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林一
範祖幹,字景先,金華人,太祖攻下婺州後,與葉儀一同奉召,祖幹以《大學》進呈太祖。太祖問治國之道以何者為先,祖幹回答:“不出此書。”又進一步解釋說:帝王治國之道,從修身齊家到治國平天下,必須對上下四方都要公平正直,使萬物各得其所,然後才談得上治理。太祖說:“聖人治國之道,為萬世準繩。我自起兵以來,如果不是號令統一,賞罰分明,何能令人口服心服,以武功平定禍亂,以文治達到太平,均是治國之道。”於是命葉儀與範祖幹同為谘議。祖幹為了奉養父母,辭歸故裏,父母皆過八旬而壽終,家貧不能安葬,鄉裏為之辦理喪事,當地官府將此情形上報,朝廷為祖幹立“純孝坊”以表彰,學者因此稱祖幹為“孝純先生”。
粵自司馬遷、班固創述《儒林》,著漢興諸儒修明經藝之由,朝廷廣厲學官之路,與一代政治相表裏。後史沿其體製,士之抱遺經以相授受者,雖無他事業,率類次為篇。《宋史》判《道學》、《儒林》為二,以明伊、雒淵源,上承洙、泗,儒宗統緒,莫正於是。所關於世道人心者甚巨,是以載籍雖繁,莫可廢也。
葉儀,字景翰,金華人,是許謙的弟子。許謙教導他說“:學者必以五性人倫為本,以開發心術、變化氣質為先。”儀早晚均以此來告誡鞭策自己,探究其中深意。不久,他收徒講學,士人爭相拜他為師。他對弟子們說:“聖賢的言行,盡在於《六經》、《四書》之中,其言簡義深。近代先儒的言論都是如此。通過他們的言詞來探求其思想,慢慢體會,久而久之必有所得,切不可先立自己的主張,妄自評論是非。”太祖攻克婺州,召見葉儀,授為谘議。儀以年老多病為由,力辭其職。不久,知府王宗顯聘儀及宋濂為《五經》師,但時間不久,他便辭歸故裏,隱居養親。其著作有《南陽雜稿》。吳沉認為此書見識精微,道理明白,一絲不苟。葉儀安貧樂道,至終不變。其門人著名者有金華的何壽朋。
明太祖起布衣,定天下,當幹戈搶攘之時,所至征召耆儒,講論道德,修明治術,興起教化,煥乎成一代之宏規。雖天亶英姿,而諸儒之功不為無助也。製科取士,一以經義為先,網羅碩學。嗣世承平,文教特盛,大臣以文學登用者,林立朝右。而英宗之世,河東薛瑄以醇儒預機政,雖弗究於用,其清修篤學,海內宗焉。吳與弼以名儒被薦,天子修幣聘之殊禮,前席延見,想望風采,而譽隆於實,詬誶叢滋。自是積重甲科,儒風少替。白沙而後,曠典缺如。
謝應芳,字子蘭,武進人。自幼好學,潛心研究性理,以道義、名節自勵。元至正初年,隱居於白鶴溪上。建有一棟小屋,門楣上寫著“龜巢”二字,世人因以為號。本郡請他教導子弟,其教學先注重實質然後再講文采,學生皆遵循他的教導。應芳痛恨異端邪說擾亂人們視聽,曾輯錄聖賢格言及古今明鑒,合為《辨惑編》一書。有人薦舉他為“三衢書院”山長,他不肯。元末,天下兵起,應芳至吳地避難,吳人爭相聘請他去教導子弟。
原夫明初諸儒,皆朱子門人之支流餘裔,師承有自,矩矱秩然。曹端、胡居仁篤踐履,謹繩墨,守儒先之正傳,無敢改錯。學術之分,則自陳獻章、王守仁始。宗獻章者曰江門之學,孤行獨詣,其傳不遠。宗守仁者曰姚江之學,別立宗旨,顯與朱子背馳,門徒遍天下,流傳逾百年,其教大行,其弊滋甚。嘉、隆而後,篤信程、朱,不遷異說者,無複幾人矣。要之,有明諸儒,衍伊、雒之緒言,探性命之奧旨,錙銖或爽,遂啟岐趨,襲謬承訛,指歸彌遠。至專門經訓授受源流,則二百七十餘年間,未聞以此名家者。經學非漢、唐之精專,性理襲宋、元之糟粕,論者謂科舉盛而儒術微,殆其然乎。
若幹年後江南平定,他才返回家鄉,這時已年過七十。他遷居芳茂山,雖家徒四壁,卻安逸自得。官府強行起用他修撰郡誌,雖年事已高,但仍勉力治學。達官糸晉紳凡經過本郡者,都要去拜望他,應芳身著粗衣接待來客。平時談論的也是關於教育、民情等,教人行善之誌始終不減。其詩文高雅,含義深遠。而他自認為心得最多的是在理學方麵。享年九十七歲。
今差別其人,準前史例,作《儒林傳》。有事功可見,列於正傳者,茲不複及。其先聖、先賢後裔,明代亟為表章,衍聖列爵上公,與國終始。其他簪纓逢掖,奕葉承恩,亦儒林盛事也。考其原始,別自為篇,附諸末簡,以備一代之故雲。
汪克寬,字德一,祁門人。十歲時,父親教他學習雙峰饒魯的著作,能即刻有所領悟。讀《四書》能自己斷句,日夜學習,其刻苦專心的程度是別的兒童所難以比擬的。後隨父親到浮梁,向吳仲迂求教,求學之心更切。元泰定中(1326),鄉試中舉,而會試落第。他憤憤不平地拋棄科舉而致力於經學。研究《春秋》以南宋胡安國的《春秋傳》為主,廣泛參照其他各家之說,薈萃成書,名為《春秋經傳附錄纂疏》。關於《易》的研究,有《程朱傳義音考》。關於《詩》的著作有《集傳音義會通》。關於《禮》的著作有《禮經補逸》。關於《綱目》有《凡例考異》。捧著經書從各地前來求教的人甚多。至正年間,蘄州、黃州兵至,克寬的房舍財產盡被焚掠,常常無米下鍋,而他卻滿不在乎。
範祖幹(葉儀等)謝應芳汪克寬梁寅趙汸陳謨薛瑄(閻禹錫周蕙等)胡居仁(餘祐)蔡清(陳琛林希元等)羅欽順曹端吳與弼(胡九韶等)陳真晟呂柟(呂潛等)邵寶(王問)楊廉劉觀(孫鼎李中)馬理魏校(王應電王敬臣)周瑛潘府崔銑何瑭
洪武初年,克寬被招聘至京師,參加《元史》的編修。書成後,朝廷授他官職,他以年老多病辭謝,太祖賜他銀幣送歸故裏。洪武五年(1372)冬去世,享年六十九歲。
唐伯元黃淳耀(弟淵耀)
梁寅,字孟敬,新喻人。祖先世代務農,家境貧寒。寅完全靠自學,精通《五經》和諸子百家。多次應考不中,便放棄科舉之道。集慶路招聘他為儒學訓導,任職二年,因父母年老,辭歸供養。第二年,各地反元起義蜂起,梁寅隱居,以教授子弟為業。
範祖幹,字景先,金華人。從同邑許謙遊,得其指要。其學以誠意為主,而嚴以慎獨持守之功。太祖下婺州,與葉儀並召。祖幹持《大學》以進,太祖問治道何先,對曰:“不出是書。”太祖令剖陳其義,祖幹謂帝王之道,自修身齊家以至治國平天下,必上下四旁,均齊方正,使萬物各得其所,而後可以言治。太祖曰:“聖人之道,所以為萬世法。吾自起兵以來,號令賞罰,一有不平,何以服眾。夫武定禍亂,文致太平,悉是道也。”深加禮貌,命二人為諮議,祖幹以親老辭歸。李文忠守處州,特加敬禮,恒稱之為師。祖幹事親孝,父母皆八十餘而終。家貧不能葬,鄉裏共為營辦,悲哀三年如一日。有司以聞,命表其所居曰純孝坊,學者稱為純孝先生。
