厲汝進,字子修,灤州人。嘉靖十一年進士。授池州推官,征拜吏科給事中。湖廣巡撫陸傑以顯陵工成,召為工部等郎。汝進言傑素犯清議,不宜佐司空,並劾尚書甘為霖、樊繼祖不職。不納。三遷至戶科都給事中。戶部尚書王杲下獄,汝進與同官海寧查秉彝、馬平徐養正、巴縣劉起宗、章丘劉祿合疏言:“兩淮副使張祿遣使入都,廣通結納。如太常少卿嚴世蕃、府丞胡奎等,皆承賂受囑有證。世蕃竊弄父權,嗜賄張焰。”詞連倉場尚書王暐。嵩上疏自理,且求援於中官以激帝怒。帝責其代杲解釋,命廷杖汝進八十,餘六十,並謫雲南、廣西典史。明年,嵩複假考察,奪汝進職。隆慶初,起故官。未至京,卒。
鄒應龍,字雲卿,長安人。嘉靖三十五年(1556)進士。授官行人,被提升為禦史。嚴嵩專權已久,廷臣攻擊他的都遭得禍害,相互告誡不敢言說嚴嵩。但鄒應龍知道皇帝眷愛他已經潛移,他的兒子嚴世蕃更加貪縱,可以攻擊進而除去他,於是上疏說:
秉彝由黃州推官曆戶科左給事中。數建白時事。終順天府尹。
“工部侍郎嚴世蕃憑藉其父之權,專利無厭。私人擅自頒給爵賞,廣泛收納賄賂。致使選舉之法敗壞,賣官公行。奸邪小人競相趨至,嚴世蕃要價越來越高。刑部主事項治元用一萬三千金買通轉到吏部,舉人潘鴻業用二千二百金買得知州。司屬郡吏賄賂以千萬金計,那麼大至公卿與各方麵重官,賄賂費用就更不知有多少。
養正以庶吉士曆戶科右給事中。隆慶中,官至南京工部尚書。
“嚴世蕃平時納贓受賄,為他當中間人的不下百十多人,而他的兒子錦衣嚴鵠、中書嚴鴻、家人嚴年、幕客中書嚴龍文為最突出。嚴年尤其狡黠,士大夫中無恥的人甚至呼嚴年為鶴山先生。遇到嚴嵩過生日,嚴年總是獻萬金來為嚴嵩祝壽。家奴獲富奢侈達到這種地步,那麼主人當如何呢?
起宗初除衢州推官。召為戶科給事中。延綏幾饑,請帑金振救。終遼東苑馬寺卿。
“嚴嵩父子的原籍袁州,而廣置良田美宅於南京、揚州,大約不下數十所,讓豪仆嚴冬主持這件事。他們抑勒侵奪,百姓對他們怨恨入骨。他們在外地牟求利益是這樣,那麼在鄉裏又如何呢?
祿以行人司擢戶科給事。謫後,自免歸。
“尤其突出的是,嚴世蕃的母親死去時,陛下因為嚴嵩年事已高,特留侍養,令嚴鵠扶棺材回到南方。嚴世蕃於是集聚狎客,擁豔姬,恒舞酣歌,人倫滅絕。至於嚴鵠的無知,則以他的祖母死喪為奇貨。所到達的驛站都騷動,嚴鵠要索百端。諸司承奉他,郡邑為之一空。
王宗茂,字時育,京山人。父橋,廣東布政使。從父格,太仆卿。宗茂登嘉靖二十六年進士,授行人。三十一年擢南京禦史。時先後劾嚴嵩者皆得禍,沈煉至謫佃保安。中外懾其威,益箝口。宗茂積不平,甫拜官三月,上疏曰:
“現在天下水旱災害仍然頻頻出現,南北戰事時起。但嚴世蕃父子還日事克扣,內外百司莫不竭盡民脂民膏,填塞他們欲壑。百姓怎麼能夠不貧窮,國家怎麼能夠不衰敗,天災人禍怎麼能夠不迭至呢?臣請求斬嚴世蕃的首級於市,作為人臣凶橫不忠的警戒。如果臣有一言失實,甘願遭受殺戮。嚴嵩溺愛惡子,召賂市權,也應當亟放他回歸故裏,以清政本。”
嵩本邪諂之徒,寡廉鮮恥。久持國柄,作福作威。薄海內外,罔不怨恨。如吏、兵二部每選,請屬二十人,人索賄數百金,任自擇善地。致文武將吏盡出其門。此嵩負國之罪一也。
