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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 作者:脫脫和阿魯圖  

列傳·卷一百零四

劉安世鄒浩(田晝王回曾誕附)陳瓘任伯雨
劉安世字器之,魏人。父親劉航,進士及第,曆任虞城、犀浦知縣。虞城多奸猾之徒,喜歡掠奪盜竊;犀浦百姓懦弱而馴服。劉航為政,寬猛緩急不同,兩縣都太平。任宿州知州。監督相伴西夏使臣,使臣多所要挾請求,執禮不恭敬,而且想穿皮衣飾以金帶入朝見皇帝,劉航都予以指正。以群牧判官的身份為河南監牧使。手執權節冊封西夏主秉常,凡是按例所贈送的寶帶、名馬,推辭不接受。回朝,上呈《禦戎書》,大略說“:辨士喜歡為可喜之說,武夫希冀不可計量的寵愛,有時為其所誤,不能不引以為戒。”任河北西路轉運使。熙寧年間大旱求言,劉航論新政不適宜的五件事,又上書說“:皇帝不可以輕易失去天下人心,應乘時有所改變,那麼人心歡悅而且得天意了。”沒有得到答複。於是請求提舉崇福宮,起用為涇、相二州知州。宋朝的軍隊西征,劉航移知陝府。當時突然興軍,供應軍餉急切,縣令官佐以至拿著囚具督責百姓,百姓多拋棄田地房屋,有的以至自殺。劉航惟獨征發百姓如平時,事情也辦得很好。終官太仆卿。

劉安世,字器之,魏人。父航,第進士,曆知虞城、犀浦縣。虞城多奸猾,喜寇盜;犀浦民弱而馴。航為政,寬猛急緩不同,兩縣皆治。知宿州。押伴夏使,使者多所要請,執禮不遜,且欲服球文金帶入見,航皆折正之。以群牧判官為河南監牧使。持節冊夏主秉常,凡例所遺寶帶、名馬,卻弗受。還,上《禦戎書》,大略雲:"辨士好為可喜之說,武夫徼冀不貲之寵,或為所誤,不可不戒。"為河北西路轉運使。熙寧大旱求言,航論新政不便者五,又上書言:"人主不可輕失天下心,宜乘時有所改為,則人心悅而天意得矣。"不報。乃請提舉崇福宮,起知涇、相二州。王師西征,徙知陝府。時倉卒軍興,饋餉切急,縣令佐至荷校督民,民多棄田廬,或至自盡。航獨期會如平日,事更以辦。終太仆卿。
劉安世小時候持論已有識見。劉航為河南監牧使時,文彥博在樞密院,有所聞見,每每呼叫劉安世報告。劉安世從容不迫地說:“王介甫請求去相位,外麵議論認為您將代替他的職務。”文彥博說“:王安石敗壞天下至於此,後繼的人怎樣有所作為?”劉安世拱手說“:安世雖然是晚輩,私下認為沒有這樣嚴重。今天的新政,果真順應人意而為人謀利嗎?如果不是這樣,您應除去所害,興揚所利,這隻是一瞬間的事而已。”文彥博默不回答,後來見到劉航,感歎讚許劉安世的堅強正直。

安世少時持論已有識。航使監牧時,文彥博在樞府,有所聞,每呼安世告之。安世從容言:"王介甫求去,外議謂公且代其任。"彥博曰:"安石壞天下至此,後之人何可為?"安世拱手曰:"安世雖晚進,竊以為未然。今日新政,果順人所欲而為人利乎?若不然,公當去所害,興所利,反掌間耳。彥博默不應,他日見航,歎獎其堅正。
登進士第,不就官選。跟從司馬光學習,谘詢盡心行己的要旨,司馬光教導他誠實,而且令他從不亂說話開始。調任氵名州司法參軍,氵名州司戶以貪汙聞名,轉運使吳守禮打算按察他,向劉安世垂問,劉安世說:“不要這樣。”吳守禮因而停止。但劉安世內心常常不自安,說:“司戶確實貪汙而我不以誠實應對,我豈不是違背了司馬公的教誨啊!”後來讀揚雄《法言》“君子避礙則通諸理”,心意才解開。