太祖平定四方後,詔征天下名儒編修禮樂,寅應征,這時他已六十多歲。當時朝廷將禮、律、製度分立三局,寅在禮局。由於議論精當,受到其他儒士的推崇。全書編成,朝廷賜予金銀彩帛,授以官職。梁寅以自己年老有病辭謝,回到家鄉,住在石門山,四方學士登門求學,稱他“梁五經”,又稱“石門先生”。有鄰縣子弟初次任官,前來傾聽梁寅的教誨。寅告訴他“:清、慎、勤是做官的三字符。”問他關於天法王道的要義,寅微笑道:“言語講忠信,行為重踏實,這就是天德;不貪財、不害民,這就是王道。”這人回來說“:梁子所言平常得很。”後來此人因言行不檢點而身敗名裂。這時才有所醒悟地對人說“:我不敢再去見石門先生。”梁寅享年八十二歲。
葉儀,字景翰,金華人。受業於許謙,謙誨之曰:“學者必以五性人倫為本,以開明心術、變化氣質為先。”儀朝夕惕厲,研究奧旨。已而授徒講學,士爭趨之。其語學者曰:“聖賢言行,盡於《六經》、《四書》,其微詞奧義,則近代先儒之說備矣。由其言以求其心,涵泳從容,久自得之,不可先立己意,而妄有是非也。”太祖克婺州,召見,授為諮議,以老病辭。已而知府王宗顯聘儀及宋濂為《五經》師,非久亦辭歸,隱居養親。所著有《南陽雜槁》。吳沉稱其理明識精,一介不苟。安貧樂道,守死不變。
趙汸,字子常,休寧人。天資過人。拜師求學之初,讀朱子注釋的《四書》,有許多疑問不能解決,便通讀朱子的全部著作。他聽說九江黃澤的學問道德都好,即去與之交遊。黃澤治學以自思自悟為主,采用啟發式方法教育他人。趙汸一再登門拜訪,從澤那裏得到對《六經》疑難問題千餘條的解釋後才回歸。不久,又在那裏留住了兩年,得到黃澤口授六十四卦的大義與學習《春秋》的要領。以後又與臨川虞集交遊,從虞集那裏得知吳澄之學,回家鄉築“東山精舍”,專門讀書著述。他每天雞鳴即起,靜心默坐。從此以後,其學問造詣日趨精深,諸經無不貫通,尤精於《春秋》。他最初送給黃澤看的著作為《春秋師說》三卷,後來擴充為《春秋集傳》十五卷。《禮記》經解中“屬辭比事《春秋》教”一語,汸據此又著《春秋屬辭》八篇。凡學《春秋》者,必先查考《左傳》所載事實。西晉杜預、北宋陳傅良都是這樣,有所收獲。汸認為他們各有不足,於是又著《左氏補注》十卷。當時正值元末,義軍蜂起,汸在戰亂中顛沛流離,但讀書做學問的事卻從未懈怠。
門人何壽朋,字德齡,亦金華人。窮經守誌,不妄幹人。洪武初,舉孝廉,以二親俱老辭。父歿,舍所居宅易地以葬。學者因其自號,稱曰歸全先生。
太祖平定天下,詔修《元史》,汸被召去參與其事,書成即辭歸,不久去世,年僅五十一歲,學者稱他為“東山先生”。
同邑汪與立,字師道,祖幹門人。其德行與壽朋齊名而文學為優。隱居教授,以高壽終。
薛瑄,字德溫,河津人。天資聰敏,初上私塾學堂,就攻讀《詩》、《書》,並能背誦。其父薛貞任滎陽教諭時,瑄亦隨行,這時年僅十二歲。所做詩賦受到滎陽監司的讚賞。當得知高密魏希文、海寧範汝顥精於理學時,薛貞把他二人聘為薛瑄師傅。從此,瑄將所做詩賦全部焚毀,潛心於探究程顥、朱熹學說的淵源,以至於廢寢忘食。後來其父調鄢陵為官,瑄成為鄢陵生員,永樂十八年(1420),參加河南鄉試,中第一名,第二年又中進士,因省親歸家。父親去世,瑄完全按照古禮守喪。宣德年間守喪期滿,授任禦史。這時,楊士奇、楊榮、楊溥執政,想招見他,他不肯去。出朝監湖廣銀場,每天研究理學著作,學問更有進步。因母親去世,歸家守喪。
謝應芳,字子蘭,武進人也。自幼篤誌好學,潛心性理,以道義名節自勵。元至正初,隱白鶴溪上。構小室,顏曰“龜巢”,因以為號。郡辟教鄉校子弟,先質後文,諸生皆循循雅飭。疾異端惑世,嚐輯聖賢格言、古今明鑒為《辨惑編》。有舉為三衢書院山長者,不就。及天下兵起,避地吳中,吳人爭延致為弟子師。久之,江南底定,始來歸,年逾七十矣。徙居芳茂山,一室蕭然,晏如也。有司征修郡誌,強起赴之。年益高,學行益劭。達官縉紳過郡者,必訪於其廬,應芳布衣韋帶與之抗禮。議論必關世教,切民隱,而導善之誌不衰。詩文雅麗蘊藉,而所自得者,理學為深。卒年九十七。
正統初回朝,尚書郭..舉薦為山東提學僉事。他首先向學士宣布白鹿洞學規,親自為學生講課。有才學的人感到他很寬厚,不肖者則懼怕他的嚴厲,都稱他為“薛夫子”。王振問三楊“:吾鄉誰可為京卿?”三楊提出薛瑄。於是召瑄為大理寺左少卿。三楊明白用瑄是王振的意思,欲要瑄去見王振,由李賢把這意圖告訴薛瑄,瑄嚴肅地說:“朝廷拜官授爵,卻去向私家謝恩,這樣的事我不幹。”其後凡在東閣議事,公卿們見振多打躬作揖,唯獨薛瑄屹然不動,振去向他施禮,瑄也不還禮,從此王振對瑄懷恨在心。
汪克寬,字德一,祁門人。祖華,受業雙峰饒魯,得勉齋黃氏之傳。克寬十歲時,父授以雙峰問答之書,輒有悟。乃取《四書》,自定句讀,晝夜誦習,專勤異凡兒。後從父之浮梁,問業於吳仲迂,誌益篤。元泰定中,舉應鄉試,中選。會試以答策伉直見黜,慨然棄科舉業,盡力於經學。《春秋》則以胡安國為主,而博考眾說,會萃成書,名之曰《春秋經傳附錄纂疏》。《易》則有《程朱傳義音考》。《詩》有《集傳音義會通》。《禮》有《禮經補逸》。《綱目》有《凡例考異》。四方學士,執經門下者甚眾。至正間,蘄、黃兵至,室廬貲財盡遭焚掠。簞瓢屢空,怡然自得。洪武初,聘至京師,同修《元史》。書成將授官,固辭老疾。賜銀幣,給驛還。五年冬卒,年六十有九。
某指揮去世,其妾美貌,王振的侄子王山欲納為妾,指揮之妻不允,妾便誣陷指揮之妻毒殺親夫,下都察院審訊,屈打成招。瑄及同僚為指揮之妻申冤,三次都被駁回。都禦史王文秉承王振的旨意,誣劾瑄及左、右少卿賀祖嗣、顧惟敬等故意製造王山的罪名。王振又暗示諫官彈劾薛瑄等受賄,均被下獄,論瑄死罪,祖嗣等減刑懲處。瑄在獄中等待處決時,仍讀《易》如故。薛瑄有三子,一子願代父死,另二子願充軍以減父罪,均未被允準。瑄行刑前,王振家奴在廚房哭泣,問他何故,他哭得更厲害,邊哭邊說:“聽說今日薛夫子將要處斬。”王振為言所動。經刑科三次陳奏及兵部侍郎王偉的援救,免去了薛瑄的刑罰。
梁寅,字孟敬,新喻人。世業農,家貧,自力於學,淹貫《五經》、百氏。累舉不第,遂棄去。辟集慶路儒學訓導,居二歲,以親老辭歸。明年,天下兵起,遂隱居教授。太祖定四方,征天下名儒修述禮樂。寅就征,年六十餘矣。時以禮、律、製度,分為三局,寅在禮局中,討論精審,諸儒皆推服。書成,賜金幣,將授官,以老病辭,還。結廬石門山,四方士多從學,稱為梁五經,又稱石門先生。鄰邑子初入官,詣寅請教。寅曰:“清、慎、勤,居官三字符也。”其人問天德王道之要,寅微笑曰:“言忠信,行篤敬,天德也。不傷財,不害民,王道也。”其人退曰:“梁子所言,平平耳。”後以不檢敗,語人曰:“吾不敢再見石門先生。”寅卒,年八十二。