皇帝很了解嚴世蕃居喪期間淫縱放肆的行為,心裏厭惡他。正好方士藍道行因扶乩獲得皇上的寵幸,皇帝密問他輔臣賢不賢。藍道行假作乩語,具說嚴嵩父子弄權的情狀,皇帝因此疏遠嚴嵩而任用徐階。等到鄒應龍的奏章呈入,皇帝於是勒令嚴嵩辭職,將嚴世蕃等人下詔獄,提升鄒應龍為通政司參議。但是皇帝雖然罷去嚴嵩,仍念他讚修玄功,心中還忽忽不樂,手劄曉諭徐階說:“嚴嵩已退,他的兒子也已經伏罪,敢再說的人,當與鄒應龍一並斬首。”鄒應龍深感自危,不敢上任,依靠徐階調和護持始任職。禦史張木賈巡鹽河東,不知道皇帝的意旨,上疏說:“陛下已經顯升鄒應龍,但王宗茂、趙錦等人是首先揭發大奸的人沒有被召封,是首發者不賞。”皇帝大怒,立即逮捕他到京城,杖打六十,貶斥為民。直到後來,嚴世蕃被誅,鄒應龍才感到自安。
任私人萬寀為考功郎。凡外官遷擢,不察其行能,不計其資曆,唯賄是問。致端方之士不得為國家用。此嵩負國之罪二也。
隆慶年初期,鄒應龍以副都禦史的身份總理江西、江南鹽屯。遷工部右侍郎。鎮守雲南黔國公沐朝弼驕橫恣肆,廷議派遣有威望的大臣鎮住他,於是改任鄒應龍為兵部侍郎兼右僉都禦史巡撫雲南。鄒應龍到達後揭發沐朝弼的罪狀,沐朝弼終被逮捕。萬曆改年號,鐵索箐賊叛亂,鄒應龍將他討平。之後,番人木母犭發造反,鄒應龍合土漢之兵進軍討伐,斬殲俘獲敵人各一千多人。
往歲遭人論劾,潛輸家資南返,輦載珍寶,不可數計。金銀人物,多高二三尺者。下至溺器,亦金銀為之。不知陛下宮中亦有此器否耶?此嵩負國之罪三也。
鄒應龍有才氣,起初以彈劾嚴嵩得名,驟然達到通官顯貴。等到任太常時,省察北郊牲祭,東廠太監馮保傳呼而至,有專人將其引入,鄒應龍看見馮保正麵燃香,儼然像天子一樣。鄒應龍大為驚駭,彈劾馮保僭越放肆,馮保非常懷恨他。到這時,京察自己述職,馮保為了報複,令鄒應龍辭職。臨安土官普崇明、普崇新兄弟構爭。普崇明引借廣南儂兵作為援助,普崇新則召交州兵。之後,交州兵退去,而儂兵還留在當地,鄒應龍命令部將楊守廉前往剿殲。楊守廉搶掠村落,殺人。被儂賊所乘,再次打敗官軍,人們將罪歸咎到鄒應龍身上。鄒應龍聽說自己已被罷官,不等代替的人到達就徑直回家鄉。代替他的人王凝想自以為功,力排鄒應龍。給事中裴應章於是彈劾鄒應龍誤事。巡按禦史郭廷梧向來不喜歡鄒應龍,調查結果如王凝所說的一樣。鄒應龍於是被削去官籍,死在家中。
廣布良田,遍於江西數郡。又於府第之後積石為大坎,實以金銀珍玩,為子孫百世計。而國計民瘼,一不措懷。此嵩負國之罪四也。
十六年(1588),陝西巡撫王璿說鄒應龍死後,遺田不到數畝,遺址不過數楹,恤典未能澤及,為朝野所遺憾。皇帝下令恢複鄒應龍官,對他予以祭葬。
畜家奴五百餘人,往來京邸。所至騷擾驛傳,虐害居民,長吏皆怨怒而不敢言。此嵩負國之罪五也。