登進士第,不就選。從學於司馬光,谘盡心行己之要,光教之以誠,且令自不妄語始。調洺州司法參軍,司戶以貪聞,轉運使吳守禮將按之,問於安世,安世雲:"無之。"守禮為止。然安世心常不自安,曰:"司戶實貪而吾不以誠對,吾其違司馬公教乎!"後讀揚雄《法言》"君子避礙則通諸理",意乃釋。
司馬光入為宰相,推薦劉安世為秘書省正字。司馬光去世,宣仁太後向呂公著垂問可以任台諫的人,呂公著以劉安世應對。提升為右正言。當時執政大臣多給與親戚官職,劉安世說:“祖宗以來,大臣的子弟不敢接受朝廷內外顯貴重要的職務。自從王安石執掌朝政,致力於稱心私意,累世的製度,掃地出門不複存在。現在朝廷上,還是習於故態。”因而曆曆疏陳文彥博以下七人,都是年高而有道德學問的魁首舊臣,其子弟親戚賴其權位而得官者為數不少。

光入相,薦為秘書省正字。光薨,宣仁太後問可為台諫於呂公著,公著以安世對。擢右正言。時執政頗與親戚官,安世言:"祖宗以來,大臣子弟不敢受內外華要之職。自王安石秉政,務快私意,累聖之製,掃地不存。今廟堂之上,猶習故態。"因曆疏文彥博以下七人,皆耆德魁舊,不少假借。
章..因強行買昆山民田被罰金,劉安世說“:章..與蔡確、黃履、邢恕向來互相交結,自認為是社稷大臣,貪天之功,僥幸將來得到皇帝的寵幸,天下人指陳他們為‘四凶’。現在章..父親還健在,卻另外立籍謀取異財,絕滅義理,隻是從於薄罰,何以表示懲戒?”恰逢吳處厚解釋蔡確《安州詩》進獻,劉安世認為蔡確指斥皇帝,觸犯大不敬條令,同梁燾等人極論之,把蔡確貶竄新州。宰相範純仁以下至禦史十人,都因此去位。

章惇以強市昆山民田罰金,安世言:"惇與蔡確、黃履、邢恕素相交結,自謂社稷之臣,貪天之功,僥幸異日,天下之人指為'四凶'。今惇父尚在,而別籍異財,絕滅義理,止從薄罰,何以示懲?"會吳處厚解釋確《安州詩》以進,安世謂其指斥乘輿,犯大不敬,與梁燾等極論之,竄之新州。宰相範純仁至於禦史十人,皆緣是去。
劉安世升任起居舍人兼左司諫,進任左諫議大夫。有旨意暫時罷免講筵,民間喜傳宮中求取奶媽,劉安世上疏進諫說“:陛下正當壯年,沒有納皇後而親近女色。希望太皇太後保佑聖上的身體,為宗廟社稷大事計議,清閑之餘,應多臨禦經帷,仍引用親信大臣與論前古治亂的要旨,以增廣聖學,不要溺於所愛卻忘記其可以作為勸戒。”哲宗低頭不說話。太皇太後說:“沒有這種事,你誤聽而已。”第二天,太後留下呂大防報告原因。呂大防退朝後,召來給事中範祖禹使傳達旨意。範祖禹本來曾以此勸諫,於是劉安世與範祖禹兩人聯合申明此事非常懇切。