景帝即位,由於給事中程信的舉薦,起任薛瑄為大理寺丞。也先入侵,瑄守北門有功。不久督貴州軍餉,事畢後請求退休,學士江淵奏請留任。景泰二年(1451),瑄被推舉為南京大理寺卿。有一富豪殺了人,但久不判決,瑄依法處置。朝廷招他回京任北京大理寺卿。蘇州發生饑荒,貧民搶奪了富豪糧食,焚燒了他們的房屋,逃往海上。王文以閣臣職務巡視江南,定蘇州饑民以反叛罪,擬處死二百餘人。薛瑄竭力為饑民辯護,王文憤怒地說“:這個老頭還是像往日一樣倔強。”然而還是減了蘇民的死刑。薛瑄多次告老還鄉,不準。
趙汸,字子常,休寧人。生而姿稟卓絕。初就外傅,讀朱子《四書》,多所疑難,乃盡取朱子書讀之。聞九江黃澤有學行,往從之遊。澤之學,以精思自悟為主。其教人,引而不發。汸一再登門,乃得《六經》疑義千餘條以歸。已,複往,留二歲,得口授六十四卦大義與學《春秋》之要。後複從臨川虞集遊,獲聞吳澄之學。乃築東山精舍,讀書著述其中。雞初鳴輒起,澄心默坐。由是造詣精深,諸經無不通貫,而尤邃於《春秋》。初以聞於黃澤者,為《春秋師說》三卷,複廣之為《春秋集傳》十五卷。因《禮記》經解有“屬辭比事《春秋》教”之語,乃複著《春秋屬辭》八篇。又以為學《春秋》者,必考《左傳》事實為先,杜預、陳傅良有得於此,而各有所蔽,乃複著《左氏補注》十卷。當是時,天下兵起,汸轉側幹戈間,顛沛流離,而進修之功不懈。太祖既定天下,詔修《元史》,征汸預其事。書成,辭歸。未幾卒,年五十有一。學者稱東山先生。
英宗複辟,拜薛瑄為禮部右侍郎兼翰林院學士,入內閣參預機務。王文、於謙下獄,英宗令群臣討論文、謙二人的罪行,石亨等主張對他們施以極刑。瑄見石亨、曹吉祥等敗壞朝政,上疏呈請辭官歸家。英宗內心本器重薛瑄,但嫌他年老,也就準予退休。
陳謨,字一德,泰和人。幼能詩文,邃於經學,旁及子史百家,涉流探源,辨析純駁,犁然要於至當。隱居不求仕,而究心經世之務。嚐謂:“學必敦本,莫加於性,莫重於倫,莫先於變化氣質。若禮樂、刑政、錢穀、甲兵、度數之詳,亦不可不講習。”一時經生學子多從之遊。事親孝,友於其弟。鄉人有為不善者,不敢使聞。洪武初,征詣京師,賜坐議學。學士宋濂、待製王禕請留為國學師,謨引疾辭歸。屢應聘為江、浙考試官,著書教授以終。
薛瑄之學本於程朱,修身教人,以恢複人之本性為主,修養很深,言行均成典範。他曾說:“自考亭朱熹以後,天理已十分明白,無須再有什麼著述,隻要身體力行就是了。”著有《讀書錄》二十卷,其文簡明扼要,均是講自己的心得,學者甚加尊崇。瑄於天順八年(1464)去世,終年七十二歲。朝廷贈禮部尚書,諡文清。弘治年間,給事中張九功奏請供奉於文廟,朝廷則詔令瑄故鄉建祠祭祀。不久,給事中楊廉清頒《讀書錄》於國學,讓六館學習。還請朝廷恩賜祠名,朝廷詔名“正學”。隆慶六年(1572),批準廷臣的請求,將薛瑄供奉於孔廟之中。其弟子中間有閻禹錫,也是一代名儒。
薛瑄,字德溫,河津人。父貞,洪武初領鄉薦,為元氏教諭。母齊,夢一紫衣人謁見,已而生瑄。性穎敏,甫就塾,授之《詩》、《書》,輒成誦,日記千百言。及貞改任滎陽,瑄侍行。時年十二,以所作詩賦呈監司,監司奇之。既而聞高密魏希文、海寧範汝舟深於理學,貞乃並禮為瑄師。由是盡焚所作詩賦,究心洛、閩淵源,至忘寢食。後貞複改官鄢陵。瑄補鄢陵學生,遂舉河南鄉試第一,時永樂十有八年也。明年成進士。以省親歸。居父喪,悉遵古禮。宣德中服除,擢授禦史。三楊當國,欲見之,謝不往。出監湖廣銀場,日探性理諸書,學益進。以繼母憂歸。
胡居仁,字叔心,餘幹人。聞知吳與弼在崇仁講學,便去與之交遊,而完全放棄做官的念頭。他治學以忠信為先,以把握善心為要,隨時保持戒慎之心,因而命名他的居室為“敬齋”。他為人端莊持重,對妻子相敬如賓。時常備一記事冊,詳細記錄自己言行的得失,用以做自我考察。他生活簡樸,破舊衣服,粗茶淡飯,安逸自如。雖住在山穀中,而四方前來求學的人甚多。他告誡他們“:學是為了自己,而不是要顯名於世。”談到治國安邦,他說:“唯行王道,才能使萬物各得其所。”所著《居業錄》,是取“修辭立誠”之義。他常說“:與我的學理相似的莫如禪學。後生學者誤認為自我反省就會流於禪學,有的欲杜絕一切思念而求靜。殊不知聖賢唯有自我警戒,遇事謹慎,常存思懼之心,自然就沒有邪念。這樣不求靜又何嚐不靜。故卑下之人沉溺於功利,高傲者不務實際,其弊端有二,一在所見不真,一在功夫間斷。”曾做《進學箴》曰:“人們有了誠實敬戒之意,他天賦的善心就自然存在,長期身體力行,大家都有了仁愛之心,都見於行動,治家治國,就能完成聖人的事業。”
正統初還朝,尚書郭璡舉為山東提學僉事。首揭白鹿洞學規,開示學者。延見諸生,親為講授。才者樂其寬,而不才者憚其嚴,皆呼為薛夫子。王振語三楊:“吾鄉誰可為京卿者?”以瑄對,召為大理左少卿。三楊以用瑄出振意,欲瑄一往見,李賢語之。瑄正色曰:“拜爵公朝,謝恩私室,吾不為也。”其後議事東閣,公卿見振多趨拜,瑄獨屹立。振趨揖之,瑄亦無加禮,自是銜瑄。
居仁稟性淳厚誠實,居喪期間,身體非常虛弱,非扶杖不能起身,三年不回自己臥室,與人談話從不涉及利祿。他與羅論、張元禎友好,多次聚會於弋陽龜峰。他曾說,陳獻章之學近於參禪悟道,莊昶的詩隻是豪放無羈而已,此風一成,為害不小。認為一般儒生的毛病在於著述既多又雜,認為朱熹大可不必去注釋《參同契》、《陰附經》這樣道家的書。督學李齡、鍾成相繼聘請他去主持白鹿書院。路過饒城時,淮王請他去講解《易傳》,待他如同貴賓、師長。當時吳與弼以其學問而著名於世,受到朝廷重視,然學者中也有說三道四的。居仁則閉門修養,終身為平民,人們認為薛蠧之後,正直無暇者,隻有居仁一人。年五十一歲而逝。萬曆十三年(1585)供於孔廟隨同祭祀。追諡文敬。
指揮某死,妾有色,振從子山欲納之,指揮妻不肯。妾遂訐妻毒殺夫,下都察院訊,已誣服。瑄及同官辨其冤,三卻之。都禦史王文承振旨,誣瑄及左、右少卿賀祖嗣、顧惟敬等故出人罪,振複諷言官劾瑄等受賄,並下獄。論瑄死,祖嗣等末減有差。係獄待決,瑄讀《易》自如。子三人,願一子代死,二子充軍,不允。及當行刑,振蒼頭忽泣於爨下。問故,泣益悲,曰:“聞今日薛夫子將刑也。”振大感動。會刑科三覆奏,兵部侍郎王偉亦申救,乃免。