林潤,字若雨,莆田人。嘉靖三十五年(1556)進士。授官臨川知縣。因事到南豐,敵寇突然到來,林潤謀劃卻敵之計。征授為南京禦史。嚴世蕃置酒召來林潤,林潤談辯風生,嚴世蕃內心忌憚他。酒席散後,嚴世蕃叫人對林潤說:“嚴侍郎謝君,無刺當世事。”林潤到官,首先論判祭酒沈坤擅自殺人之罪,將其置於法司。之後,彈劾副都禦史鄢懋卿五大罪狀,因嚴嵩的庇護,沒有被問罪。伊王典木英不講規矩,多次遭到疏論而不改悔,林潤又檢舉他。典木英累奏辯解,詆毀林潤是挾私報複。部科交章疏論伊王抵抗朝命,威脅言官。嚴世蕃收納伊王的賄賂,因而對伊王隻是下詔責讓而已。林潤於是說宗室繁衍,歲祿難以為繼,請求亟議變通。皇帝將這件事下到有關部門討論。
陛下所食大官之饌不數品,而嵩則窮極珍錯。殊方異產,莫不畢致。是九州萬國之待嵩有甚於陛下。此嵩負國之罪六也。
正逢皇帝采用鄒應龍的意見,將嚴世蕃貶戍雷州,他的同黨羅龍文被貶戍潯州。嚴世蕃留在家裏不到雷州去。羅龍文一到戍所,就逃跑回徽州,多次往來江西,與嚴世蕃計議事情。四十三年(1564)冬天,林潤按視江防,查訪到這種情況,急馳上疏說:“臣巡視上江,備訪江洋群盜,他們都竄入到逃軍羅龍文、嚴世蕃家中。羅龍文卜築深山,乘軒衣蟒,有負險不臣之心。而嚴世蕃日夜與羅龍文誹謗時政,搖惑人心。近來假借治第之名,招集勇士達到四千多人。人們紛紛感到憂懼,都說有不測之變。乞求將他們早正刑章,以杜絕本。”皇帝大怒,當即詔令林潤將他們逮捕送到京師。嚴世蕃的兒子嚴紹庭是錦衣官,聽到這個命令後亟刻報告給嚴世蕃,讓他到戍所去。剛剛二日,林潤已經飛馳而至。嚴世蕃猝然不及到戍所,於是被枷械上路,羅龍文也被從梧州捕至。於是盡查二人的不法事,他們二人終被誅殺。
往歲寇迫京畿,正上下憂懼之日,而嵩貪肆益甚。致民俗歌謠,遍於京師,達於沙漠。海內百姓,莫不祝天以冀其早亡,嵩尚恬不知止。此嵩負國之罪七也。
林潤不久被提升為南京通政司參議,曆太常寺少卿。隆慶元年(1567)林潤以右僉都禦史的官職巡撫應天諸府。屬吏被他的威名所懾懼,都感到震栗。林潤到達後,則采用寬平措施,多有惠政,吏民對他都心悅誠服。過了三年,林潤死在官任上。年紀剛滿四十歲。
募朝士為幹兒義子至三十餘輩。若尹耕、梁紹儒,早已敗露。此輩實衣冠之盜,而皆為之爪牙,助其虐焰,致朝廷恩威不出於陛下。此嵩負國之罪八也。
林潤的鄉郡興化曾被倭寇攻陷,他特上疏請求朝廷再免除三年賦稅,發放庫金而對他們進行救濟撫恤。他的鄉人感他的恩德。他死後靈柩運回到家鄉,鄉親們遮道四十裏,為他立牌位祭哭三天。
夫天下之所恃以為安者,財也,兵也。不才之文吏,以賂而出其門,則必剝民之財,去百而求千,去千而求萬,民奈何不困?不才之武將以賂而出其門,則必克軍之餉,或缺伍而不補,或逾期而不發,兵奈何不疲?邇者,四方地震,其占為臣下專權。試問今日之專權者,寧有出於嵩右乎?陛下之帑藏不足支諸邊一年之費,而嵩所蓄積可贍儲數年。與其開賣官鬻爵之令以助邊,盍去此蠹國害民之賊,籍其家以紓患也?臣見數年以來,凡論嵩者不死於廷杖,則役於邊塞。臣亦有身家,寧不致惜,而敢犯九重之怒,攖權相之鋒哉?誠念世受國恩,不忍見祖宗天下壞於賊嵩之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