遷起居舍人兼左司諫,進左諫議大夫。有旨暫罷講筵,民間歡傳宮中求乳婢,安世上疏諫曰:"陛下富於春秋,未納後而親女色。願太皇太後保祐聖躬,為宗廟社稷大計,清閑之燕,頻禦經帷,仍引近臣與論前古治亂之要,以益聖學,無溺於所愛而忘其可戒。"哲宗俯首不語。後曰:"無此事,卿誤聽爾。"明日,後留呂大防告之故。大防退,召給事中範祖禹使達旨。祖禹固嚐以諫,於是兩人合辭申言之甚切。
鄧溫伯為翰林承旨,劉安世說他“出入王安石、呂惠卿黨中,始終反反複複。現在的進用,實在關係到君子小人力量削弱增長的關鍵。請將他罷免貶退。”沒有得到答複。於是請求外任,改為中書舍人,辭謝不就任。以集賢殿修撰的身份提舉崇福宮,剛到六個月,召用為寶文閣待製、樞密都承旨。

鄧溫伯為翰林承旨,安世言其"出入王、呂黨中,始終反覆。今之進用,實係君子小人消長之機。乞行免黜。"不報。遂請外,改中書舍人,辭不就。以集賢殿修撰提舉崇福宮,才六月,召為寶文閣待製、樞密都承旨。
範純仁恢複相位,呂大防稟告太後想令劉安世稍稍避嫌。太後說“:劉安世現在不居言官之職,自然無所謂避嫌。”又告訴韓忠彥說:“這樣正直的人,應該留在朝廷。”於是停止。呂惠卿恢複光祿卿的職務,分到陪都執行職務,劉安世爭辯認為不可以,沒有得到采納。出知成德軍。章..當權,特別忌諱厭惡劉安世。開始貶知南安軍,再貶為少府少監,三貶新州別駕,在英州居住。

範純仁複相,呂大防白後欲令安世少避。後曰:"今既不居言職,自無所嫌。"又語韓忠彥曰:"如此正人,宜且留朝廷。"乃止。呂惠卿複光祿卿,分司,安世爭以為不可,不聽。出知成德軍。章惇用事,尤忌惡之。初黜知南安軍,再貶少府少監,三貶新州別駕,安置英州。
同文館獄興起,蔡京請求誅滅劉安世等家,讒言雖然沒有實行,劉安世還是被移居梅州。章..與蔡卞必置之於死地,由於使者到海南島殺陳衍,暗示使者過訪劉安世,迫使他自殺。隻擢升一士豪為轉運判官,讓他去殺劉安世。判官快速騎馬將要到達梅州,梅州守臣派客人來勸劉安世自己想辦法。劉安世麵色不改,與客相對飲酒談笑,慢慢寫了幾頁信交付給他的仆人說:“我如果死了,按照信中所說去做。”回頭對客人說“:死不難了。”客人秘密從仆人那裏看到信中所寫都是安排同貶當死的人的家事,很周到。判官沒有走到二十裏,嘔血而死,危險得以幸免。

同文館獄起,蔡京乞誅滅安世等家,讒雖不行,猶徙梅州。惇與蔡卞將必置之死,因使者入海島誅陳衍,諷使者過安世,脅使自裁。又擢一土豪為轉運判官,使殺之。判官疾馳將至梅,梅守遣客來勸安世自為計。安世色不動,對客飲酒談笑,徐書數紙付其仆曰:"我即死,依此行之。"顧客曰:"死不難矣。"客密從仆所視,皆經紀同貶當死者之家事甚悉。判官未至二十裏,嘔血而斃,危得免。
昭懷皇後正位中宮,章..、蔡卞告發以前劉安世勸諫奶媽之事,認為是針對皇後而言。當時鄒浩已被貶斥,詔命應天府少尹孫..用檻車捉收劉安世、鄒浩二人前往京城。走了幾個驛站的路而徽宗即皇帝位赦令來到,孫..於是返回。劉安世被流放到荒遠的地方共七年,甲令所記載的邊遠汙穢之地沒有沒經曆過。移居衡州及鼎州,然後以集賢殿修撰的身份知鄆州、真定府,曾布又忌恨他,不讓他入朝。蔡京既為宰相,把劉安世連續七次貶謫到峽州拘係管製。稍複承議郎,寄居宋州州城。宣和六年(1124),恢複待製職務,中書舍人沈思封還此命。第二年劉安世去世,終年七十八歲。