餘祐,字子積,鄱陽人。十九歲拜胡居仁為師,居仁將女兒許配給他。..於弘治十二年(1499)中進士,授南京刑部員外郎,因得罪太監劉瑾而落職。劉瑾被誅後,又起任祐為福州知府。鎮守太監購物不付錢,民眾向餘祐控告,祐安慰他們,答應將此情形上報朝廷,鎮守太監害怕了,稍有收斂,但卻懷恨在心,遣人入京告訴其黨羽:“不除去餘祐,鎮守什麼事也辦不通。”但祐素來清廉,抓不到把柄。不久,調任山東副使,父親去世,歸家守喪。三年期滿,起任徐州兵備副使。宦官王敬運宮廷所用之物入京,多挾持商船,因與知州樊準、指揮王良不和,王良揭發他攜帶違禁物品,王敬畏罪,去求祐為他解脫,祐不允。敬誣奏樊準等毆打他,一並將餘祐逮捕,被貶為南寧府同知。稍後,調任韶州知府。他投呈自劾,辭官而去。嘉靖初年調任雲南布政使,因太仆寺召他回京而未成行,改為吏部右侍郎,此時,祐已去世。
景帝嗣位,用給事中程信薦,起大理寺丞。也先入犯,分守北門有功。尋出督貴州軍餉,事竣,即乞休,學士江淵奏留之。景泰二年,推南京大理寺卿。富豪殺人,獄久不決,瑄執置之法。召改北寺。蘇州大饑,貧民掠富豪粟,火其居,蹈海避罪。王文以閣臣出視,坐以叛,當死者二百餘人,瑄力辨其誣。文恚曰:“此老倔強猶昔。”然卒得減死。屢疏告老,不許。英宗複辟,拜禮部右侍郎兼翰林院學士,入閣預機務。王文、於謙下獄,下群臣議,石亨等將置之極刑。瑄力言於帝,後二日文、謙死,獲減一等。帝數見瑄,所陳皆關君德事。已,見石亨、曹吉祥亂政,疏乞骸骨。帝心重瑄,微嫌其老,乃許之歸。
祐墨守其師胡居仁的學說,在獄中著《性書》三卷,其中說道,程朱專以“誠敬”二字教人,學者若真能去掉不誠不敬便可,否則不能達到古人的修養境界。當時王守仁著《朱子晚年定論》,認為朱子之學最終歸於存心養性。餘祐則認為“:朱子論心學有三個階段的變化,存齋記述他的話,是他年少時的見聞,後見到延平,才感到過去所說的不對,聆聽五峰之學於南軒,其言論又有變化。最後改定了已發表或未發表的言論,然後本質與現象不偏廢,動靜交相作用,這就是朱熹最後的定論。怎能把朱熹少年時的見識說成是晚年的定論?”這種見解公開後,守仁的門徒也不敢非難。
瑄學一本程、朱,其修已教人,以複性為主,充養邃密,言動鹹可法。嚐曰:“自考亭以還,斯道已大明,無煩著作,直須躬行耳。”有《讀書錄》二十卷,平易簡切,皆自言其所得,學者宗之。天順八年六月卒,年七十有二。贈禮部尚書,諡文清。弘治中,給事中張九功請從祀文廟,詔祀於鄉。已,給事中楊廉請頒《讀書錄》於國學,俾六館誦習。且請祠名,詔名“正學”。隆慶六年,允廷臣請,從祀先聖廟庭。
蔡清,字介夫,晉江人。年少時到侯官,跟從林王比學《易》,盡得其精髓。成化十三年(1477)鄉試第一,二十年中進士,但不願做官,請求歸家講學,而後選為禮部祠祭主事。王恕主持吏部工作時,器重蔡清,調任稽勳主事。清向王恕提出兩條建議,一是整頓紀綱,一是薦舉劉大夏等三十餘人,恕均采納。不久,因母親去世歸家守喪,三年期滿複官任祠祭員外郎,後改任南京文選郎中。有一天忽然心動,請求歸家奉養父親,回家僅兩個月父親便去世。從此居家教授學生,再不出來做官。正德改元,起任他為江西提學副使。寧王宸濠驕橫無忌,每月初一、十五,地方官員都先去朝拜寧王,次日才去文廟,清認為這樣不妥,應該先文廟後寧王。寧王生辰,令各地方官員穿朝服去慶賀,清認為此不合禮製,隻把平時係在衣服前的圍裙解掉而前往參拜,寧王頗不高興。寧王要求恢複護衛,清背後非議。寧王欲誣陷他詆毀詔旨,清則請求辭職歸家。寧王假意挽留,並欲將自己的女兒許配給清之子為妻,清則堅決辭官而去。劉瑾知道天下人在非議自己,於是援用蔡京召楊時的故事,起用蔡清為南京國子祭酒。朝命剛下,而清已去世,這時是正德三年(1508),壽終五十六歲。
其弟子閻禹錫,字子與,洛陽人。父端,舉河南鄉試第一,為教諭,卒。禹錫方九歲,哭父幾滅性。長博涉群書,領正統九年鄉薦,除昌黎訓導。以母喪歸,廬墓三年,詔以孝行旌其閭。聞河津薛瑄講濂、洛之學,遂罷公車,往受業。久之,將歸,瑄送至裏門,告之曰:“為學之要,居敬窮理而已。”禹錫歸,得其大指,益務力行。
蔡清的學術思想,最初主張靜,以後主張虛,故以虛為其齋名。清平生凡事必親自實踐,雖貧而好施舍,同族鄉黨都依賴於他。他以精通《易》而著稱。嘉靖八年(1529),其子推官存遠將他所著《易經》、《四書蒙引》呈送朝廷,詔令刊刻流傳於世。萬曆中追諡文莊,贈禮部右侍郎。其門人有陳琛、王宣、易時中、林同、趙逯、蔡烈,均為當時名儒。其中以陳琛最稱著。
天順初,大學士李賢薦為國子學正。請嚴監規以塞奔競,複武學以講備禦,帝皆從之。尋升監丞,忤貴幸,左遷徽州府經曆。諸生伏闕乞留,不允。再遷至南京國子監丞,掌京衛武學,四為同考官,超拜監察禦史。督畿內學,取周子《太極圖》、《通書》為士子講解,一時多士皆知響學。成化十二年卒,年五十一。
羅欽順,字允升,泰和人。弘治六年(1493)進士,授編修。後遷調南京國子監司業。與祭酒章懋一同教導士子。不久,送父母返鄉,並請求在家奉養。劉瑾大怒,削去欽順官職,降為平民。劉瑾被誅後複官,調任南京太常寺少卿,再調任南京吏部右侍郎,回北京任吏部左侍郎。世宗即位,命他代理尚書。不久調任南京吏部尚書,為省親請求回歸故裏。後改任禮部尚書,這時正值父母去世,須在家守喪,未能赴任。服喪期滿,朝廷再起任他為禮部尚書,他辭謝而不就任。再改為吏部尚書,並下詔催促他赴任,他仍推辭。最後,準許他退休,仍由地方政府按時付給祿米。欽順所以多次不肯奉詔赴任,因為當時有張璁、桂萼這班人執掌朝政,他們樹立權勢,排斥正人,欽順恥於與他們同列。
周蕙,字廷芳,泰州人。為臨洮衛卒,戍蘭州。年二十,聽人講《大學》首章,惕然感動,遂讀書。州人段堅,薛瑄門人也,時方講學於裏。蕙往聽之。與辨析,堅大服。誨以聖學,蕙乃研究《五經》。又從學安邑李昶。昶,亦瑄門人也,由舉人官清水教諭。學使者歎其賢,薦昶代己,命未下而卒。蕙從之久,學益邃。恭順侯吳瑾鎮陝西,欲聘為子師,固辭不赴。或問之,蕙曰:“吾軍士也,召役則可。若以為師,師豈可召哉?”瑾躬送二子於其家,蕙始納贄焉。後還居泰州之小泉,幅巾深衣,動必由禮。州人多化之,稱為小泉先生。以父久遊江南不返,渡揚子江求父,舟覆溺死。蕙門人著者,薛敬之、李錦、王爵、夏尚樸。
欽順在家閑居二十餘年,足不入城,潛於格物致知之學。王守仁創立“心學”,一時間有才學的人,不約而同皆拜他為師。欽順致書守仁說“:聖人教化世人:既要研究學問,又要身體力行,學習各方麵的知識,其教訓是很清楚明白的。如果不向外界學習,而隻在內心反省體驗,則‘正心誠意’四字無所不包,又何必於入門之際而忙著去研究各類事物呢?”王守仁回信說“:理無內外,性無內外,故學無內外。講習學問未嚐不是內心之事,而內心反省體驗也曾拋棄身外之物。”二人就“格物致知”與“正心誠意”這個傳統主題進行反複辯論,直至王守仁去世。
敬之,字顯思,渭南人。五歲好讀書,不逐群兒戲。長從蕙遊,雞鳴候門啟,輒灑掃設座,跪而請教。嚐語人曰:“周先生躬行孝弟,學近伊、洛,吾以為師。陝州陳雲逵忠信狷介,事必持敬,吾以為友。”憲宗初,以歲貢生入國學,與同舍陳獻章並有盛名。會父母相繼歿,號哭徒行大雪中,遂成足疾。母嗜韭,終身不食韭。成化末,選應州知州,課績為天下第一。弘治九年遷金華同知。居二年,致仕,卒年七十四。所著有《道學基統》、《洙泗言學錄》、《爾雅便音》、《思庵埜錄》諸書。思庵者,敬之自號也。其門人呂柟最著,自有傳。
欽順的學術研究,專心致力於窮理、存心、知性這三個命題。開始從佛學入手,後漸漸認識到佛學中的錯誤,便排斥佛學。他指出:“佛學之明心見性,與我儒學之盡心知性外表相似,而實質不同。佛學大抵有見於心,無見於性。今人的明心之說,與佛家的禪學混為一談,殊不知是差之毫厘失之千裏。道理不明就是因此而造成的,欽順不能為之耽憂。”因著《困知記》。
錦,字名中,鹹寧人。舉天順六年鄉試。入國學,為祭酒邢讓所知。讓坐事下吏,錦率眾抗章白其非辜。幼喪父,事母色養,執喪盡禮,不作浮屠法。巡撫餘子俊欲延為子師,錦以齊衰不入公門,固辭。所居僅蔽風雨,布衣糲食,義不妄取。成化中選鬆江同知,卒官。
欽順自號整庵,享年八十三歲。贈太子太保,諡文莊。
爵,字錫之,泰州人。弘治初,由國學生授保安州判官,有平允聲。其教門人也,務以誠敬為本。
曹端,字正夫,澠池人。永樂六年(1408)中舉。五歲時見到《河圖》、《洛書》,便去問他的父親。長大後專心研究性理。他做學問必親自實踐,以求靜心為要領。在讀宋儒所著《太極圖》、《通書》、《西銘》這些著作時,不禁感歎說:“道就在這些書裏麵。”意誌堅定地進行研究,坐位下踏腳的磚都被磨穿了。他對父母十分孝敬,父親好佛學,他著《夜行燭》進呈父親,其中說:“佛學以空為性,不是自然界賦予之性。老子是以虛為道,而不是引導人之本性發展的道。”父親十分欣賞他的見解。父母相繼去世後,他在廬墓旁守喪六年。
胡居仁,字叔心,餘幹人。聞吳與弼講學崇仁,往從之遊,絕意仕進。其學以主忠信為先,以求放心為要,操而勿失,莫大乎敬,因以敬名其齋。端莊凝重,對妻子如嚴賓。手置一冊,詳書得失,用自程考。鶉衣簞食,晏如也。築室山中,四方來學者甚眾,皆告之曰:“學以為己,勿求人知。”語治世,則曰:“惟王道能使萬物各得其所。”所著有《居業錄》,蓋取修辭立誠之義。每言:“與吾道相似莫如禪學。後之學者,誤認存心多流於禪,或欲屏絕思慮以求靜。不知聖賢惟戒慎恐懼,自無邪思,不求靜未嚐不靜也。故卑者溺於功利,高者騖於空虛,其患有二:一在所見不真,一在功夫間斷。”嚐作《進學箴》曰:“誠敬既立,本心自存。力行既久,全體皆仁。舉而措之,家齊國治,聖人能事畢矣。”
端初讀謝應芳的《辨惑編》,十分喜愛,便拋棄佛經、巫術、風水、時運之說。他上書本縣縣令,毀掉淫祠百餘座,設立裏社、裏穀壇,讓百姓祈禱豐年。逢災荒之年,勸官府賑濟,使百姓免於死亡。任霍山學正時,提倡孔孟之學,諸生聽從其教誨,郡內之人都受到教化,以訴訟為恥。知府郭晟問他如何治理政事,他說:“要公道廉潔,公道則民不會謾罵,廉正則衙吏不敢欺騙。”晟恭敬地接受這個意見。他父母去世,澠池、霍州的生員都到他護守的墓邊就學。守喪期滿,改任蒲州學正。霍、蒲兩縣各上書爭著要他。霍州先奏故至霍州。端在霍州先後十六年。於宣德九年(1434)去世,時年五十九歲。諸生哀悼三年,霍山人民都為之哀悼,連童子都流淚。因家貧不能運回家鄉安葬,留葬霍州。二子曹瑜、曹琛,在霍山守墓,相繼去世。葬父親墓側,後來才遷回澠池。
居仁性行淳篤,居喪骨立,非杖不能起,三年不入寢門。與人語,終日不及利祿。與羅倫、張元禎友善,數會於弋陽龜峰。嚐言,陳獻章學近禪悟,莊昶詩止豪曠,此風既成,為害不細。又病儒者撰述繁蕪,謂朱子注《參同契》、《陰符經》,皆不作可也。督學李齡、鍾成相繼聘主白鹿書院。過饒城,淮王請講《易傳》,待以賓師之禮。是時吳與弼以學名於世,受知朝廷,然學者或有間言。居仁暗修自守,布衣終其身,人以為薛瑄之後,粹然一出於正,居仁一人而已。卒年五十一。萬曆十三年從祀孔廟,複追諡文敬。其弟子餘祐最著。
端曾說:“要學到聖人之道,須在太極上立腳根。”又說:“做人須為誌士、勇士,不忘向上。”又說:“孔子、顏淵樂於仁,孔子安於仁義而樂在其中,顏淵不違仁而致其樂,程子令人自得其樂。”又說:“天下無性外之物,性無所不在,性就是理。性的別名曰太極、曰至誠、曰至善、曰大德、曰大中,名不同而道則一。”
祐字子積,鄱陽人。年十九,師事居仁,居仁以女妻之。弘治十二年舉進士。為南京刑部員外郎,以事忤劉瑾,落職。瑾誅,起為福州知府。鎮守太監市物不予直,民群訴於祐。涕泣慰遣之,雲將列狀上聞。鎮守懼,稍戢,然恚甚,遣人入京告其黨曰:“不去餘祐,鎮守不得自遂也。”然祐素廉,摭拾竟無所得。未幾,遷山東副使。父憂,服闋,補徐州兵備副使。中官王敬運進禦物入都,多挾商船,與知州樊準、指揮王良詬。良發其違禁物,敬懼,詣祐求解,祐不聽。敬誣奏準等毆己,遂並逮祐,謫為南寧府同知。稍遷韶州知府,投劾去。嘉靖初,曆雲南布政使,以太仆寺卿召,未行,改吏部右侍郎,祐已先卒。祐之學,墨守師說,在獄中作《性書》三卷。其言程、朱教人,專以誠敬入。學者誠能去其不誠不敬者,不患不至古人。時王守仁作《朱子晚年定論》,謂其學終歸於存養。祐謂:“朱子論心學凡三變,存齋記所言,乃少時所見,及見延平,而悟其失。後聞五峰之學於南軒,而其言又一變。最後改定已發未發之論,然後體用不偏,動靜交致其力,此其終身定見也。安得執少年未定之見,而反謂之晚年哉?”其辨出,守仁之徒不能難也。