昭懷後正位中宮,惇、卞發前諫乳婢事,以為為後設。時鄒浩既貶,詔應天少尹鼛孫以檻車收二人赴京師。行數驛而徽宗即位赦至,鼛乃還。凡投荒七年,甲令所載遠惡地無不曆之。移衡及鼎,然後以集賢殿修撰知鄆州、真定府,曾布又忌之,不使入朝。蔡京既相,連七謫至峽州羈管。稍複承議郎,卜居宋都。宣和六年,複待製,中書舍人沈思封還之。明年卒,年七十八。
劉安世儀表魁梧高大,說話聲如洪鍾。開始被任命為諫官,沒有受君命,進屋稟告母親說:“朝廷不因為安世不賢,讓我在言路。倘若居其官職,必須明目張膽,以身任責,倘或有所觸犯忤逆,禍患譴責立即到來。皇帝正以孝治理天下,如果以老母親辭謝,應可以免任此職。”母親說:“不行,我聽說諫官是天子的諍臣,你父親一生想做諫官而沒有如願,你幸運居此地位,應獻身以報效國家的恩典。即使獲罪被流放,不論遠近,我當跟從你居住。”劉安世於是接受任命。他在職多年,正色立朝,扶持公道。他當麵在朝廷爭辯,有時皇帝大怒,就手執書簡站立,等候皇帝怒氣稍稍消解,再重複前麵的正直之辭。在旁的侍從遠遠觀看,退縮恐懼冒汗,稱他為“殿上虎”,一時無不敬畏。

安世儀狀魁碩,音吐如鍾。初除諫官,未拜命,入白母曰:"朝廷不以安世不肖,使在言路。倘居其官,須明目張膽,以身任責,脫有觸忤,禍譴立至。主上方以孝治天下,若以老母辭,當可免。"母曰:"不然,吾聞諫官為天子諍臣,汝父平生欲為之而弗得,汝幸居此地,當捐身以報國恩。正得罪流放,無問遠近,吾當從汝所之。"於是受命。在職累歲,正色立朝,扶持公道。其麵折廷爭,或帝盛怒,則執簡卻立,伺怒稍解,複前抗辭。旁侍者遠觀,蓄縮悚汗,目之曰"殿上虎",一時無不敬懾。
家居從來沒有懈怠的樣子,長久坐立身不傾斜,寫字不寫草書,不喜好聲色財利。他忠孝正直,立身行事均效法司馬光。年紀老了,眾賢死亡略盡,巋然獨存,而名望更高。梁師成用事當權,他有生殺予奪之權勢,內心折服劉安世的賢能,找到曾經在劉安世身邊供過事的小吏吳默,派他持信來,以馬上重用引誘,吳默因而勸劉安世為子孫打算,劉安世笑著感謝說:“我如果替子孫打算,不至於這樣了。我想做元..十全十美的人,在黃泉下去見司馬光。”歸還梁師成的信沒有答複。死後葬在祥符縣。二年後,金人挖開他的墳墓,相貌如生,互相驚異告訴說“:這是異人。”替他蓋上棺材才離開。

家居未嚐有惰容,久坐身不傾倚,作字不草書,不好聲色貨利。其忠孝正直,皆則象司馬光。年既老,群賢凋喪略盡,巋然獨存,而名望益重。梁師成用事,能生死人,心服其賢,求得小吏吳默嚐趨走前後者,使持書來,啖以即大用,默因勸為子孫計,安世笑謝曰:"吾若為子孫計,不至是矣。吾欲為元祐全人,見司馬光於地下。"還其書不答。死葬祥符縣。後二年,金人發其塚,貌如生,相驚語曰:"異人也!"為之蓋棺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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