當初,伊、洛諸儒,自程明道、程伊川之後,劉洵、李籲等人投入二程門下,元代河南許衡、洛陽姚樞講道於蘇門,北方之學者都奉為宗師。至明朝興起三十餘年,曹端崛起於崤、澠間,倡明這宏偉獨到的學術,被當時人推為明初理學之冠,所著書有《孝經述解》、《四書詳說》、《周易乾坤二卦解義》、《太極圖說》、《通書》、《西銘》釋文以及《性理文集》、《儒學宗統譜》、《存疑錄》等。
蔡清,字介夫,晉江人。少走侯官,從林玭學《易》,盡得其肯綮。舉成化十三年鄉試第一。二十年成進士,即乞假歸講學。已,謁選,得禮部祠祭主事。王恕長吏部,重清,調為稽勳主事,恒訪以時事。清乃上二劄:一請振紀綱,一薦劉大夏等三十餘人。恕皆納用。尋以母憂歸,服闋,複除祠祭員外郎。乞便養,改南京文選郎中。一日心動,急乞假養父,歸甫兩月而父卒,自是家居授徒不出。正德改元,即家起江西提學副使。寧王宸濠驕恣,遇朔望,諸司先朝王,次日謁文廟。清不可,先廟而後王。王生辰,令諸司以朝服賀。清曰“非禮也”,去蔽膝而入,王積不悅。會王求複護衛,清有後言。王欲誣以詆毀詔旨,清遂乞休。王佯挽留,且許以女妻其子,競力辭去。劉瑾知天下議己,用蔡京召楊時故事,起清南京國子祭酒。命甫下而清已卒,時正德三年也,年五十六。
霍州李德與端是同時人,也講學於本鄉,會見曹端後對諸生說:“學不厭,教不倦,乃曹子之盛德。他了解古今,通曉事變,我的學識很少能趕得上他的。古人雲‘得經師易,得人師難’,你們已得到了‘人師’。”拜辭而去。端也風格高尚,命諸生將李德請來講學。
清之學,初主靜,後主虛,故以虛名齋。平生飭躬砥行,貧而樂施,為族黨依賴。以善《易》名。嘉靖八年,其子推官存遠以所著《易經》、《四書蒙引》進於朝,詔為刊布。萬曆中追諡文莊,贈禮部右侍郎。其門人陳琛、王宣、易時中、林同、趙逮、蔡烈並有名,而陳琛最著。
曹端曾著有《川月交映圖》,模擬太極,故學者稱他為“月川先生”。去世後,被世人諡為靜修。正德年間,尚書彭澤、河南巡撫李楨都請求將曹端供奉於孔廟一同祭祀,這個請求未能實現。
琛,字思獻,晉江人,杜門獨學。清見其文異之,曰:“吾得友此人足矣。”琛因介友人見清,清曰:“吾所發憤沉潛辛苦而僅得者,以語人常不解。子已盡得之,今且盡以付子矣。”清歿十年,琛舉進士,授刑部主事,改南京戶部,就擢考功主事,乞終養歸。嘉靖七年,有薦其恬退者,詔征之,琛辭。居一年,即家起貴州僉事,旋改江西,皆督學校,並辭不赴。家居,卻掃一室,偃臥其中,長吏莫得見其麵。
吳與弼,字子傳,號康齋,崇仁人。父吳溥,建文時為國子司業,永樂年間為翰林修撰。與弼十九歲那年見到《伊洛淵源圖》一書,非常仰慕。他不去參加科舉考試,閉門盡讀《四子》、《五經》及程朱的著作,數年不下樓。中年時,家境更貧,他參加耕稼,凡是不正當的利益,絲毫不取。對於四方前來求學的人,他教誨不倦。正統十一年(1446),山西僉事何自學向朝廷舉薦,請授他文學高職,後來禦史塗謙、撫州知府王寧又向朝廷薦舉,他都不肯接受。他曾歎息說:“宦官、佛教不除掉,要想天下治理好,是困難的。”景泰七年(1456),禦史陳述奏請朝廷聘請他為皇帝講經,或在國子監講學,教育貴族子弟。朝廷詔令江西巡撫韓雍備禮聘請,他仍是不肯就職。
同郡林希元,字懋貞,與琛同年進士。曆官雲南僉事,坐考察不謹罷歸。所著《存疑》等書,與琛所著《易經通典》、《四書淺說》,並為舉業所宗。
天順元年(1457),石亨打算召來一些賢者,以表示自己對他們的尊重,便與大學士李賢商議,囑咐他起草奏疏,向皇帝推薦。英宗命李賢起草詔書,遣行人曹隆帶著禮物莊重地征召吳與弼上京。與弼到了朝廷,被授左春坊諭德之職,他上疏辭謝。皇帝在文華殿召見,問他為何辭職,回答說:“我不過是個貧賤之人,本無高深學問和高尚德行,陛下聽到的並非真實情形,又不幸有好狗馬的毛病。朝廷令使臣帶重禮來召我,臣慚愧地受到特殊優待,不能不勉力來到京師。我今年已六十八歲,實在不能為官。”英宗說“:在宮中做官,事情不多,不必推辭。”賜錦緞酒食,遣宦官送回住處安息。並對李賢說:“此老頭並非迂闊之人,務必令他就職。”皇上對他待遇越優厚,他辭謝得越堅決,上疏說:“臣學術淺陋荒疏,如果冒昧受祿,必耽誤公事。”皇帝不許。與弼不得已,隻有請求不穿朝服,仍住在館舍中,借讀於秘書閣。在京師留住了兩月,因病力請回鄉,在李賢的勸說下,皇帝同意了,派行人送還,命當地官府每月給與弼米二石。與弼回家後,上表稱謝,並陳奏尊崇聖人之學說主張、廣建學校等十事。成化五年(1469)逝世,享年七十九歲。
王宣,晉江人。弘治中舉於鄉,一赴會試不第,以親老須養,不再赴。嚐曰:“學者混朱、陸為一,便非真知。”為人廓落豪邁,俯視一世。
吳與弼初到京師,李賢推他上座,以尊敬師長之禮相待,而令編修尹直坐於側。尹直非常氣憤,出來就誹謗與弼。與弼回到家鄉,知府張王貴求見不得,很不高興,募人代與弼的弟弟投文控告與弼,張王貴立即派人把與弼逮捕至府衙大加侮辱,然後送回。與弼知道這不是出自其弟本意,仍與他友愛。編修張元楨不知張王貴誣陷與弼一事的始末,致書譏笑他,其中有“上告素王,正名討罪,豈容先生久竊虛名”之語,尹直也把這件事寫在《瑣綴錄》中。有人說與弼在為石亨族譜所寫的《跋》中,自稱“門下士”,士大夫因此對與弼有非議。後來顧允成指出“:這是那些愛管閑事的人幹的。”後來,吳與弼的學生都能入祠享受祭祀,而與弼卻不能。所著《目錄》,都是記錄自己平生學問所得。
易時中,字嘉會,亦晉江人。舉於鄉,授東流教諭,遷夏津知縣,有惠政。稍遷順天府推官。以治胡守中獄失要人意,將中以他事,遂以終養歸。道出夏津,老稚爭獻果脯。將別,有哭失聲者。母年九十一而終,時中七十矣,毀不勝喪而卒。
其門人最著名的有胡居仁、陳獻章、婁諒,其次是胡九韶、謝複、鄭伉。
趙逮,字子重,東平人。弘治中舉鄉試,受《易》於清。蔡氏《易》止行於閩南,及是北行齊、魯矣。居母喪毀瘠,後會試不第,遂抗誌不出。生平好濂、洛諸子之學,於明獨好薛氏《讀書錄》。
陳真晟,字晦德,漳州鎮海衛人。最初參加鄉試時,聽說官府防察過嚴,不按禮節對待士人,深以為恥辱,激憤之下拒絕參加考試,從此潛心聖賢之學。讀《大學或問》,見朱子反複強調主敬,乃知“敬”為《大學》的起點和基礎。又得程子‘主一’之說,便專心研究,他說“:《大學》的誠意是鐵門關,‘主一’二字是開關的玉鑰匙。”天順二年(1458)至朝廷呈送其《程朱正學纂要》。該書首先采用程氏學說的體製,其次采取朱子的論述,再次做二圖,一圖說明聖人的思維隨天地一同運行,一圖說明治學的思想要遵循天地運行規律,最終落腳於推舉賢明導師,輔助太子,重視教育。朝廷命禮部討論書中的建議,但為侍郎鄒幹擱置不辦。真晟回到家中,聞知臨川吳與弼在本鄉講學,便去請教,路過南昌在張元禎家留宿,倆人談論後,元禎大加推崇,對他說:“聖人之道,自程朱以後,隻有先生得其真義,至於康齋(吳與弼),不可求見,也不必求見。”於是他又折回福建,深思靜坐,自號“漳南布衣”。成化十年(1474)逝世,終年六十四歲。
蔡烈,字文繼,龍溪人。父昊,瓊州知府。烈弱冠為諸生,受知於清及莆田陳茂烈。隱居鶴鳴山之白雲洞,不複應試。嘉靖十二年詔舉遣佚,知府陸金以烈應,以母老辭。巡按李元陽檄郡邑建書院,亦固辭。忽山鳴三日,烈遂卒。主簿詹道嚐請論心,烈曰:“宜論事。孔門求仁,未嚐出事外也。堯、舜之道,孝弟而已。夫子之道,忠恕而已。”學士豐熙戍鎮海,見烈,歎曰:“先生不言躬行,熙已心醉矣。”
真晟沒有拜過師,隻是從流傳下來的經書中得到學問。他自己感到居於海濱偏僻之地,應出去訪求當世學者,雖未同吳與弼討論過學問,但二人學說頗相近似。
羅欽順,字允升,泰和人。弘治六年進士及第,授編修。遷南京國子監司業,與祭酒章懋以實行教士。未幾,奉親歸,因乞終養。劉瑾怒,奪職為民。瑾誅,複官,遷南京太常少卿,再遷南京吏部右侍郎,入為吏部左侍郎。世宗即位,命攝尚書事。上疏言久任、超遷,法當疏通,不報。大禮議起,欽順請慎大禮以全聖孝,不報。遷南京吏部尚書,省親乞歸。改禮部尚書,會居憂未及拜。再起禮部尚書,辭。又改吏部尚書,下詔敦促,再辭。許致仕,有司給祿米。時張〈王總〉、桂萼以議禮驟貴,秉政樹黨,屏逐正人。欽順恥與同列,故屢詔不起。裏居二十餘年,足不入城市,潛心格物致知之學。王守仁以心學立教,才知之士翕然師之。欽順致書守仁,略曰:“聖門設教,文行兼資,博學於文,厥有明訓。如謂學不資於外求,但當反觀內省,則‘正心誠意’四字亦何所不盡,必於入門之際,加以格物工夫哉?”守仁得書,亦以書報,大略謂:“理無內外,性無內外,故學無內外。講習討論,未嚐非內也。反觀內省,未嚐遺外也。”反複二千餘言。欽順再以書辨曰:“執事雲:‘格物者,格其心之物也,格其意之物也,格其知之物也。正心者,正其物之心也。誠意者,誠其物之意也。致知者,致其物之知也。’自有《大學》以來,未有此論。夫謂格其心之物,格其意之物,格其知之物,凡為物也三。謂正其物之心,誠其物之意,致其物之知,其為物也,一而已矣。就三而論,以程子格物之訓推之,猶可通也。以執事格物之訓推之,不可通也。就一物而論,則所謂物,果何物耶?如必以為意之用,雖極安排之巧,終無可通之日也。又執事論學書有雲:‘吾心之良知,即所謂天理。致吾心良知之天理於事物,則事事物物皆得其理矣。致吾心之良知者,致知也。事事物物各得其理者,格物也。”審如所言,則《大學》當雲‘格物在致知’,不當雲‘致知在格物’,與‘物格而後知至’矣。”書未及達,守仁已歿。
呂柟,字仲木,高陵人,別號涇野,學者稱他“涇野先生”。正德三年(1508)中進士第一,授修撰。劉瑾與呂柟同鄉,想召他去,柟推辭不去。瑾惱恨柟為人正直,欲殺他而後快,柟稱病辭官而去,直到劉瑾被誅後,才由人薦舉複其官職。乾清宮發生火災,柟應詔陳奏六事,其中說要除去義子,遣散番僧,取回鎮守太監,這些都是別人不敢說的話。這年秋,因父病辭職歸家。由於都禦史盛應期,禦史朱節、熊相、曹皀等多次上書舉薦,世宗即位後首先召柟回朝。柟上疏勸皇上勤學,以促進新政,其中說“:嚴格要求自己,即使獨處而無人注意時,也要謹慎不苟;對上能符合天意,親賢人遠讒言,對下與百姓心心相通,這樣才可以使天下太平。”
欽順為學,專力於窮理、存心、知性。初由釋氏入,既悟其非,乃力排之,謂:“釋氏之明心見性,與吾儒之盡心知性,相似而實不同。釋氏之學,大抵有見於心,無見於性。今人明心之說,混於禪學,而不知有千裏毫厘之謬。道之不明,將由於此,欽順有憂焉。”為著《因知記》,自號整庵。年八十三卒,贈太子太保,諡文莊。
在討論登基大禮問題上,與張桂意見不合。他自陳十三事,其中說大禮未定,而向皇上說奉承話日多,皇上應引為己罪。世宗大怒,將他下獄,貶為解州判官,代行州事。呂柟在解州撫恤那些孤獨無靠的人,鼓勵發展農桑,興修水利,築堤保護鹽池。推行《呂氏鄉約》及《文公家禮》,尋求子夏的後裔,建立司馬溫公的祠堂等等。四方學者前來的日多,禦史將解梁書院給他們居住。嘉靖三年(1524),禦史盧煥等又多次向朝廷舉薦,因而升任南京宗人府經曆,後調任尚寶司卿。吳、越、閩、楚的學士隨從他的有百餘人。後晉升為南京太仆寺少卿。太廟火災,自己請求罷官,未準。選為國子監祭酒,晉升為南京禮部右侍郎,兼理吏部事。世宗要親自祭祀顯陵,柟多次上疏勸阻,但奏疏未呈於皇帝。這時天象發生劇變,他乘時呈請辭官歸家,六十四歲逝世。為哀悼他,高陵人關門閉戶三天。解梁及四方學者聞耗,皆設靈位哀念。世宗聞知,輟朝一日,賜祭葬。
曹端,字正夫,澠池人。永樂六年舉人。五歲見《河圖》、《洛書》,即畫地以質之父。及長,專心性理。其學務躬行實踐,而以靜存為要。讀宋儒《太極圖》、《通書》、《西銘》,歎曰:“道在是矣。”篤誌研究,坐下著足處,兩磚皆穿。事父母至孝,父初好釋氏,端為《夜行燭》一書進之,謂:“佛氏以空為性,非天命之性。老氏以虛為道,非率性之道。”父欣然從之。繼遭二親喪,五味不入口。既葬,廬墓六年。
柟受業於渭南薛敬之,承接河東薛蠧的學術思想。其學以探求道理付諸實踐為主,在南京做官時,與湛若水、鄒守益共同主持講座。做官三十餘年,家無一件像樣的東西,但終身沒有怠惰的神情。當時天下講學術的人,不是歸於王守仁一派,就是歸於湛若水一派,而堅持程朱思想不變的,隻有呂柟與羅欽順二人。其著作有:《四書因問》、《易說翼》、《書說要》、《詩說序》、《春秋說誌》、《禮問內外篇》、《史約》、《小學釋》、《寒暑經圖解》、《史館獻納》、《宋四子抄釋》、《南省奏稿》、《經野詩文集》。萬曆、崇楨年間,李禎、趙錦、周子義、王士性、蔣德瞡等人,先後奏請將柟供奉於孔廟內一同祭祀。朝廷下禮部討論,但已來不及付諸實行。其弟子有涇陽呂潛、張節,鹹寧李挺等,皆有學問、德行。
端初讀謝應芳《辨惑編》,篤好之,一切浮屠、巫覡、風水、時日之說屏不用。上書邑宰,毀淫祠百餘,為設裏社、裏穀壇,使民祈報。年荒勸振,存活甚眾。為霍州學正,修明聖學。諸生服從其教,郡人皆化之,恥爭訟。知府郭晟問為政,端曰:“其公廉乎。公則民不敢謾,廉則吏不敢欺。”晟拜受。遭艱歸,澠池、霍諸生多就墓次受學。服闋,改蒲州學正。霍、蒲兩邑各上章爭之,霍奏先得請。先後在霍十六載,宣德九年卒官,年五十九。諸生服心喪三年,霍人罷市巷哭,童子皆流涕。貧不能歸葬,遂留葬霍。二子瑜、琛,亦戶端墓,相繼死,葬暮側,後改葬澠池。
邵寶,字國賢,無錫人。十九歲師從江浦莊昶,成化二十年(1484)中進士,授許州知州。每月初一,在學宮招集諸生,講明義利、公私之辨。他考正春秋時人潁考叔的祠墓地點,並將魏文帝廟改為漢湣帝祠,不稱獻帝而稱湣帝,這是遵從漢昭烈帝劉備所尊的諡號。有巫師說地下出現龍骨會有禍、福降臨,故弄玄虛,邵寶將“龍骨”當眾毀掉,杖打巫師,將其驅逐。他親自考查農業生產狀況,仿朱子社倉,建立糧食的積散製度,實行計口澆田法,以備災荒。
端嚐言:“學欲至乎聖人之道,須從太極上立根腳。”又曰:“為人須從誌士勇士不忘上參取。”又曰:“孔、顏之樂仁也,孔子安仁而樂在其中,顏淵不違仁而不改其樂,程子令人自得之。”又曰:“天下無性外之物,而性無不在焉。性即理也,理之別名曰太極,曰至誠,曰至善,曰大德,曰大中,名不同而道則一。”初,伊、洛諸儒,自明道、伊川後,劉絢、李〈籥頁〉輩身及二程之門,至河南許衡、洛陽姚樞講道蘇門,北方之學者翕然宗之。洎明興三十餘載,而端起崤、澠間,倡明絕學,論者推為明初理學之冠。所著有《孝經述解》、《四書詳說》、《周易乾坤二卦解義》、《太極圖說通書》《西銘》釋文、《性理文集》、《儒學宗統譜》、《存疑錄》諸書。
弘治七年(1494)回朝任戶部員外郎,後任郎中,又出任江西提學副使。在江西,他祭祀周元公(周敦頤)祠,修白鹿書院學舍,安置學士。其教育思想以求知實踐為本。江西地方風俗好聽陰陽家的話,以致有父母死後數十年不葬者。邵寶下令:凡士子不葬父母者不能參加科舉考試。於是相繼安葬雙親者數以千計。寧王宸濠欲求他的詩文,被嚴厲拒絕。後宸濠謀反失敗,官府清查他的文書,唯獨沒有邵寶的片紙隻字。後調任浙江按察使,再升為右布政使。在與鎮守太監勘察處州銀礦時提出“:開銀礦耗費多收獲少,勞命傷財,恐怕會引發其他事變。”奏請終止其事。晉升為湖廣布政使。
霍州李德與端同時,亦講學於其鄉。及見端,退語諸生曰:“學不厭,教不倦,曹子之盛德也。至其知古今,達事變,末學鮮或及之。古雲‘得經師易,得人師難’,諸生得人師矣。”遂避席去。端亦高其行誼,命諸生延致之,講明正學。初,端作《川月交映圖》擬太極,學者稱月川先生。及歿,私諡靜修。正德中,尚書彭澤、河南巡撫李楨請從祀孔子廟庭,不果。
正德四年(1509)升為右副都禦史,總督漕運。劉瑾獨攬政權,邵寶在京師絕不與他往來。瑾對漕帥平江伯陳熊十分不滿,想要邵寶出麵彈劾,遣校尉數人去把邵寶邀到左順門,對他進行威脅,張彩、曹元自內出來對邵寶說:“你彈劾了平江伯,以後就沒事了。”寶回答說:“平江伯是功臣之後,他總督漕運不久,沒有大的過失,不知彈劾他什麼。”張、曹二人啞口無言,過了三天,給事中彈劾陳熊和邵寶,勒令他辭官返家。
吳與弼,字子傳,崇仁人。父溥,建文時為國子司業,永樂中為翰林修撰。與弼年十九,見《伊洛淵源圖》,慨然響慕,遂罷舉子業,盡讀《四子》、《五經》、洛閩諸錄,不下樓者數年。中歲家益貧,躬親耕稼,非其義,一介不取。四方來學者,約己分少,飲食、教誨不倦。正統十一年,山西僉事何自學薦於朝,請授以文學高職。後禦史塗謙、撫州知府王宇複薦之,俱不出。嚐歎曰:“宦官、釋氏不除,而欲天下治平,難矣。”景泰七年,禦史陳述又請禮聘與弼,俾侍經筵,或用之成均,教育胄子。詔江西巡撫韓雍備禮敦遣,竟不至。天順元年,石亨欲引賢者為己重,謀於大學士李賢,屬草疏薦之。帝乃命賢草敕加束帛,遣行人曹隆,賜璽書,齎禮幣,征與弼赴闕。比至,帝問賢曰:“與弼宜何官?”對曰:“宜以宮僚,侍太子講學。”遂授左春坊左諭德,與弼疏辭。賢請賜召問,且與館次供具。於是召見文華殿,顧語曰:“聞處士義高,特行征聘,奚辭職為?”對曰:“臣草茅賤士,本無高行,陛下垂聽虛聲,又不幸有狗馬疾。束帛造門,臣慚被異數,匍匐京師,今年且六十八矣,實不能官也。”帝曰:“宮僚優閑,不必辭。”賜文綺酒牢,遣中使送館次。顧謂賢曰:“此老非迂闊者,務令就職。”時帝眷遇良厚,而與弼辭益力。又疏稱:“學術荒陋,苟冒昧徇祿,必且曠官。”詔不許。乃請以白衣就邸舍,假讀秘閣書。帝曰:“欲觀秘書,勉受職耳。”命賢為諭意。與弼留京師二月,以疾篤請。賢請曲從放還,始終恩禮,以光曠舉。帝然之,賜敕慰勞,齎銀幣,複遣行人送還,命有司月給米二石。與弼歸,上表謝,陳崇聖誌、廣聖學等十事。成化五年卒,年七十九。
劉瑾被誅後,朝廷又起用邵寶,巡撫貴州,不久調任戶部右侍郎,進升左侍郎,又命他兼左僉都禦史,處置糧運事宜。又參與聯合勘察通川城濠。不久,奏請回家奉養父母,禦史唐鳳儀、葉忠等奏請留用,於是拜為南京禮部尚書。他再次上疏辭職。世宗即位,起任前官,他再次懇請辭職,回家奉養老母,世宗允準。以後逝於家中,贈太子太保,諡文莊。
與弼始至京,賢推之上座,以賓師禮事之。編修尹直至,令坐於側。直大慍,出即謗與弼。及與弼歸,知府張璝謁見不得,大恚。募人代其弟投牒訟與弼,立遣吏攝之,大加侮慢,始遣還。與弼諒非弟意,友愛如初。編修張元楨不知其始末,遣書誚讓,有“上告素王,正名討罪,豈容先生久竊虛名”語。直後筆其事於《瑣綴錄》。又言與弼跋亨族譜,自稱門下士,士大夫用此訾與弼。後顧允成論之曰:“此好事者為之也。”與弼門人後皆從祀,而與弼竟不果。所著《日錄》,悉自言生平所得。
邵寶三歲喪父,對母親過氏至孝。剛十歲時,母親有病,他撰文祝告天地,願減短自己的生命而使母親益壽延年。後來辭官歸家奉養母親時,他左手已麻木,但仍從早到晚侍奉母親,從不懈怠。其學問以程朱之學為本,曾說:“我願做個名符其實的士大夫,不願為假道學。”年輕時在南畿中舉,受到李東陽的賞識。其詩文典雅,效法東陽。他博覽群書,一有心得便記述下來,取程子“今日格一物,明日格一物”之義,因取名為“日格子”。其著作有《學史錄》、《簡端錄》。巡撫吳廷舉將此二書進呈朝廷。此外還有《定性書說》、《漕政舉要》諸集若幹卷。學者稱他為“二泉先生”。
其門人最著者曰胡居仁、陳獻章、婁諒,次曰胡九韶、謝複、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